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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落雨潇潇-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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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傲华狂笑道:“不错,我正是高奉玉!当年那贱人找人假扮仇家将我掳走,那人在我脸上砍了一刀,只道这小小婴孩重伤之后必死无疑,就把我扔到荒郊野外,扬长而去。可是老天有眼,那贱人在给两个孩子对调襁褓时被高家的一名下人暗地瞧见,他初时不知那贱人有何用意,待到孩子被抢走,这才恍然大悟,情急之下不及禀告高守一,自己远远跟在那人身后,这才把我救起。”
杜晓月奇道:“高家孩子被抢,高守一为何不派人追回,反而是一名下人跟在来人身后,找到了孩子?”
西门傲华咬牙切齿地道:“那贱人的毒计设计得丝丝入扣,这边孩子刚一被抢走,后院马上便是一阵大乱,紧接着便有下人发现一个裹着高奉云襁褓的婴孩被摔得血肉模糊,脸上已是难以分辨。那贱人一见到这孩子,便扑上去哭得死去活来,大家只道这孩子定然是高奉云,哪里还想到要再去寻找?”
杜晓月点点头,道:“那下人既然救回了你,为何不抱着你去找高掌门?”
西门傲华苦笑道:“若你是高守一,有人抱着一个脸上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孩子来,说是你的儿子,你相不相信?”
他顿了一顿,又道:“当时我脸上伤势极重,那下人只得先把我寄养在乡下家中,原打算若能将我的伤养好,便趁机禀告高守一。但不知怎的,那贱人居然对他起了疑心,对他百般刁难,眼看金龙门是呆不下去了,他便趁机盗出了《金龙秘要》,抱着我远走他乡。”
“在我十五岁上他生了一场大病,临终前才把我的身世说出,从此,我日思夜想便是要报仇,哈哈,我终于报了大仇!”说着,又是一阵狂笑。
崔安长叹了一声,道:“你也是高家之后,与你有仇的不过是高家二夫人,她既然已死,你又何必杀了高家满门?”
西门傲华笑声陡歇,紧紧盯着崔安,冷冷地道:“我是高家之后?金龙门上上下下谁又会认我这个高家之后?他们既全然不以我为念,那就全都该死!我自生下来到现在,全赖养父抚养,高家又何尝对我有半分恩惠?高守一只知溺爱高奉云那西贝货,何曾有半分想起我?哈哈,高守一,你做梦也没有想到金龙门灭在我的手中罢?”
崔安只觉得他的目光犹如野兽一般,面庞也因仇恨而扭曲变形,模样甚是可怖,不觉轻叹一声,道:“这个你就想错了,在高掌门的心里,他疼爱的是你高奉玉,丢失的那个孩子才是高奉云,他对你实在是好得很啊!”
西门傲华本是身世凄惨,这才变得性情偏激,心里一味只记着高家的仇恨,却从未想过,除了高奉云母子之外,高家上上下下无一人知道真相,只道是金龙门的掌门人正是自己高奉玉,而并非是高奉云!
这数十年以来,西门傲华卧薪尝胆,念念不忘报仇,这牛角尖便愈钻愈深,终于难以自拔。此刻被崔安一语点破,不啻是半空中打了个霹雳。
回想起血洗金龙门总坛那夜,不知有多少金龙门弟子为保护“高奉玉掌门”而死在自己鞭下,心头不由一阵迷惘,喃喃地道:“难道我当真错了?”
杜晓月大声道:“岂止是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
第146章 九州铸铁成一错
(今日第一更,第二更今晚送上,请大家继续关注、支持)
西门傲华并非天性残忍好杀,只是因为一出生就几乎被人谋害于襁褓之中,被迫流离失所漂泊江湖,眼看着仇人取代自己登上金龙门掌门之位,每日里一呼百诺、锦衣玉食,在他的心中便日渐一日被仇恨所填满,认定世上之人均和高奉云母子一般歹毒无耻,是以下手杀人往往是毫不容情。
可是,如今被崔安一语点破,突然之间发觉这些年来自以为刻骨铭心的血海深仇居然大半出于自己虚构!
一时之间,不觉心中茫然若失,再经杜晓月这一声断喝,陡然之间天良发现,周身冷汗汩汩而下。
养父高福临终前的叮嘱自己的话蓦然间浮上心头:“我当初救你,无非是激于天良,气愤二夫人心计歹毒,想要保留你高家的一脉骨血,可从没想过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我没什么学问,可还知道做人第一要紧的就是良心!如今老爷被二夫人蒙蔽,不知道你流落在外,等你将来把金龙秘要上的鞭法练成了,自然就可认祖归宗。可是你若用这秘要上的武功做什么坏事,我就算是死了,也死得不安心。”
在高福过世的最初几年,自己还时时想起这番话,可后来孤身漂泊江湖,贫苦交加,想起那冒名顶替的高奉玉此时正在金龙门享受父母之爱、人间之乐,便仇恨渐长,终于无法自拔,投身拜月教,终于借拜月教之势血洗了金龙门。
回想起血洗金龙门总坛那夜,高家有不少老幼妇孺惨死在自己鞭下,他们临死前惊恐无助的目光犹自历历在目,突然之间,心中万念俱灰:我手上沾满了亲人的鲜血,早已是百死莫赎,可死了之后,却又有何面目去见养父?低声道:“费义山,你要为高家满门报仇,这就杀了我罢!”
费义山默然半晌,俯身给他解开了穴道。西门傲华一怔,沉声道:“要杀便杀,何必如此婆婆妈妈?”
费义山长叹一声,道:“你若不是高家之后,我原可一剑杀了你,可现在,唉……!你走罢!”
西门傲华缓缓立起身来,瞪视费义山半晌,忽然仰天惨笑道:“你不杀我?嘿嘿!你不杀我!”向前走出数步,夹手抢过一名侍卫的单刀,横在颈间,疾速无伦地向内一拉,登时颈间鲜血狂喷而出,身体软软倒地。
费义山万未料到他竟尔挥刀自尽,大惊之下抢步奔到他身边,西门傲华死志甚坚,这一刀挥出创口极深,鲜血转瞬间便将地上的积雪染得一片通红,此时天空中又有雪花飘下,片片白雪落在血泊之中,立时化成了血水。
西门傲华本已近昏迷,见费义山俯身上前,便探手怀中,似是要取出什么物事,但手伸到中途,忽然身体一阵抽搐,就此气绝身亡。
费义山知他临终之前要拿给自己的物事定然甚为要紧,当即伸手到他胸前衣袋翻检,袋中除了一些散碎银两之外,还有一个以油纸层层包裹的方形之物,瞧上去极似是一本书册。费义山心下一动,打开油纸,却见书册封皮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金龙秘要”。
费义山不由一阵苦笑:高奉云武功被废,此时不知流落何处,高奉玉又挥刀自尽,高氏一脉只怕已然从此而绝,纵有金龙秘要在手,又有何用?
杜晓月解下缠在腰间的金龙软鞭,双手捧与费义山,道:“这金龙软鞭本是西门……高奉玉从金龙门抢来,自当物归原主。”
费义山精神一振,接过软鞭,一拱手道:“今日之事,多谢两位相助。西门傲华……这高奉玉的尸身还要烦劳二位代为掩埋,费某这就动身去寻找高掌门,相助他重振辽东金龙门!”他既然已知西门傲华才是真正的高奉玉,自是不能再称呼高奉云为高奉玉,只得含糊称作“高掌门”。
杜晓月微微一惊,道:“高掌门流落江湖已近一年,武功又已被废,只怕难以找到。”
费义山沉声道:“这个我岂有不知?但高掌门现下已无亲人,所剩者唯有费某这个朋友而已,费某又岂可弃他于不顾?倘若老天开眼,让我找到他的下落,自然是好,否则,费某有生之年,皆为寻找高掌门之日!”说着一拱手,道:“两位,告辞!”不待崔杜二人回答,便即转身飘然而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之中。
崔安瞧着他的背影,暗叹了一声,心道:想不到这位崆峒派前辈竟是一位如此至情至性的奇男子,此人平时不常行走江湖,侠名不彰,如今江湖中被称作“大侠”者不知凡几,但又有几人能如他一般为朋友两肋插刀?
而杜晓月却是注视着西门傲华的尸身,亦是长叹一声,黯然道:“人在这世间,善恶当真是只在一念之间,只可惜他悔悟得太迟了!”
崔安走到杜晓月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西门傲华一生被仇恨所纠缠,此刻寻个了断,焉知不是大解脱?”
言犹未了,一阵寒风吹过,夹杂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漫天飘下,拜月教众人的尸身有的已被覆上了薄薄的积雪。
赵守信此时已带领众侍卫从客栈中找到一辆平板车,将尸首一具具抬到车上,要拉到镇外掩埋。两名侍卫去抬东方岳的尸身时,忽听“啪”的一声,一封信从他衣袋中落了下来。
原来崔安方才挑断东方岳肩头筋络时,剑刃也将他怀中的衣袋割破,两名侍卫将他尸身抬起微微一晃,这封信便掉了出来。
赵守信上前拾起,双手呈给崔安,崔安走到客栈门口,借着店内的烛火看时,只见信皮上写着: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吴三桂亲启。不由冷哼一声道:“这吴三桂脸皮当真是厚得可以,假称反清复明不算,还自封为兵马大元帅!”
杜晓月在一旁也瞧得清楚,奇道:“这人写信不合规矩,他既然将吴三桂的官职写在前面,后面就不该直书他的名讳。不过这笔字龙飞凤舞,倒似是一个饱学之士所写。”
第147章 帝秦何必又亡秦
(今日第二更,明天继续更新,感谢大家的支持!)
崔安拆开信封,只见里面共有两张纸,她拿起第一张轻声念道:“字呈吴大元帅钧鉴:风闻吴元帅起事,遣人相邀。四新才疏学浅,无安邦定国之才,亦不足以助元帅翻云覆雨,惶恐之至。今后当寄身山林之间,不问世事。特赋诗一首,以赞吴大元帅文治武功。”
杜晓月笑道:“这封信皮里阳秋,可把吴三桂损得不浅,咱们倒瞧瞧他诗里写些什么。”拿过第二张纸,果见上面是一首七言绝句,念道:“李陵旧事风尘久,三十年来讵卧薪。复楚未能先覆楚,帝秦何必又亡秦?丹心早为红颜改,青史难宽白发人。永夜角声应不寐,哪堪思子又思亲?徽州谢四新。”
崔安听到“徽州谢四新”几个字,不由“咦”了一声,要过第二张纸瞧了瞧,笑道:“原来这封信是谢伯伯写的。”
杜晓月奇道:“你认得此人?”
崔安点点头道:“谢伯伯和我爹爹是多年好友,他们当年在辽东与吴三桂同在洪承畴帐下,曾相互引为至交,吴三桂降清之后,曾数次派人招揽。我爹爹当年就是不屑与吴三桂同流合污,这才遭到灭门惨祸,如今吴三桂定然又是打听到了谢伯伯的下落,想要派这些人威逼谢伯伯为他卖命。”
杜晓月又将信看了一遍,笑道:“我瞧这信上的口气,你这位谢伯伯定然是已然远走高飞了,这才留下这封信气一气这老贼。”
崔安亦是笑道:“以谢伯伯的聪明才智,岂能落到吴三桂的手中?这首诗可是把吴三桂骂到了骨子里,若是给他看了,还不气得半死?”当下将书信收好,一行人将拜月教众人的尸首运到镇外掩埋,顶风冒雪朝着长沙而去。
这一日到了长沙附近的浏阳,已是康熙十七年的新春。
早春二月的天气依旧是寒气逼人,连日来阴雨绵绵,地上泥泞难行,街巷中冷冷清清,行人十分稀少。
此时吴三桂与安亲王的大军已在长沙对峙多日,浏阳地近长沙,早已是人心惶惶,不时有前线战事流言传来,往往是一夕数惊。不少有钱人家纷纷离城避祸,但更多的人无处可去,只能留在城中听天由命。
城中的各行店铺因为生意清淡,大都早已关张,偌大的一个浏阳城居然只有寥寥数家茶馆酒楼仍在做生意,但光顾的客人也是少得可怜,往往一天之内也卖不出一桌像样的饭菜。
崔安一行人在城中找了好几条街,方找到了一家仍在开门迎客的客栈。这家客栈名为“迎春老店”,掌柜的和伙计的待客态度倒也和这“迎春”二字颇为相符。
在这兵荒马乱之时,本来就是商旅断绝,一天也等不到一个客人,可突然之间来了这一大群衣饰华贵的豪客,一开口就将客栈尽数包下,简直是财神爷从天而降。
那掌柜喜得心花怒放,亲自上前迎客,前前后后伺候得无比周到。这浏阳城距长沙不过百里之遥,长沙的消息一日之内便可传到城中,有什么风吹草动,立时便是全城皆知。
崔安叫过那掌柜的问话,那掌柜的见“财神爷”动问,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吴三桂屯兵岳麓山下,安亲王岳乐则扎营于长沙东南的官山之后,两军军营均是横亘数十里,相互之间遥遥相峙,亦是不过数十里。从去年秋天起始,两军便如此对峙,吴三桂还不时从后方调来援军,但双方却不知为何同时按兵不动。
前些日子连接下了几场大雪,战场之上泥泞冰冻,估计至少要等到春暖花开之后方始开战。
崔安听罢问道:“安亲王的军营距此地有多远?”
那掌柜的道:“出城向西,至多二三十里。”
崔安点点头,摆手命他退出。杜晓月见崔安神情凝重,知她心意,笑道:“去安亲王大营中去瞧瞧也好。”到得后半夜,两人悄悄出了客栈,浏阳城城墙不高,两人径自从城上跃下,施展轻功向西而去。
行得一阵,远远地只见一片星星点点的灯火,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少,只觉得这灯火似乎已与天边的群星相接,崔安禁不住低低一声惊呼。
杜晓月亦是吃了一惊,低声道:“清军这军营如此势大,两军只怕是要在此决战了。两人悄悄来到距军营二三十丈处,只见这营寨之外挖着两三丈宽的壕沟,壕沟之内还筑着高高的木栅,墙内影影绰绰有不少军士在巡逻,守卫甚为严密。
崔安与杜晓月相视一眼,同时上前轻轻跃过壕沟,眼见一队巡逻军士刚刚从木栅前经过,当即纵身而起,越过木栅闪进了军营。
两人仗着轻功高明,一路躲过巡逻的士卒,沿着中央直进。只见这军营之中营帐一座连着一座,无边无际。再向前走,巡逻的士卒渐渐增多,若再想前进难保便会被人发觉,想是此处已距中军大帐不远,故而守卫如此森严。两人相视一眼,悄悄从原路退出。
出了军营,崔安长吁了一口气,道:“清军必与吴三桂有一番大战,哼!这老贼是这次死定了!”想起全家人惨死在吴三桂手下,禁不住又是珠泪盈盈。
便在此时,忽见远远有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疾掠而过,奔入了右侧的树林。两人好奇心起,循迹前去,悄悄隐在树后,向林内瞧去。
月光之下只见一男一女相对而立,那男子背对两人,而那女子的面庞恰是被树枝的阴影所遮,一时之间瞧不清面目。
只听那男子道:“你别傻啦!这些年来我所做之事,哪一件出过纰漏?这回也绝不会有错,否则五阴山怎能有今日的局面?”
那女子立在树影之中,却是默然不作一声。
第148章 林中密语
(今晚第一更送上,第二更稍后。请大家多多支持!)
崔安心下一震:这人是五阴山山主厉啸天!耳听得身旁杜晓月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当即悄悄伸过手去握住了他的手。她心知杜晓月对师父至为敬爱,此时见到厉啸天,难保不会突然奔出相见,但此时大事未成,若是走漏一丝风声,都足以前功尽弃。
杜晓月突然听到师父的声音,狂喜异常,当时便想奔出去相见,但便在此时,忽觉掌心一暖,知是崔安伸手相握,不欲自己贸然现身,而与此同时,心下忽然一凛:师父为何到了长沙左近?难道也与两军交战有关?
便在这一凝神间,只听厉啸天又是柔声道:“梅儿,你今天为何如此固执己见?你说此事凶险万分,就更不应弃我而去。你在我身旁还可彼此有个照应,你若走了,我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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