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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鹰扬-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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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绝剑要和三山别庄澈底了断。

闻风赶来看风色的人,散伏在附近等候好戏上场。

一连三天,双方皆在紧锣密鼓准备,双方赶来助阵的好友络绎于途,风雨欲来,情势日渐险恶。

张允中潜返府城养伤,府城反而是最安全的藏身处。

他身无分文,从接引人魔船上搜得的金银珍饰,已经被公孙英兄弟没收了。好在府城有许多大户人家的名园胜境,里面正好藏身。

人穷志短,他只好横下心,走上了穷途末路的江湖人不得不走的邪路:向大户人家偷窃。食物需钱,买药需要钱,一钱逼死英雄汉,不偷不抢,又没有朋友周转接济,非饿死不可。

他已经感受到金钱的压力,感觉出金钱的重要。闯荡江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搞不好就会焦头烂额,满腹辛酸,甚至送掉性命。

他想到三山别庄那笔皇贡,那三十斤南海珍珠。

珍珠在珍宝店是论颗卖的,皇贡的确不同凡响,论斤算,帝国王权家天下,确是写意得很。他为何不将珍宝夺来?

目下他已有了最佳的藉口。

他在非人所能忍受的酷刑中活过来,从鬼门关里闯出来,九死一生的仇恨种子,深埋在他的心底。

三天一过,他大踏步迈入复原的坦途,心底仇恨的种子,也开始萌芽、茁长。

接引人魔、飞天豹那些人,胁诱他的仇恨,已被三山别庄那群人迫害他的仇恨所取代。

三山别庄,三山别庄……

地牢酷刑的仇恨,还有那卅斤珍珠!

三山别庄人多势众,高手如云,而他,孤家寡人一个,唯一的同伴黑煞女魅也不知下落,她的遭遇目下如何?

他真的不愿去想,不敢想。

也许,这风流美艳的江湖浪女,已经被公孙兄弟杀死了吧?

复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向蛇神牛鬼打听消息。

奔走了一天,他心中一宽。

接引人魔的大援已到,双方正相持不下,风雨将临,大火并正在积极酝酿中。

各地闻风而来看风色的高手名宿,络绎于途。

黑煞女魅已成为三山别庄的人,消息上说,她已经投效三山别庄,做了大少庄主公孙英的侍女。

公孙英兄弟俩的声望,突然直线上升,果然一鸣惊人。

这些消息不会影响他的情绪,只有黑煞女魅仍然健在的消息令他心宽,毕竟彼此同过患难,同食同寝感情滋长,只要能活着,便足感安慰了。

当然,他不相信黑煞女魅肯甘心被人当作侍女来奴役,定然是受到公孙英兄弟的煎逼,不得不忍辱苟延残喘。

他有了第二个向三山别庄寻仇的理由。

日上三竿,他出现在南门外的桥南虎踞桥市。

虎踞桥跨运河,是南下苏州的陆路大道要津,桥南形成市街,设有简陋的码头,自用的交通船艇可以停泊。

市面相当繁荣,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得到,包括雇请几个地棍,杀仇家三两刀。

街中段的三山栈,是三山别庄设在府城的别业,藉开设栈号掩护,其实是连络站。

江湖上有任何风吹草动的声息,都由这里快速地传往廿里外的三山别庄,所以公孙庄主消息灵通,高枕无忧。

栈房在后面,占地甚广,南北百货堆满六座栈库。门面有三间,金字招牌三山栈三个字十分醒目。

起货的时光已过,店堂渐静,三五个栈丁店伙正在收拾清理店堂,柜上两个师爷正在埋头结账。

他大踏步进入店堂,并未引起店伙的注意,皆因他穿得寒酸,比店伙好不了多少。

事先已打听清楚三山栈的底细,三山栈也不瞒江湖人。

他走近柜台,这才引起一名店伙的注意。店伙以为他要探看两位师爷结账,同时也看出他不是自己人。

“喂!你干什么?”店伙气势汹汹逼近他厉声问,像一位天神向小鬼问话。

“来拆店的。”他也气势汹汹:“拆你这鸟栈号,有什么不对吗?”

话说得粗野,五六名店伙立即放下活计,急步涌至,把他堵在柜口,一个个像是凶神恶煞,气氛一紧。

“该死的东西!”店伙怒火上冲:“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吃了豹子心老虎胆敢来撒野?”

“这里不是三山栈吗?”他大声反问。

“不错。”

“三山栈是三山别庄的栈号。”

“不错。”

“三山别庄的庄主公孙龙那老王八……”

店伙勃然大怒,猛地一掌掴出。

他左手闪电似的架住来掌,卜一声响,右掌已同时在店伙的小腹上着肉。

“呃……”店伙抱着小腹踉跄急退。

一不做二不休,他大吼一声,后退、侧旋、飞腿、前冲、横扫……眨眼工夫,他拳、掌、肘、腿有如狂风暴雨,把六名店伙打得鬼叫连天,仆而又起。刹那间的痛击,最后六个人摔翻了一地,爬不起来了。

一名师爷吃了一惊,手一按抬面跃出店堂。

“你干什么?”师爷骇然问,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六个店伙都是孔武有力,武功根基不差的好手,怎么眨眼间六个人全倒了?这怎么可能?

“在下再说一次,来拆店的。”他双手叉腰,摆出泼皮面孔,气势汹汹。

“拆店?有何理由?”

“公孙庄主欠了在下一笔债。”

“什么?敝庄主是亿万富豪,欠了你的债?”师爷惑然问,生意人本能地想到钱财债。

“一点也不错。”他说:“亿万富豪欠的债更多,包括各式各样的债。有些债可以赖,也可以还,但有些债是赖不掉也还不了。”

“你是说……”

“比方说,人命债。”

“胡说八道。”

“在下字字皆真。”

“你的债是……”

“在下没有债,而是公孙庄主父子欠了在下我的债,人命债,十分严重,赖不掉,也还不了。”

师爷这才会过意来,脸色一变,原来是上门寻仇的,说讨债并没错。

这时,里面的打手纷纷抢出,六个被打倒的人,除了两个昏了的,全都连滚带爬避至一旁哼哼哈哈。

他又陷入十二名打手的重围。

“三山别庄从不赖债。”师爷沉声说:“尊驾既然来了,自会还尊驾的公道。”

“对,在下就是为公道而来。”

“区区姓杨,杨伯达,才疏学浅,在本栈充任账房夫子,尸位素餐。请教。”

“在下姓张,张允中,相信阁下决不会陌生。”

杨伯达大吃一惊,包围他的十二个人更是脸色大变。

途经镇江的江湖人,对张允中一点也不陌生。他从三山别庄地牢受了致命酷刑逃出,这件事以奇速向江湖轰传。被三山别庄弄入地牢的人,从来就没有逃出来的例子,所以他才真的是一鸣惊人。

三山别庄的人,正加紧追查他的下落。公孙庄主要求朋友襄助搏杀他的函件,已经送出千里外了。

再愚蠢的人也不会估科他仍在镇江逗留;更没料到他竟然胆大包天,打上三山栈讨债。

张允中三个字,像一声春雷。

“你……你你……”杨伯达几乎语不成声,惊恐地后退。

十二名店伙,有一半抢入内堂取兵刃。

“我来了,我该来。”他冷冷地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杨夫子,你怎么说?”

“我……”

“我要公道!”

“阁……阁下应该到三山别……别庄讨……讨公道,庄……庄主不在这……这里。”

“他躲在庄中不出来,像缩头的乌龟。在下拆了你这鸟栈,他就会出来了。”

“这……”

“拆了这鸟栈,他再不出来,江湖朋友就会笑掉大牙了。所以,在下非拆不可。”

“在下带……带你去见庄……庄主……”

“去你娘的混帐!他非出来不可。”他怒吼,双手一抄、一带、一掀,整座千斤重的大长柜,在轰然大震中掀翻崩塌。

店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店内一塌糊涂。

城西南角的大功坊六幅客栈,是颇有名气的一流客店,尤其是招待阔客的润秀楼,设备相当完善。

西首和近南一带客房,推开窗便可看到里外的万岁楼,近城一带街景,一宽无遗。

镇江城墙西北和西南城角,都建了角楼,相当雄伟壮观。西北叫芙蓉楼,西南叫万岁楼。

由于运河与关河,皆从城南绕城西北流出京口,所以城西郊一带,自然而然地成为江湖人活动的地盘。

而这两座楼,也就成为江湖人夜间偷越城关的指向目标。

有时守城的丁勇偷懒,不在城上巡夜,歹徒们乾脆从楼前楼后上下,内可拾级升降,外面用百链索或普通缒绳攀爬滑落。

城高不足三丈,轻功到家的高手,就用不着费事了。但真能一跃三丈的人少之又少,人毕竟不是鸟。

能用壁虎功游龙术上爬三丈的人,也为数不多,人不可能成为真的壁虎。

所以天一黑城门关闭,门路不熟的江湖人,就极少出入活动了,要是被官府抓住,不死也得脱层皮。

二楼两侧的几间客房,三天前已被一群女眷包下了,连带其中一间西花厅,不许其他同楼的旅客走动。

两位少妇与三位十五六岁的艳丽少女,在花厅内密谈。

有两位十三四岁的小侍女,表面上是照料内外,其实是把守西花厅前面的走道,不许闲杂人等接近。

“丹华,你确定捣毁三山栈的人是张允中?”坐在上首的少妇向身畔的少女问。

“这是他自己说的,师父。”少女说:“徒儿也是从看热闹的人口中探出的。

徒儿向道上的人打听过,没有人知道这位叫张允中的人的来历,也没有人见过这个人。所以,必须进一步追查。”

“师姐,我耽心的是其中别有阴谋。”另一位少妇黛眉紧锁,显出内心的不安。

“师妹的意思是……”

“是公孙老狗设下的阴谋诡计。”

“怎见得?”

“利用这个人,吸引仇家的注意呀!”师妹作有条理的分析:“比方说,我们搭上了张允中,说出我们的意图,公孙老狗就可以知道我们的动静了。”

“当然有此可能。”

“一个没没无闻的人,敢向三山别庄挑衅?再说,三山别庄的地牢有如阎王殿,还没听说过有人逃出来的事,这种骗人的把戏未免太露骨了。”

“就因为太露骨,所以可能是真的。”师姐坚持己见:“等与极乐仙子方面的消息传来,就可以弄清真假,整理出一些头绪了。”

“师姐打算……”

“只要隐下我们的身分,不透露我们的意图,说不定可以收反制之效哪!师妹。”师姐的神色似乎深具信心:“我不信我们桃花坞的姐妹,控制不了一个年轻的毛头小伙子张允中。”

“那可不一定哦!”师妹仍然抱有怀疑态度:“师姐,别忘了。当年师父一代妖姬,艺臻化境美绝尘寰,最后一步错全盘皆输,误落在玉面神魔手中,整整廿年枯守桃花坞仰人鼻息,桃花坞的声威没落得几乎从江湖除名。假使不是老魔死在拘魂白无常的以气御剑下,桃花坞真的永远为世人所遗忘了。假使这次反而受到姓张的控制,咱们东山再起的希望岂不落空?”

“你没有控制张允中的信心?”

“当初师父也有绝对控制玉面神魔的信心,结果如何?”师妹反问。

“这……你的意思是……”

“先用威逼,试出他的真才实学,确定他无奈我们何,才考虑是否可以利用。

当年师父就是感情用事,一见钟情,一厢情愿,自以为功臻化境,太过自恃。等最后发觉自己功力相差悬殊,想抽身已经来不及了。”

“依你之见,是先逼出他的真才实学了。但如果我们胜不了他……”

“离开他远一点,以免蹈师父当年的覆辙。”

“好,依你。”师姐从善如流:“由你策划执行,有问题吗?”

“我会小心进行的,师姐。”

“好,那就加紧进行。”

“丹华丹薇两人回房准备,午膳后就秘密动身。”师妹离座而起:“师姐在店中等候极乐仙子方面的消息,希望很快能传到小妹手中,以免误事。”

“你放心,我会尽快地传给你。”

………………………………………

第 十 章 

张允中对治安人员怀有很深的成见,恶感与日俱增。要不是张龙李虎两个该死的捕快,他怎会落得毫无准备地进入江湖?

镇江的治安人员很多,上自推官下迄两县的捕快,加上街坊的丁勇民壮,成千上百相当具有威胁,所以他白天不愿在城中逗留。

捣毁了三山栈,他沿着运河东岸绕走西关,沿途民居星罗棋布,有些地方形成小市街。城西郊是龙蛇混杂的地方,对他这个初出道的江湖浪人有利。

经过一处小市街,他发觉有人跟踪,并不感到意外,猜想三山栈的人决不会甘休,必定派人盯紧了他,要查出他的落脚处。

他胁下挂了一只包裹,里面盛了不少得自三山栈的金银财宝。

他并不认为这是抢劫,他认为这是他应该得到的补偿。

公孙英兄弟俩夺了他价值千两的财物,他当然有权取得补偿,虽然不合法,但是合乎江湖规矩。

起初,发现了两个村姑打扮的人,远远地盯梢。

不久,发现一个身材矮,穿了青儒衫,头上却戴了一顶低边遮阳笠的人,似乎愈跟愈近,快要接近他身后了。

他留了心,脚下一慢。

“好家伙,迫不及待了呢!”他心中暗叫。

小街中段,有一座小食店,门前栽了一排椰树,挂着酒旗子。街上行人不多,一个个匆匆忙忙,谁也懒得理会旁人的闲事。

踏入小店,他随含笑相迎的店伙直趋店堂的右厢,占了一张食桌,吩咐店伙来两壶酒,几味下酒味。

店伙刚离桌,对面一桌跟来一位食客,正是那位神秘的书生。

“客官请坐。”另一名店伙送来一壶茶,含笑招呼客人:“日色近午,客官是进膳呢,抑或喝杯酒……”

“那个傻大个儿吃什么,也给我来一份同样的。”小书生用怪怪的嗓音说。

“好的,小的这就替客官准备。”店伙不以为怪,应若着走了。

张允中一怔,好家伙,这不是改暗为明吗?

小书生取下遮阳帽落坐,一双亮晶晶的怪眼,逼视着对面的张允中。

张允中又是一怔,这小书生可恶透顶,戴了制作得并不高明的人皮面具,这岂不是故意引人注意吗?

小书生的人皮面具制作技术差劲,即使普通的人也可以分辨出是面具,惨白的脸,画上去的怪眉毛,五官皆留有细缝不能密合,说起话来不但不自然,而且双颊都在抽动,一看就知道是假面。

“你看我干什么?”小书生不悦地问。

中间隔了两张食桌,但食桌不大,双方像是斗鸡,面面相对大眼瞪小眼。

“嘿!你远比我凶。”他笑笑:“你是不是太霸道?你不看我,怎知道我看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小书生的口气平和了些,但嗓音一点也不悦耳。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知道我在想什么?”

“哼!我和你相处……跟了你许久。”小书生说话有点颠三倒四:“当然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真的呀!说说看,让你猜三次。”

“你在想,我是不是那两个扮村姑的跟踪者的同谋。”

“咦!你真会察言观色呢,你是不是呀?”

“不是。”

“那你……”

“特地向你提警告的。”

“是你的警告?”

“不是。除了那两个假扮村姑的人之外,还有好几个人,前后都有。”

“唔!有此可能。你是他们那一伙的?”

“我是走单线的。那一拨好几个人,是三山栈的爪牙,他们的胆子虽然小,却是跟踪的行家。”

“那两个假扮村姑的人呢?”

“还不知道。不瞒你说,我也是初闯道的,不认识几个人。不过,我会把他们的底细查出来。”

“哦!听口气,你像是有意帮我呢。”

“那可不一定哦!我要留意你的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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