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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老虎-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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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脱光了衣服。

她的发很长,毛很卷,毛发都很黑,所以,也就显得身形特别白。

触目惊心的白。

夺目攫魄的白。

——白里,有两点血痔,一在腿根,一在额下。

然后,她还看见了一件事物:

刀。

坦白说,小月也不十分肯定那是不是刀,但她肯定看见有刀光。

惨青得毒牙一般彩白的刀锋,正自浴桶里延伸出来,向着天。

天心有月。

月在天心。

看到了这一幕,你说一向胆怯、而且胆战心惊、并已受人奸辱过的杜小月,能做什么事?

她尖叫。

她一尖叫,人都到齐了。

大家早已剑拔晋张,惊弓之鸟,警觉性都很高。

只可惜小月要在好半晌之后,才惊魂甫定,稍定过神来之后,才能战战兢兢的指出她看到异象的所在,众人还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小心翼翼的包抄过去,由铁布衫一脚喘开了门:

人已不在。

只剩下月亮。

月华如练。

整个后院,如同白昼。

阶下只有点湿。

还有一个木盆。

盆里有水。

水还在漾动。

桶旁还有点水渍。

人,刚刚才走。

——是人吗?

待小月定过神来,结结巴巴的说清楚她见到了是什么诡物之后,大家才算弄明白过来:

又见鬼了!

本来,遇鬼绝对是件大事,只不过,大家现在倒不那么想了:

一,这鬼(应该说:这脱光了衣服的女鬼),已不止是第一次遇上了。

二,这次总算没人失踪,也无人死亡(毕竟,还是活人生死事大)。

三,上一次;这鬼出现“仙踪”的时候,毕竟还凭空飘飞,而今,只在木桶里洗澡,难度低多了;而且,仿佛也增添了点“人味”。

──鬼要洗澡吗?

不过,话说回来,她们的隐忧也增多了,简直是忧心怔忡。

因为,这“鬼”(如果不是人)已经是越来越嚣张,愈来愈肆无忌伸了。

怎么说?

初遇这鬼(如果不是人,那当然是鬼了——要不然那是什么东西!?),鬼还有点顾忌,倏忽莫测,高来高去,而今,已目中无人,玉体横陈,公然在庭院洗澡了,竞当客栈里无人手!?

她们更忧虑的,倒还不是那女鬼(胡骄生前还矢口说她看见那“鬼”是有胸脯乳房的!

——刀下不是“女鬼”难道是“男鬼”不成!?人死了之后,总不成男女倒错吧!)愈渐嚣狂,而是绮梦的态度。

听了小月的转达,绮梦的脸色;又回复到晚上她一巴子掴胡娇的那种冷肃。

甚至更难看。

大家看了也难堪。

绮梦还问得很仔细。

而且很耐心。

她等小月回过神来后,——问她遇鬼的细节,细得连那刀尖向着何方、腿有多长、阴毛有多卷也要知道。

杜小月见着绮梦,仿佛就生了莫大的定力,终于能镇定下来,——详述。

只不过,她说得越详尽,绮梦的脸色越是像曙色一样。

大家看到她的脸色,仿佛都见不到前景有曙色。

毕竟,绮梦是她们的领导。

是她们心目中的英雄。

是太阳。

“你既然来了,”她们只听绮梦仿佛中了邪似的痴痴地道,“那你就来吧!明晚我等你!”

她们听了之后,更加担心:

担心绮梦会像独孤一味般失踪,更耽心她好像胡骄一样的去寻死。

她们互相照会,盯住了她。

不过她没有:

没有失踪。

也没有自杀。

她反而断然下令:“全面准备作战。来人是冲着我们来的。是人,不是鬼,不要怕。你们放心,我的一位妹妹知交,就要到了,她可是一名强援。”

大家看绮梦还有勇气奋战,大为振奋,终于由张切切大着胆子问:

“小姐……”

“怎么!?”

“你怎么知道是人……不是鬼!?”

说到“鬼”字的时候,张切切自己也明显地吓了一跳。

大家也唬了一惊。

“鬼不必洗澡,也不用冲凉。”绮梦冷笑扒去了裹着枪尖的布帛,“就算要冲洗,也用不着我们家井水。”

她已露出了明晃晃的枪尖,一晃一抖,枪颈红缨“花”地扬了开来,像丝地这就绽放了一朵红花。

“黄泉路,路不远;”她的脸让枪尖寒光映得英气迫人。“你要有胆再来,我就让你洗一个血澡吧!”

那一晚,鬼没有来。

也许,那一天已经饱和:

白天死了人,晚上见了鬼。

第二天晚上,十四,只差一天便月圆。

月亮分外明。

特别亮。

整个荒山都像披了一层霜。

寒霜。

这一晚,“鬼”是来了。

而且就在她们客栈门口洗澡、磨刀。

——这鬼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但来的不只是鬼。

还有一个人。

从“一路山”一路人山西,走“老豆坑”,经“野金镇”,直扑“疑神峰”,千辛万苦才来到“绮梦客栈”的。

罗白乃!

“绮梦客栈”的女子们,正刀离鞘。矢上弩、一触即发的要掠杀那只“女鬼”!

结果,却差点杀了罗白乃!

鬼,到底还是没抓着!

——却相识着了罗白乃这个活宝!

这也许是所谓的“不打不相识”吧!

第二章好胜的女人

一、不客也栈

罗白乃初遇“绮梦客栈”那一干女子的时候,个个不是拿他当鬼办,就拿他当敌人干!

幸好他肩上有褡裢。

绮梦相信了他。

这之后,他就交上了好运。

--居然在这荒山野岭闹克死人客栈里交上了“好运”?

不错。

罗白乃一生。就喜欢混在女人堆里。

他喜欢漂亮的女人。

美丽的女人。

——就算不十分漂亮,美丽、也没关系,对他来说、女人总比男人好玩,有趣、易相与。

总之,只要他能混进女人堆里,大家不排斥他,(他毕竟是男人嘛),就够他陶陶然的了。

何况,客栈里标致的女人也不少,绮梦更令他好像身处一场旖旎的梦中,就算见鬼也不愿醒。

——知道了这山上闹鬼,死人事件之后的他,觉得遇上女鬼(只要是美丽动人的——却不知有没有主动献身的?他常藉故去破庙里悬发夜读,唉,是去打瞌睡,但一觉睡醒。天光白日,一夜无梦,鬼也没一只,但蚊子倒老实不客气的咬了他个满额满脸满头的疤子,有次还给一只青头蜂螫了一口,鼻子肿得像猪头!),那也不是太霉运的事!

一次过遇上那么多好看(虽然不太好相与)的女人,而且又都需要他这个“男子汉”来壮胆,他显然在消除敌意之后,受到了颇为热烈的欢迎,这点,从特别为他而烧的饭菜便可知一般(可惜没有肉,吃菜,他可是愈吃愈饿——不行,晚上得偷偷去打猎只什么蛇虫鼠蚁回来大快朵颐一番不可!),他自觉自己已交上了难得的好运。

其实,客栈里的女人,都很好胜。

——消除了敌意之后,对他颇为欢迎他是真的,只不过,决不是为了罗白乃可以替她们驱鬼。壮胆,而是他胡闹,戏谗,又爱胡诌、搞笑,令人发噱,相当“活泼可爱”并且逗笑,所以,这于在荒凉山上过惯寂寞岁月的女人,真是对他十分欢迎。

如果,罗白乃知晓他自己之所以受欢迎的理由是:“活泼可爱”──却不知他如何想法。

他决定要留下来:

跟大家一齐抓鬼。

与众女侠一起打老虎。

并且,要与大伙儿一块儿度患难。

问他为什么?他答:

“因为我是捅快。”

“捕快就是公差。”他拍胸膛砰砰砰砰的说。“公差就是为公共差遣的事,莫不义不容辞去干──我,”

他把胸膛拍打得震天价响:

“罗,白,乃──”

他气壮山河、气盖世义簿云天的朗声道,“为了要保护你们这些弱的女子、我——罗,白、乃,不惜牺牲,不怕万难,都要为你们……”

语未说完,突然呛咳。

咳得几乎连肺都吐出来了。

大家几乎以为他悲壮得一入客栈就给鬼上身了。

幸好没有。

他只是把胸膛拍得太响,一时肋骨承受不了,故暂由肺部发出警报罢了。

大家一向很少看过那么悲壮的人物,也很久没听过那么慷慨的言词,不禁膛目。

还是绮梦比较镇静。老到,问他:“你有什么要求?”

“要求?”罗白乃慨然道,“大丈夫的七尺之躯,急人之危,解人之难,有何所求?只不过,所谓远来是客,我千辛万苦到疑神峰来,一心帮你们除妖驱鬼(真奇怪,在他未入客栈前,又怎知有鬼作怪?),你们就算暂不营业;但不客也栈,总该留我有好吃的。好睡的、好住的;好服待的,好享受的……”

“明白了。”

绮梦唤了一声,“切切。”

大个儿女人立即应道:“在。”

绮梦又唤:“老铁。”

铁布衫巍然应:“有。”

绮梦吩咐道:“切切给罗大爷一套新衣,带他去洗澡。老铁带他上房去,莫让他一上来就给鬼啃走了。”

罗白乃一看两个大块头,叫有点急了:“慢着。”

绮梦不耐烦:“什么?”

罗白乃用眼尾在言宁宁和李青青,还有杜小月三人间转了数转,道:“可不可以换人?”

绮梦没有回答。

她没好气。

罗白乃却只觉眼前一黯。

不,是二暗。

那两只庞然大物,已一左、一右,夹着他,只等他开步走。

走去冲凉。

走去睡觉。

也罢。

他认命了。

反正,来日方长嘛。

而且,长夜漫漫嘛。

——当然,以后他寸真正知晓长夜有多漫漫、而且长长,并且常常。

不过,那一夜,他并没有去睡觉。

只去洗澡。

——风尘仆仆,为了使这干武林英雌生有好感,这个澡是不能不洗的。

(我才不要但那“驼背佬”一样,又脏又臭,全身就像一个个大脓包组成的,难怪他用布一层又一层裹住自己,大概是怕臭气漫发吧?不过,尽管层层重裹,还是臭味外泄,就像裹不住的伤口发脓!)

(原来不只纸包不住火,布也裹不住臭的!)

他一面洗澡,一面唱歌,唱得声嘶力竭,畅快无比。

洗完了,歌还未唱完,他却不肯上楼。

──为什么?

他才不去。

不是不想睡。

不是不倦。

——也不是太介怀由张大妈(其实张切切年纪并不大,她只是块头大)还是铁布衫(太臭了,受不了,连苍蝇也给他臭走了!)明是护送实是监视。

而且,他在洗澡的时候已听到磨牙的钝音,很刺耳,却不知是不是张妈在外面恨得磨牙切齿不已,所以他就唱得更大声,更放尽嗓门大唱特唱,为的是要遮盖那难听刺耳的磨牙声。

他才不一个儿上楼。

决不一个人入房。

因为他怕。

他怕鬼。

其实,说起来,客栈里,这些人中,最怕鬼的,如果用筷子的数字来衡量,那么,他能荣获的,决不是一只。一双、一对,甚至不是一筒。

而是整个竹林。

——够一伙人用一辈子的筷子了!

所以他说什么也要溜到楼下来,坚持要一起守夜。

也许是听到争执声,绮梦就过来了。

她也拗不过他,只好让他一齐防守:

──那样也好,省得少掉一个人手去监视他。

他一下楼来,只见那些女子人人都捂着嘴偷笑──虽然他不知她们笑他什么,但是女子为他而笑他总觉得是件荣幸。的事。

罗白乃却也机灵。

他把握机会,滔滔不绝,逗趣说笑,使得紧张戍防的侠女们,不知不觉就轻松了许多──罗白乃自己也轻松了很多。

——人生在世,还是笑笑说说,嘻嘻闹闹的好。

打打杀杀、鬼鬼怪怪有什么好!

这一夜,罗白乃就跟大家都建立了友谊,李青青。言宁宁尤其喜欢听他胡吹大气,连楚楚可怜的社小月有两次也给他逗得叶嗤一笑,只张切切对他很敌视,何文田却拿他当怪物来研究。

最可怕的是铁布衫:没拿他当人办,说也不笑,骂也不理,大概踢他一脚也不会有所动吧?

罗白乃可不敢真的过去端他一脚。

只一个罗白乃看不透。

一点也看不懂。

——那是绮梦。

她像一个梦,一旦醒来,便记不清楚,若在梦里看梦,更越看越槽懂。

但在长夜里的绮梦除了明显在防卫之外,她还在等待。

她在等什么?

──她在等谁?

在这荒山峻岭,她能等谁?她还有谁人可待?

──她在等独孤一味回来?

──还是在等五裂神君赶来?

不。

二、我以歌声冲凉

这要等到第二天晚上,罗白乃才知晓绮梦等的是谁。

在这之前,他却先明白了一件事。

因为他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刚才我一进来,你们就忍不住笑?”

大家一听,立即会心,又捂着嘴偷偷笑。嘻嘻笑。

何文田没好气的反问,“你说呢?”

罗白乃鼓起勇气,说:“因为我英俊。”

大家笑得“扑”地喷了出来。

罗白乃再鼓余勇:“因为我勇敢!”

女子们笑得前仆后卧。

“唉”,罗白乃没办法,硬着头皮又说,“因为你们没见过男人──已经很久了!”

一时间,“嘘”声四起,他身上至少中了十几件枣子,大蒜、辣椒干,抹布之类的事物还有一位鸡蛋、一块缠脚布。以及一只鞋子。

──幸好没有铁布衫的裹伤布:这个人,一定是练外功练过人了,以致全身质烂不堪,当然是刀枪不入了,都已经烂透了,刀枪再加之算不了什么了。

“那你们自己说呀!”

罗白乃气鼓鼓的说。

他可有点生气了。

大家乐不可支,吱吱噪呼的,就没人给他说清楚。

幸有社小月好心肠,蚊似的小声说:“因为……你冲凉。”

“我冲凉?”罗白乃奇道,这回他真闻所未闻:“你们都从未洗过澡么!?”

“去你的!”

一时间,罗白乃又挂了一身彩。

其中一样,是一盆水。

——这下可狼狈一些了。

“你……”杜小月抿着嘴。咬着唇,终于说了下去:“你一面冲凉一面大声唱歌,我们都听到了……”

忽然忍傻不住,哇地笑了出来,和身扑倒在被上,吃吃地笑着。

绮梦忽然有些感激起这个怪人来。

因为她知道小月是自“出事”后,第一次如此笑出声来。

张切切在一旁,看着杜小月搐动的小肩,眼神充满了柔和慈蔼。

但却只有罗白乃犹如五里雾中,投听值,“我的歌……没什么不对啊!你们没听过歌么?”也不知他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李青青哗哗哗噪的笑道:“太难听了——,我们没听过那么难听的歌!”

言宁宁也吃吃笑道:“你的歌比僵尸嘶月。人猿吼月还难听,枉你还唱得出来!”

“你们太不懂欣赏,层次太低,太不是知音了!”罗白乃一点也不脸红,只悻悻然道,“不过,这也无所谓,歌是唱给自己听的,自己当自己的知音,不就得了。我以歌声冲凉,不是用水用皂,比你们更心清气爽哩。人家是笔走尤蛇,我可是歌驱龙蛇,说真的,不骗你,今晚的荒山之夜。鬼气森森,可是给我一歌动乾坤,正气冲牛斗,避邪驱魔全肃清了呢!”

绮梦忽着笑道:“说的也有道理。今晚是出事以来,大家较轻松的一夜,说来可能也是少侠歌御龙蛇之故吧?你们看,倒真的快天亮了。”

大家这才暮然醒觉,天,快要亮了。

一夜又过去了。

今晚无事,只一场虚惊,还来了个自称大侠的小壮丁。

明晚呢?

中秋快到了。

“猿猴月”也快圆了。

罗白乃就有这个办法,使大家都对他放卸防卫,不再怀疑他,而他也跟她们一起戍巡防守、烧菜做饭,并把太过紧张的气氛弄得缓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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