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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匪如玉-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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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孙兰树欲哭无泪,“前些天盐茶衙门忽然查缉,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消息,把所有地十二船私盐全部扣了下来我去找过人,可是根本没有办法。”
  
  他没有注意到父亲愈来愈铁青的脸色,一个劲儿地解释道:”那些相关的关卡衙门,一向被家里养的挺好,根本没有想到他们会忽然出手,再说杨继美一向走的那条线,他向孩儿保证,一定没有事儿“
  
  啪的一声脆响!孙铭言猛的一记耳光,生生地把孙兰树扇到了地上?
  
  孙兰树捂着发麻的脸,半躺在地上,感觉到有血从嘴里流了出来,看着如病狮一样暴怒的父亲,根本说不出话来。
  
  “衙门?衙门!你也知道那是衙门!盐茶衙门不敢查孙家可监察院难道不会逼着他们来查!”孙铭言压低声音咆哮着,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的颓丧与暴怒,“杨继美!你脑子里是不是进了水?那个卖盐的苦力是谭学清的一条狗!李瑾瑜在郴州住的就是他的园子!”
  
  孙铭言胸中一阵寒冷,一脚踹到了儿子的身上,咬着牙骂道:“我怎么养出了你这么蠢一个败家子!”
  
  他好不容易才平伏下心情,无力说道:“这盐生意可留下把柄?仔细监察院用这个罪名斩了你。”
  
  “请父亲放心。”孙兰树挣扎着跪在他的面前,“那批银子直接从万汇钱庄出的,杨继美那狗贼虽然知道是我,但官府找不到什么证据。”
  
  “如果万汇钱庄把你与他们的契结书拿到堂上官府就有证据了。”孙铭言无奈地叹息道。
  
  孙兰树忽然心头一寒:“这个钱庄不会是李瑾瑜的吧?”孙铭言身子一颤,片刻后沉默地摇摇头:”不可能是李瑾瑜的,长公主在京里查过户部。我们对李瑾瑜也盯得紧,他没有这么多的银子来做这个局。“
  
  这话简单,但背后所付出的辛苦极大,孙家要和万汇钱庄做生意,当然要把钱庄的底子调查的清清楚楚,确认了李瑾瑜与万汇钱庄没有什么关系。然而孙铭言没有想到,他调查出来的结果虽然不错,万汇钱庄的东家确实不是李瑾瑜那东家是楚国的新君!
  
  “一切从谨慎出发。”孙铭言仰着头,勉强控制住自己失败的情绪:“让出三成对不起列祖列宗,但可以让咱们再拖一段时间,等着京中的后手。”
  
  然而,这两年孙家渐渐衰败直至最后覆灭,其实便是因为这个“拖”字!
  
  许久之后,当坐在厅上的万汇钱庄大掌柜打第二十个呵欠时,孙家当代主人孙铭言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大掌柜微微一笑,说道:“孙老爷子让人好等。”
  
  孙铭言没有拱手行礼,也没有说其余的东西,冷漠问道:“把兰树那半成股子的契结书拿来,销去一应书册,我便应了你家东家的要求。”
  
  “是,孙老爷。”大掌柜依旧面色不变,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送到孙铭言的面前,正是孙兰树筹措贩盐银两所留下来的契结书,似乎他早有准备。
  
  不等孙铭言开口,大掌柜轻声说道:“那一份,回去后就销除。”
  
  孙铭言无力地点了点头。
  
  下午时分,孙家与万汇钱庄的各大帐房先生鱼贯而入。大掌柜强力要求请来的观礼富商们也坐到了一旁,由郴州府派来的官府公证也做好了准备。
  
  三张白纸铺在案上,一枝墨笔龙飞凤舞,须臾间,三份债务转股子的文书便被写成,在旁观礼的傅熊诸氏富商与郴州城里的年高老者看了半晌,才看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不由连连直吸冷气,说不出的震惊!
  
  万汇钱庄入股孙家,占股三成!
  
  虽然郴州的大人物们早看出了孙家的窘状,但谁也没有料到,富可敌国的孙家,竟然会难过到此等地步,居然称不上山穷水尽,可是用四百万两的借银换取孙家三成的股子?商人们又琢磨了一下,想到孙家现在困境主要集中于周转流水上,便马上看明白了这一点,反而又觉得万汇钱庄这个要价十分公道。
  
  孙铭言提起毛笔沉吟片刻,毫不作态,十分平静地签下自己地大名,摁上了指印。
  
  众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不论与孙家是敌是友,对于明老太爷的城府与魄力,都感到无比地钦佩,百年大族,生生分出三成与外人,非不凡人断不能作出如此不凡举措。
  
  代表万汇钱庄签字划舞摁指印的是一位年轻人,一位面相秀美,却始终站在钱庄大掌柜身后的年轻人。
  
  众人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直至此时才纷纷醒过神来,投以诧异的目光,心想神秘的万汇钱庄大东家,难道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孙铭言此时终于于皱了皱眉头,说道:“原来您便是钱庄的大东家,前日失礼,莫怪。”
  
  不怪他看不出来,因为顾决一身潇洒疏朗气息,委实不像是一位商界的枭雄人物,连一丝居上位者的感觉都没有。
  
  顾决微微一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承认,因为他不知道在此时此刻,李瑾瑜是不是还会停留在幕后。
  
  便在此时,孙园门口一阵喧哗,紧接着便是中门大开的声音,紧接着二门再开,三门亦开,喧哗声直接传到了签字的大厅之中,那些急促的脚步声来的极快,比唱礼的声音还要快些,透着一丝霸气与嚣张。
  
  孙铭言皱紧了眉头往厅外望去,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脚步声极其轻快。
  
  因为脚步的主人心情异常轻快。
  
  一身黑色监察院官服的李瑾瑜跨过长长的门槛,走了进来,脸上持着一份快意的笑容,在他的身后,跟着商渠梁一应监察院官员,以及孙静卿这位孙家的七小姐。
  
  他没有与那些官员商人们打招呼,直接走到了孙铭言的面前,用一种颇堪捉摸的眼光看着这位老爷子。
  
  不知道看了多久,孙铭言微微皱眉,看着这位据传还在归江上游一带的钦差大人,问道:”钦差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李瑾瑜微笑说道:“如此盛事,岂能不来,尤其是本官还要来对孙老爷子说声谢谢。”
  
  “谢谢?”孙铭言心头微颤。
  
  “谢谢你的三成股子。”他附到孙铭言的耳边,用只有对方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万汇钱庄是我的。”
  
  孙铭言微微皱眉,心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李瑾瑜看着案上墨迹未干的文书,唇角绽放出开心的笑容,辛苦筹划一年,隐忍一年,终于在今天收到了成效,叫她如何不开心?
  
  虽然她知道摆明身份,会让万汇钱庄再也无法躲开朝廷的目光,但这是迟早之事,她也需要借由这个风头,让楚国新君赚饱收手了虽然在新君的注目下,李瑾瑜可能要承受一百多万两白银的损失,可她并不计较这个。
  
  纵横郴州百年,纵横庙堂江湖、手控无数百姓生死的孙家今日易主!如此一场盛大好戏,李瑾瑜怎能错过?花一百万两白银买张戏票,能够亲眼目睹这一景致,实在是很值得!
  
  她看着面色变幻不停的孙铭言,眯眼坏坏想着,如果孙老太爷忽然昏了过去,那这张戏票,就更超值了。
  
  似乎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孙铭言看了看站在李瑾瑜身后的万汇钱庄大掌柜,看着那个年轻人将契结书递到了李瑾瑜的手里,他终于想明白了一切事情,只是他依然想不通户部也不可能把国库搬光李瑾瑜从哪里捞了这么多银子搞了个钱庄?
  
  孙铭言浑身颤抖,双眼微红,喉咙咕咙了两声却说不出话来,气血攻心,身子一挺便倒了下去!
  
  李瑾瑜对着四方面面相觑的众人,随意拱手一礼,在这空旷华贵的孙园厅中呵呵笑了起来。
  
  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停了,因为李瑾瑜忽然发现自己太过得意猖狂了些,并不是什么好迹象。
  
  而昏过去的孙铭言也醒了过来,绸表棉里的大袍子无风自动,双拳紧握,双眼微红,狠狠地盯着李瑾瑜的脸。
  
  笑声止,昏人醒,就像先前那一幕没有发生一样,但事实上,所有的人都清楚,孙家的三成股子已经落到了李瑾瑜的手上。
  
  如果仅仅只有三成,那依然是远远不够地。
  
  孙铭言看着站在李瑾瑜身后的孙静卿,想到此人手中的一成股子,再想到那个与家族渐渐离心的孙四爷,心里越来越寒冷,然而依然存着一份侥幸的希望。
  
  “送客。”老爷子最后看了一眼李瑾瑜手中的文书,有些疲惫无力说道。
  
  李瑾瑜没有动,眯着眼睛看着孙园里货美的建筑,满是一脸欣赏,就像是这园子已经变成他的。
  
  孙铭言面色再变。
  
  孙静卿从李瑾瑜的身后闪了出来,看了大哥一眼。轻声说道:“送客。”
  
  同样是两声送客,却出自两个人的嘴唇。这代表着关于孙家的归属,孙家主人的身份,孙静卿已经正式站了出来,开始向孙铭言进行挑战。
  
  客厅里的诸位观礼宾客知道今天这事儿大发了,而且不知道紧接着会发生什么,孙家老爷子在震怒之下会做出怎样的事情,为求明哲保身,众人赶紧脱身离去,竟是连礼数也顾不得了,包括郴州府在内的证人官员,也赶紧向李瑾瑜行了礼便逃出了园子。
  
  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留下的人包括李瑾瑜一方的人马,还有孙家的族中两房男丁,人数虽然并不少,但知道马上就要摊牌,没有人敢发出声音。
  
  孙铭言冷冷看了一眼李瑾瑜,从怀中掏出一张契结书,缓缓撕掉:“你为什么不使无赖,把兰树的这半成股子也吞了?”
  
  李瑾瑜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我是朝廷命官,又不经商,要你儿子的股子做甚?”
  
  她走到自己一行人后方,坐到了椅子上,不再多话,只是静静欣赏着这一幕。
  
  她今日赶至郴州,一方面是要看这场大戏,一方面也是要给孙静卿撑腰,孙家在郴州日久,手底下上千私兵,如果真要搞出大事儿来,孙静卿的风雨会并不见得能正面抵挡。
  
  孙静卿站在孙铭言的面前,微微一笑,说道:“万汇钱庄的东家提前写过备书,他手中的三成股子,由我说话。年前郴州府判大哥酌情补偿小七,大哥慷慨,赠予一成股子,小七感激不尽,日后大哥终老孙园,小七定会用心服侍。”
  
  孙铭言在儿子的搀扶下勉强站立在堂中,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孙族男丁,脸上浮现出一丝惨笑,说道:“看来暗中有不少人投到你身边去了,不然你说话不会这般有底气说来也是,这一年内,我孙家的精力都用在应付李四公子身上,却是忽视了你。”
  
  此言一出,孙族男丁们表情复杂,已经暗中投向孙静卿的人面色惭愧,而那些并不知道内情的人一脸震惊,惟有孙四爷两眼看天,说不出的淡漠。
  
  孙铭言深吸一口气,面容显得无比苍老,他知道对方既然敢来抢孙家主人的位置,那一定有了完全的把握,可他依然存着最后挣扎的念头。
  
  他回首冷冷盯着孙四爷,一字一句说道:“你把股子也给了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孙四爷缓缓说道。
  
  孙铭言惨笑三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蠢货!孙家由此而亡,全都因为你!我看你死后如何去见孙家的列祖列宗,呆会儿怎么面对你的母亲!”
  
  孙四爷微微一颤,旋即冷笑了起来,笑容里显得十分狠毒:“大哥,我没脸去见?去年我被逮进了郴州府大牢,你不让人来捞我也罢了,居然派人来暗杀我如此兄弟,难道你有脸去见?”
  
  孙铭言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当时的情况不得不如此”
  
  “我明白。”孙四爷神经质一般笑道:“你想让郴州士绅同情咱孙家,所以要我死在牢里可你想过没有!我也是孙家的儿子!凭什么要我死!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
  
  孙铭言浑身发抖,回头尖声对孙静卿吼道:“把你的底牌都亮出来!就算老三老四这两个姨娘养的投了你,可你依然不够!”
  
  孙静卿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说道:“万汇钱庄手上不止三成。”
  
  “不止三成?”
  
  “是啊。”孙静卿平静道:“孙老六这些年在外面欠了多少银子,你是知道的他是老太君最疼的幼子,你对他向来忌惮,所以对他的用度克抠地厉害。严禁他插手族产,可他贪玩,是个喜欢用银子的人那便只好伸手向外面借了,他又没有产业,当然只有用老太君当年留给他的股子做抵押。”
  
  “老六?”孙铭言瞪大了双眼,他怎么也想不到,孙家易主的关键一笔,竟然是出自于自己的亲弟弟,他愕然回首,看着人群中害怕不已,一直往队后退去的孙六爷,惘然说道:“老六你疯了?”
  
  孙六爷此时一脸死丧,半佝着身子躲在人群后面,躲避着大哥噬人的目光。孙铭言家主积威之下,这些族中男丁都被他杀人似的目光吓退了半步。
  
  “不是他疯了,而是孙家所有的人都疯了。”孙静卿冷漠说道:“看看这园子吧,里面的人都各有心思,一肚子的坏水包括我在内,所有姓孙的人,天生从骨子里都透着自私与淡薄,大难临头时,有谁还会记得这个姓氏?说来说去,孙家的败因依然是你,你防着族中的所有人,却对外面地压力一味退让如此行事,怎能不败?”
  
  厅内一片沉默。
  
  孙铭言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只是笑声说不出的绝望与愤怒,他指着孙静卿说道:“你以为拿了过五成的股子,就可以在孙家话事?不要忘了,孙家产业里还有宫中的份额,还有军中的份额,你能控制的依然不足数!”
  
  此时已经沉默了许久的李瑾瑜终于开口,轻声说道:“那是干股。”
  
  干股两个字便点明了情况。
  
  李瑾瑜看着已经快要陷入疯癫状态地孙铭言,说道:“不上帐册的股子,难道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出来打官司?”
  
  孙铭言盯着李瑾瑜那张可恶的秀美面容,说道:“李四公子,难道你真地敢把长公主与老相爷的股子吃掉?”
  
  李瑾瑜站了起来,微微偏头,想了一会儿后温和笑着说道:“如果我不敢吃,我今天来做什么?”
  
  孙园一座清幽的小院内,孙铭言孤单地坐在书桌前,他的面容已经没有什么光泽,就像是被熬干了油脂的铜灯,说不出的憔悴。今日下午,孙静卿已经凭恃着手中占据的股子,把他从孙家主人的位置上赶了下来,同时在郴州路与监察院的双重公证或者说是监视下,所有的帐册已经被封存,园内所有的人手被统统换了一遍。
  
  一直隐忍了一年的孙家前代主人孙铭言,此时甚至根本无法将自己的命令传出去,虽然只有半天时间,他知道,一旦陷入这种情况,自己被孙家的人们、郴州的人们遗忘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为什么李瑾瑜敢这样做。”这位老爷子百思不得其解,额头上深深的皱纹里夹着死灰一般的颜色,喃喃自言自语道:“长公主会帮我的。”
  
  “你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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