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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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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青霞道:“你们跟‘流氓军’吾踞一方,曾数度交手,对他们行军布阵的方式,想心早已一清二楚吧?”

言尖一提起“流氓军”就心头火起,这次,只见他咧着嘴却是连牙都黑了,但眉心、手背都更煞自。

“那干不是人,都是畜牲!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对无辜百姓也一样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全都是深山猛兽,择人而噬!”

孙青霞道:“我虽未正式跟‘流氓军’的人马交过手,但在京里曾食色公子的随从也动过手,更听过这股流寇的事……他们所作所行,行事方式,的确就像一大干禽兽所为或者还禽兽不如!”

然后他补充道:“听说,蔡京不敢引这干兵马人京,朱励不愿招这班流匪到苏杭,就是怕这此流氓兽性在发,不可控制,作出令人发指、不可收拾的事体来……”

说到这里,他又正色道:“试想,连丧心病狂无法无天的蔡元长、朱励兄弟父子这等人,尚且不敢引进‘流氓军’,可见得这伙人马,简直躁进狂暴,已达何种程度!”

“然而,我们今日所见的,虽然都是飞禽走兽,甚至还有珍禽异兽,可是,”孙青霞脸有忧色,沉重的道:

“——你可以发现他们只令人高深莫测,甚至幽异诡奇,只不动声色、神神秘秘的展开了布置包围,直至现在,不但毫不见躁攻冒进的情形,只见步步为营,敌明我的暗的显示一二实力——这像是‘流氓军’的一贯作风吗!?”

九、退退无可退之所

言尖、于情面面相觑。本来言尖满脸斗志戾气,于情脸上,也自有一股英气悍色,但听孙青霞而今这么一说,两人脸上都有了疑云和怔忡之意。

于情脱口追问:“你的意思是说……来人不只是‘铜锣坳’的那一股,‘流氓军’?”

言尖将信将疑:“可是,‘阿牛溪’那一带的‘出室子弟’,多在‘大深林’那一路上,很少人侵‘十八星山’来。总不会是他们吧?”

孙青霞脸上也有赫然之色:“我怕不是。”

言尖赫了一声,吐了一口唾液,“‘大森林’和‘大深林’还有“十八星山’这鸟不下蛋鸡不拉屎的方圆千里,就‘流氓军’和‘出室子弟’还有咱们‘用心良苦社’三大势力了——还有别家派不远千里一闹事扯祸不成!”

孙青霞道:“我是因为得罪‘叫天王’,所以才落到天涯的下场,退到贵号的田地,想来你们也有所风闻了。”

于情道:“‘叫天王’扬言非取阁下性命不甘不休,还广发天下英雄帖,对你诛之有功,擒之厚赏,这点是早有所闻了。不然,我们今天也没这个荣幸得以接待孙大侠光临这穷山恶水之地吧!”

孙青霞道:“这是客气话。不过,贤伉俪可知我跟‘叫天王’是如何结的仇?”

于情马上就答:“不知。”

言尖倒口直心快:“我只听说过叫天王一直都很栽培你、欣赏你、拔擢你,但你委实不长进,太让他失望了,还奸淫强暴,令一线王派系的人对你大为不满,实行大举围剿你,大义灭亲、为民除害。”

于情自了她丈夫一眼,赶忙道:“这个是一面之词。个中有许可疑之处,不言而喻。”

孙青霞冷冷道:“不过,江湖上都是这样盛传的,查天王对我孙某人情至义尽,视同己出,破格提拔,爱护备至,是我自己不学好,不自爱,荒淫无耻,才至使他忍痛斩将,割席断交,剪除我这种败类,以谢天下云云。话传得沸沸荡荡。大家都知道,我欠叫天王的情,也欠一线王的义。”

言尖点头道:“不知江湖上那么说,武林人也这样说,听说,有书生修武林史编江湖轶事,也作了这样的记载。”

于情暗自扯了扯言尖的衫尾,道:“道听途说,不可尽信,而且,查叫天德高望重,徒子徒孙遍布江湖,自有他说的,没别人说的——别人一有异议,也不必叫天王开口发话,他派系中的各路高手,自有人为他出力出头出面,把人给打了下去,再踩几脚,保准翻不了身。”

言尖却不明白于情为何要扯他衣据,只抗声道:“尽管叫天王的话不可尽信,但他毕竟在江湖上、武林中、庙堂里都极有份量,他似乎犯不着来毁谤人。”

于情又忙去牵扯言尖——这回是手肘。

言尖“嗯?”了一声,仍不明所以。

孙青霞柳情落寞的接道:“——说的有理,尤其是像我那样了一个无行之辈,一个这般浪荡无根的登徒子,大家自然应该相信叫天王的话——人都以为我气量小,眼红一线王的过人造就;查天王声望如日中天,他骂我是为了我,杀我是为了天下百姓!”

于情偏首问:“那到底是不是呢?”

她虽然长得并非绝色美人,但她这样侧着头凝视着人,眼里充满着体谅、了解和专注的神情,使得让她看着的人,难免动心;令看她的人,也无法不动容。

孙青霞淡淡地道,“嫂夫人说呢?”

于情道:“别人认为怎样,我可不知,但查天王说的话,外于是一定信的。”

孙青霞一笑问:“何以?”心中对于情却十分激赏。

——这种女子很难得!

——这种女人才是男人的贤内助!

——要是一个男人能娶得这种女人,可真是福气,因为她可以替他解决许多事,化解许多仇!

只听于情道:“他要是真的像说的那么好,怎会在那样狼狈为好,朋比为恶的官场上混得那么好?他要是真正似传言中那么仁慈,又怎么在弱肉强食、道消魔长的武林中地位那佯崇高?我看,他是一直都蒸蒸日上,声望正隆,你却是给他迫得走投无路,恶名照彰,今日还跑上了这荒山!”

孙青霞惨然一笑,“我是退到无可退之地了。”

言尖道:“我也不尽信。”

孙青霞知道此人说话甚直:“那又为何?”

言尖道:“人人都说查叫天义薄云天,造福武林,为天下百姓万家生佛:但真正全心全意想为善良弱小的人做些事的人,像我们,却只能在这儿开‘义薄云吞’这家小店——他真有传说中那么好吗!还是就我们命乖,老是做得不够好!”

于情只追问:“我只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孙青霞道:“本来这事不提也罢——但而今看来跟此处的事只怕大有牵连,恐怕还得将此事原委,得向二位坦言。”

言尖一拍大腿,道:“我正要听个明白。”

于情流目四转,只见雨下得更绵密了,院子里一棵火花树,却给雨水洗得更艳丽浓烈,一阵风徐来,花落瓣瓣,来不及一声失足惊呼。

只见一只猛兽走过,胖得像猪,壮如牡牛,但却独角三尾无鼻缺身,余皆长着一张人样的脸。

她目光闪动,道:“好,你们先上去‘紫微厢’,我打点布置一下,马上上来恭聆事情始来。”

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竟随口漫吟道:

“风流总被凤吹雨打去……不过,那两位与孙大侠风雨同路的美女,可不能就耽在温室遭风披雨的。”

她是风霜历、人情尝遍,自然也风流转万千,这笑意自然是对人情世故一种透澈了解后的表达,她说:

“我也把她们请上楼来。”

院子里有风。

有雨。

有花落……

落花凄迟。

但也有许多犬儿走过,东嗅嗅,西闻闻,踏过落叶,踩过落花,但似对花叶都不感兴趣。

风急急,雨凄迷,院子里,有花开花落,有野犬走过。

院处有野草,草后有树,树密成林,林子里头疏落处,竟有一顶桥子。

轿在林内。

轿在雨中。

——那是一顶花轿。

花轿,红彤彤的,亮丽丽的,但一点也不喜气洋洋,却杀气腾腾。

红帘深垂。

花轿寂寂。

第七章东方蜘蛛

一、浪得艳名

从窗口看下来,院子里的瓜藤棚子下,走过几头幽异悠闲的狗,而且居然还踱过了一头会叹息的白额虎。

——这白额虎与狗群相遇,居然还互不侵犯,彼此视而不见的走了过去,它们走过之处,蜿蜒游过了几条蛇。

其中还有一条肥大的蟒蛇,它张口吐舌之际,竟有两排像人一般的牙齿,而舌头是灰绿色的。

风雨凄迟。

花落如雨。

远处竹林飒飒。

疏林也萧瑟在雨中。

——那棵细雨浸淫的“火花树”,看不像一场灿烂而华丽的梦,而且还梦得十分激情。

再激情的梦,也只不过是梦、到底还是一场梦。

孙青霞垂首俯视,心里头不由自主忖吟起于情刚才吟的那一句诗:

“……风流总被风吹雨打去……”

于氏不吟这一句,他只觉这妇人是个很爱她丈夫、很帮她丈夫的好妇人,顶多只觉得还有点熟悉,可是刚才听她这一吟,他忽然省觉到一件事:

他是认识这妇人的。

他是见过这妇人的。

难怪要入“紫微厢”说话,因为此处居高临下,一切情况,尽入眼帘。而且紫微厢就在贪狠阁对面,正好可以是照应龙舌兰和小颜。

何况,还有两个人,一个就守在“紫微厢”前,另一个就把守在“贪狼阁”的门前。

这两个人,一高一矮。

高的人并不瘦,肚腹却份外隆起。

矮的穿着短裤,皮肤黝黑,可是腿肌结实,脚毛又多长。

矮小但结实的汉子一见孙青霞,就礼仪周周的到:“我知道你是孙青霞,久闻艳名,风流倜傥,天下皆知,今儿一见,果是人中龙凤,英朗过人。在下姓东陈,草字分长,又名汉思,贱号美公子,别号回龙少侠,小名阿菌,半年以来也有不少风流韵事,多得美女青睐,消受了不少美人之恩,亦有红粉知己无数,惜向不为江湖流传,故而名不见经传,今日得识君,恐萤虫之火,不足以与君并论,只祈孙兄雅量,视小弟这等无名之辈为友,不致嫌弃,弟已感激不尽,荣幸之至……”

他娓娓道来,绵绵不绝,只把“粉肠”这一外号略过不提。

这一轮话,说的孙青霞只一味唯唯诺诺,听到后头,忍不住了,不禁问了一句:

“阁下之意,到底若何?”

陈粉肠一怔,又陪笑道:“小弟别无他意,更无歹意,只是初次拜晤,喜逢知交,仰仪已久,不胜欣喜,便多说了几句,望兄万勿介怀是幸……君名震天下,我等小辈,还真未堪入君法眼——”

那高肥汉子忽然打断,向孙青霞道:“他说你比他有名。他不服气!”

孙青霞侧目视之:“你是?”

突腹高汉道:“王大维。”

孙青霞目光一亮,“大胃王?”

那人答:“是我。”

孙青霞道:“好汉子。”

大胃王道:“我问你。”

孙青霞道:“问。”

大胃王道,“你是不是叫天王派来的?”

孙青霞答:“不是。”

大胃王道:“但你曾是查叫天门下的。”

——他索性连最后一个“人”字都省略了,仿佛要他多说一个字他极不愿意似的,而且他说话,几乎从没有第一句:能一句说完的,他决不说第二句:就说一句说不完,他也不见得就多说一句。

孙青霞笑了一笑,“我确曾人过他们下。”

陈粉肠即紧接着道:“你既曾入其门,算不算得上是他的弟子?而今你受他追杀,算得上是背叛师门么?你曾入其门下,他岂不是你师父?他若曾是你师父,又为何要追击你到这儿来?你叛他,岂非不义?他杀你,可是无情?你们俩师徒为何闹到这样子田地?”

孙青霞道:“我初出道的时候,的确很崇仰查叫天。他的为人、武功、气派,都很叫我仰仪,我出道比他晚了四十年。二十年前,他曾是我的偶像。到今天,尽管我对他有些事不能理解,有些作为难以容忍,但我对他的佩服.就永远不变。”

言尖这回也开了口,他说话依然十分响亮:“你为什么崇拜叫天王?”

孙青霞道:“他当然值得佩服。在江湖上,很少有人能做到这样子:他能文能武。他的丈采可比苏氏三父子,气派、气势、气量都大,所以能容人,座下高手如云,个个都对他心悦诚服,便是佳例。”

他们打开了“紫微厢”的大门,坐下来,斟了杯茶,听孙青霞正娓娓道来“他的武功高,自无置疑,难得的是,他不仅在武林中地位崇高,在官场中也颇吃揭开,不但深得人心,也颁有名望。旦为天下老百姓做了不少功德事。所以他更吸引了不少人材来报效于他。”

粉肠却语带讽刺地道:“詹通能、巴巴子、陈贵人、李财神、余乐乐、陈路路、马龙、一恼上人、烦恼大师、菩萨和尚……都是各式人材,也是各路恶棍,拥护叫天王。不过,说来我们的言老板也有我们大胃王、宣翼娃、司徒丙还有小弟这些赤胆忠心之土,却不见得孙大侠也对我们言老大崇拜那么一回!莫不是在十八星山荒地里当个义薄云天的老大,就一定及不上在官场上挂名的家伙?”

孙青霞知道这“粉肠”老是想找他的碴,他也不想跟他瞎缠下去,正要分说,却听于情温言道:

“这本来就不能比在一起的事。说实在的,武林人物,多草莽之辈,难盛大事,亦难登大雅之堂。像叫天王这等出身于绿林,不但名满天下,还受到庙堂重用、朝廷招揽,可以说是万中无一,别说孙大侠对之仰仗,外子和我都对他一度十分敬佩。”

她开口说话时,已徐步行入房来,敢情是她(对查某)手边的事,都已安顿好了。

粉肠冷哼道:“老板和老板娘的敬重,只点到为止,但我们孙风流大侠表达敬意的方法,却是报效委身、死尽忠心于叫天王呢!”

孙青霞脸色一沉:“看来,陈兄对我很有点意见。”

粉肠嘿嘿嘿的笑道:“那孙大侠可就有所不知了。投靠我们这儿‘义薄云吞’的朋友,泰半都是给‘叫天王’一伙人迫过来的,如果来历不明、敌友未分,就算在下可以信得过阁下,在下的朋友也不见得——”

孙青霞冷晒道:“说到头来,你们还是信不过我。”

粉肠干笑道:“不是信不过,而是——”

大胃不耐烦:“是信不过。”

孙青霞道:“那我走好了。”

大胃伸手一拦:“不许走。”

孙青霞道:“为什么?”

大胃道:“是朋友就在一起联手。”

孙青霞:“要我是你们的敌人呢?”

大胃道:“是敌就杀了你。”

孙青霞:“那你焉知我是敌是友?”

大胃道:“所以才要你说个清楚。”

孙青霞傲然道:“反正清不清楚,清不清白,我孙某人都不在意,随便你们怎么想,随你们怎么看!”

于情见双方快说僵了,忙圆场道:“我们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要了解个中真相——孙大侠刚才不是准备把个中始未和盘托出的吗?而今却因何故又不说了?”

孙青霞道:“刚才我想说,现在忽然又不想了。”

粉肠又来插口了:“难怪孙大侠艳名天下播,不但情常易、爱常变,就连然诺、话语、也变化多端,出尔反尔,无从捉摸,不可当真。出言如此,况乎故友!只惜未能有缘得大侠赐教,不知阁下剑招变化,是否更倏忽莫测!”

孙青霞冷冷的问:“你要跟我动手?我是一向只浪得艳名,但却未对三尺青锋荒疏!”

言尖又气又急:“咱们大敌当前,何必先来内哄。”

孙青霞扫了言尖夫妇一眼,道:“你们还是让我走吧。我去应付外面敌人便是,只请贤伉俪为我照顾龙、颜二位姑娘就好,省得我们自相残示、窝里反,让老板、老板娘左右做人难!”

忽听一个清脆悦耳得有点逼人的语音道,“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孙淫魔!”

二、大侠的小说

孙青霞一听就变了脸色。

他知道发话的是谁!

——除了她还有谁!

所以他转身就走。

他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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