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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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豁口空间的震荡愈剧烈，刚才形成的裂纹则飞速蔓延。
　　　　“甘师叔？”
　　　　余慈本以为女修会早出来的，可是迟迟不见人影。他心头一凛，绕过青白火焰，往深处去，走了几步，借着火光，遥遥便看到女修倒伏的身影。
　　　　忙奔到女修身边，查息探脉，确认女修只是强行提气后陷入昏迷，余慈才暂舒一口气。但紧接着，旁边的崖壁就崩碎掉，碎石飞溅，打身上隐隐生痛。余慈顾不得其他，将女修抱起，向外便走，但此时听到，飞石声响，突兀出现一个极脆的声音，清晰悦耳。
　　　　余慈视线一扫，有一个莹莹光的小物件，大概是从岩层崩出来的，正好落前路上，他顺手拾起，随即拔步狂奔。
　　　　豁口空间确实支撑不住了。
　　　　有黑潮输送的信息打底，余慈对此间的感应非常敏感清晰。他知道，两色血滴火焰形成的均势，已经破坏殆，其蕴积的庞大力量则彻底失控，对周边岩层进行猛烈的冲击，这处高人交战的遗迹，马上就要崩塌毁灭。
　　　　余慈几步冲到平台附近，匆匆收拾了自家的物件，又向外跑。然而此时，前面等着他的，是一层不知有多大规模的火墙，豁口空间内，先后两次获得“燃料”的罗刹幻力已经完全占据上风，正肆无忌惮地烧灼空气，将那躁动多变的火焰喷射到空间的每个角落。
　　　　豁口外的强风吹进来，推着火焰前压。
　　　　余慈眼神凝定，前冲的势子丝毫不减，但缠手臂上的宫绦脱解下来。
　　　　“嘶啪！”
　　　　像鞭子那样甩击，千根金绿流苏瞬间化为一股，重击前方火墙之上，如实物。他猛地一震，呛出小口鲜血，身子仍向前冲，同时哑着嗓子喝道：
　　　　“开！”
　　　　巨大的火墙应声打开一道缝隙，余慈身形抢入，一冲而过。
　　　　这里，没有人能比他了解罗刹幻力的运转法。他按着前面的做法，暂时引部分幻力为己用，再通过与之一脉而出的宫绦传导变化，终能做到短时间内驱动火焰，但这也是凶险到了极处，稍有不慎，他和怀女修，大概就会落得与痴肥妖魔一样的下场。
　　　　破开火墙，出口望。一声长啸，天空早收到他指令的大鸟直插下来，余慈一跃而起，恰逢大鸟舒展双翅，双方身影一合，略微下沉，终于向侧上方飞动。
　　　　手心灼烫的感觉传来。余慈这才现，有一股青白火焰透过宫绦，蔓延上来，瞬间漫过手掌。他心头一动，手腕猛抖，宫绦如波浪般颤动，一层极微弱的光晕铺开，将那青白火焰卷入其，转眼吸食一空。
　　　　再看时，身冰凉，金绿流苏随风摇摆，似乎那青白火焰不过是余慈的错觉。
　　　　微微一笑，余慈将宫绦系腰上，正想再看甘诗真的情况，心忽有所感，往后看时，便见到那边如花瓣盛开似的峰顶正往下沉降，转眼又四分五裂，隆隆轰鸣声碾过云雾，惊得身下大鸟猛振双翅，再往上飞。
　　　　余慈喝止住大鸟，凝神细看，视线所及，山体无有幸免，都崩解。势头之猛烈，无论如何都不像自然趋势。
　　　　不过数息时间，云雾那一座山，便崩溃了！
　　　　尘烟漫起又落下，终至全无痕迹。
　　　　“若有余仙长消息，还望及时告知。”
　　　　“记得的，上师慢走！”
　　　　“不劳远送。”
　　　　从码头走出，碧潮再施一礼，与诸老告别，登上了香车。不用她说，车辕上黑袍人影便驾驭步云兽，缓步启动。
　　　　香车山路上行进，两侧草木丰茂，鸟语花香，不过几十日光景，满山春日气息便浓烈至斯。充盈着生机的芳香声息沁入车内，引一声叹息。
　　　　碧潮单手支颐，斜卧床榻上。整个香车是一座极致华美的拔步床基础上改建而成，不惜工本之下，这里堪称将奢华和舒适做到了极致。这是香车前主人的手笔，不过用了这些时日，碧潮倒是有些喜欢起来。
　　　　前主人喜好排场，香车常有几位美婢服侍，碧潮爱静，车内除她之外，便无第二个人。那轻声曼语，便似自说自话一般：
　　　　“可惜了，那个年轻人”
　　　　没有回声，但碧潮肯定该听的人已经听到了。所以她继续说下去：“那年轻人对你来说，便是块好的磨刀石，若他身死，你的修为三十年内，难有寸进。”
　　　　车内车外沉默半晌，碧潮终又说话：“回去后，派人到天裂谷打探；以后每五日便信去码头和止心观，询问消息；宴会前半月，你我再去码头和止心观走一遭，确认那人音讯。”
　　　　“他必是死了，何必多事？”冷冷声音终于回应，像是暗夜殷殷剑鸣。
　　　　“半途而废，为修行之大忌。这些事情做来本不费什么功夫，白做便白做了，但一旦做成，比什么都要来得有效，到那时，再无人能置疑你我的诚意。这些也只需多一点耐性，何必吝啬于此！”
　　　　车子内外又是静默。
　　　　春日辉光遍野，洒人身上，暖洋洋的好生舒服，照得久了，或许也让人困觉。
　　　　不过，游公权的精神好得很。他高踞于山峰之上，目光炯炯，扫视四面山林。这里是周边数十里的高处，居高临下，山林任何较大的动静，这里都能看到，包括同伴们出的信号，以便及时做出支援。
　　　　猎团几十号人，就散布这数十里方圆的山林，努力目标。
　　　　游公权是一位无门无派的散修，有还丹初阶的修为。散修群体，这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凭借这个，他成为这个临时猎团的主事人。
　　　　所谓“猎团”，顾名思义，就是一些修士联合，形成的长期或暂时的组织，大约就是进入危险地带，做一些猎杀凶兽、寻觅宝藏、探寻矿脉之类的事，多见于散修群体。如今的天裂谷，凶兽妖魔横行，自然是“猎团”出入的宝地。
　　　　游公权这个“猎团”，是典型的临时组合，是以一个修为高的修士做号召，天裂谷拉起来的队伍。陆陆续续地消耗、补进人手，至今已有近三十人。临时猎团，规模已经算是庞大了。
　　　　游公权也是头一回组织起来这么多人，颇是意气风。猎团不乏通神阶、上阶的修士，但这些人都用恭敬的态听他吩咐，受他支使，这是他两年间从未有过的体验。
　　　　“哗”地一声响，吸引了游公权的注意。
　　　　东南方山林，一道灰影腾起，空略一盘旋，又降下去。游公权眼睛尖利，看出那是一只体型颇大的鸟类，看起来已受了伤，拍翅时很不自然。
　　　　紧接着，同伴的信号便从那里传出。
　　　　游公权眉头一皱，他是老江湖了，一眼便看出，大鸟形体特殊，不比寻常，天裂谷周边地带，还从未见过，论价值，当猎团现的“金眼毒猿”之上。好运的是，那只大鸟似乎先受了伤，容易捕捉，那边的人大概就是看这一点，临时变了目标，并招人帮忙。
　　　　他正想着如何处置，那边信号又起，这一回，是求援的！
　　　　游公权骂了一声，转眼两次信号出来，那人肯定是遭了极大的变故。他虽恼那人擅做主张，节外生枝，但却不能不救。当下低啸一声，傍身多年的龙雀剑化为一道精芒，绕体而飞，裹着他往那边投去。
　　　　驭剑飞行何等迅速，十余里山林一掠即过。不过他还不是第一个来援的，高空他便看到，离那边近的赵家兄弟身化狂风，蹿进那边林子里去。
　　　　此二人出身于一个南方小宗派，修为倒是不俗，都通神阶，修炼一种“连心神通”，二人心意相通，气机相连，对敌时招法奇特，便是以游公权的眼界，也颇多称许的。
　　　　有二人打头阵，游公权便开始降速，同时眯起眼睛，打探对方虚实。
　　　　便此刻，耳畔收入“嘶”声轻啸。他精于剑技，立知这是剑气破空之音，且是好生凌厉。念头刚动过，砰砰两声响，林木掩映下，赵家兄弟变成滚地葫芦，直撞上林树木，才停下来。
　　　　游公权心头凛然：怎地一照面就败了？
　　　　他压下高，驭剑掠过林梢，却看见一个年轻人，裹着兽皮，披散着头，手持一把青芒莹莹的短剑，正仰头看来。
　　　　视线相对，游公权忽现那年轻人眼光芒流转，森森然似能穿脑剖心，凌厉非常。

第197章　同路
　　　　第197章　同路
　　　　游公权驭剑停半空，颇为疑惑。
　　　　以衣着论，下方年轻人纯是野人打扮，但其面色白皙，举止深有法，让人不敢轻侮。
　　　　此时游公权也看到了惹事的祸端。
　　　　一只灰黑色的丑陋大鸟，正敛翅卧约年轻人身后约半人高的岩石上，神态萎靡，却仍伸出长颈，年轻人背上挨蹭，这个模样，谁不知此鸟是有主之物？
　　　　他冷瞥旁边，那里倒伏着一个人影，不知死活，应该就是出信号的家伙。远处，赵家兄弟则先后站了起来，似乎并未受伤，脸色却都是白，倒似受了极大的惊吓。
　　　　二人也见到头顶悬浮的游公权，大喜，一人便道：“游仙长，此人剑上厉害！”
　　　　另一人也说：“他有惊魂妖术！”
　　　　游公权点点头，剑光收敛，落地上，没有急着出手。他并无宗门师承，全是凭借坚忍不拔的性子，用近两年时间，从一个爬虫似的小人物，终还丹成就，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传奇。因为这样的人生经历，他阅历丰富，心思谨慎，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见了当前局面，他心已有了谱，猎团这边怕是占不住理，如非必要，好不要大动干戈。
　　　　他正筹措词句，准备与那人交流。那年轻人却先一步开了口：“看你是个头领，请问这是何地？距离移山云舟码头有多远？离绝壁城有多远？”
　　　　年轻人修为肯定没到还丹境界，但面对高他一个层次的游公权，却神色如常，胆色见识均是可观。
　　　　游公权见此，便觉得年轻人气不凡，愈不想节外生枝，稍一思便道：“此地是断界山支脉，离绝壁城较近，往东北行一万四千余里便是。至于移山云舟码头要远些”
　　　　他一回应，气氛便大见缓和，年轻人点点头：“原来是走偏了，多谢指点。”
　　　　年轻人当然就是余慈。两日前，他驾着大鸟，飞越千里长途，到达天裂谷东岸。几乎一刻不停地载人飞出上千里路，大鸟“混球”早给累得五痨七伤，再无余力，余慈只好步行，与之同时还要照顾好病人。
　　　　自从强行提气，击杀那痴肥妖魔后，甘诗真便身子有恙，时昏时醒，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大部分时间，还要由余慈背着行进。
　　　　此时他已经迷了路，只知东南西北，却无法辨定码头、绝壁城等地的方位。像是没头苍蝇一般山走了两日，终于碰到这一拨人马，因为“混球”招来麻烦，小打两场之后，终于问到了消息。
　　　　此时，猎团收到信号的其他人都赶了过来，林子里衣袂破空声接连响起，一个又一个人影闪现，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子，将这片林地封锁。后面来人见这边如此模样，有的惊讶，有的好奇，有的则是抱着与信号那人同样的心思，心头暗喜。
　　　　猎团鱼龙混杂，人心纷乱，余慈微皱眉头，这时候，一直趴着的“混球”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伸出细长的脖子，用圆滚滚的脑袋蹭他的肩背。余慈哑然失笑，聚起一团精纯元气，沿着大鸟头颈，一路抚过去，终于让它振起些精神，出嘎嘎的叫声，很是受用。
　　　　周围修士见他身陷重围，依然如此作派，有的恼怒，有的则很是佩服。
　　　　余慈其实也思量，被这二三十号人围上，真要翻脸去手，他势单力孤，只能逃走，这也罢了，可要护着昏睡的甘诗真，实要煞费心思。
　　　　这时候，游公权却是做出了决定：“道友是要往绝壁城去吗？我们恰是从天裂谷回返的，要去绝壁城销货，不妨同行，路上若见妖魔凶兽，也能多些照应。如何？”
　　　　他这么一说，就是要招揽人了，周围修士敌意都是大减。
　　　　猎团不是强盗，虽然有不少所谓“猎团”，没本儿的买卖偶尔也干上一些，但那是副业，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干。况且，如今他们从天裂谷回返，拼生拼死多日，已是满载而归，捕捉金眼毒猿都是顺手为之，对横财之类的东西，看得已是淡了，毕竟再好的东西，也要有命来花用。
　　　　余慈念头转过，想起一事，便点点头：“承蒙头领照应，不过我这里还有个病人”
　　　　游公权闻言目见一扫，果然见到大鸟所伏青石一侧，隐约有个人影，大半藏羽翼之下，看不真切。他倒是无所谓，而且携着病号，只能让余慈的危险性降低，他招揽起来是放心：
　　　　“贵友病重么？我们这里倒是有人通些医术，若是不良于行，还有‘三希堂’特制的铺云浮车，放置病患，正得其所哉。就是驱动起来耗费不小，道友需要支付些赀财。”
　　　　话里带着些商贾气，却也坦白。余慈又放下些心思，再一点头，到岩石后面抱了甘诗真出来。
　　　　女修仍昏睡，面颊苍白，小半藏低垂的幕，但只是露出的这些，便已经显其楚楚之态。
　　　　这一瞬间，周围不少人都是轻轻吸气，合一起，声响便是颇大。
　　　　山间数月，多见得丑陋妖魔，血腥厮杀，又哪见过这样娇弱可怜的美人儿？
　　　　看到这一幕，游公权有些头痛。
　　　　余慈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云雾沉沉的天裂谷，一团阴影迎风便长，从极小而极大，直至充塞天地，巍峨雄浑，座落群山之间，浑然如一，不分彼此。
　　　　令他印象深刻的是，此物上面，似乎有一个花冠？
　　　　正要细看，那山岳般的巨物便崩裂倾颓，当头压下，余慈一震醒来。
　　　　余慈车厢，风吹帘幕，外面还是黑暗。
　　　　他本是盘坐修行，却突地睡了过去，但惊醒后还是精力充沛，通神上阶的修为已经稳固，全身倒似有用不完的力气。车厢深处，纤弱女修呼吸微微，犹自瞑目沉睡。
　　　　虽说女修时昏时醒，但这一回昏睡的时间特别长，余慈不知她出了什么问题，也不敢惊动，只是小心照顾着，想着快回到宗门，自有长辈为其诊断。
　　　　天光尚早，余慈知道刚才自家心神被记忆区间的“冰山”干扰，有些头痛，想了想，再沉潜心思，心内虚空铺展，鱼龙游动其，便如国手的画作，与天上明月，地上小湖浑然一体。
　　　　不过，心内虚空还是多了两样东西。
　　　　一个便是巍峨大山。似乎是记忆区间内“冰山”所化，与远方未知之虚空融一处，缥缈不定，只见隐约山脉走向，多还是一片阴影，看得久了，便觉得好像浮空，如仙山一般。
　　　　另一个则是火烟轻雾。这个离得倒近，便裹鱼龙心象之外，薄薄一层，时隐时现。粗看去，倒似鱼龙吞云吐雾，卖相颇佳。对这个，余慈可以肯定，必是罗刹幻力无疑！
　　　　这应该是豁口空间内，无意间吸收的一股，至于为什么会吸进来，余慈倒是有了几分猜测。
　　　　这是引气入境的本事这《玄元根本气法》不知不觉到了第二阶段，引外气归入心内虚空，后面的路途便超越了先天气法，算是自加的功课了，不知又要怎样走法？他正要进一步整合思路，车外有人唤他。
　　　　“余仙长，余仙长，吗？”
　　　　余慈掀开帘子，迎面便见到一个年人缩头躬腰，站那里。见他出来，身子躬得低，小心翼翼地说话：“余仙长，冒昧打扰”
　　　　此人不过等身材，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余慈倒是认得他。
　　　　此人名叫范佬，猎团人大都叫他“范老”。概因其脸上颇多风霜愁苦之色，看起来年龄比包括游公权内的所有人都要大，事实上他不过四十余岁，团算得上年轻的，“范老”的称呼，调侃的意味儿多一些。
　　　　范佬团身份比较尴尬，他虽然也是通神初阶的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