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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商情-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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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没舍得给我喝二两酒。如今我顶撞了你,你反倒给了我两颗大西瓜。看来他这个人虽没学什么厚黑学,却能把厚黑玩儿到极致,遇弱即黑,逢强即厚,说变即变。这也就是他能走到这个地步的缘故吧。唉!老牛力尽刀尖死,好料总给烈马吃。我们若老让人家看不起,又怎么能与人家互惠互利呢?人跟牛互惠互利了吗?”

金狮吃了半颗瓜,点了一枝三毛一包的官厅烟抽着,就见祁彩云的继父谷老师推门进来。自他上次让金狮拿主意之后,金狮再未上门。自此祁彩云言语行动中就带出不高兴来,大有是他撵走金狮之意。好心没得好报的他只好来找金狮。见他进来,金狮忙起身致问:“谷老师!在哪来?”谷老师笑着说:“看了会儿戏,来乡里想要些桌凳钱,没想到掌柜们都不在。”金狮:“掌柜们都带队下去催粮去了。吃点瓜吧。”说罢将裁纸刀插进另半颗瓜,递给谷老师。谷老师忙摆手:“不吃了,刚在戏场吃过。”金狮只好把瓜放下,递上枝官厅烟:“那就抽烟吧。”谷老师接过烟,由金狮点着,抽了几口,然后以讨教的口吻与金狮聊起社会问题来。金狮知道他的来意,是要自己就这门亲事作个答复。实际上他早已放弃了这门亲,只是不愿明说。而谷老师也不愿明问。于是两人谈了半天,抽干一包官厅烟,尚不切入正题。最后谷老师只得就此告辞。他也不傻,自然知道没答复就等于没事。

星期六下午,金狮陪包大海去迈达召村办案,途经迈达召乡政府所在地和吉库仑村时,正值该村唱大戏。包大海说:“看会儿戏再走吧。”金狮点头:“行啊。”说罢与包大海放好车,步入戏场。一进戏场,就见父亲和母亲怀里各抱几条廉价烟满戏场叫卖。见此金狮心里感到酸楚:“真是走到啥路上说啥话。当年一掷千金、叱咤风云的父亲,如今穷下来了,还得硬着头皮、拖着尚且虚弱的身子做这沿街叫卖的小生意。钱这个东西,厉害呀!”

8月15日上午,乡里召开乡、村两级干部例会,总结收粮进度。会议末了,赵山猫含笑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几句题外话:“有几句题外话我想顺便说说。最近乡里发生这么件事,有位同志跟一名领导因言语不合,闹得不可开交。这件事究竟谁是谁非,我不想做出评论。我想要说的是,同志们平日要注意维护领导的权威。领导有了一定的权威才好开展工作嘛。如果领导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以提出来,但要注意场合,尽量缩小影响。我这些话不是针对哪位同志说的,是要大家共同注意的。因此那位同志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以后注意点就行了。散会。”

8月17日(星期六)黄昏,金狮回到家。吃饭的时候,陈禄看着三个胡子拉茬、人高马大的儿子,说:“金儿呀,你们兄弟三个,大的二十四,小的也有二十了,都到结婚的年龄了。因此你找对象得抓紧些,不然拖得年限长了,你自己超龄不说,还会把两个兄弟拖大的。”农村有个惯例,大的不娶,二的不问。因为二的若先娶过,人们会以为大的有什么毛病,大的就不好娶了。因此听父亲这么一说,金狮讲:“他俩就不要等我了,有合适的就先娶吧。”陈禄:“你不怕?”金狮:“不怕。我是吃皇粮的,啥时候都不愁。”陈禄点点头:“那好,银狮你若先找下就先给你娶。”银狮点点头。玉枝即问他:“现在有合适的没?”银狮摇摇头:“没有。”玉枝:“冯友亮的小姨子不是想找你?你觉得咋样?”银狮摇摇头:“不行。”玉枝:“咋不行?她姐姐我见过几回,好人才呀!”银狮:“她没她姐姐高,却有她姐姐胖,看上去没脑子。”玉枝:“胖就没脑子?”银狮边吃边说:“有脑子的人哪能吃下那么胖?”陈禄笑着说:“你不胖?”银狮:“我是男人嘛!男人跟女人就能一样了?”玉枝:“金儿,你也成天在外,眼底下有没有遇见那好的?遇见你不找,也可以给银狮说说嘛。”金狮抬头想了想说:“倒是有一个,不过”玉枝:“不过啥?”金狮:“那是有人给我介绍过的,不然我也不认识。”玉枝:“你看对了吗?”金狮:“差一点就看对了,最终还是没看对。”玉枝:“哪不行?”金狮:“哪都好,就是有点胖。不过人们都说不胖,就我觉得胖。”陈禄:“她要是大专毕业,你找吗?”金狮想了想说:“甭说是大专毕业,就是小专毕业,我也娶了。”陈禄:“也就是说,你要是没考上,也就娶了。”金狮点点头:“可以这么说。”陈禄:“看来银狮能看得上。性情咋样?”金狮:“媒人说,她这个人的好处还就在性情上,开通、正派、勤劳、节俭。”陈禄:“那你明天带银狮去看看。”金狮眉头一皱,没说话。陈禄:“咋的啦?”金狮:“我刚跟人家谈了几天,最后我不找了,却把兄弟带过去了。这”陈禄:“那怕啥?谁合适谁找嘛!你们只是谈了几天,又没结婚。”金狮:“可这好说不好听呀!”陈禄:“要好听就让银狮打光棍?”金狮想:“这会大大伤害彩云及其全家的感情。不过,这么好的女子若落入外人之手,实在可惜。也罢,为了银狮的终身大事,也为了我们家族中能有这么一位好媳妇,我就做这么一回灰人。”想到这儿点点头。

第二天上午十来点,金狮带银狮行程三十余里,来到祁彩云家中。祁彩云刚从地里回来,见金狮来了,喜上眉梢,笑问哪里来,并把特钢烟放到金狮面前。金狮觉着把人家的心调热了再泼凉太残忍,便取出自己的烟抽着,说:“从谷满仓那儿过来,找谷老师有点事。”彩云的喜色退去,问:“找他有啥事?”金狮:“有关学校的事。”彩云便不再问,开始干自己的。金狮抽完一枝烟,说:“谷老师既不在,我们就先走了,改日再来。”说罢领银狮出得门来,问:“咋样?”银狮:“行啊,就看人家愿不愿意。”金狮:“肯定行?”银狮:“肯定行。”金狮:“拿定主意了?”银狮:“拿定了。”金狮:“那咱们一会儿就返回去,把这个意思说清楚,省得以后专门再来。”说罢兄弟二人在外面转游了一会儿,等到正午时分,又返回祁彩云家。此时谷老师夫妇已回到家中,祁彩云也已把饭菜端上来。寒喧之后,谷老师夫妇让金狮兄弟吃饭。金狮也不客气,端起来便吃。银狮则坚持不吃。吃了一会儿,金狮开言:“叔、婶儿,我今天来跟你们说个事儿。说起来你们可能会生气,但我思量再三,觉得还是说出来的好。当初萧飞看见彩云不错,给我介绍。我经过几次接触,也觉得她挺好,真的!可自上次谷叔让我拿主意之后,我连续一个月没有来。没来的原因,既不是我拿不定主意,更不是我瞧不上彩云。而是这中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我在大学里谈过一个对象,是青海的。我们连续谈了三年,相处得挺好,可以说到了谁也离不开谁的地步了。谁知在毕业分配的时候,没分到一块儿,她回了青海,我回了内蒙。按理,她的父母虽然权力不大,但很有些神通,能把我们撮合到一块儿。但人家膝下就她这么一个子女,不愿意她远嫁,因此故意不帮忙。这个女的无奈,又怕把我耽搁了,就提出来要跟我分手。分手后我很苦恼,萧飞看不下去,就把彩云介绍给了我。见了彩云之后,我也就渐渐地从过去的那份儿感情中走了出来。谁知刚走出来,又有了新情况。那个女的跟我分手后,成天茶不思饭不想,一天天瘦下去。她的父母一看这么下去,迟早会把这个闺女给折腾没了,就想:‘与其没了,还不如远嫁。’因此就花钱找人,把闺女给调到了宝图来。按理,我既已从那份儿感情中走了出来,开始了一份儿新感情,彩云又一点也不比她差,我就不该再返回去。但一来我跟她毕竟相处了三年,陷得太深;二来人家已经丢掉那儿的好工作跑来了,在这儿又举目无亲,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跟她结婚。”众人听得都停住了筷子。金狮继续说:“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说这些。要说的是,我改变主意之后,总觉得对不住彩云,想尽量弥补,就给找来一个好后生。”说着指了指银狮,众人把目光移向银狮。金狮接着说:“实不相瞒,他是我二弟。”说到这儿他等了个手势:“说到这儿你们可能会生气,但先别,等我把话说完。我是这么想的,如果彩云能看上他,跟了他能过上幸福的生活,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如果看不上,我们就这么悄悄地来,悄悄地去,无人知晓,不是更好?至于我这个兄弟,论人才,你们也看到了,不比我差;论本事,更不比我小。去年他高中一毕业,就做了一笔大买卖,收黄芪下广州,一下子挣了万五。正因为我觉得彩云是个难得的好女子,所以我尽管自己无福娶她,却希望她能成为我们这个家族中的一员。也正因为我觉得我这个兄弟是块儿好料,才肯把他带到这儿来,我也得对彩云负责呀。按常理,我们该先派个媒人来,我们自己直接来不合适。但因为这中间有些特殊的原故,我必须得亲自来说清楚,否则是万万谈不成的。至于请媒人的事,我想等你们想好了,再请也不迟。我的话说完了。你们也别急于拿主意,先好好想一想,议一议,也可以从旁打听打听我兄弟以及我们家庭的情况。”说罢端起饭来边吃边看对方的表情,就见彩云妈略显不悦,彩云父微笑着思考,彩云本人则不露神色地细嚼慢咽。金狮紧扒拉完饭,把碗筷放下。彩云妈大礼走天下地说:“再来一碗。”金狮:“不了,我们是吃了饭来的。就这样吧,我等你们的回音。你们吃着,别送。”说罢下地。彩云父母:“那以后常来。”金狮和银狮应着出来。银狮笑着说:“你真能瞎编,说啥跟一个大学同学找了三年,先不得已分手了,后又不得已要娶了。”金狮:“不编不行呀。不处处给足人家面子,一下子闹翻了,就不好办了。实际上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你是不是我的兄弟,而在于人家能不能看上咱们那个村、咱们那个家和你这个人。”银狮:“那你说人家能看得上吗?”金狮:“这我哪知道哇?这要看人家眼睛高低了。咱们村比她们那儿强,却不如萨临庆;咱们家曾经很富裕,现在却很穷;你在村里算是有本事的人,但不如上班的有保障。哎,咱们那儿有跟她们这儿结亲的吗?”银狮:“有哇,伍三闲的闺女聘在了这儿,张面换的儿子娶了个这儿的。”金狮一听心凉了一半,心的话:“这两家都是全村的底子户,不长脸呀!还有,那天谷老师去了我的办公室,我跟人家抽了一下午的官厅烟,也不长脸呀。”过了一个礼拜,金狮借下乡之机,托谷满仓去找谷老师打探消息。谷满仓回来说:“人家说现在还没拿定主意,过几天再说吧。”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一伙乡干部在乡政府食堂吃饭,金狮吃得狼吞虎咽。一位姓王的说:“跟小陈一块儿吃饭不赖。”姓李的一位问:“为啥?”姓王的:“再赖的饭他都吃得那么香,感染得咱们也多吃点。”姓李的点点头:“嗯,就是。哎,小陈,你天天吃食堂就不腻吗?”金狮笑着说:“我这个嘴好也行,赖也行,吃啥都是没三碗不过瘾。再说腻也得吃呀,跟前无家无室的,顿顿吃不好,不饿死?不象你们好苟且,这顿吃不好,下顿回家吃。”一位姓刘的便说:“快成个家吧。咱们刨闹这么一天也就落这么一口饭,再要吃不好,还活得什么劲?”金狮笑着说:“谁不想早成呀?这不找不下么?”姓李的即对萧飞说:“飞哥你管成那么多媒,就不能给小陈管一个?”萧飞:“谁还敢再给他管媒?你前脚介绍给他,他后脚就转发给他弟弟了。”众人皆惊,金狮笑着说:“那又咋啦?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萧飞就是责备他一万次,他也不会介意,因为他觉得萧飞有这个权利。他所在意的是,萧飞怎么也知道了,看来此事难成。饭后,金狮走进萧飞办公室,笑嘻嘻地敬上一枝烟。萧飞还在生金狮的气,却接了金狮的烟。他抽了几口烟,说:“我倒不是因为你把你弟弟带过去了生气。气的是彩云哪不好,你不找?”金狮:“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萧飞:“那你那天能把人家看得没处躲?”金狮:“我那天不是喝醉了吗?再说晚上容易看走眼嘛。”萧飞:“你说句看走眼就算完了?你这一走眼不要紧,害得我连个吃饭的地儿都没了。以前我去了她们家,人家全家老小总是热接热待的,现在去了却不冷不热的。”金狮笑着说:“你还缺个吃饭的地儿?谁不知道你一出门儿总是千家请万家叫的,袖口被揪得几天烂一个。”萧飞气消了多半,说:“哼,照这种事多办点,不愁一个个都给我吃白眼儿。”金狮转了话题:“你是咋知道的?”萧飞:“咋知道的!昨天中午我去她们家,彩云妈跟我说:‘这叫啥事啦?哥哥不找了,又把兄弟引来了。’我弄清咋回事儿后还说:‘这有啥呢?那电视里演的,弟兄几个同时追一个,最后哥哥找成了,弟弟不照样叫大嫂?’彩云妈说:‘电视里是电视里,这儿是这儿。’我说:‘彩云总得嫁人吧?清水沟那个村不错,小陈的那个家也挺旺。只要’还没等我说完,彩云妈说:‘彩云找下了。’我问找的哪的,她说:‘田家营的首户,彩礼都交了。’我还能说啥?哎,田家营你去过没?”金狮:“就一间房南面儿那个村子吧?路上路下望过几眼,详情不了解。”萧飞扁着嘴说:“啥地方?三百号人的村子,遍地盐碱,满眼没一苗树,尽是土坯房。地倒不少,人均七八亩,可没产量呀。再说没一点副业。唉!算是把个闺女给作害了!”金狮:“一间房也没副业,所以人家不知道副业的重要。咱们大村贫富不均匀,而我们村儿跟她们村儿结了亲的那两家人家又偏偏是底子户,能找成才怪。”萧飞点点头:“也就是说,她们不找你兄弟,并不是因为你先跟她谈了几天,而是因为不认可你们那个村?”金狮:“飞叔果然是个明白人。”

这天傍晚,一伙乡干部在食堂吃饭,无意间比起村子的优劣来。家住一间房的乡计生助理员谷安平说:“还是我们南面儿的好,一人六七亩地,散淡消遥也能吃饱。我们村现在就是三年不收也饿不起。”听了这话,金狮懒得言语,因为他觉得事到如今谈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而萧飞嘴上可不让人:“你知道你们村为什么地多吗?因为人口少。为什么人口少?因为没人去。为什么没人去?因为不好。”谷安平:“哪不好?”萧飞:“你们那儿的地一亩打多少?我们那儿的打多少?你们那儿的地能种些啥?我们那儿的能种些啥?你们那儿有几苗树?我们那儿有多少?你们那儿有多少副业?我们那儿有多少?这还只是收入部分。再说生活,你们生活上方便吗?你们那儿人烟稀,村子小,连个肉铺都养不住,来个亲戚还得跑到大村子里来割肉。我们那儿村子大,人口密,卖肉倒菜打铁制衣,五行八作,干啥的没有?这还只是物质生活。再说精神生活,你们那儿有没有歌舞厅?几年唱一台戏?说句不好听的,我们那儿每年死的人都比你们那儿多。”众人惊问:“这又有什么好处?”萧飞:“死得人多,雇得鼓匠就多,隔三差五还能听一下罗鼓声。”谷安平:“我说不过你,但这不等于你们那儿就比我们那儿好。”萧飞:“没吃过白面的人就认为窝头好,这很正常。”

第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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