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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火-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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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看来,像是面前的墙壁,根本不能阻挡她的视线,她是在望向极远的地方一样。

我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张小娟望著我道:“我弟弟……我弟弟……”

张海龙的面色,也苍白了起来,道:“小娟,镇定些,你弟弟若是有什么危险,你更不能不镇静。”张小娟大口地喘著气,像是一条离开了水的鱼一样,看她的情形,分明是十分痛苦!

我连忙夺门而出,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楼下,拿了一滴白兰地,又冲了上来,将酒瓶凑在她的日上,她饮了两大口酒,才又道:“我弟弟……我弟弟……我感到他……已经死了!”
第十九部:医生史上的罕例

张小娟的话才一出口,我只听得“咕咚”一声,已经自床上起来,坐在椅子上的张海龙连人带椅,一齐跌在地上,但是他却立即站了起来。

我立即道:“张小姐,你怎么如此肯定?”

张小娟一面流泪,一面汗如雨下,叫道:“不要问我,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我也知道的,心灵感应,是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是绝对不能说出所以然来的,张小娟叫了两声之后,忽然低下头来。

我和张海龙两人,都十分紧张地望著她,她低头约有两分钟之久,才又抬头起来,声音也变得十分平静,道:“我知道,弟弟临死之际,心情十分平静,可以说一点痛苦也没有,因为他在死前,做了一件十分伟大的事情”

她讲到这里,抬起头来,问我道:“你可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但是我的确知道他所做的事极其库大。”

张海龙的眼角还带著眼泪,但是他却笑了起来,道:“这孩子,我早知道会出人头地的。”

我道:“张老先生,你放心,令郎就算死了,但是他的行动,使整个人类得以自由地生存下去,使人类的自由思想,不至于被奴役所代替,他是所有的人的大恩人,是自由的维护者!”

我越说越是激动,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他使一想以奴役代替自由的野心集团面临末日,他绝不向世界上最强大的势力屈服,他是坚强不屈的典型!”

张海龙仍含著眼泪,但是他面上的笑容却在扩大。他道:“卫先生,只怕你太过奖了。”我肯定地道:“一点也不!”

张海龙道:“那么,其中的详细情形,究竟是怎样的呢?”

我道:“我可能已知道了百分之九十八,但仍有一点最重要的不明白。”

张海龙道:“你不妨原原本本地对我说说。”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八点多了。我道:“威胁我生命最大的一方面势力,可能已无能为力了,但是我仍不得不小心”

我在讲到这里的时候,特地向张小娟望了一眼。

但是张小娟的面色漠然,她只是抬头望著天花板,似乎根本连我的话也没有听进去。

根据以往科学界的文献纪录,同卵子变生的孪生胎,一个死亡,另一个也会死亡的。因为他们虽然在形态上是两个人,但是在意识上,在精神上,却只是一个人(这是一个十分玄妙的怪现象,科学界至今还无法对这种怪现象作出正式的解释。而且,根据记录,同卵生的孪生子,犯罪倾向特别浓厚,往往不得善终,这据说是因为人格分裂之故。但是张小龙的例子,却又推翻了这一个说法了,张小龙人格之完整,已是毫无疑问的事了。)

如今,张小娟说张小龙已经死了,那么张小娟所受的打击,一定也十分重大了。

我看了她一眼之后,想起自己不能在这里多耽搁,还要和国际警方联络,我便站起身来,道:“我们回市区去,一路上我再和你详细说好不好?”

张海龙点了点头,也站了起来,但张小娟仍是一动不动地坐著。

我走向前去,将她扶了起来,她毫不挣扎,我向前走一步,她也跟著走一步。

我心中猛地吃了一惊,张海龙也已看出了张小娟的情形不对,忙道:“小娟!小娟!”

可是张小娟竟像是完全未曾听得她父亲的叫唤一样。张海龙不再叫唤,他的面色,也变得极其难看,甚至于不及流泪了。

我知道,张海龙失了一个儿子,已经是心中极其哀痛的了。再要他失去一个女儿的话,他是无论如阿,受不起这个打击的。

可是,张小娟的情形,实在令我不乐观,我只好劝道:“张老先生,她或者是伤心过度,你一到市区,便吩咐医生,同时好好地派人护理她,不要多久,她就可以复原了!”

张海龙眼角,终于流出了眼泪,我扶著张海龙,向外面走去。

我扶著张小娟的感觉,和扶著一具会走的木偶,似乎完全没有分别,我重重地握著她的手臂,甚至令得她的手臂上出了红印,她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并没有将张小娟的这种情形,和张海龙说知,我只是和张海龙讲著我在那野心集团海底总部的遭遇,以及和他儿子会面的经过。

最后,我又说及在他别墅之下,乃是野心集团的一个分支机构,而我在电视上看到因为张小龙的出现,而使得野心集团的大集会,变得如是之混乱。

我将要讲完之际,车子也已快到市区了。

我叹了一口气:“现在,唯一我没有法子弄明白的事有两点,一则是,张小龙不知以什么办法,使得实力如此庞大,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可以对付得了的魔鬼集团,濒临末日。第二,在你别墅后面出现的‘妖火’,究竟是什么现象!”

张海龙一声不出,直到汽车在他豪华的住宅面前停了下来,他才簌簌地伸出手来,放在我的手背上,用略为发颤的声音道:“请你不要离开我。”我感到十分为难,因为我必须和纳尔逊先生联系,我要去打无线电话。

但是,张海龙又亟需人陪著他。

我只得道:“张老先生,我要去和欧洲方面的国际警方通一个长途电话。”

张海龙道:“我书房中有和各大洲通话专用的无线电话,你可以不必离开我。”我喜道:“那自然再好也没有了,我们先将张小姐扶进去再说。”

张海龙的样子,像是一下子衰老了许多,他帮著我将张小娟扶了出来,进了住宅,他立即吩咐管家去请医生,又命佣人,将张小娟扶进卧房去,我则在他的指点下,到他的书房,去和国际警方联络。

等我叫道了纳尔逊先生留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之后,听电话的并不是纳尔逊本人,而是另一个人。当那个人问明了我是卫斯理,他便告诉我,纳尔逊先生因为没有接到白勒克与我见面的报告,所以他亲自前来,与我会面了。

他临走的时候,留下指示,如果我打无线电话去找他的话,那么,我就应该深居简出,尽量避免一切可能发生的危险,来等他和我主动地联络。

我算了算,纳尔逊先生赶到,最快也是在两天之后的事情了。除非他坐专程军事喷射机,不停留地越过国界,那才可能快些。他是国际警察部队的高级首长,应该是有这个可能的。

我通完了电话,走出书房,要佣人将我领到张小娟的房间中去。

只见有三个医生,正在全神贯注地为张小娟检查。这三个医生我都是认识的,他们都毫无疑问地是世界上第一流的心理学家和内科医生。我与他们点了点头,便坐了下来。

他们三人检查了足足大半个小时,又低声讨论了一阵。我看著他们严重的面色,插言道:“先生们,不论你们诊断的结朱如同,请不要向她的父亲直言。”

三人中的两个,连忙点头,另一个则道:“这是没有可能瞒得住她的。”

我道:“那也瞒他一时,因为,他不能再受打击了。”

三人都表示同意。他们要我和他们一齐离去,说张海龙已经接受了镇静剂注射而睡著了。我跟著他们,到了其中一个的医务所中。

他们三个人都坐了下来,抽著烟斗,弄得我们四个人,几乎像埋葬在烟雾之中一样。好一会,其中一个,我姑且称之为A医生,才叹了一口气,道:“这是医学界上最罕见的例子!”

我连忙道:“究竟怎么样了?”

A医生道:“你可知道同卵子孪生,是怎么样一回事么?”

我点头道:“略为知道一些。”

A医生沉思了一会,道:“普通的孪生,都是两卵性的,同卵性很少有。卵巢中排出两个卵子,每一个卵子遇上一个精子而同时受胎,这是产生二卵性孪生的原因。”

A医生讲到这里,停了好一会,连续地吸著烟斗,直到烟斗之中,“吱吱”有声。

我和A医生相识,不止一年了。我知道他的脾气,凡事都要从头说起,所以他所说的那些,我虽然知道,但是我仍然不打岔,用心听著。

A医生呆了片刻,续道:“所以,二卵性双生子,虽然同时出生,但仍然是两个独立的人,有独立的性格,独立的思想,兄弟姐妹之间,和不是孪生的,并没有多大区别!”

A医生讲到这里,抬起头来,透过烟雾,望著第一流的心理学家,我们称之为B医生。

B 医生是研究一卵性孪生的权威,A医生向他望夫,分明是要他继续说下去,B医生砸了砸烟斗,咳嗽了一声,道:“一卵性变生是一个卵子,同时碰上了两个精子,结果卵子分裂为二,形成两个生命,因此,在母胎内所形成的两个生命,是同一个卵子的一半,这就使得在物体上看来是两个人,但是在精神上以及许许多多微妙的地方,实则上是一个人。根据文献的记载,一卵性双生子的怪事,是有著不可思议之处的,例如一个在美洲生伤寒病,另一个在欧洲,在最好的护理环境之中,也会染上伤寒症这是丹麦心理学家R·勤根的记录,也就是说,在母体内因卵子分裂受胎那种人目所不能见的微小偶然作用,能生出一种超越万里空间的影响!”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言道:“B医生,你不认为一卵性双生,竟出现一男一女不同性别的现象,这不是太出奇了么?”

B医生忽然笑了起来,道:“人类自称科学发达,但到如今为止,连生命的秘奥,都未能探索出一个究竟来。医学界更是可笑,将决定性别的因素,诿之于所谓‘染色体’,又创造了一套‘染色体’的数字决定性别的理论,这实在和哥白尼时代,教会认为地是不动的一样可笑!”

我想不到一句问话,竟会引出医生的一大篇牢骚来。B医生是第一流的科学家,他之不满意目前的科学家水平,这是一种非常容易理解的心情。

B医生以手指敲了敲桌面,道:“一句话,为什么在同样的精子和卵子结合过程中,形成胎儿,会有男有女,这件事,到如今为止,还没有人知道,染色体也者,只不过是人类自己为自己的无知作掩护而已,所以”

B医生望了望我,道:“你的问题,我也没有法子答覆。但是,一卵性双生出一男一女的例子,是极其罕见的,张氏兄妹可以说是有文献纪录以来的第二宗,第一宗是埃及医生卜杜勒一九三六年在开罗发现的,不幸得很,那两姐弟都因杀人罪而被判死刑。”

我立即道:“你是说,一卵性双生子因为性格的不完全,而犯罪性特强?”

我是准备在他说出了肯定的答覆之后,再举出张小龙的例子,作为反驳的。

但B医生究竟是这方面的权威,他想了一想,道:“也不一定,有的一卵性双生子,一个承受了完全美好的性格,他的为人,几乎是完人,而在那样的情形下,另一个则必然是世界上最凶恶的罪犯!而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的确,两个人的犯罪倾向,都特别浓烈。不过这也有后天的原因在内,因为一卵性双生,形貌神态,完全一样,自小便受人注意赞叹,这也极容易使他们形成自大狂的心理,自大狂便已经是接近犯罪的了!”

B医生的下一半话,我几乎没有听进去!

因为张小龙是堪称人格完备之极的完人的。

那么,难道张小娟便是“最凶恶的罪犯”了?

我实在难以设想这会是事实,但是张小娟种种神秘的行动,却又不得不使我这样想。

而且,在那一刹间,我还联想起了许多其他的问题来。例如:显然不是出自野心集团的毒针谋杀,那叠神秘失踪的文件等等。

这些事情,可能和张小娟有关么?是不是真的如此呢?

我想了一会,又打断了他们三个人的沉思,道:“那么,张小娟现在的情形怎样了?”

B医生道:“刚才为张小娟作全身检查的是C医生,我们不妨听取他的报告。”

C医生是内科专家,他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道:“各位,我没有什么话可说的,我只能说,张小娟的一切都正常,她根本没有病。”

我想不到C医生会这样说法,不禁愕然望定了他,因为张小娟分明是有著不安,何以竟会“一切正常”?A医生看出了我的惊愕,拍了拍我的肩头,道:“这是极其罕有的例子,当一对一卵双生的兄妹,在兄长死了之后,妹妹并没有死,但是,妹妹除了肉体之外,人所具备的其他,例如思想、精神、性格等等,这一类看不到摸不著的东西,却随著她兄长的死亡,而一齐消失了!”

我听得呆住了,发声不得。

B医生叹了一口气,下了一个结论,道:“所以,一卵性双生,事实上,仍然只是一个人,我们不应该视之为两个人,而只应该当他是四手四足两头的一个人!”

这些理论上的结论,我并不感到兴趣,我只是关心张小娟的情况,究竟如何,因为还有著许多未曾弄清的事,要等她来澄清的。

因之,我连忙问道:“三位的意思是,张小娟从此不会思想了?”

三位医生互望了一眼,C医生道:“是的,她会活著,体内的机能,也能机械地活动著,能够持续多久,没有人知道。但是在持续期间,她却丧失了一切能力,因为她的精神已经死了,只留下了肉体”

C医生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向A医生和B医生苦笑了一下。

因为作为一个内科医生来说,他刚才的那几句话,实在是完全推翻了他所受的医学训练的。但是他不得不那样说,因为眼前怪异的事实,确是如此!

至于一个人的思想、精神,怎么会在脑细胞完全没有遭受到破坏的情形之下,突然消逝,这只怕眼前三位第一流的专家,也无法解释了。

我呆了半晌,默默地站了起来。

A医生道:“我们和张老先生也很熟,我们都感到难以将这个结果永远瞒著他,因为他终于会发现他的女儿,实际上和一个以软塑料制成的假人,并没有多大的分别!”

我竭力地镇定自己的神经,才能忍受那些听来极其残忍的话。

对医生们来说,这样的一件事,只是医学上的一件不幸的纪录而已,而对我这样一个普通人有著普通人感情的人来说,这却是难以想像,不忍卒听的一件大惨事!

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呆了多久,因为那三位医生也完全在沉思著。然后,我才从烟斗的“吱吱”声中和烟雾中站了起来,道:“请三位将这件事暂时隐瞒著,由我来告诉张老先生如何?”

A、B、C三位医生都点了点头,我辞别了他们,走了出来。

在我出来的时候,我听到B医生正在叫通比利时皇家医学会的长途电话,分明他要和国际上杰出的医生,继续讨论这一件罕见的一卵性双生的例子。

我木然地离开,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我感不到温暖,我竖起了衣领,将头尽量缩入,我并不以此在躲避著什么,虽然我仍没有忘记纳尔逊先生的警告,但是我在知道了张小娟以后的命运的判断之后,我心中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使我要缩成一团,因为我心理上需要仔细地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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