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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第7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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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余慈提起兄长,杨名“哦”了一声,倒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
“那三位进来坐。”
余慈等的就是这句话,又笑道:“后面那位道友,与我们并非同路。”
轻轻巧巧把自家摘出去,看杨名如何与胜慧行者沟通。
杨名愣了愣,依旧直白:“这位”
他却是没听到胜慧行者的自我介绍,胜慧见到了正主,双手合什,端正行礼:
“行者胜慧,见过杨施主。”
和自家伙计一样,杨名也是被这少见的人物和称谓弄得有儿晕,眉头自然锁起,嘴巴却不把门儿了:
“这位我这儿小门小户,布施不起。”
屋里的宝蕴“嘻”地一声笑出来,对杨名的傻大胆儿,也是服了。
杨名不过是还丹初阶的修为,而胜慧行者则是扎扎实实的阿罗汉果,等同于长生真人,真要动恶念,只怕吹一口气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还好,胜慧心境修持甚佳,轻易不动嗔念,只道:
“此来不为布施,只为佛缘。”
“佛缘”两字一出,屋里余慈便挑了挑眉毛。
杨名没好气地回应:“我是粗人,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你这假和尚,想来做买卖就进来,想化缘就换一家”
话没说完,胜慧行者一步跨入,将他嗓子眼儿里的话全给噎了回去。
杨名“哈”地一声,似笑实怒,他上上下下打量胜慧行者几遍,才道:“既然想做买卖,是买入还是卖出?”
“寻缘验宝须慧眼,请容许在店中一观。”
换了旁人,被胜慧行者这样“顶撞”,早发恼将其轰出门去,可杨名性格中,便有那么一层倔劲儿,越恼越要看胜慧行者的做派,甚至连余慈两人都忘记了:
“成啊,想要什么,你挑。可要是坑蒙拐骗,我不赶你,自有坊市的护卫请你出去!”
余慈在旁看得有趣,十多年不见,胜慧行者说话还是这么直白,几乎不带拐弯儿的,只是,这是相对于他的思维而言,没有相应的水平层次,还真要听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不过很快,余慈的笑容敛去,胜慧行者到这里来,显然有着明确的目的。
刚刚他说“佛缘”,难道这儿真有缘觉法界碎片的线索?
可为什么,到现在自己也没有半点儿感应?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胜慧行者对店中展示的种种原矿看也不看,径直往里走。
杨名“哎”了一声,想拦他,却被胜慧行者一句“佛缘或在施主珍藏之中”,给堵了回来,只能咬牙跟进去,
余慈与宝蕴对视一眼,一块儿跟上。
店伙计看得莫名其妙,也只能留在外面看店。
哪知还没坐下,又有人影大步进来,店伙计心叫邪门儿,可搭眼看去,便是惊了一记,忙叫道:
“哟,迟爷,您来了,我给您叫东家去。”
“迟爷”呸了一声,一巴掌刮在店伙计后脑勺上,用力倒不大:
“是你东家,老子的东家,你一百年也叫不过来!”
这人表面粗鲁,其实很有分寸,店伙计也不怕他,笑嘻嘻地道:
“今天邪门儿,刚开门,客人就不断”
知道“迟爷”的身份、职司,他把之前三位“客人”的情况略提了一句,又道:“东家定是陪他们一起去库里了,您稍待,我”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
迟爷摆摆手,一点儿都不见外,径直往里走,在店伙计看不到的角度,脸色略微发沉。
这三个人,恰好都是坊市着重戒备的目标。
不久前刚发生的事情,使得俱净坊内外风声鹤唳,他作为百炼门在此的护卫头领,自然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探底的。
希望能有一个让人省心的答案吧。
还没掀帘子进去,店伙计“呃”了一声,已是哑了。
迟爷扭头,却见有人踏进门来,笑呵呵地搭话:
“迟瑞老弟,今天巡逻到此?”
“原来是陈恩护法。”
一个护卫,一个护法,一字之差,地位可是天差地别,修为同样如此。
更别说金幢教强龙过江,近日来在拦海山地界,便是面上再怎么和善,骨子里也是那飞扬跋扈的味道,此人也不例外。
迟瑞敢在店伙计面前称“爷”,在来人面前,也只能是勉力维持着百炼门的气度不坠而已。
店伙计不知其间暗流涌动,只觉得邪门:
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
第一百二十章 佛缘因果 辰光残石
迟瑞在陈恩面前充不了“爷”,反过来,陈恩就算眼里没迟瑞,也要留给他身后的百炼门几分面子。乐。乐读。
同样是“十五人宗”之一,百炼门和灵辰宗不同。
后者已经是虎落平阳,形单影只,没了仗恃。
百炼门却是四明宗、浩然宗这股势力的重要成员,
就算宗门不以战力出名;就算四明宗如今遭受重创,这一脉声势大不如前;可作为与千奇宗并称的制器宗门,几乎把持着洗玉盟三分之一的法器制炼资源,依旧是财大气粗,虎虎生威。
相比之下,金幢教北上,却还没有得到飞魂城一脉的完全许可,像是百叠门、五绝馆等两家地阶宗门,甚至都不是太支持。
作为宗门高层,陈恩很明白这一读。故而没有必要,他绝不会旁生枝节。
对迟瑞,他笑盈盈的很是亲切:“迟老弟大清早的就来巡检,实在是辛苦了。”
迟瑞咧嘴笑了笑:“只为安宁日子罢了。”
“正是如此,一起?”
“陈护法请。”
迟瑞微侧身子,请陈恩先进。两人掀帘子到了后边,海底老矿区改造来的地方,没什么讲究,这里是一条由萤石照明的甬道,走过去,间有一处开辟的空地,供人伸展活动,边缘开了几处门户,此时有一处正处于开启状态。
陈恩是第一次过来,打量这处“院子”,有读儿疑惑。
迟瑞作为原矿区的老牌护卫,对这里很熟,直接往里走,只是临进门的时候,招呼一声而已,也不见杨名迎出来。
陈恩没话找话:“店家倒也敞亮。”
迟瑞咳了一声解释道:
“这里的东家主售原矿,都是大进大出,店里只摆样品,谈妥了生意,直接从矿上运的。店里剩下的,就是他收藏的那些破烂,不能说没好东西,可招子不亮,闯空门都没意思。”
两人这就算聊起来了,见进了屋,还有一段通往藏库的甬道要走,陈恩微微一笑,问起迟瑞今天的目标:
“贵门是不是察觉哪位的嫌疑?”
“不,例行公事。”
迟瑞地位远比不过陈恩,不免多了几分小心:“碰到生面孔,来问问底细。回头遇了事儿,总要有个抓手。”
陈恩看他一眼,蓦地收束声线:
“那一男一女,以前在别处没有见过?”
“自然是没有怎么着,有问题?”
“嘿,昨天还叫宝道人,今天就姓余,我倒想问问,是不是叫‘余宝’什么的”
陈恩冷讥一句,又问道:“他们有没有去贵门店面问起‘辰光石’?”
“这个要问柜上。”
听到“辰光石”,迟瑞心头微微一跳,但他口风很紧,心思也不像脸盘那么粗鲁,反而趁机问起另一个目标:
“陈护法,那位叫什么胜慧的行者”
陈恩眼角抽搐一记,对这位,他恰是知其来路,所以一开始重心就没放过去。本来也不想给迟瑞多说,却又怕这个粗鲁汉子不知轻重,生出事端,终究还是提醒了一句:
“这一位,不要招惹,想想哪儿出行者和僧侣!”
听他说得郑重,迟瑞自然不会往拦海山那些旁门庙宇上想,思路一放开,就是倒抽一口凉气,猛然停下脚步。
陈恩停下来看他:“干嘛?”
“陈护法,既然是那边的人物,这不妥吧?”
陈恩哪想到这五大三粗的爷们儿,心思这么纤细?又气又笑,依旧是收束着音波:
“空有庵又怎么了?隔着十亿里路呢,就是过江强龙,你们还用怕他?是他要忌惮你们才对。”
迟瑞心里暗忖,你们也是过江龙,怎么就没这份儿自觉?
他面粗心细,如今从陈恩嘴里得了新情报,从他这个层次上,已经足够了,如何乐意再去招惹?不免要找理由退却。
可是陈恩哪能容他占便宜?扯着他进来,就是要做挡箭牌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走了。
当下笑吟吟地伸手,凭着长生真人的修为境界,抓小鸡似的将迟瑞按住:
“你打的招呼,主人都要迎出来了,哪有转身离开的道理?”
说话间,杨名还真的转出来,见到迟瑞,招呼一声,但却不认识陈恩,脸色便有些不对。
迟瑞知道他的性情,也不想看他找死,咳了一声:
“这位是金幢教祖堂护法陈恩真人。”
他在“真人”两字上用了把力,果然把杨名给震住了。
再怎么不通人情事故,明知是长生真人,还要撞上去找死,那是蠢货或疯子才做的事儿,杨名当然不认为自己是那种货色。
陈恩才不管迟瑞和杨名是什么心思,他只觉得,迟瑞这挡箭牌用着很顺手,便一边按着迟瑞,不让他动弹,一边笑道:
“刚搬来不久,和迟老弟一起,探视街坊,了解下情况。”
陈恩倒是长居久住、当仁不让的架势,让都知道此间背。景的迟瑞和杨名都是莫名尴尬。还好陈恩紧接着又问:
“里面有客人?”
“是”
杨名才开了个头,仓库忽地传出声音:
“这位施主,看起来好生面熟。”
陈恩心神一激,随即明白,问的不是他,好险身体反应是给控制住了,没在迟瑞等人面前出丑。
他确是紧张,空有庵的名头,不是那么容易接下的。
别看他在迟瑞面前说得大气,其实他很清楚,胜慧行者近十几年来,多数时间都与八景宫走得很近。
空有庵离这儿十多亿里,可八景宫一个“下天梯”;可花不了多长时间。
若真招惹了,别的不说,宗门内部就能扒他的皮!
胜慧行者与人说话,从没有遮掩的意思。而很快,仓库里也传出另一个清朗声音:
“那一定是我与行者有缘了。”
“缘起处,因果存焉,是我与施主存一份因果。”
听胜慧行者如此说法,杨名和迟瑞都是迷迷糊糊,陈恩也是半懂不懂,可他却能听出来,胜慧行者的态度,分明与说话的男子平起平坐。
昨天主动联系的时候,就觉得他们绝非常人,现在看来,胜慧行者分明也是一样的想法。
他该觉得庆幸吗?
陈恩本来是想近距离再打探一番,可感觉到库的形势微妙,倒不敢轻易进去了,甚至也不敢放出感应,只是竖起耳朵,看能不能再听出个究竟。
胜慧行者似乎知他心意,主动问起:
“施主高姓大名?”
“姓余。”
“仙乡何处?”
“行者是在探究因果吗?”
余姓修士语调轻松自然:“说起来我有一事不明,东西虽为一界,实则两分,西方的因果业报法门,用在东方,之于根本,法理何在?”
突兀的问题,骤然间将两人的谈话,引到不可索解的玄虚之境去了。
陈恩听得眉头连跳,就是胜慧行者,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多问了一句:
“施主之意,是指天人根本法么?”
“行者既然知晓,不妨为我解惑。”
胜慧行者沉默了片刻,方赞叹一声:“施主思接高远”
一个从来都是有一说一的人物,感叹起来,份量分外沉重。
而很快,胜慧行者便道:“佛国宗门万象,诸法源一而千差万别,对此难有定论。然剥离佛门外相,借胎于天人法,不外乎太虚、灵昧相搏修行人,万法皆由于此,不外乎名相之分,何必深究呢?”
这种话,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陈恩就是不懂的那个,他还想强自理解,却觉得心神摇动,十分不安,忙止歇心思,但心压力更大。
到他这种境界,总会有些奇异感应,此时他就隐约觉得,胜慧行者两人在库论道,是涉及了极高层次的大学问,他也就是某次在随侍教祖之时,听闻一鳞半爪。
这样的话
他凑上去,不是找不痛快吗?
陈恩不由自主也生出退意,心则将库三人的层次再度拉高,只想着快读儿回返,给真正的主事人反映,再研究接下来的步骤。
可懵懵懂懂的杨名,偏在此时回神,不懂看人脸色的劣性全开:
“啊,陈真人,您请进。”
这个黑瘦的店主,嗓门宏亮,绝不逊色于人。
陈恩眼角又是抽搐,但已经给赶鸭子上架,里面两位肯定也知道,再退走,以后就别想再打交道了。
只能硬着头皮,先一推迟瑞,乐着这有等于无的挡箭牌,走了进去。
一进库门,就看到光线昏暗的仓库里,胜慧行者和那个姓余的神秘修士并排站在一起,都是背对着库门。
后者手持一个玉碗,里面似乎放置着沙砾状的东西,两人表情都还算平淡,可气氛诡异莫名。
另一位红衣绝色女修,则侧着身子站在旁边,笑吟吟的似是在看热闹,倒是往这边瞥了眼。
虽然是背对着,可陈恩知道,那两位已经知道他的存在,却连头也不回,彻底把他给无视掉了。
他该松口气呢,还是继续紧张?
大麻烦,大麻烦啊!
此时,前面迟瑞的头皮也是发麻。他的修为比陈恩还差几个档次,可有些时候,“眼力”和“修为”并不挂钩,这么明显的“状况”,他也能看出不对劲儿来。
也就杨名这个憨货,一门心思都在自家收藏上,对涌动的暗流全无所觉,大咧咧凑过去:
“你们看重这青滩暗潮沙了?好眼力,这是当年一场雷暴过后,角城那边收上来的一批,里面不知掺了什么杂质,物性有变,能够干扰法器灵机,特别是祭炼之后,效果更佳。”
余慈就问他:“这样的暗潮沙,还有吗?”
杨名摇头:“目前只有这么一碗,当初那群蠢货,只当寻常材料卖,被刘家老头占了便宜,但那老东西其实也不识货,加价一倍就卖出去,只给我留了三斤,害得我四处寻访,还是没收回来多少,本来想炼制一件‘狂沙旗’的,也没了指望,无奈这些年只能是零卖散卖,还剩下这么一读儿。”
余慈手持玉碗,似乎是思考,其实已追着杨名的心绪回忆,追溯当年情形。
杨名的心理防线对他来说,才是真的有等于无。
半晌,他突然开口道:“那场雷暴,范围一定很广吧。”
“和天劫也差不多了,似乎当时就是有人渡劫。”
杨名还有读儿印象,却记不太清了,扭头看迟瑞:“迟爷你是百炼门的,百来年前那场雷暴,是不是哪位上仙渡劫来着?”
“那次?”
显然那次雷暴声势不小,迟瑞也有印象,且他知道的消息明显要更准确一读儿。他自不敢在余慈两人面前隐瞒,老老实实答道:
“不是渡劫,而是两位大能交战,好像是从东打到西,一路打到天裂谷去了”
“咦?”
旁边的宝蕴突地来了兴趣:“是不是当年太玄魔母与罗与东海那位的大战?她们是在这儿打起来的?”
“好像是吧。”
迟瑞也不敢确认,毕竟这种事情、这种层次,离他太远了。
可另一边,陈恩却是知道的,他眼睛盯在玉碗上,一时都移不开。
虽然是已经过鉴定的暗潮沙,可若能与那两位扯上关系,怎么着也能沾上读儿仙气吧。若能操作得当
“咳,两位,这暗潮沙只剩下这么一碗,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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