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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的人狼城-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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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界恍若未闻。

这股阴郁沉重的气氛在室内飘荡,连油灯与吊灯似乎都无法承受这股压力,原本照亮室内的亮度仿佛减弱不少。

“虽然可怜,但就先让她维持这个样子吧!”费拉古德教授的口吻带着不忍,看向视线四处游移的莫妮卡,“想让她睡一下,但又不能放她一个人”

“我会一直陪着她。”珍妮表情悲凄。

“谢谢,那就拜托你了。不过你先等一下,我还有非讲不可的事。”

珍妮默默点头。

费拉古德教授再度转头面向玛古妲与艾莉,“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希望你们无论如何都能回答我——真的没有任何方法可以离开主堡吗?譬如密道、没有栏杆的窗户?什么都行,我们一定得逃到外面。另外,任何与这些事件或犯人有关的事,不论多微不足道、有没有直接相关,只要你们觉得可疑、奇怪,都请说出来!”

玛古妲表情肃穆,直直地回视费拉古德教授,艾莉仍兀自抽咽着,视线落在地面上。

过了一会儿,玛古妲开口:“关于如今这些事,我一无所知。但是,前阵子的确发生过一件让我不太舒服的事。”

“是什么?”费拉古德教授激动地问。

“那是在各位贵宾来这里的一个星期前发生的事,我想两者应该没关系。”

“无所谓,我们现在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请你务必告诉我们!”

“你可别有所隐瞒!”布洛克从旁威胁。

玛古妲只是皱了皱眉,不为所动地缓缓开口——

“那是某天半夜的事。就寝前,我必须确认城里的烛火都熄了。我习惯从上往下巡起,最后熄掉厨房的灯。就在我巡到一楼,从东侧铠甲立像的位置看向大厅时,突然看见一道黑影掠过大厅,似乎跑进了图书室里。

我心想,这么晚了会是谁?又因为那黑影看起来像个男的,我便猜会不会是佩达?我走进图书室,却没发现任何人,为了确认清楚,我甚至还拿油灯照过桌子底下,却什么都没发现。

我又想,会不会是我看错了?那个人影说不定是进了隔壁的武器房,又或者,那只是油灯的火光造成的错觉?我决定到武器房确认一下,便从图书室与武器房相通的那扇门进去。我不怕幽灵,但是武器房里的那些铠甲立像确实给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而且周遭静到只听得到我自己的脚步声

我出声喊‘有人在吗’,然后听着自己的声音在室内回荡,终至渐渐消失。

当然,没有人回答我,我也不觉得武器房像有人的样子。油灯一照,里面陈列的各种武器与铠甲便产生了无数影子与暗处,我不禁有点害怕,便快步想从通往走廊的门出去,但那扇门却被锁上了——后来我问过班克斯先生,他说那扇门一直是锁着的——我这才知道在走廊看到的那抹人影只是自己的错觉,所以我便回到图书室,从那里离开。

隔天,我问佩达,半夜他是否到过一楼,佩达说没有。然后我又将这事告诉班克斯先生,他听了笑说,‘玛古妲,你说的那个是幽灵,我以前也见过。你放心,那不是坏幽灵,那是住在武器房里的中古骑士幽灵!不用管他没关系。’现在的我仍不相信幽灵的存在,不过,在班克斯先生与几位贵宾陆续遇害后,这个想法多少有点改变了,尤其在听到谢拉先生与杰因哈姆先生是被放在武器房的石弓射杀”

“那么,你决定相信幽灵的存在了?”

“至少,我会试着以不被诅咒的方式,低诵主的话语——接受圣灵吧!汝等原谅他人的罪,便会从该罪愆中得到赦免;阻止他人犯罪,便得从该罪愆中获得解脱。”玛古妲以烦躁的表情在胸前画十字。

“原来如此。”费拉古德教授的声音干涩,点了点头,接着静静地将视线转向艾莉,“你呢?艾莉。你知道幽灵的事吗?”

年长的艾莉上下点了点圆润的脸庞,“我知道我我也看过一次。一样是在夜里。我下楼替伯爵准备宵夜,从西侧楼梯下来后,看见走廊的转角站着一个男人,他的头上似乎罩着黑色头巾。我吓了一跳,停下脚步,那个人随即转过转角,一溜烟地跑向武器房的方向。我战战兢兢地从走廊转角往那边窥探。但走廊两侧的门全是关上的,没有半个人影。”

“那是何时的事?”

“也是差不多一个星期前。”艾莉微微偏头,想了想后说。

“那时福登在吗?”

“这个因为那时要讨论行程,我想他应该有来我不记得了。”

费拉古德教授闭上眼,交抱双臂沉思。接着,他看向布洛克,两人视线交会后,教授深深地点了点头,“如何?布洛克,你也觉得图书室与武器房挺可疑的吧?”

“不论可不可疑,都得彻底做个调查!除了地下室之外,那里可算是主堡的最下面一层,而且又有好些工艺品,应该不至于毫无通往主堡外的方式。”布洛克眼神严肃地说。

“既然如此,那就行动吧!”

第十七章  亡灵杀人

1

在深思与反复讨论后,几个人决定在午餐过后前往一楼,再次调查可能有幽灵出没的武器房与图书室。要去一楼的有费拉古德教授、雷瑟、佩达三人,由于莫妮卡的精神状况不佳,于是女士们都留在三楼,由布洛克担任守卫之职。

经过谨慎地挑选,午餐供应的是罐装的干面包与腌牛肉,饮用的则是煮滚、将酒精挥发的葡萄酒,虽能止渴,却完全无味。

午餐后,三个男人留在宴会厅做准备。他们身上都佩带着一把中世纪短刀——昨天布洛克与福登从武器房拿出来的——作为防身武器。佩达与雷瑟将三盏灯注满灯油,以抹布擦亮被熏黑的玻璃灯罩,费拉古德教授则调整火焰大小。教授与雷瑟一直都没刮胡子,衣服也从昨天穿到现在,看起来有点脏脏的,佩达则是穿戴一贯的深蓝色帽子与上衣。

宴会厅里十分安静。随着光线的明灭,三人的影子也在左右两侧的墙上伸缩变化。最后光源的亮度虽然稳定下来,修达威尔伯爵的肖像却也呼应着这样的变化,微妙地变换栩栩如生的表情。雷瑟因此想起一本名叫《格雷的画像》的小说,不禁心生厌恶。(编注:《格雷的画像》为英国文学家王尔德的作品,描写一名美少年的容貌虽长年不变,其肖像画却随时间流逝而衰老、丑化)

“对了,教授。”雷瑟为了消除恐惧感,出口问道,“您真的相信图书室或武器房有幽灵出没吗?其实,我觉得应该是女佣们在黑暗中错看了什么”

费拉古德教授调整好最后一盏油灯,舒展背部筋骨后,凝视着雷瑟。

“那你对密道、密室、歌剧《阿依达》里的地牢这类东西,又是怎么想的?你不相信幽灵或灵魂的存在吧?”(编注:《阿依逹》为威尔第的歌剧作品)

“不,我不相信。”

“原来如此,那你也没有亲眼见过狼转过头的经验?”费拉古德教授忽然丢出一个奇怪问题。

“您是说狼?”雷瑟以不解的表情反问,“不,没有,我就连亲眼见到狼的经验也屈指可数。我大概只在动物园看过狼。”

“我在孩提时代曾看过一次狼转身的样子。”

费拉古德教授从旁边拉来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那种气势,仿佛只差没说自己曾面谒德皇威廉二世!

虽然雷瑟只应了声“嗯”,费拉德教授却不在意,迳自说下去——

“你不是说过你在波昂出生?我则是在巴伐利亚的阿尔卑斯山脉旁、一处叫福森的乡下地方长大。那是位在莱希河畔的一个美丽城镇,而且还是登山的一个据点。福森近郊有处名叫旧天鹅堡的小村庄,我的老家比那地方还要再偏远一点,也就是由狂王路德维希二世打造的新天鹅堡所在地。如今那里不但成了观光据点,也是保育用地,连人口也飞快增加。不过,在我小时候,那里还是个人烟罕至、四周被幽深群山与蓊郁茂林包围的静谧小山村,大自然完全保留着自古以来的模样,说是乐园也不为过。那里不止有野狼、野兔,还有许多动物与昆虫,河里也满是鱼虾。

我们小孩在外面玩耍时——尤其是傍晚——总会被父母再三提醒‘要小心野狼’,因为它们常会抓走小孩,偶尔还会有吃人的狼出现在村庄附近。但是,你们回想一下自己的小时候,哪个小孩不是英雄?每个人都在山里跑来跑去,自诩为齐格飞、红胡子腓特烈,或是狮子亨利,没有一个小孩是胆小鬼,至少,绝不会做出在朋友面前示弱这种丢脸事。(编注:齐格飞,日耳曼传说中的屠龙英雄;红胡子腓特烈,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之一,战功彪炳;狮子亨利,与腓特烈相抗的著名政治人物)

所以,小时候我们这群孩子做了不少荒唐事,当然也得到不少教训。我有朋友掉进溪谷溺毙,有人从树上跳下来跌断腿,一辈子都无法复原,有的因为玩火导致全身严重的烧烫伤。

在这群人里,我与我的朋友鲁道夫的个性又都特别倔强,父母的话从来只当耳边风,并自傲于不把危险当一回事。

那是七岁那年春天的事。当时我们打算去森林里的天鹅湖探险,那附近还有路德维希度过青少年时期的旧天鹅堡。然而,在那条路上,最坏的结果正在等着我们——鲁道夫遭到一匹黑色大野狼的攻击,并被它咬死。可能是因为那年的冬天相当寒冷,粮食不足、陷入饥饿而变得凶暴的野狼才会从山里出现。

当时,我亲眼见到鲁道夫在我眼前活生生地被野狼巨大的獠牙撕裂,吞进肚子里。

当他被树丛中现身的野狼攻击的瞬间,一股恐惧向我袭来,我拔腿奔向最近的大石头,躲在后面。野狼的咆哮、鲁道夫的哀嚎、皮肤撕裂、血肉飞散、骨头碎裂,这些声音响彻了整个寂静的森林。我太害怕了,躲在石头后无法动弹,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只能不断发抖。那可怕的声响,就算我不想听,却仍不断传进我耳里,而我甚至怕得忘了捂上耳朵。

过了一会儿,等我注意到时,那匹狼已喘息着伫立在我眼前。那是一头硬毛、瘦削,但四肢发达,健壮得有如小山的大型动物。它的大嘴因血而呈红色,半张的嘴里能看见齿龈与锐利的獠牙,混了血的唾液不断地淌下。空气中飘着野兽特有的强烈腥臭。

我发出惨叫,不,是打算发出叫声,因为我太过害怕,喉咙深处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匹狼的灰绿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睨着我。那是一双无情的冰冷眼眸,仿佛在打量什么似地看着我——它要咬死我应该是轻而易举,但我不明白它为何没这么做。过了这么多年,我想过了无数个理由,却仍没有任何结论——然后便转身离去,将落叶踩得沙沙作响,缓缓地走着。途中横了一节覆满青苔的粗大树干,它像要跃过它似地、将前脚搭在树干就在这时,我的喉咙终于发出了声音!虽然是嘶哑微弱的悲鸣,但它的大耳却抽动了一下,下一瞬间便转过身来。

但是那个转身的方式非常诡异。不是转过整个身体,也不是扭过脖子与肩膀回过身,而是缓缓地回过头,转向我。简单地说,就是那匹狼的身体还面向前方,只有头部静静地半转向我。

昏暗的暮色里,狼的眼睛粲然发亮。

就在那一瞬间,那匹狼看起来仿佛在笑!当然,狼不可能会微笑,但我却如此觉得,那像是来自地狱的恐怖笑脸,重叠在狼的凶恶面孔上

在那之后,我便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我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村人们因为我与鲁道夫到晚上还没回家,出来寻找我们时,发现了这桩惨剧。听他们说,我从回来后整整昏睡了四天。整个村庄都沉浸在悲伤中,庆幸的是,没人责骂我们的莽撞。我想念鲁道夫,连续哭了好几天。

过了半年左右,我在一次机会下,得以与住在村子附近的天主教修士聊天。那位修士的年纪非常大,被村人当作智者而受到相当的尊敬,他仔细地问了我被狼攻击时的来龙去脉,然后说——

‘费拉古德,你知道吗?真正的狼是没办法用人的方式转身的,因为狼的颈骨构造无法只将头向后转。’

我心想,修士会不会认为我在说谎?

但他没有,他以沉稳的眼神看着我,‘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狼不转动身体,是无法只将头转向后面的,你懂吗?也就是说,你在森林里遇到的黑色野兽其实不是真正的狼,而是恶魔。可能是被恶魔附身的动物,或恶魔的化身背离了神的恶魔,不论如何善良或侥幸,都无法再回头了,因此,他们才会转过头,强行用那双邪恶的眼睛凝视人类。你的朋友被恶魔咬死,你却活了下来。想想看其中的涵义,费拉古德,这个问题值得你用一辈子的时间去思考。为何只有你没有成为恶魔的猎物?因为信仰。你的善行与信仰获得了胜利,而那正是上帝对你的庇佑’

小时候的我并不太明白那位修士的话,因为我从来就不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我的父亲信奉基督教,而我也不常上教堂;即使到了现在,我也曾数度做出基督教徒不应该做的事;当我内人中弹倒地时,我甚至打从心底诅咒上帝,诅咒祂竟允许这种残酷的行径发生。

为何那时只有鲁道夫成为恶魔的祭品,而我却能留着这条命?难道真如修士所言,是上帝的旨意?我真的不懂。不过,就像他说的,我注定要用一辈子去追寻这个答案”

“那么,您并不是看见狼,而是亲眼目睹了恶魔?”雷瑟深感困惑。

“究竟是哪个呢?”老教授站起来,“当然了,不论怎么想都不会有结果的。野兽也好,恶魔也罢,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雷瑟对他的结论,谨慎地深深颔首,“教授会对神秘学感兴趣,也是源于那时的经历吗?”

年迈的对方以平静的视线凝视雷瑟,“大概吧!我涉猎了神话与宗教,学了考古学、历史学、心理学、哲学,并沉浸于心灵学与神秘学中,所以我只能说,那些流传已久的传说与迷信,或许都是衍生自与这个经验类似的情境——因为害怕与恐惧而产生错觉,去欺骗自己的双眼与认知、扭曲记忆,并对潜意识横加干扰,遂形成这些故事。”

“也就是说,这正是环绕人狼城的各种臆测与诅咒的根源?”雷瑟的声音嘶哑。即使他不打算相信幽灵与恶魔之说,情绪仍不由得委靡下来。

“正是如此。”费拉古德教授点点头,轮流看向雷瑟与在门口等待的佩达,“好了!我好像讲太久了,让我们向十字军看齐,勇敢地踏上驱逐幽灵之行!”

2

走在黑暗的走廊与楼梯时,雷瑟强烈感受到一股由城堡酝酿而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重压力。

壁钩上的灯光与油灯中的摇曳火焰在周围产生无数诡异的影子。走廊与楼梯的墙上,到处挂着织有宗教故事图案的壁毯,它们就与宴会厅的肖像画一样,微妙地显现出深远的样貌。雷瑟害怕自己会被那些精致织品所惑、失去自我,拼命将自己的心与现实紧紧连接。

他们自西侧楼梯走到一楼时,费拉古德教授停下来环视周围。

走廊的转角有一座矮个子的铠甲立像充当守卫。精心打造的板金表面被油灯的阴郁光芒一照,映出了钢铁特有的冰冷光辉,仿佛泛着粼粼水光。铠甲的面罩前端突起,加上眼睛部位那道黝黑缝隙,不禁令人联想到猛禽。雷瑟有点害怕,担心有小鬼或幽灵正从那缝隙中往这边窥伺

费拉古德教授高举油灯,照向笔直的走廊。周遭静得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左右并排的门扉成为无言的装饰。油灯光线最多只及于大厅入口。

“佩达,帮我们将壁灯全点土,大厅的吊灯也一样。”费拉古德教授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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