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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香剑雨-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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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天萍果然缓缓伸出手来,他的手上也沾满了血迹。

这曾以鹰爪功震烁武林的豪客,此刻却是以手上的血迹震悸着伊风的心。

他那枯瘦的手掌,一被血迹沾满,更与鬼爪何异!

突地,万天萍的笑声戛然而止。

于是纵然有奔流的水声,四周也顿时变得死样的静寂。

伊风努力地支持自己的身躯,然而不知怎的,他全身都莫名其妙地僵硬了。

这时只要万天萍轻轻一掠,他便得立时伤在垂名武林的铁面孤行客那双摧金铁如枯朽的铁掌之下。

这当然是一瞬间便可解决的事,只是这一瞬间在伊风看来,却有如无尽期的漫长罢了。

人世间的事,有时是难以解释的。

但就在伊风为终南弟子求命,远赴滇中无量山,而遇着这等奇事,是以陷入死亡的恐怖中的同一时间内,终南山一息垂危的数百弟子,却从死亡的恐惧中,倏然逃逸了出来。

伊风离开了终南山后,终南道院中的每一个人,除了等待之外,就别无选择。

等待,这在别人来说,也许是经常能有的经验;然而在剑先生和三心神君来说,这就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了。

万剑之尊和三心神君,数十年前便以绝世神功名满天下,至今更已近不坏之身。以他们的自身功力而言,普天之下,绝少有他们不能做到的事,是以他们便根本不需等待。而此刻,这两个武林奇人,却遭遇到前所未遇的困难了!

这庞大的道观每一个角落里,都迷慢着凄凉的气息。

几乎每一天,这道观里,便得添上几条冤屈而死的人命。而束手无策的终南掌门玄门一鹤,却只得任凭这些尸体停留在丹房里。

于是每周一天,这武林名派之一的终南派的发祥地,便更增加了几分凄凉和悲哀的气息。

剑先生和三心神君在后园中的一个山亭里,垂首对奕。但是不可否认的,他们的心思,谁也不能专注在棋盘之上。

凌琳的伤势,也在渐渐痊愈之中,她醒来后所见的事,自然令她非常惊异和奇怪,于是她的母亲就清楚地告诉了她。

但是这年幼而聪明的女孩子,却丝毫不感激伊风。她的想法是:若没有伊风,那“夺命双雄”怎会遇着自己!

于是孙敏无言了,她对她这精灵古怪的女儿,除了爱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

凌琳当然也庆幸自己能遇着这两位奇人,也对人家深为疼激。

她伤势虽渐愈,却仍然行动不得,只得留在那间丹房的云床上。

她年纪虽幼,可是已饱经忧患。在她那已接近成熟的头脑里,终日旋转着一些在她这种年纪里的别的女孩子所无法想到的事。

奇怪的是:她对那沉默寡言的玄门道者——终南掌门妙灵道人,从第一眼见到面时,就起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恶感。这种恶感的来源,是无法解释的,只是出于她的本能而已。

孙敏除了到那小亭中照应剑先生和三心神君之外,就在那间丹房里陪伴着她的爱女;她的心,却可怜地被割成三个!

除了对爱女的爱护和对往事的思念之外,这命运多蹇的妇人,此刻更多了一分等待和焦急,也多了一份难言的情感。

她的等待和焦急,当然是为着伊风。她莫名其妙地对那年轻人有了好感,焦虑他此行能否成功,等待他早些回来。

但是她的这份等待和焦急,是可以解释的,因为她在照料着伊风伤重的那一段时间时,她的心中,已将伊风和她的爱女,放在同一位置。

但是她对剑先生的那一份情感,却是不能解释的了。她当然也知道:自己无论在那一方面,都和人家相差得太远;她也知道:这看来虽似中年人的剑先生,实际的年龄恐怕已远在古稀之上。

可是她那一颗久无寄托的芳心,此刻却不由自主地放在人家身上。只要能得到人家的轻轻一顾,她就有无比的甜蜜!

这些,当然都是她心底的秘密。她将这份秘密,深深隐藏起来,在她面对着爱女纯真而美丽的面孔时,她却又会为了自己的这份秘密,觉到惭愧。

可是凌琳在听了她母亲所说的“天毒教”施毒之事以后,却老是不停地问着些问题,而这些问题,却使得孙敏竟也忘记了她心中情感的纷扰。

第二十六章 重重疑窦

凌琳第一个提出的问题是

“这么说终南山上的道士,全是吃了里面含有“蚀骨圣水”的泉水而中毒的了。那么我们吃的,是不是也是那泉水呢?”

这问题孙敏可以答覆在他们来此之后,剑先生就叫妙灵,远到后山的另一个水泉处取来食水,为的自然是避免中毒了。

可是凌琳又问

“终南山道人们平日食用的水,若是从山泉中取来的,那他们就不可能全部中毒了,因为山泉是往下流的呀,那么有毒的水,就不可能永远停留在他们取水的地方不动,所以若是说“天毒教”所下的毒,是下在山泉里,那就绝不可能,除非是终南道人们已将山泉汲来道观后再下的毒,才像话些。”

孙敏微一沉吟,只得同意她女儿的说法,微微点着头。

凌琳两只明媚的眼珠一转,理了理鬓边的乱发,又道:

“终南山的那么多道人是食用同一种水,中毒有先后,那还可以说是因为功力有深浅不同;可是那终南掌门却未中毒,却有些不通了。难道天毒教里的人会隐身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吃的水里先放下些解药,这有点不大可能吧!除非……”

她突然停住话,眼睛瞪着门;孙敏却没有注意到,心中在思忖着她女儿的见解,也认为此事其中有许多可疑之处。

凌琳突然道:

“妈!你出去看看,门外面像是有人的样子。”

孙敏一怔,随即身形一动,推门而望,门外只有风声飒然,却无人影。

于是她微笑说道:

“你眼睛花了罢,外面那里有人?”

凌琳却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望着丹房的屋顶,像是在思索什么难解的问题。

这两天最苦的却是玄门一鹤,他以一派掌门的身份,此刻竟做起伙工道人来。

晚上,他伪凌琳煮了盅参汤,孙敏感激地谢着他。

凌琳也娇笑着,将参汤拿了过来,又一缩手,口中说:“好烫呀!”将那碗参汤放在桌边。

妙灵道人脸上的肌肉一闪,缓缓走出门去,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这两天来,这忧郁的玄门一鹤的双眉,就未曾开朗过。

在他取去凌琳桌边的空碗时,凌琳的伤势,彷佛又转剧了,不住地呻吟着。他削薄的双唇一动,匆匆地将空碗拿了出去。

孙敏立刻从小亭中赶了过来,又急忙赶到小亭中将三心神君请了来。可是等到三心神君为凌琳诊断过后,她向三心神君问着凌琳的伤势,为什么又会突然加剧的原因时,三心神君只是摇头不语,脸上却带着冰山般的冷森之色。

孙敏的心往下沉,凌琳却似乎又陷入昏迷之中,不停地呓语着。三心神君却仍和剑先生神色不动地,就着夜色奕着棋。

天色更晚了。虽然没有更鼓,但推断时候,已是三更——

一条人影在道观的第三排丹房的后面行走着,他藉着阴影藏着自己的身形,行动甚快,瞬息之间,就掠到了墙下。

在他从丹房后的阴影,掠到墙下的阴影间的那一刹那,就着微弱的天光,依稀鄙以看出,这人影竟然就是终南掌门妙灵道人!

他目光四顾,确定再无人发现他的行踪,就伸出右手两指,在墙上轻轻地弹了三下,然后就将耳朵紧紧贴在墙上,留意倾听着。

不一会,墙的那边也传来三下极轻微的弹指之声,他脸上微微露出喜色,但是这份喜悦之色,仍不能掩饰住他的惊惧和不安。

远处的房顶上,有一条轻淡的人影一闪,那是因为这人影速度太快,在夜色中,几乎不是人们的肉眼可以发觉的。

妙灵道人又转头四顾,四下沉寂如死,只有风声吹得他宽大的道袍猎猎作响。

他轻轻将道袍的下摆掖在腰间的丝条上,手掌下压,身形便笔直的向上拔去,从这一手“旱地拔葱”的轻功,就可知这终南剑客,玄门一鹤的身上,果然有着极为精纯的功夫。

身形上拔丈余,他双手一搭,搭在墙头,身形灵巧地一翻,便掠了出去,绝对没有带着任何一丝声音来。

他方落在墙外,立刻有一条人影迎了上来,这人影身形婀娜,浓重的夜色中,使人仍可以感觉到她身上所散发的媚意。

她一掠到妙灵身侧,两人立刻紧紧握着手,妙灵的喉结上下移动着,将她拖到墙下的阴影里,接着是一连串发自喉间的“唔唔”之声

然后是一个极为娇柔的声音道:

“你瞧你,急得像这个样子,却偏偏又怕得像耗子似的!我就不相信,那两个瘦鬼,就有那么厉害?连你都不成……”

妙灵的声音立刻像耳语般地说道:

“媚娘!你过来一点……”下面又是一连串梦呓般的低语。

“媚娘”嘤咛着,又俏语道:

“你这人真是的,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还要这样……”语声被一声突来的“唔”声所断,接着又说道:

“等一下嘛……你难道不知道事情已经不能够再拖下去了呀!我们这里人手又不够,你……你总得想个办法呀!”

妙灵低叹一声,道:

“媚娘!我为了你,我……唉!媚娘!你不知道,这两人……唉!事情已成了九分,那知道这两人偏偏撞了来。现在我也没有主意,媚娘!只要你说,我什么事都可以为你做的。”

“媚娘”轻轻一笑,俏语道:

“你看你,堂堂一派掌门,还像个孩子似的!只要你在他们吃的东西里,稍稍再放下一点,那不什么事都解决了吗!”

沉默了一会,妙灵似乎在考虑着。但是这沉默着的两个人并不安静,他们仍然在轻微地动着。两人的身上,却在震动着一种虽无规则,但却是人类亘古以来就未曾改变的韵律。

风声依然,大地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然而

墙的那边,却卓然立着一个瘦长的人影,他听到他们的话,脸上搀合着一种近于“惋惜”的悲哀,和一种“被欺骗了”的愤怒!

“想不到,他竟会做出这种事来,想不到……他是为着什么呢?”

听到墙那边销魂的“伊唔”之声,他恍然得到了答案。

于是他长叹一声。

墙的另一边的妙灵和媚娘,虽然在沉醉之中,可也听到了这一声长叹。两人倏然大惊,目光同时四下一转。

两人眼前一花。目光便突然凝结住了。

一条轻烟般地人影,从墙的那边掠了过来,冷酷地站在他们身侧三步之处。

妙灵失色地惊呼一声,身形惶然向后退了一步,却不敢逃去,因为他自家非常清楚地知道,他无法逃出人家的掌握。

媚娘却娇喝一声,身形一动,纤手扬处,向那人影劈了过去。

那人影轻蔑地冷笑一声,动也不动。妫娘身形如飞燕,掌到中途,突然一转,改劈为挥,五只纤纤玉指,反手挥向那人结喉下一寸的“天突”,无名指一勾,点向他“天突”穴下一寸六分的“璇机”穴,左掌却带着风声劈向那人的左肩。

这一招两式,可说是:狠,准,快,兼而有之,谁也料想不到这一双舂葱般的手掌,竟能够在瞬息之间,取人死命!

那人影仍然动也不动,等到这一双手掌堪堪接触到他的身体时,他却已不知怎的向右滑开数寸,虽然只是数寸,然而却使得“媚娘”这狠,准,快的一招两式,刚好够不着部位。

妙灵在这人影一出现时,他心中电也似地转动着,倏然一咬牙,身形沿着墙根,亡命地飞掠了去,听到身后的媚娘,娇唤了一声,他知道那曾使得自己心醉神迷的美人,此刻怕已香消玉殒了!

但是他不敢回头,求生的欲望使得他的轻功,彷佛比平时更快速了些。这时他心中再无别的念头,只想自己能够逃脱人家的掌握。

蓦地,他眼前又一花,觉得有人拦在前面,他眼角动处,又不禁惨嗥了一声,在深夜中令人觉得分外地刺耳而凄阴。

在他眼前的,赫然站着“媚娘”婀娜的身躯,夜色中,他可以看到有鲜血自媚娘那曾经发出不知几许令人魂消的“唔唔”之声的嘴中,流了下来,她那一双明如秋水的媚眼,此刻也是紧闭着的。

于是他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第二十七章 真相大白

他张臂欲抱,那知却抱了个空,再一抬头,面前赫然竟是三心神君冷漠无情的面容。

此刻他神智早已狂乱,厉吼了一声,脚尖一顿,“排山运掌”,两掌带着虎虎的掌风,向三心神君闪电般地扑了过去。

“砰然”一声,他双掌都着着实实击在一人的躯体上,但是,那却不是三心神君的。

原来三心神君在他的双掌击出时,身形微退,却将他手中抓着的那“媚娘”的身,挡在前面,接住了这妙灵的全力一掌。

妙灵又一声厉吼,两条铁臂,疯了似的抡了开来。多日来的愧怍,不安,惊惧,都在这一刻里完全发泄了出来。

他自幼入山,数十年来,都在这深山中过着清净绝俗的生活。对于世间的一切情事,他都几乎全然不了解。对于人类那些情感和欲念,他虽然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但却从来没有体验过。

可是,他禁不起诱感。

郑媚娘奉了密令,千方百计地接近了他,使得这生平未曾经历过女色的妙灵,为了她丰满的胴体,甘冒大不讳,竟将自己门下的数百弟子,都送给别人做了创立教派的牺牲品。

他自己施毒,毒了门下的弟子,然后再准备伪装着出于无奈,将终南山数百年来创立下的基业,双手送于别人。

因为他的理智,已全然被“欲念”所迷醉,只要能一亲郑媚娘的芳泽,他甚至可能昧着良心而出卖自己的祖先!

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剑先生和三心神君竟突然来到终南山,这使得他胆寒而心怯了!

但他又自恃自己的谎言说得天衣无缝,因为任是谁,也不会怀疑到施毒于终南门下数百弟子“凶手”,竟是终南派本派的掌门人妙灵道人。

只是他仍然是心虚的,终日的神经都在紧张着,生怕别人会发现他的秘密。

每一个违背了自己良心的人,却都又会被自己的良心重压着;而在无意之中,自己露出了秘密。

他在丹房的门外,听到了凌琳和她母亲的对话,心里立刻不安起来,以为凌琳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其实这当然是他自己的疑心;而这种疑心,却使得千百年来的无数“凶手”,自己出卖了自己!

他心生暗鬼之后,就特地做了盅下过毒的参汤,想将凌琳杀了灭口。那知凌琳玲珑剔透,竟将那盅参汤,倒在另一个碗里,便得妙灵在取去空碗时,以为她已将那盅参汤喝了。

于是凌琳又装着病势转剧:等到三心神君来看的时候,她却将心中的怀疑和那碗参汤,都告诉了三心神君。三心神君医道妙绝天下,一看之下,就知道那碗参汤里果然有着剧毒。

但是他却不露声色,只是在暗中留意着。

于是妙灵就在一念之差下,毁却了自己的前途,声誉,甚至生命!

妙灵此刻心神崩溃,已经近于疯狂了!

三心神君冷笑喝道:

“孽障!还不给我站住!”

身形动处,围着妙灵一转,袍袖一拂,拂向妙灵大横肋外,季胁之端的“章门”穴。

他这一出手,正是武林中已近绝传的“拂穴”之法,点的又是人身足厥阴肝经中的重穴。

妙灵虽是一派宗主,身手自然不凡:但是此刻心神疯乱,遇着的又是这种绝世奇人,那有还手之地?

三心神君一拂之下,却只用了二成真力,手臂随着袍袖之势一抄,将妙灵抄在身后,足跟一旋,身形如经天之虹,向颧内掠去。

剑先生双眉深皱,孙敏也在奇怪这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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