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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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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冠并没有因为出身戒律部,便刻意保持严肃庄重的姿态,该笑便笑,毫不做作,前面一言一行也都是合乎情理法,令人心折。也无怪乎李佑称她为戒律部的第一流人物,现看来,是很恰当的。
不过,刚刚还大力夸赞的李佑,此时却是有了大现,他凑过身来,圆脸上挤眉弄眼:
“梦师妹,你这戒律部的高徒,竟畜养生灵,以为玩物,不知是犯了哪条戒律哪?”
女冠看他一眼,垂眸道:“宗门戒律,并无不可畜养生灵一说。”
李佑难得找了一个因由,哪能轻易放过,忙大力摇头:“不对不对,要我说,戒律部那几部戒律清规,洋洋洒洒上千条、数万字,限得人几乎要成提线木偶一般,怎么会允许你这不务正业的做法?”
梦微被他纠缠,也不生气,只淡淡道:“提线木偶如何修道?李师兄说笑了。”
李佑继续抬杠:“左一条清规,右一条戒律,一层层捆上来,不是提线木偶又是什么?”
“戒律之于修行,从不是束缚手脚,只是规范矫正修道人偏移的心性,使其见真性、明真意,合道含真。若是真的心地光明,德充道极,于行走坐卧之间,早已是无戒可说,无律可持。即‘戒无不戒,不戒乃戒,戒无所戒,乃为真戒’是也。”
梦微说至此处,目注李佑,轻声道:“若是真的触犯戒律,不妨扪心自问,自家道心可是坚定、言行根源于何等心思、是否真的没有被私心好恶左右,这一点,李师兄是比我清楚的了。”
李佑面色尴尬,显然是说不过她,梦微也不为已甚,她手臂微挑,水相鸟当即展翅飞翔,远去高空,这时她道:
“这水相鸟也不是我要的,而是为朋友代购。”
“呃,这水相鸟还要送出去吗?”
经由这么一回失而复得的反复,宝光倒有些舍不得了,他问了一句:“谁呀?”
梦微回应:“是万象宗的慕容师姐。”
“万象宗?”
“慕容师姐?”
这两个名号无论是对宝光还是余慈,都很陌生。倒是一旁的李佑叫了起来:
“慕容,哪个慕容?慕容轻烟?”
余慈瞥去一眼,觉得李佑脸上表情非常震惊,不是先前那种逗乐取笑的夸张表现,而是真的给震住了。而获得了梦微的肯定回应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就呆滞掉了:
“梦师妹,以你的性子,怎么和她交了朋友?”
梦微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微皱眉头,没有说话。然而李佑却紧赶上来:“梦师妹,你是不是不知道,洗玉盟那边,慕容那女人,可是出了名的”
说了半截,忽地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窒了一下,才续道:“是出了名的厉害!万象宗都快装不下她这尊大菩萨了,她什么时候又和你搭上线的?”
梦微摇头道:“李佑师兄,背后不言人阴私!”
每当她指名道姓,便是说人触犯了戒律,但这时候,李佑却是硬了起来:“我说的是事实好不好,洗玉盟那边,谁不知道这女人的手段。一个普通宗门弟子,靠着认干哥、拜义母,改换家姓,一跃成为宗门领袖,这是不是事实?
“她一个人还不算,万象宗她手里,就成了墙上的茅草,随风两边倒,越倒越不得了,这难道不是真的?梦师妹,你常山门,难得出山游历一次,见识还浅,可不要被人骗了”
相较于李佑,梦微显然为冷静,她没有和李佑争论,只道:“我与人结交,自有我的看法。”
李佑还想再说,另一边,余慈给宝光使了眼色。经过昨夜的磨合,两人的默契又上了一个台阶,当下宝光便叫道:“你们说点儿能让人听懂的事情好不好?我和余师兄都这儿呢。”
这话只有他能说,效果本也不错,但接下来,小道士的好奇心占了上风,随口道了一声:“那个慕容轻烟,真的那么吗?”
看到梦微一旁,小道士终究不敢说得太直,把话给含糊过去,可是这么一来,前面刚打的岔,岂不又转回去了?
余慈翻了个白眼,眼看李佑又给引起了话头,止心观内却响起了钟声。那是观道士午课结束的标志。
李佑本还想再说,但悠悠余音里,他好像记起了什么事,愣了愣,忽然看向宝光:“对了,你是不是说,于师叔让我午课前去找他?”
宝光也傻了眼:“我说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显然,因为金川这一档子事,他们把于舟的吩咐忘了个干净。
宝光大叫一声,连掐印诀,召唤鬼纱云下来,李佑脸皮比他厚,既然已经晚了,挠头之后也就笑起来。这时候再说那个慕容轻烟,就不合适了,等鬼纱云降到合适的高,他挟着宝光直接跳上去。坐云上,他却还不死心,回头问梦微:
“那慕容轻烟怎么过来?”
梦微沉吟一下,还是告诉了他:“乘移山云舟到此。”
“移山云舟,也就是这两天了。唔,奇怪了,那女人虽无宗主之名,却有宗主之实,怎么有空耗上一年半载的时间,往这边来的?”
又看下梦微,女冠没有理他。
李佑嘿了一声,再和余慈打了个招呼,和宝光一起驾云而去,云端犹自传来他的叫声:
“若她来了,师妹和我打声招呼,那位大名鼎鼎的‘洗玉飞烟’,我必然是要好好见识一回的!”
第100章 连星
第100章 连星
对李佑这种口吻,地面上的梦微只能摇头,余慈却看得笑起来。
此时林间只剩下他二人,袅袅钟声过后,倒是愈显清幽。午后的阳光穿透林隙,照射下来,映女修身上时,大部分都被粗布道袍吸纳,只有映着女修面颊的那份光芒,眩目动人。
余慈看得很舒服,也就大大方方地看着,梦微似乎思考与那位慕容轻烟有关的问题,没有意这个其实有些失礼的举动。
不过这样一来,二人相对沉默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
等双方反应过来,本能地便想找个话题,可两人相识未久,一时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余慈倒因为刚刚听了李佑和梦微的争执,有几个概念上的问题弄不明白,比如洗玉盟、比如万象宗、又比如那个名声似乎不太好的慕容轻烟,但想想梦微现的心情,想了想,干脆就不问了,只是合情合理地说了一句废话:
“敝人入门之事,请梦师姐多费心了。”
梦微看他一眼,很流利地回应道:“自会秉公行事。”
得到这预料的回答,余慈便笑。他也以此为由头,向梦微告别。
此时余慈已看出来了,因为与李佑的争执,此刻梦微的心情其实不太好虽然这情绪被她的过人的修养控制着。
正如梦微自己所说,她不是被清规戒律束缚的木偶,又怎会完全没有情绪波动了?
为了不惹人嫌,现不走,待何时?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要不是你挡我那记,那个余慈早就给网住,任我宰割”
居住的客舍,金川咆哮,因为刻意压住了嗓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显然是愤怒到极致。
匡言启不一言,山林,李佑早做过示范,而刚刚他也已经把该说的、该劝的都讲了,金川不是笨蛋,早该明白那情势下,做什么都是错,可现依然是这种态,只说明这家伙纯粹是泄,并没有与人讲道理的意思。所以,他只能听任其吼下去,直到厌倦的那一刻。
终于,金川反反复复强调自己的正确,抱怨别人的错误之后,也觉得没意思,到里间去了。匡言启坐椅子上,盯着分隔内外的帘幕,良久,垂下脸,将唇边的冷笑掩住。
他很不屑金川今日的行径。
实力不足、身份尴尬、地点也不适合,情理上则名不正、言不顺,甚至连个确切的计划都没有,只凭着一腔好恶,便冲上去和那个杀人如麻的家伙正面放对。若不是止心观外,而是某个无人的荒野上,匡言启很肯定,现金川已经是身分两半的残尸。
“蠢货!”
心做出评价,匡言启也很明白金川的心思。这位金大府主的侄孙少爷,打小便抱定一个心思,认为白日府就是他们金家的,金焕之后,便将由他金川来执掌这个大势力。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日后顺利执掌白日府,成为绝壁城的人上人。
正因为如此,余慈的行为才让他那般暴怒:三名管事,二十余名的府卫、亲卫,代表的是白日府的坚力量,是他日后支配绝壁城的资本,而就是这样一股力量,已余慈剑下灰飞烟灭,他甚至还没有真正尝到掌控那力量的滋味!
余慈不是杀的不是管事、亲卫,而是割下了金川的肉,这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又怎能不切齿痛恨?
匡言启却不一样。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份,也许他是陆扬的弟子,是匡政的亲侄子,是白日府的未来之星,多年后,也许就是辅佐金川的大管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终究还是人下,终究不能摆脱事实上家仆的身份。
匡言启早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是从没有表现出来,对他的师傅、亲叔叔也一样。
人人都知道,金川的心气儿很高,但和他的心思比起来,又算个屁!
匡言启从来就不想龟缩绝壁城,当那个山大王身边的狗头军师,他要跳出白日府去,到外面广阔的世界去,到一个没有人能再骑到他脖子上的自由的天地去。尤其是这回到了离尘宗山门修行,真正见识到仙家日子,他的心脏像是灌足了气,一刻不停地膨胀着。
他的未来不白日府,而离尘宗!
他要留这里,不只是短短年许的修行,而是永远地留这里,提升自己的修为、扩展自己的人脉,经营自己的势力,一步步地往上走,往那个远云端的高处去。
不过,匡言启也非常清楚,要实现这个梦想,非常困难。因为大多数离尘宗修士眼,他和金川还不是两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共同构成了一个叫“白日府”的标识。而且这种情况,相当一段时间内,还很难改变。
所以,匡言启非常小心地维持着“白日府”山门诸修士眼的印象,不只是自己,而且还力引导着金川这么做,同时不停地试探,想让山门内的某个人、或者一些人,对他这个“个体”,留下足够的、好的印象。
将近三个月过去,就他认为已经有些进展的时候,就是金川这个蠢货的行为,不只是让其本人梦微、李佑那里大大失分,甚至还牵扯了他,让他一并跟着丢人。
坐屋里,匡言启慢慢地不笑了,因为越是深思,他越感觉到,某种极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下,他心的不安和焦躁也泛起来,他的手指插进层内,揪着头皮,却想不到任何对策,终只能归结为一句话:
“那个蠢货”
世事便是如此,有人失意,有人得意。
五天的时间过去,金川和匡言启各自的愤怒和焦躁过,而余慈却是轻而易举地迈过了也许是人生至此重要的一个关卡。
他上交了鱼龙,通过了梦微所代表的山门的审验,由此正式成为离尘宗的外室弟子。虽然没有明确的师承关系,但他已具备了学习先天炼气术的资格、能够宗门领取定量的丹药和匠器以为修行之用、可以自由使用止心观附近数十处灵脉气穴,增益修行。
当然,此同时,他也要对宗门有一定的责任,接受宗门的规矩戒律,同时重确定自己的立场。
总的来说,这几天,余慈还是非常轻松的。所以,他现能够躺冰冷的湖水,仰望星空,享受冬夜的静寂和神秘。漆黑的虚空幕布之上,星钻散布,疏密有致,又无边无垠,看得久了,星光似乎化为一个巨大的漩涡,要把人的灵魂吸进去。
这是距离止心观约十里路的南霜湖,也就是当初他和宝光抓住水相鸟的地方。
上回来时,尚是秋末,芦苇连片,环绕湖水周围。此时,两三场雪过后,岸边芦苇已经数倒伏,空荡荡湖岸与溢满的湖水几乎平齐,黑夜已分不清边际。湖心的余慈似乎已成为了这广阔空间的心。
此时,余慈口鼻间呼吸微微,渐不可察。然而虚空繁星,似乎倾注下丝缕清辉,汇聚到这片空间的心,即余慈身上;又像是直接投影他脑海,铺开一张无边无际的星图。
《上清聚玄星枢秘授符经》,有“星枢”二字,里面许多符箓,都与天星变化脱不开关系。便是余慈突破明窍境界,分识化念之际,心象也是虚空开辟,群星点亮,自有一番玄妙。
为了早日练成贯气法,余慈符书上寻找灵感,尝试了上面记载的多种修行技巧,力求对符箓的认识有一个全的把握。
他现运用的,就是符书上记载的一篇唤做“连星秘术”的法门。
其实“连星秘术”很简单也很有趣。它要求使用者运用存思观想的法子,将头顶一片星空映脑海,勿使其模糊散失。然后繁星之间,寻找恰当的几颗,其间连线,形成一道灵符的符纹轨迹,终成形。
此期间,他需要运用神魂感应,漫天星光寻找恰当的点,又需要引导神意,星光连线,终形成准确无误的符箓,虽然这些“符箓”并未真正激,却会引起他体内元气呼应波动,滋养肌体。如此神魂感应、神意控制、元气调节一举数得,非常有效果。
至于将修行地点选南霜湖,是因为这里三面环山,受山势限制,头顶那片星空大小适,不会因过于广阔而空耗心力,也不会因为过小而运使不开,余慈运用照神图找到这处地点后,十分满意,这已经是他修行的第三个晚上。
星辰逐一点亮,依稀有当初进入通神境界时,如有神应的感觉。
这种感觉,和用手抹画符纹是有很大差别的,非常鲜,对比强烈,会让他深入地了解之前画符的细节习惯,这也正是余慈选择“连星秘术”的原因。
顷刻间,一道清心咒脑海凝成。感受着周身元气震荡,余慈长吁口气,睁开了眼睛。
冬日湖水的寒意想透进来,又被遍布全身的“先天一气”屏蔽外,只有湖水柔和的触感推挤身躯,非常舒服,余慈虽然行功已毕,却不愿离开。
这时候,宝光脱得只剩一条短裤,狗刨似地游过来,打水声哗哗作响。
第101章 出浴
第101章 出浴
余慈看得好笑。这两天,天裂谷那边大势将定,但善后杂事却越来越多。止心观作为绝壁城方向唯一的外务道观,有些事情是躲不开的。于舟没了清闲的日子过,宝光作为老道唯一的记名弟子兼跟班,自然也逃不过去。
今天总算是偷了个闲,跟着余慈过来,眼下正玩得不亦乐乎。
不过,宝光跟来也是有好处的,余慈总算得空,将憋心里好几天的疑问说出来:
“喂,洗玉盟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他说的洗玉盟,就是前几天,李佑和梦微争执时,提起的几个概念之一,里面还有像什么万象宗、慕容轻烟之流,都很陌生。
其,余慈曾听叶途说起过“洗玉盟”的名号。只是当时天裂谷下,他们谈论的重点还是修行,对这些信息都是一语带过,隔了这么久,印象早淡去了。所以不得不再次请教。
“洗玉盟?”
宝光其实也是个半桶水,差点儿就被这问题难住,还是死命回想师傅平日的教导,才有些不确定地回应道:
“是东方一个很大的宗门联盟。唔,离我们太远了,平常都不太提起。李师兄经常外面游历,知道的应该多一些。”
这答案让余慈很不满意,他皱眉道:“就这些?”
宝光挠头去想,却忘了踩水,险些就沉了底,扑腾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但经由这么一回,脑子反而好使起来,叫道: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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