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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落雨潇潇-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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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安想起康熙治世的手腕,不由得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说不准,或许太皇太后能瞧在与公主素日的情分上,劝皇上饶了孙将军也未可知。”
孔四贞苦笑道:“太皇太后虽然对我视同己出,可绝不会因我再干预朝政。况且龄哥起兵之后,太皇太后只怕早已恨我入骨,如何还能替我去劝皇上?”说着叹了口气,怔怔地瞧着窗外出神。
崔安见她沉默不语,也不知该当如何答话,屋中一时寂静异常。
过了半晌,孔四贞收回目光,缓缓地道:“我当年一时意气,酿成今日之祸,是我害了龄哥。这些年来,每当我想到此事,总是恨不得自己立时死了,可是,我却舍不得龄哥和庭训,可事到如今,舍不得也得舍下了。”
说着从墙边的描金卧柜中取出一个方方的木匣,交到崔安手中,低声道:“这木匣里有一封信,请你带我呈给太皇太后,然后再用这匣子盛了我的首级,交给皇上,只有如此,皇上才能赦免龄哥的谋逆之罪。”
崔安退后一步,摇了摇头道:“这个万万不可!就算皇上肯因此赦免了孙将军之罪,可孙将军又怎肯以你一死来换取他活命?如今之计,唯有劝动将军,远走高飞方为上策。”
孔四贞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想?可如今他心意已决,谁也劝不动,又能怎么办?”
崔安咬咬牙,沉声道:“既然劝他不动,咱们就只好来硬的。请公主这就收拾好衣物银两,待将军布置完军务回到府中,我就将他制住,夫人即刻便带他出城,一走了之,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做打算!”
孔四贞不觉眉头一展,愁容尽去,喜道:“崔姑娘好计!我这就去预备。”她为人甚是能干,不出半个时辰,已收拾好诸般应用之物,备好马匹,只待孙延龄回府。
可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从日上三竿等到了正午,又从正午等到了日头西斜,孙延龄却仍是不见踪影。
孔四贞几次派人出去查探,却均是不得要领,眼看着黄昏将至,终于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孔四贞不觉喜上眉梢,立起身来走到院中,只听一人在院门外朗声道:“卑职严为训求见夫人!”
孔四贞知道这严为训是孙延龄帐下的火枪营管带,平时是孙延龄的贴身护卫,料是孙延龄派他回来传话,忙道:“进来说话。”
严为训应了一声“是”,疾步走入,朝着孔四贞单膝跪倒,朗声道:“卑职见过夫人!”
孔四贞摆摆手道:“免礼罢,将军现在何处?”
严为训立起身来,仍是恭恭敬敬地道:“禀夫人,将军半个时辰前单身出城,说是要面见吴世琮,还严令卑职不许禀告夫人。”
孔四贞大惊失色,颤声道:“吴世琮已到了城外?”
严为训道:“正午时分,吴世琮的大军便已到桂林城外五十里扎营,且一到就派人送信,说是请将军过营一叙。”
崔安万未料到孙延龄竟然只身入营,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孔四贞更是惊得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严为训见孔四贞不答话,又躬身道:“将军临出城前还吩咐卑职遣散营中兄弟,每人发五十两银子回家。卑职见事关重大,想先来禀明夫人,可将军竟然命人将卑职关了起来,待将军出城之后,卑职这才设法离开,所以直到现在才来给夫人报信。”
这火枪营是孙延龄帐下精锐,仗着火器犀利,马雄一直颇为忌惮,可孙延龄竟然下令遣散火枪营,这岂非是自绝生路?
孔四贞愈想愈是害怕,颤声道:“现下火枪营的人都……散了?”
严为训道:“如今营中的士卒已散去大半,只有一些忠心于将军的并未离开,愿意在府中保护夫人,卑职已将他们尽数带来,布置在府门外。”
便在此时,忽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似是有人踉踉跄跄地疾奔而至,紧接着一人在院门外大叫道:“夫人,不好了!”
孔四贞当得此际,反而镇定下来,大声道:“进来回话!”一名身穿火枪营服饰的士卒随着话音冲入院中,这人身上衣衫似乎被无数利刃划过,早已破破烂烂,脸上又是血迹又是汗水。
严为训瞧见这人,登时面色大变,厉声道:“我让你们偷偷跟着将军,相机保护,你回来作甚?”
那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道:“将军刚一出城,迎面便遇到吴世琮的人马,不由分说便把将军擒住。弟兄们为保护将军拼力死战,将军命我……”说到此处,忽然一口气窒在胸口,双膝一软摔倒在地,严为训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竟然已气绝身亡。
第204章 搜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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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四贞心下一沉,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眼前似乎见到了孙延龄尸横就地的惨状,陡然间天旋地转,身体摇摇晃晃便要向地下倒去。
崔安疾步抢上,伸手扶住她肩头,低声道:“夫人宽心,以孙将军的武功,绝不至这么快就遭他们毒手,吴世琮只怕还要押着他面见吴三桂,咱们想想法子,定然能救将军出险。”
话音甫落,只听前面屋顶上有人朗声笑道:“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思啦!”严为训应变甚快,一转身之间已从腰间拔出一支短铳,厉声道:“什么人?”
他话音未落,只听从将军府外传来一怔砰砰砰砰的火枪击发之声,过得片刻又传来一阵长声惨呼,中间还夹杂着一个人的怒骂声,但接下来就再无声息。
严为训饶是久经沙场,仍禁不住面色一变:听这声音,守在府外的火枪营士卒不是均已身亡,便是已被对方擒下,不论来者是吴世琮还是马雄,这将军府已是危在旦夕!
崔安踏上一步,护在孔四贞身前,低声道:“夫人,我护着你冲出去!”便在此时,屋顶上说话那人已飘身掠入院中,
只见年纪约在三十多岁,肤色微黑,剑眉凤目,钢刀握在手中,但并未出鞘,刀柄正中镶嵌着一块蓝宝石,正是吴三桂的侍卫总管保柱!
崔安情知保柱从未见过自己真实相貌,倒也并不慌乱。孔四贞此时却是挺直了身体,方才伤心欲绝之态一扫而空,踏上一步,盯着保柱冷冷地道:“吴世琮来了?”
保柱情知这中年贵妇必是孙延龄的夫人孔四贞,见她明知丈夫被擒,府第也被围,却仍是处惊不乱,亦是暗自钦佩:早就听说孔四贞娴熟弓马,颇有丈夫之气,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虚!
他本是奉了吴三桂之命协助吴世琮南下拿人,对于孔四贞并不愿缺了礼数,微一拱手道:“吴将军即刻进府。”一瞥眼间忽见孔四贞背后还立着一名白衣女子,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孔四贞本也算得上美艳动人,但与这女子相比,只怕就差了不止一筹。
保柱见这白衣女子负手而立,神色淡然,似乎丝毫不以面前之事为意,心道:孙延龄并无妾侍,这女子在此地出现,绝非常人,倒要小心才是。
便在此时,只听院门口有人哈哈大笑道:“好,好!今天能有幸谒见孙夫人,吴世琮何幸如之!”随着话音,院门外两队兵卒疾奔而入,一到院中,便弓上弦刀出鞘,将孔四贞、崔安和严为训三人围在垓心。
紧接着有两人一前一后缓步走入,前面那人锦袍玉带,身形魁梧,正是吴世琮,后面那人亦是一身官府,一张枯干蜡黄的脸上掩不住欢喜得意之色,正是东路总管马雄!
吴世琮未见过崔安本来相貌,倒还不知她是何人,但马雄却一下子认出她正是数日前在漓江之畔的女子,回想起当日崔安出手势如闪电,神鬼莫测,仍是心有余悸,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孔四贞并不理会马雄,盯着吴世琮冷冷一笑,道:“吴大人,你把延龄抓走在前,又闯府在后,我倒想请问,我夫妇两人究竟有何过犯?”
吴世琮见孔四贞言辞锋利,倒也不敢小觑,淡淡地道:“孙延龄心怀叵测,私通清廷,元帅命我将他擒拿归案,若有抗拒,格杀勿论。但此事与孙夫人无关,元帅念在昔年与令尊的故人之情,特命我迎接夫人入湘。”
孔四贞冷冷地道:“一派胡言!延龄现在何处?”
吴世琮阴森森地一笑,一挥手,数名士卒手持单刀,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白衣人走了进来,夕阳斜照之下只见这人衣衫早已被利刃割得破烂不堪,肩上腿上还有鲜血在不断渗出。但他步履从容,面上没有一毫惊惧之色,虽然是钢刀架颈,走在数名押送的士卒当中,倒似是正在侍卫的前呼后拥之下巡视四方一般,这人正是安远将军孙延龄!
孔四贞蓦然间见到丈夫,心下一阵酸痛,颤声道:“龄哥,你……”说到此处,泪水簌簌地落了下来,喉头一阵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孙延龄见崔安立在孔四贞身后,登时放下心来,微笑道:“阿贞,又不是小孩子了,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马雄从一名士卒手中抢过单刀,横在孙延龄喉下,阴恻恻地笑道:“孙将军,这些年来你对本镇耀武扬威,占尽了上风,只怕做梦也没想过还有今日罢?”说着手上微微加力,刀刃已是割破了孙延龄颈下的皮肉,鲜血登时沿着刀刃一滴滴流出。
孙延龄冷哼一声,闭目而立,并不理会马雄。
此时将军府中早已是一片大乱,各院都有到处搜查的士卒,惊叫声、哭喊声、呵斥声乱成一片,一名校尉从院门奔入,对着吴世琮屈膝行礼,大声道:“回禀将军,标下已命人搜遍全府,找不到孙庭训的下落!”
马雄闻言面色一变,手下加力,厉声道:“姓孙的,你儿子现在何处?”孙延龄见他们搜不到孙庭训,更是放心,淡淡地道:“我孙延龄纵有过犯,罪不及妻孥,你找庭训做什么?”
马雄怒极,抬起手来正要打向孙延龄,忽然又阴阴地一笑,道:“你不说难道我就猜不到?你定然是把儿子藏到高士天家里,以为这样就能逃过追捕?”
崔安心下一惊,右手悄悄握住了短剑的剑柄,心道:只要这姓马的下令去搜查高宅,就立即出手制住吴世琮,就算冒再大的风险,也顾不得了!
孙延龄冷冷地瞧了马雄一眼,又似有意似无意地将目光瞟向崔安,随即闭上双目,不再说话。
马雄收回钢刀,瞧着崔安,忽然色迷迷地一笑,道:“孙将军不必心急,孙夫人是元帅点名相请,本镇自然不敢冒犯,可这位姑娘原来是将军的红颜知己,不知是否也随将军一起入湘?”
第205章 义结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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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雄因有保柱在侧,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踏上数步,色令致昏之下竟然想来拉崔安的手。
严为训突然冲上数步,短铳指向马雄的面门,沉声道:“马大人,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半句,休怪我手下无情!”
马雄面对黑沉沉的铳口,全然不以为意,笑道:“严管带,演戏也不必演得这般过火罢!赶紧把孙夫人押过来!”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孙延龄情知只要严为训用火铳指向孔四贞,崔安纵然武功再高,也难以带孔四贞逃脱,厉声道:“严为训,你是马雄的人?”他方才一直神色淡然,此刻语声又是焦急又是失望,似乎霎时间已是方寸大乱。
严为训的火铳依旧指向马雄的脑袋,并不瞧向孙延龄,缓缓地道:“不错,我正是奉了马总管之命到将军身边卧底。”
孙延龄瞪视着严为训,并不说话,但目光中充满愤恨之意,若是目光可以杀人,严为训早就被他杀死了千百次。
严为训仍是不瞧向孙延龄,淡淡地道:“马总管命我随时向他密报孙将军的消息,这些我都没有忘记。可到了将军帐下之后,发觉孙将军为人光明磊落,对我又委以腹心,严为训也是七尺男儿,怎能再做出背叛将军之事?所以这些年来,凡是机密大事,我从未泄露给马大人。”
马雄万料不到严为训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由大吃一惊,面色一沉,登时笼罩了一层杀气,阴森森地道:“严为训,这两年来你的妻小锦衣玉食,花费了我不知多少银子,可是你别以为我马某人只会使钱,不会杀人!”
严为训冷哼了一声,道:“马大人为我买房置地,自然是花了不少银子,可为何我几次想要让家人回乡居住,马大人都是一概不许?当年马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当铭记不忘,但严为训也绝不会因为报恩,做出不齿于人之事!”
马雄甚为恼怒,厉声道:“既然如此,当初派你潜入火枪营,你又为何一口应允?”
严为训冷冷地道:“当时我家人俱在马大人掌握之中,马大人但有所命,我又岂敢不遵?马大人尽管放心,此事严某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马雄一惊,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大声道:“严为训,你要干什么?”
他话音甫落,蓦地里只听孙延龄大喝一声,身上的麻绳被崩得结界而断,马雄大惊之下挥刀便向孙延龄肩头砍去,两人相距甚近,孙延龄此时双手甫得自由,又是无寸铁在手,待要闪避已是不及。
崔安立在孔四贞身后,待要跃上相救亦是不及,眼见到寒光一闪,钢刀已距孙延龄肩头不逾数寸,突然之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院中陡然硝烟弥漫,中间还夹着马雄的长声惨叫。
孔四贞只听得一阵衣襟带风之声,孙延龄的声音已在耳边响起:“阿贞,你没事罢?”转头瞧去,却见孙延龄手中拎着一柄单刀正立在身旁,虽然身上伤痕累累,可却是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身边,不由喜极而泣,哽咽道:“龄哥……”
此时院中硝烟逐渐消散,只见马雄仰面朝天倒在地下,胸腹间被火枪轰出了一个大洞,肚破肠流,其状至惨,显是不得活了。
吴世琮亦未料到孙延龄竟然能自行挣断绑绳,但他自恃有保柱在侧,自己带来的士卒又已将这小院团团围住,倒也不怕孙延龄逃走,只是冷冷地道:“严为训,你恩将仇报,真是好汉子!”
严为训抛下火铳,凝视着马雄的尸身,惨然道:“马大人,我这是迫不得已,只望你在九泉之下体谅我的苦衷。”
吴世琮冷哼一声,道:“人都死了,你还这等假惺惺的做戏,又做给谁看?”
孔四贞低声对孙延龄道:“龄哥,咱们和崔姑娘一道冲出去!”说着便要抽出长剑。
孙延龄却伸出手按住剑柄,摇了摇头,道:“阿贞,今日能再见你一面,足见老天爷待我不薄。”说着瞥眼瞧了瞧马雄的尸身,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又道:“马雄这厮终于死在我眼前,也算是老天爷有眼。如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和庭训,若是你一时忍耐不住,随我而去,我就当真是死不瞑目了。”
说着,伸出手去抚了抚孔四贞被晚风吹乱的秀发,孔四贞抬起头来,凝视着这个曾以为可以共度一生的男子,二十多年来的日日夜夜蓦地里兜上心头,只觉得心痛欲碎,想哭却又哭不出声,泪水簌簌而下,夕阳斜照之下,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吴世琮暗自叹了口气,心道:此情此景,美人似水柔情,孙延龄又如何舍得弃下孔四贞而去?
孙延龄转过身去,拍了拍严为训的肩头,笑道:“严兄弟,孙延龄一生自负英雄好汉,今天算是服了你啦!只恨我不能早几年慧眼识人,少和你喝了几年好酒!若是不嫌弃我这个将死之人,咱们就在此地结为兄弟如何?”
严为训见孙延龄丝毫不以自己是马雄派来的奸细为忤,不由心下一宽,胸中更是豪气陡生,大笑道:“正是求之不得!”
当下孙延龄、严为训相对而立,同时跪倒相互拜了八拜,竟然就在此地义结金兰。两人结拜已毕,各自起身,孙延龄大笑道:“好兄弟!这是我平生又一大快事!”
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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