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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南北-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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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夫人瞪了眼白仲安:“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白仲安一时火起,刚要发飙,看了眼手术室,又黯然了,摸出一根烟,走到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红灯突然灭了。

白夫人和白君守一下冲到门口,两个护士推开门,拉着病床从里面走出来。

“医生,医生,我孙女怎么样?”白仲安第一个拦住医生,医生刚做完手术,一脸疲惫,但仍恭恭敬敬:“首长放心,手术很成功。”

白夫人轻轻抚摸着白茶沉静惨白的面颊,直到这时才哭出来:“囡囡,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

白君守死死地盯着白茶的脸,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有一种猜测。白君守转身就走,他要去证实,到底是不是那个人,让他小妹连命都不要了。

宋北良睡得半梦半醒之间接到白君守的电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要我哥地址干嘛?”

“你到底给不给?”隔了一条电话线,宋北良仍能感觉到白君守的阴沉。

“出什么事了?”

“你不要管!”

宋北良慢慢又躺倒:“说吧,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哼哼。”白君守好像听了一个笑话:“我小妹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能帮什么忙?”

“什么?”宋北良一个激灵,爬起来,握住电话:“白茶怎么了?”

宋妈妈听到声音,起身打开房门,探头看了看:“北良,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哦。”宋北良回头,朝母亲笑了笑:“我出去一下,没事,你先睡吧。”

宋妈妈絮絮叨叨的转身关上门:“这么晚了,唉,孩子大了,管也管不住。”

宋北良的脚步顿了顿,又朝楼下走去。

白君守正在车里等他,见他进来,也不说话,直接跟司机说:“开车。”

车里的冷气开的足,宋北良只觉得一阵热一阵冷,心脏一个劲的乱跳:“白茶到底怎么了?”

白君守望他一眼,轻飘飘的递过来一张纸,纸上有淡淡的铃兰香。宋北良接过来,借着车窗外暗淡的光线,他看见整整一张纸,横七竖八的反反复复只有“宋南燊”三个字,他一眼就认出了全是白茶的字迹。

“我小妹啊,”白君守的声音在幽暗中响起:“昨晚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吃了一瓶安眠药。”

“一整瓶哪。”

平淡的声音里全是恨意,宋北良怔怔的捏着那张纸,一颗心缓缓沉下去。

敲门声响起时,宋南燊只是翻了个身,又睡着了。陈千瑶汲着拖鞋,凑到猫眼上看了看,楼道的灯已经坏了,外面只是一片黑暗。于是她又问:“谁呀?”

宋北良说:“千瑶姐,是我。”

陈千瑶这才把铁门开了个小缝,白君守已经踹在门上,又一把推开陈千瑶:“宋南燊呢?”

陈千瑶被推得一个踉跄,摸索着开了灯,局促的空间刹那间大放光明。宋南燊坐起身,睡眼惺忪,白君守凶神恶煞的把纸扔在他脸上,一拳狠狠打过来。

宋南燊被打得趴在床上半天没动弹,陈千瑶已经吓呆了,宋北良架住白君守:“君守,我哥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白君守赤着一双眼,恶狠狠地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小妹差点死了,差点就被他害死了!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宋南燊慢慢转过青肿的脸:“什么?”

陈千瑶拿毛巾轻轻给敷在宋南燊的脸上,宋南燊一把挡开,又问了一遍:“什么?”

“你昨晚到底对我小妹说了什么?为什么我小妹回去就吃了一瓶安眠药?”白君守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为什么?”

宋南燊双手抖得都不像自己的,展开那张纸,触目惊心的全是他的名字,一笔一划凌迟的好像是他的灵魂。他闭上眼,不忍再看。

宋南燊没有这样仓惶过,白茶的脸又浮在眼前,那样凄美的,那样决绝的,他只是从来没想到过她会爱得这样深。

陈千瑶目送着宋南燊离开,临走时,宋南燊望了一眼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心里已经有了预感,她想起第一次见到白茶,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满是愤怒的看着狼狈的自己:“你无耻!”

她又想起不久前见到的白茶,已经有了高贵的气势,藐视着她:“我说的都是实话。”

陈千瑶拿起那张纸,凑近闻闻,还有香气。回想当初在暗恋宋南燊的时候,她也干过这样的蠢事,自习课上,满满一张练习纸,写满了他的名字。

陈千瑶轻轻笑出声,自己唯一有的,终于也要被夺走了么?

过了两日,宋南燊始终没有回来。陈千瑶除了出门买菜就是守在房间里,第三天早上,她起得晚了些,出门时已近中午。刚走到楼下,有位穿正装的陌生男人走过来:“陈小姐,能跟我们走一趟吗?”

陈千瑶镇定的点点头:“等我回去把篮子放一下。”

那人也很客气:“好的。”

坐在车上时,陈千瑶到底按捺不住心底的忐忑:“请问,这是要去哪里?”

“不好意思,恕我不能透露。”那人也许是看出陈千瑶的紧张,又安慰了句:“陈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车窗上拉着窄窄的窗帘,外面的景色一点也看不见。陈千瑶想起古时的囚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坦然一些。

车子行走了很久,又走了一段山路,陈千瑶猜测大约已经到了近郊,常听人说近郊几座风景秀丽的山上住了一些首长,原来是真的。

胡思乱想间,车停下了,有人拉开车门,恭敬地请她下车。

日光洒下来,陈千瑶眯了眯眼,眼前不知是什么年代的建筑,三层的典雅小楼,楼前是一大片红玫瑰,鲜血般的花云霞一样盛开在绿枝上。陈千瑶在一旁略站了站,到底是富贵人家,别处从未见过这样繁花着锦的热烈场面,只是看着,已矮了气势。

带路的人很有耐心,没有催促,只是礼貌的介绍了一句:“这是夫人吩咐人种的。”

陈千瑶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跟着走入楼内。

把她引到一间会客室,那人摁了摁铃,又对她说:“陈小姐,夫人马上就来,您稍等一下。”

陈千瑶以为会看见宋南燊的母亲,没想到却是一位全然陌生的贵妇,样子看起来要比宋夫人年长一些。

贵妇很和蔼的坐到她对面,亲手往她面前的青花茶盏里斟了杯酽酽的茶:“陈小姐吧?我是白茶的祖母。”

陈千瑶震惊万分,抬眼看了看,又低下头:“白。。。夫人。”

甜言蜜语的寿命

“陈小姐是H省的人?”白夫人啜了一口茶,目光落在陈千瑶身上。

“是的。”

“H省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说起来,我还是两年前陪着白茶她爷爷考察的时候去过。”

陈千瑶愣了愣,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点点头。

白夫人轻笑了一声,忽然问:“陈小姐是愿意出国还是去S市?”

出国?S市?

陈千瑶想放声大笑,就这样了吗?难道她和宋南燊这五年来,一千八百多个日夜都是假的?

良久,陈千瑶抬起头:“宋南燊知不知道?”

白夫人看她的眼神,带着怜悯:“重要吗?”

“重要。”陈千瑶执着的看着白夫人,白夫人心中一动,蓦然间想起白茶,也时常有这样的表情,明明是妩媚的五官却流露出坚毅的神色。

白夫人叹了叹:“陈小姐,有些事不妨糊涂一些。你们还年轻,等到我这个年纪,人情世故都摆在眼皮底下,通通透透的,反倒没有意思了。”

陈千瑶没说话,只是死死地咬住下唇,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白夫人没有惊动她,端起茶盏,又抿了口茶。

旧年的洋房里,采光不好,哪怕是夏日的正午,房间里也透着股阴凉。院子里起了阵风,窗外的一棵树上叶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细碎的阳光照进来,光影流动间,茶盏里碧绿的一汪茶水霎时鲜活起来。

陈千瑶想起家乡的湖水,每到夏日,也是这样碧绿清亮。她每个周末从家里去县城的高中都要路过湖边,四周是郁郁葱葱的大山,只有这汪湖水鲜活灵动。

“我。。。去S市。”陈千瑶听见自己说。

出房间时,老式的机械落地钟“铛铛”的响起来。陈千瑶回头望了一眼,昏暗的房间,白夫人靠在沙发里,正侧脸看着窗外,剪影一般的画面,烙进了她的脑海。

还是来时的那人送陈千瑶回去,一路上,陈千瑶仿佛累极,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弄堂口,车子开不进去了,下车后,那人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陈小姐,请收好。”

陈千瑶接过信封,已然无所谓羞涩不羞涩了,直接把线一圈圈松开,往里看了看,隐约可以看见一些文件模样的纸张。她抬起头,不无讽刺:“怎么不是钱?”

那人似对陈千瑶的尖刻无所察觉,态度依旧良好:“陈小姐,支票已经在里面了。”

陈千瑶一时间觉得无趣,收拾起信封,往弄堂里走去。

到了家,陈千瑶把信封里的东西全部抖落在床上,有机票、给S市博物馆的介绍信、还有一笔对她来说不啻为天文数字的钱。

所有的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当,陈千瑶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妥当了,后天离开的机票、让B大历史系毕业的她去S市博物馆、够在S市买一套小房子的钱。

她缩在床边,呜呜的哭起来。

傍晚的时候,宋妈妈来到简陋的出租屋,抓着陈千瑶的胳膊祈求:“陈小姐,求求你放过我们家南燊吧。”

陈千瑶红肿着眼睛,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宋妈妈拿帕子擦眼泪:“陈小姐,南燊这些年对你好不好,你是知道的,你就当为南燊好,以后再也不要回这里了。”

直到陈千瑶上飞机,宋南燊都没有出现。她想起白夫人的话,人情世故都摆在眼皮底下,通通透透的,反倒没有意思了。她擦干眼泪,离开了。

“哥。”宋北良走到病床边,轻轻地喊了声。

病床上的白茶似有所觉,动了动眉头。宋南燊轻轻站起身,和宋北良一起走到病房外。

“哥。”宋北良说:“千瑶姐走了。”

宋南燊定定的看着白色的墙壁,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宋北良问了句:“哥?”

“哦。”宋南燊点头:“我知道了。”

宋北良在宋南燊身边站了片刻,转身轻悄悄的开门,进了病房。

这一层的病房都是高级的单人间,病人本来就少,平时总是安安静静的,一点医院的嘈杂也没有。

宋南燊站在走廊里,听见不远处的病房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京戏,大约是哪位老人家在看电视。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和着一阵急一阵缓的鼓点钻入宋南燊的耳朵里,他有些恍然,迷蒙间只有半阙词在脑海里反复的转,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暮凭栏,无限关山。

宋北良走进病房时,白茶刚好醒过来,揉了揉眼,朝宋北良一笑:“北良哥。”

宋北良轻轻走过去,俯身看着白茶:“感觉好点了没有?”

“嗯。”白茶点点头:“我哥呢?”

“他刚走没多久,说晚上给你带鸡汤来。”

白茶乖巧的应了声:“好。”

转眼,又睡过去了。

宋北良怔怔的望着白茶的睡颜,她到底是年轻,即使是这样折腾,脸上也没有憔悴浮肿,只是分外苍白一些,衬得眉心里的朱砂痣越发鲜艳了。

他心口一痛,想起那张写满“宋南燊”的纸,痛得像刀绞一样,无数个念头闪过,等到回过神,却是一片空白。

宋南燊走到宋北良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宋北良回头,艰涩的叫了一声:“哥。”

宋南燊偏过头,看了眼白茶,说:“我懂。”

过了两个星期,白茶出院了。

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也许是这一段时间都睡得太多,直到半夜,白茶还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忍无可忍,她拉开床头灯。灯光柔柔的洒遍了卧室每个角落,白茶赤着脚来到大玻璃柜旁边,推开磨砂玻璃,她所有的芭比都在看着她,或黄头发或黑头发,一张张的小脸上都是骄矜。

白茶伸出手拿下一个穿蓝色礼服的娃娃,雪纺的裙摆像鱼尾一样的层层叠叠的散开。她记得这是她十三岁生日的时候,白君守在友谊商店给她买的。

门外传来敲门声,白茶走过去,是白君守穿着睡衣站在门外:“小妹,还没睡呢?”

“没有。”白茶把白君守让进来:“睡不着。”

白君守走到书桌边,随意拿起一支笔在手里转,似叹似怨道:“小妹,你这次想吓死我们大家吗?”

从白茶在医院醒来,所有人在她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件事,仿佛她只是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胃病,而不是吞下一整瓶的安眠药。

今晚,白君守这样直接的说出来倒让白茶有些愣怔,她低下头:“哥,对不起。”

“嗯,小妹,你是对不起我们。”

白茶惶惑的看了眼白君守:“哥,其实,我。。。”

白君守走过来,把手摁在白茶肩头:“小妹,好好跟宋南燊在一起,他要是敢欺负你,跟哥说,再远哥也赶回来。没什么过不去的,以后。。。别犯傻了。”

“嗯?”白茶没有听懂,白君守用力拍了拍她,转身大步走掉了。

宋南燊再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包装好的礼盒。他笑意盎然的递给白茶:“看看喜不喜欢。”

白茶拆开盒子,里面是一套芭比娃娃,她也笑:“喜欢,南燊哥这是在哪里买的?”

“新开的那家东方商厦。”宋南燊擦了把汗:“里面各种高档新奇的东西都有,过两天,我带你去。”

白茶把娃娃从盒子里拿出来,照常梳梳头,放进柜子里,只是放进去时,手特意把后面的娃娃推了推。

宋南燊第一次进白茶的卧室,只觉得女孩子气十足,到哪里都是粉嘟嘟的摆件,稍一转身就看见一层又一层的蕾丝,还有整整一柜子让人叹为观止的各式芭比。

宋南燊试探着把手放在白茶柔软的长发上:“看来你哥真说对了,给你送芭比娃娃准没错。”

白茶仿佛没有察觉,歪着头看宋南燊:“南燊哥,你和陈姐姐分手了吗?”

宋南燊手一顿,重重的垂下来,白茶又问:“真的吗?是不是因为我?”

宋南燊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白茶脸上,勉强弯了弯嘴角:“我们分手了。”

白茶惊得往后一缩,又上前来拖住宋南燊的手臂,急急的解释:“南燊哥。。。”说完这三个字,白茶有一肚子的话却不知该怎么说,能怎么说,将将卡在那里,急得满头的汗。

宋南燊看着白茶,又像透过白茶看着别的什么人,白茶眼中起了一片缥缈的雾气,她颓唐的垂下头,说:“对不起。”

宋南燊走后,白茶把两个一模一样的芭比从柜子里拿出来,芭比这么多,她从没有收到过重复的。两个芭比好像双胞胎,连发丝弯曲的角度都完全相同,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这场仗,她明明是胜了,可她却完全品尝不到喜悦,只有满口的苦涩。

白君守去了欧洲,宋北良也决定去美国。走之前的那个傍晚,吃过晚饭,宋北良来找白茶辞行。

两人在大院里随意的散步,走着走着就逛到篮球场。几个半大小子正在篮球架下玩得正欢,白茶说:“我们过去坐坐吧。”

宋北良沿着场边找了找,白茶奇怪:“北良哥,找什么呢?”

“哦,找块干净点的地方。”宋北良看见一片平坦的石条,走过去弯下腰吹了吹灰,又用手指蹭了蹭,才对白茶说:“来,这里干净。”

白茶坐下,小心的敛了裙摆,抬头朝宋北良笑笑:“北良哥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挑剔呢?”

宋北良凝神的看着西边天空的晚霞,没有回答,也一笑。

石头上还留有白日里的余温,白茶把手撑在身后:“北良哥,你记得吗?我第一次见到你和南燊哥就是在这个球场。”

宋北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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