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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妖记-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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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以为这是一家黑店,杀人越货,劫取财物。
    所以他心中已经有所准备,但却没想到,敌人的攻击,竟然如此的迅捷、决绝、而且不顾一切。
    悍不畏死的扑击,背后潜藏的伏击,前门后门的策应,宁愿自己身死也不愿延误攻击时机的射手。
    那一刻,非间子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来自全世界的恶意,这种恶意,让他战栗,让他作呕。
    但是那又如何?
    非间子第一剑挡下了背后的伏击,这背后的人,给他的威胁最大,其攻击势稳力沉,非要他一剑专门应付不可。
    非间子第二剑,斩杀了扑击上来的三人,三人被拦腰斩断,化作了六截。
    非间子第三剑,飞掠而来,可以穿透盔甲的弩矢尽数挡下,没有一个进入他身边三尺。
    只有这三板斧?那一瞬间,非间子心中觉得,这些人的伏击,也不过是如此。
    但这并不是全部,不知道是被劲风掠过,还是被箭矢射中,悬挂在非间子头顶上的油灯突然爆裂开来,其中的灯油飞溅,落在了非间子的身上,面上。
    “嘶嘶”非间子但觉得自己的面上,头上火辣辣的痛,身上的衣服也迅速被烧破了一个个孔洞。
    这是!强酸!
    不只是强酸,还有火油,火油从四面八方喷出。
    那站在竹帘后面的厨子一直站着,直到此时,他才抬手丢出了一道火光。
    火光落地,地上铺着的稻草早就已经浸满了菜油,瞬间燃了起来。
    直到此时,那厨子才慢慢闭上了眼睛,缓缓向后倒去。
    “轰!轰!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地面之下,竟然还早就埋了火药,剧烈的爆炸声之后,整个房子轰然倒塌。
    白鹤惊慌地扑闪着翅膀,躲开那喷射的火焰,拼命地叫着。
    “鹤兄,不必惊慌。”火焰之中,一个人慢慢走出,火焰就在他身边三寸处燃烧着,却再也无法近身,他的衣服上全是破洞,身上却丁点伤痕也无,凡俗之士,怎么能够理解修道者的强大,他的身上更有异宝护身,对别人来说的必死之局,对他来说,却只是一场闹剧罢了。

第六十三章:一杀是非安能觉
    突然,他脚步一顿,低下头去。
    一只被强酸腐蚀,又燃起了火焰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早就扭曲变形的脸已经看不清样子,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但是那个人——那少年店小二却依然固执地拿着匕首,一刀插向了他的脚踝。
    匕首未至,剑光已经再次亮起,一颗大好头颅咕噜噜滚出去,大火燃起,瞬间吞噬了那颗头颅。
    非间子轻轻摇头,他裤脚之上,到底还是染上了血迹,这比强酸更让他厌恶。
    走出了火场,非间子回过头去,他记得还有一个人,但是那个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从火场里面出来。
    “救救命求求你救我”一阵痛苦的求救声响起,一个全身着火的人从火中慢慢爬了出来,他全身已经漆黑,向非间子拼命伸出手,求救着。
    非间子大步走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火人,冷声问道:“说,是谁让你们来杀我?”
    按照埋伏来看,那藏身在厨房里的厨子应该是主持者,非间子自问自己没有见过那个人。
    “是”火焰之中,那人痛苦地挣扎着,嘀咕着听不清的话语,就算是以非间子的耳力都听不清楚。
    “是谁?”非间子沉声问道。
    “是我!”那人身下,一直紧紧抓着的钢刀自下而上划出,划出一道雪亮的弧线。
    非间子早就有所防备,飞剑直接格飞了钢刀,然后直射地上那人的面门。
    就在此时,那人猛然一个转身,飞剑从肩头穿过,而他的身子另一侧,一直被压在身下的短刀亮了出来。
    “咔嚓”一声,短刀的卡簧被打开,想要拔刀而出,肩膀却猛然一阵剧痛。
    竟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力气了吗?
    那一刻,落千山心中满是绝望。
    费尽心机,重重布置的连环杀机,却连对方的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
    自己带来的四个心腹亲兵,每一个都已经心存死志。
    但是他们的死,却毫无意义。
    而最后关头,自己拼着尊严不要,拼着骄傲不要,拼着一切都不要换来的最后一个机会,竟然被自己错过了吗?
    他拼命地挪动身子,想要把腰刀村正拔出来,此时此刻,这把刀已经是他唯一的希望。
    子柏风,你可千万不要骗我,否则我做鬼也不会饶了你!
    他的心中大吼。
    “动啊,动啊,你这只该死的胳膊,你动啊!”
    非间子垂首看着那挣扎着的人,尽管那人满面黑灰,身上还燃烧着火焰,但是那一刻,他却认出了这个人。
    有些人,只需要看眼睛就能够认出来。
    是蒙城府那个武将,那个曾经被自己一眼钉死的武将。
    而此刻,他是如此的可怜,如同一只虫子一般在地上蠕动着,却被飞剑钉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鲜血就像是不要钱的一般从他的肩头喷涌而出,浸染了半个身体,就连火焰都被压灭了去。但是,他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是把刀拔出来,又怎么样?
    他看着那人挣扎着,蠕动着,像是一个摇尾乞怜的可怜虫一样挣扎着。
    真的要到此为止了吗?
    子柏风,别让我在九泉之下抓到你!
    落千山闭上了眼睛,终于,还是失败了吗?
    就在此时,他感觉手中的钢刀动了一下,被拔出了一丝丝。
    只是一丝丝。
    但是,无论是拔出多少,只能被拔出一次的腰刀村正被拔了出来。
    就在那一瞬间,非间子觉得自己的耳边,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
    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在四周不知何处,在天地之间,在他的心中,朗朗地念诵着。
    从未听过的诗句,却每一句都有着其韵味。
    “徒流杀人血,神器终不忒。”
    “杀人辽水上,走马渔阳归。”
    “杀人如剪草,剧孟同游遨。”
    “果然田成子,一旦杀齐君。”
    “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九月匈奴杀边将,汉军全没辽水上。”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
    “突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千骑归。”
    但这些诗句,到了最后,却只有一个字,在不断地反复念诵着。
    “杀!”
    “杀杀!”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刚才被人刺杀时,非间子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来自全世界的恶意。
    而现在,他却发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恶意。
    那恶意,不是来自别处,而是来自他的心底,似乎他就是那该杀之人,那十恶不赦,天地不容的罪人!
    他该死!
    他该被碎尸万段!
    他该死无葬身之地!
    他活着天地难容!他不死谁死!
    “滚出去!”非间子猛然摇头,舌绽春雷,一声怒吼。
    脑海中的杀字已经没了,但是却还有一个声音喃喃地响起。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
    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
    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
    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
    声音低沉,是从身下趴着的那人身边传来的,是落千山在念,更是那腰刀在念。
    念完之后,落千山抬起头来,双目圆睁,口中怒喝一声:“死!”
    一道雪亮的光芒,从落千山的怀中飞出,直射非间子的面门。
    村正,腰刀村正。
    只能出鞘一次的村正。
    一刀即出,阎王索命!
    死!
    那一刻,正在青石前讲课的子柏风身体突然一颤,回头看去。
    那一刻,府君猛然抬起头来。
    那一刻,先生眉头皱起。
    那一刻,鸟鼠山上正在布阵的老道手一松,一颗玉石掉落尘埃。
    那一刻——
    天地之间,响起了一声炸雷。
    是一个大大的死。
    死!
    但是,非间子没死。
    飞剑回援已然不及,但是非间子却没有被杀死。
    在腰刀村正飞临面门的刹那,非间子铁口钢牙,一口咬住了刀尖!
    他乃是鸟鼠观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是师父和师兄寄予厚望,认为能够振兴鸟鼠观的人物,乃是三十年便已经登堂入室的修道者,他不可能这样死,也不会这样死!
    心若铁石,他心不死,人就不死!
    入口一股甜腥味,非间子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个念头:“毒!”
    一般的毒,譬如砒霜,非间子根本就不惧。
    但是这不是一般的毒,乃是山中最毒的竹叶青,被养妖诀诸般淬炼,所吐出的剧毒。
    毒虯相视振金环,狻猊猰貐吐馋涎。
    用毛笔蘸取青蛇之毒,一遍遍书写在刀刃之上,千遍,万遍,直到这刀几乎无法承受。
    这是一把腰刀,但更是一把妖刀!
    腰刀村正,妖刀村正!
    它出现,就是为了杀人的,是子柏风毕生的恶意与信念所凝结。
    谁说,秀才不能杀人?
    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
    咬住了刀锋,非间子已经倾尽全力,但是他不可能毫发无伤。
    刀锋轰然破碎,而后他的口中一痛,一麻,然后麻痹感瞬间蔓延开来。
    他知道,自己中毒了,这毒性之猛烈,超出了想象。
    他立刻伸手入怀,取出了师兄配制的灵丹,拔开瓶塞,一口全部吞下。
    一粒即可解百毒的灵丹,师兄曾经叮嘱,不到关键时刻不得使用,整瓶吞下之后,竟然仅仅能够压制这毒性片刻,但是这片刻的时间,已经足以让他杀死眼前的人。
    伸手一引,飞剑从落千山的肩头拔出,然后又向前一指,飞剑飞射而出。
    你让我死,我也让你死!
    我不死,你死!
    落千山想要躲开,却已经动不了了。
    他失血过多,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再坚强的意志,也无法对抗身体的虚弱,他此时还能醒着,已经是奇迹。
    死了便死了吧只可惜,不能看着非间子死。
    但是他能看到非间子的面色。
    他的面色铁青发紫,已经开始浮肿,他的手伸出来,但手却一直在抖。
    他也已经不行了。
    可惜我看不到了。
    落千山坦然地迎接飞剑,就像是老官,小亲兵,像其他的兄弟们一般。
    谢谢你,柏风。
    我已经死得其所了。
    但是,他也没死。
    就在飞剑临身的刹那,他听到了一声破裂声。
    破裂声从怀中响起,子柏风最终给他的那个信封封口的火漆破裂了。
    平平展展的信封,好像在其中藏了整个世界,在挣断火漆的同时,就猛然爆炸开来,一道光芒从中射出。
    光芒盘绕在落千山的面前,化作了漫天的龙。
    是的,龙。
    大的小的,黑的白的,黄的绿的,红的紫的。
    各色各样的龙,大大小小的龙。
    不是真正的龙,而是龙字。
    用各种颜料,各种笔墨,各种字体写成的龙字。
    刹那间,飞剑已经射入了这些龙字之中。
    顿时,就像是激活了什么,那些龙字瞬间活了过来,抽横挪竖,就像是在伸展筋骨。然后猛然向前扑出,一个个蜿蜒着,涌向了那飞剑。
    此时此刻,谁还敢说那是字,那就是龙!
    大的小的,黑的白的,黄的绿的,红的紫的!
    龙!

第六十四章:一龙凌霄鹤影孤
    龙!
    翱翔九天,万物之尊的龙!
    一只龙,两只龙,三只龙九只龙!
    最大的九只龙前仆后继,终于硬生生挡下了那剑光,非间子伸手又划,飞剑转向,再次向落千山射去。
    九只最大的龙已经消耗殆尽,接下来,再无可挡飞剑之物!
    但是龙不挡,它逃!
    大大小小的龙盘绕着落千山的身躯,落千山的胳膊,把他包裹在其中,然后转瞬飞起,化作了一条巨龙,蜿蜒而去。
    “追!”非间子捏完了最后一道法诀,剑光宛若经天长虹,直追前方的巨龙而去。
    哪怕是天高地远,也誓要屠龙!
    做完了这最后一步,非间子再也支撑不住,他闭上眼睛,向后倒去。
    他那坚定的道心,终于宣告破碎,失去意识之前,心中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想不到我非间子,最终竟然死在一个凡人手里。
    凡人,凡俗之人,不是弱不禁风,任由拿捏吗。
    却为何,会如此?
    非间子想不通。
    他是鸟鼠山的非间子,是师门千年一见的天才。
    他却这样死在山下。
    愧对师父的期待,愧对师兄的教导。
    师兄
    对不起
    我先去见师父了
    非间子倒地,再无声息。
    白鹤扑上前来,哀哀叫着,它从小生在鸟鼠观,壮年时,非间子上山,它载着非间子飞遍鸟鼠山,而现在,还跟着非间子下了山。
    它只是一只灵鹤,虽有灵智,却不如人类。
    但它也知道,它大限将至,此次下山,说不定再也没有回去之期。
    非间子道心更稳,修为更高,他不知道自己在夺灵抢势,但是被夺被抢的老鹤何曾不知道?但是它愿意。
    不能成妖又如何?
    它生是鸟鼠观的鹤,死是鸟鼠观的鬼。
    鸟鼠观没落太久了,昔日千鹤腾空,它在同伴群中大声欢笑。
    而今形单影孤,它再无同伴。
    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只要非间子,他能够继续活下去,成长下去,振兴鸟鼠观,让鸟鼠观恢复当年千鹤腾空的盛景,它愿意付出一切。
    终于,老鹤不再叫了,它低下头去,轻轻用脑袋蹭着非间子的面孔。
    英俊出尘,丰神如玉的年轻人静静躺在地上,如同睡着了一般。
    它回过头去,火焰已经渐渐熄灭,残肢断躯,血腥焦臭扑鼻而来。
    为什么人类要互相残杀呢?凡人、仙人都是人,不能和平共处吗?
    它不懂。
    但是它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它曲起一腿,昂首望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鹤唳。
    太阳当空,映照在它的额头之上,它额头一点朱红,就像是太阳在熠熠生辉。
    然后,那点红色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了一颗红色的珠子。
    鹤顶之上,一点朱红。
    世人都说,鹤顶红乃是剧毒之物,但事实上鹤顶一点朱红,是精血凝结之所在,是这世界上最大补的东西。
    鹤类能食毒虫,吞毒蛇,无惧蛇毒。
    而这老鹤的毕生修持,都在这一点精血之中。
    而现在,这滴精血凝结起来,在它的额头滚动片刻,最终滚落了非间子的口中。
    老鹤再次昂起头,发出了最后一声嘶鸣。
    然后它回过头去,望向了鸟鼠山的方向。
    回不去了
    细长的脖颈重重垂下,临死,犹向着鸟鼠山的方向。
    鸟飞反故乡,狐死必首丘。
    
    “先生,怎么了?”看子柏风抬头看着南方的天空,久久不语,众多学子们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他们还从未见到过子柏风这个模样。
    “今天的课程结束了,你们先回去吧。”子柏风道。
    此时的青石之畔,摆了十多张长条桌和长条凳,依着山势摆开,散成一个半圆形。
    青石愈发大了,整个都悬空在了小溪之上,而青石身边的空地,也神奇地变大了许多。
    这种神异之处,说没人发现是不可能的,每日早晨来到青石之畔,学子们除了抹去晨露之外,还要收拾地上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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