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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第2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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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贺五爷死了!
怎可能?贺五爷昨天出去的时候,身边还丹修士就有十个,他老人家又是实打实的步虚修为,这“死了”又是从何说起?
温管事险些当场瘫在地上,若说老灵巫死去,他努力辩解,可能只受申斥了事,而当贺五爷死讯传来,阴窟城这边,不管有没有关系的,肯定要被洗上一遍,如今他就是想挨申斥也不可得了,等着他的,将是总坊那边的雷霆之怒,便是不死,他在三家坊内的一切,也都要灰飞烟灭!
李管事也被惊得傻了,呆了半晌,才喃喃道:“这肯定是那凶手干的,是凶手干的”
现在就算三岁孩子的思路都比他清晰,不过温管事却从中得到了一线灵光。不错,老灵巫死了,贺五爷死了,一天之间,两个追查灵犀散人的关键人物死去,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是了,如果运气好,这里说不定还能找到线索咦?
“宿堂主,你干什么去?”
温管事现在是任何机会都不能放过,便是宿通,只要能查明真相,他也能用。可宿通却是从静室里出来,径直离开,温管事吃了一惊,忙叫住他。
宿通阴着脸,拂袖道:“既然你温管事信不过本人的能耐,我何必在这儿用热脸贴你的冷屁股?”
说着,他脚下丝毫不停,转眼去得远了。
温、李二管事愣了愣,忽地同声咒骂,什么“信不过”,全是托辞!这宿通分明是听以贺五爷死去的消息后,心生忌惮,不敢再趟混水才是真的。
也怪不得宿通如此,能将贺五爷杀死、又潜入三家坊杀人的凶手,步虚境界是起码的,甚至是一位劫修,那黄泉秘府,可是对此界所有修士,都有着足够的吸引力的!
越是这么想,温管事越是无力,如今,他只保留着一丝极渺小的希望,牵系到了仍在静室中的那人身上。
静室中,余慈正有个疑问待解:“是一个人么?”
他是用心念询问影鬼,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绝对不是。不说时间对不对得上,单只是修炼‘熔核焦狱功’的人物,怎可能用这种手段杀人?要是这边被夷为平地,才差不多。”
“唔,也对。”
余慈再次检查老灵巫的死因,他注意到了,老人死去,是因为心脉断绝导致的血气崩散。致死的力道很是轻巧,恰恰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多一分,不少一毫,如此云淡风轻的杀人术,和之前那个魔门修士的风格迥然不同。
是谁呢?
他扭过头,此时温、李两个管事又走进来,却都是失魂落魄的样子。余慈便问:“还做不做了?”
“做!”
温管事的胖脸上血色全褪,呈现出绝望的死灰色,但对眼前的事情,却有着超乎寻常的执著。这是他脖子上的绞索,但也是唯一一根救命槄草,他无论如何,都要死死抓住。
余慈摇摇头,温管事是为了身家性命,他又何尝不是?要不是影鬼说灵巫的魂魄可通天地幽冥,别有神妙,对“炼度”一系的符法有借鉴之功,他又怎会明知危险,还一脚踏入这个漩涡?
他定下心神,挥手用了一道追复生魂定星咒,老人额头上,一颗星辰般的光珠凝聚,外围似乎燃烧着惨白的火焰。
然而下一刻,这颗夺目的光珠倏然转暗,光焰尽收,呈现在外,便像是一颗全无瑕疵的黑珍珠,吸着人的视线,难以移开。
第二十三章 惊神
“唔?”
余慈和影鬼都是惊讶,这两年运使追复生魂定星咒,还是头一回出现这种情况。这一瞬间,余慈与符箓相通的意念,突地就陷入了一个漫长的甬道中,一路下行,无论如何都见不到底。
他忙稳定心念,心中疑惑,这就是贯通天地幽冥的异处吗?这老人的遗体,倒像是某个介质或是通道,果然与常人大不相同。这还是肉身而已,传说中的灵巫魂魄,又会是怎样一番神通?
不过这个时候也可以下个定论,老灵巫的魂魄肯定是招不回来了,不管它是否还存在,都已经招出了余慈的能力上限。
这时候,影鬼便道:“把这具尸身拿回去研究”
余慈只当没听到这句话,影鬼动的念头直接但荒唐,不说三家坊愿不愿意,只这个作法,也实在过分了些。
不过影鬼除了出馊主意,别的本事还是相当了得,尤其在这种余慈不是太擅长的领域,大有发挥长才的余地,它指点道:“灵巫都是精通魂魄心意之术的大师,如果找不到生魂,你就看看有没有寄魂法器之类,从他留下的神魂印记上着手。”
受他提醒,余慈神意运化,化为蛛网似的感应网络,仔细分辨老人身上的各个物件,但老人身上出奇地干净。当然很有可能是把法器都塞进了储物指环中,可如今温、李二管事都在,余慈总不能扒开了去看吧!
正沉吟的时候,他忽然有所感应。目标不在老人身上,而是在老人尸身前的案几上。
余慈瞥去一眼,却见案上摆放着一具香炉,内中积了一层香灰,香灰中,却插有有一根仅半分长短的香头,略呈青色,鼻头微动,他就分辨出来,那是妙洞真香。
“咦?”余慈迷惑了,昨日通过照神图,他分明看到那根线香已经完全催化,其烟雾也被携去,作为荧火小虫的养料,怎么这里还有一点儿?
影鬼也发现不对,忙道:“就要这个!”
余慈不动声色,继续在老灵巫尸身前静坐,一会儿他就皱起眉头,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取出一根昨天刚刚买来的线香,点着了,小心翼翼地插在香炉里面。
这可是妙洞真香来着,乍一点起,便有香气清妙绝俗,如丝如缕,渐渐弥散开来,就算温、李二管事甚至颓丧,闻之心头也不由一清,对余慈的动作,凭添了几分希望。
可惜,今天余慈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不一刻,余慈一声叹息,站了起来,冲着温、李二管事摇了摇头:“请恕我无能为力。”
两个管事都是面色惨淡,但也没法说什么,不管余慈能力高低,能在宿通脱身后仍然做下去,甚至点起一根价值不菲的妙洞真香,也称得上仗义了。况且,他们也只是抱着万一的念头,难道还真指望余慈把已经死掉的老灵巫还阳?
见二人如此,余慈也是知趣,把袖一拂,起身告辞,当然,临去前,不忘将线香掐灭,将剩下半截收起。这个举动有些小家子气,但思及妙洞真香的珍贵,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温管事张了张口,但最终也没说什么。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是想这回请余慈过来后,顺势也侦察一下其来历的,哪想到变故横生,此时早没了那个心思了。
余慈慢慢踱出屋外,也是出了一口长气。他的小动作还是瞒过了那两位,成功将那个香头起出,至于他用半根妙洞真香,换这个香头究竟是赔是赚,还要后面的研究成果。
回到百转别馆,余慈立刻闭门谢客,在修炼用的静室中,取出那香头,放在眼前,仔细察看。
在三家坊,余慈是凭借嗅觉确认了香头的来历,此时仔细察看,便发现了更多特殊的地方。
原来他还怀疑,这香头是昨天老灵巫要走的那根,现在看来,应该还是老灵巫本人的收藏。原因无他,这香头虽小,其品质还要在余慈昨天收购的妙洞真香之上,上面略微发青的颜色,除了本色之外,竟还有另行绘制上去的朴拙纹路,使之充满了玄奥诡奇的意味儿。
翻看半天,不得要领,余慈却忽地想起一物,他取出得自灵犀散人的蜃影玉简,搜检到妙洞真香的条目。作为有名的玄门香料,妙洞真香出产有限,但用处甚广,条目后面洋洋洒洒的用法,竟列出了近两百种,其中就有“巫以敬神,绘其灵图”一处,一下子将其根源说得清楚。
这下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连影鬼也对这部无名典籍大加赞赏,称其为“详尽备至”。
按照典籍上的说法,灵巫用此香敬神时,会用其独特手段镌刻一层复杂的灵图于其上,等于是一种祭炼,经过这道手序,妙洞真香会更适合冥冥中神主的感应,并具多样神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样就对上了!有了参考,余慈的思路登时明晰起来,不过许多事情,还是要实际确认一下才好。
他做了下准备,将香头点起,青色的火光一明一灭,最终化为袅袅烟气升腾。燃烧的速度很慢,因为燃烧的已经不是线香,而是灵光!
余慈眯起眼睛,等待着更明确的变化。
燃烧的灵光与烟气混染在一起,确实有了变化,只是这不变则已,一变就快得出人意料。就像是点燃起了引线,后面缀着一连串爆竹!
虚空中复杂的气机变化,就是以近乎于爆炸的方式展开的,迅速而激烈,以余慈如今的神魂感应水准,竟然也无法捕捉到全貌,只觉得虚空波荡,然后那一片烟气缭绕之地,就有一个晦暗的意念探出来,余慈莫名其妙地就与之搭上了线儿:
“诃鲁亚克南莫多摩亚契舍安不罗”
什么玩意儿?
对余慈来说完全无意义的意念以音节的形式刺入,短短十来个音节,他便觉得脑子猛然一涨,晕乎乎的不知东南西北。
意念接触时,感应完全是双向的,他的困惑自然也传输回去,那边音节陡地断绝,随后,一个简单明确,决不会理解错误的信息反馈回来:
杀意!
“你个蠢货!”
影鬼的意念猛地横插进来,只来得及骂这一句,它就用同样莫名的意念刺入那片气机剧烈动荡之地:
“南诃希摩洛亚戈”
大部分时间,余慈和影鬼是心意相通的,这次影鬼的意念也没有什么保留,余慈是听不懂那外放的意念,但隔过一层,却能利用影鬼为媒介,转译过来,头一句便让他冷汗潸潸而下:
“高妙无上统天大化元始天魔王”
这正是魔门天尊神主他化自在天魔王,亦即元始魔主另一个称谓,因元始魔主化身无数,称谓多不相同,这个名号通常是用于祈禳仪轨之中,相对平和,多有祈福之意。影鬼用在这里,那它面对那位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便在此刻,香头上的火星骤然熄灭,影鬼的话音亦戛然而止,良久,才是它如释重负的长吁:“好险!”
随后,这位就没好气地道:“你这是什么烂命?随便点一根香,也能惹来魔主心念?多亏我以前修炼过天魔法门,勉强可以沟通,否则今天咱们就要一块儿完蛋!”
余慈明明已有猜测,但还是愣了半天才道:“是元始那一位?”
他总算还记得对待神主的规则和态度,影鬼嘿了一声:“可不是?当然,只是分神心念而已,这就清楚了,那个灵巫是借用的哪位神主的力量厉害啊!”
“确实厉害,魔主嘛”
“你根本就不明白!”
影鬼是抓着机会就要给余慈难看的:“魔主之威,哪用再来废话,我是说出手杀人的那个。”
“咦?”
“你没听到头一次传来的信息吗?那是魔主回应灵巫的答案,这说明什么?”
余慈眨眨眼,忽地就有悟于心:“灵巫是在求问的瞬间被杀,而且,没有惊动魔主?”
“不错,在灵巫施法时,就是以照神图的神通,也被他生出感应,是他借魔主之力,具备部分神通的缘故。可这一回,凶手入室杀人,他竟然毫无反应。这下,凶手瞒过的,不只是灵巫,还包括魔主的部分神通一直瞒到你再点香为止,显然这人手段高明,且非常熟悉魔主的运作模式,出手一击,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循,嘿,厉害啊,厉害!”
余慈默然,这种人物起码也是个长生真人的神通,甚至要更可怕!影鬼便感叹:“阴窟城已成是非之地娘的,我倒觉得只要有你在,什么地方都要变成是非之地!”
余慈无语,但很快收拾心情,扫了眼已经熄灭的香头:“不说这个,魔主的回应是什么意思?怎么这么古怪来着?”
“那是魔门咒音,其实就是将大量信息挤缩在一起,变成相对简短的音节,你若修炼了魔门秘术,自然就懂得。”
影鬼放开心念,共享这段信息,余慈就可以通过它进行转译:“那句话的意思是”
“哧”地一声轻音,传讯飞符穿入,带来讯息:
“随心阁沈婉拜会。”
第二十四章 寄卖
沈婉将要步入客厅的时候,余慈刚刚起身。
说实话,偌大的居所,没有家仆侍女,让客人从前门一直走到前厅,是比较失礼的行为。不过,余慈相信沈婉不会计较这个,毕竟严格来说,他们之间,还有点儿龃龉的,些许的疏离会更利于两人摆正位置。
余慈的视线透过厅内外光线的明暗间隔,落在女修脸上,稍一思忖,他便抱拳,微笑招呼:“沈掌柜,上次匆匆而别,有失故人之义,见谅,见谅。”
当余慈坦然说起“故人”的时候,在他和女修之间,似乎有一层障壁无声碎裂,原本沈婉进厅时,还是用一种淡淡的职业的笑容,但这一刻,她眉目间笑意宛然,一发地生动起来,也拿出了旧时称呼:
“果然是余仙长。”
说着,沈婉裣衽施礼,身姿轻柔,令人赏心悦目。不过这样的礼数,还是显出两人间的距离,当然,似乎还有点儿弱势,其中微妙,存乎一心。礼罢,女修便道:
“在红牙坊时,惊鸿一瞥,尚不敢确认,登门拜访,也觉得唐突。如今便好了,省了许多尴尬——余仙长确是光明磊落。”
余慈哑然失笑,他本来就没有想着刻意隐瞒身份,只是当日万全太过心虚,阴差阳错,才拖延到现在。他和沈婉虽只是一面之缘,但以对方的精明,只一副络腮胡子,是绝对遮掩不住的,他也乐得坦白。
倒是沈婉不愧是生意场上的高手,不管以前交情如何,见面送高帽的本事,还在水准之上。只是这时节,奉茶什么的都免了,余慈请她坐下,也不和绕圈儿,直接便道:“沈掌柜亲自登门,不知为何而来?”
“自然是为生意而来。”
这是个意料之中的回答,余慈眨眨眼,等着女修说下去。不过沈婉忽地换了角度:“余仙长应是刚从那边回来,应该知道其坊中惨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你是说灵巫与贺五爷?”
“正是。”
沈婉笑意微微,余慈则再一次感叹北荒消息传播的速度。不过,这与沈婉何干?
“有干系的。”
女修娓娓道来:“想来余仙长也有感觉,如今本阁在阴窟城举步维艰,传统生意被海商会挤压,又遭了许多碍难,一时难以振作,正是要另辟空间的时候。偏在此时,三家坊出了这种意外,生意萎缩的可能性极大,我们这些商家,自然要抓住机会,争夺三家坊吐出来的份额”
“是这样吗?”余慈对商家行事一窍不通,但他至少知道常识,以如今阴窟城中随心阁的实力,自保尚且艰难,谈何争夺份额?更何况,贺五爷死在这边,三家坊背后的头头脑脑们,恐怕正红着眼睛杀过吧,这时候和他们竞争,是寻死么?
所以他道:“三家坊乃是地头蛇的身份,贵阁或是强龙,然而对沈掌柜你,支持怕是有限。”
余慈已经直接点出沈婉的命门了,女修依旧从容:“余仙长所言甚是,但这并非一城一域之争夺,而是全局的消长变化。”
对此,她只是轻轻一点,很快又回到自身情况上来:“我虽是受贬到此,总还有些旧友护持。本阁在北荒总柜的大管事皇甫先生,乃是我亲族长辈,虽是碍于某些人、事,不能直接援手,却也给我一个机会:半年之后,在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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