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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婚-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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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他身边,坐在草堆上,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真是有些无奈。三个男人,三种性情,要一一照顾,还真是有些为难。但我还得努力,他们任何一个都不能忽略,一个出问题,就会危及到家庭的完整。那才是最大的笑话呢!
  一向骄傲的我,怎么会容忍自己成为笑话?成为村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呢?
  “扎西,你知道我的情况。你总不希望我头一次回娘家就让别人笑话吧?”
  “我希望你开心!”他闷声说,话简单,但我知道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他不开心,只是心底自然的反应,跟理智没有关系。他知道应该怎么做,从小就知道。心底的不开心,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而已。而我,是他的妻,是他唯一的女人。
  “那就对了。阿爸阿妈都在盼着我回去,出嫁几个月了,我也想他们啊。从礼数上说,也到了我回娘家的时间。扎西,我没有忽略你,你在我心里是不一样的,是在跟我踏踏实实过日子的男人,你明白吗?”
  “我知道。我等你回来去磨今年的糌粑!”
  我看着他,这个男人总是记得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不过无意中说起“想吃今年新的糌粑”,他就记住了,一直放在心里。我伸出手去,放在他的手心里,一股暖暖的感觉传进心里,温暖而安心。说实在的,我可以把朗结的醋意谈笑间就按了下去,不让他再发出来。对于扎西,我却很难做到。朗结的不快,是张扬的,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如一个孩子,情绪上的变化很好把握,哄一下就能雨过天晴;而扎西不能,他的隐忍总让我不安,心底会生出不该有的愧疚来。是的,那愧疚是不该有的,我嫁的本就不是一个男人,身体和心注定要平分给几个丈夫。如果我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而对另一个男人产生愧疚的话,那其他的男人将何以面对?
  公平,是兄弟共妻家庭能长久维系的砝码。一旦这个砝码失去准星,那就是家庭灾难的开始了!
  “我回来后,跟你去牧场好吗?我跟阿爸说陪你去牧场看今年的小牛。”
  扎西把我的手紧紧捏着,使劲点着头。我知道他懂我的,无论他的心里有多委屈,身体总是会跟我站在一起。
  母牛吃饱喝足后,卧在草堆里,发出沉重的鼻息声。小牛挤在妈妈的肚子下,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四处张望着,浓浓的牛粪味溢满室内。


六十五
  我站了起来,活动一下腰。这些日子总是容易疲乏,只要坐下去,就不想起来。“上去吧!”
  “嗯!”
  借着氤氲的光向外走,到门边时,发现身后并没传来脚步声,回转身来,见扎西还在牛栏边,身子靠在墙上,静静地看着我。沉沉的暮色笼罩着他高大的身影,眼里是说不出的落寞。
  看着他那眼里的哀伤,心,竟千般不忍起来。轻轻叫了一声:“扎西”走过去,投入他怀里。“你别这样,我很快就回来了,你这样会让我不安的!”
  他突然就搂紧了我,把唇狠狠地压在了我的唇上,辗转反侧地吻我,吞噬着我的唇、我的舌尖。他不停地呢喃着:“卓嘎卓嘎你是我的魔女,你是我的魔女啊”
  在我终于有机会喘口气的间隙,把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怀孕了!”我没有说“你要当爸爸了”,因为我觉得那话对他不真实;我也没说“你要当叔叔了”,因为那话对他是侮辱。我只说“我怀孕了”,这才是结果,而这个结果是他一直期盼着的,是他乐意看到的。
  果然,他的眼里瞬间亮了起来,本来在我小腹上揉搓的手也放轻了力度,变得更温暖、更轻柔,眼中原本炽热的火焰也变成情意绵绵的一汪清泉。
  然后他再度吻住了我,那么细致而深情。直到楼上婆婆叫“卓嘎啦,上来吃饭了”为止。
  晚饭时,公公貌似轻描淡写地说:“卓嘎啦,你嫁到我们家也几个月了,该回去看看了,明天就让嘉措陪你回去看看父母吧!”他说话时,眼睛却看着嘉措,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赏和喜悦。
  婆婆也在一边点着头附和,说:“多住几天,陪陪你阿妈,帮他们把青稞收了再回来!”
  我点着头,不敢看任何人,我知道朗结和扎西都在注意我,若无其事的样子才能让他们安心。
  至于嘉措,他的眼神一直就没落在我身上。确切地说,是没敢明目张胆地落在我身上吧?因为好几次,都感觉他在偷偷打量我,等我一转身,他又飞快地看向别处。
  公公大声叫着朗结去洗碗,再叫婆婆打来一壶新酒,说让扎西陪他好好喝一杯。嘉措一直没动,公公把他的酒杯拿开,说他坐了一天车,早点休息去吧。
  扎西听到公公这么说,飞快地扫了我一眼,痛楚一闪而逝。
  嘉措没说话,往我的小屋走去。到门口时,我见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解下了腰带往门边的钉子挂去。
  约定俗成的规矩,任何人都得遵守。无论这人身在哪里、心又在哪里,回到家,回到这个一切都得按规矩办的老家,就得遵循传了几千年还在传着的仪式。
  腰带或鞋子放在门口,告诉其他的兄弟,今晚这屋里的女人属于自己的。
  按照传统,我的身心是属于这几个男人的。那么,他们呢,他们的身心也是属于我的吗?我不敢确定。除了扎西,其他两个男人、或是今后还会有下面的弟弟加入,但是他们我无法把握。
  我看着嘉措飞快地把腰带搭在门边,逃一般地窜进屋,再用脚跟关上门。我是有些欣喜的,他毕竟回来了,不是吗?纵有千般埋怨、万般委屈,从看到他回来的那一刻起,都化为乌有。
  我不想说那一晚的旖旎。到天亮时,他还在我身上运动着,头伏在我耳边无奈而狂热地喊:“魔女,你叫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啊?”
  扎西说我是他的魔女,嘉措现在也叫我魔女,记得第一晚他是叫我“燕子”的。不过,我还是喜欢他叫我“魔女”,这是我所熟悉的词,也是我能掌控的一个词,我知道他一连叠声叫出“魔女”时,心肯定不再迷失。至于“燕子”,那个词对我而言太过陌生,陌生得没有任何具象的东西可以跟这个词连在一起。


六十六
  该起床时,发现全身酸疼,触目所及的每一寸肌肤上都是欢好后的痕迹。尽管十分贪恋他温暖的怀抱,但仍是挪开了压在胸上的手臂悄悄爬了起来。作为一个女人,我希望自己能跟自己男人并肩站在一起,共同迎接风雨,而不是如一根藤攀附于他们身上,靠他们的养分生存。所以,努力做好自己分内的一切,包括早起打点一天的开始。
  要回娘家了。我打开衣箱,找出最合体最漂亮的衣裙穿上,再把嘉措的衣服准备好,轻轻放在枕边。第一次回娘家,衣服的好坏代表我在婆家过的日子。不想让家人担心,不想让村人笑话,尽可能地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我把长发梳成辫盘在头上,头顶上压了一颗硕大的松石。此时镜中呈现出一张典型的康巴女人的脸:轮廓分明,美丽中带着强悍。
  满意地对自己笑一笑,打开门出去。厨房里,其他人还在安睡。我看了一下,扎西呢?扎西怎会不在?只剩一个空的被筒。
  也许他早起了吧?我不敢确定。拧开酒桶,接了一壶头道酒出来,在天井的桌上找到了嘉措的杯子,倒了一大杯。想了想,扎西也许一会儿回来,便把他的杯子也斟满了。就在我端着酒准备回房时,见角落有个人影动了一下。
  扎西,他坐在那里,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一种叫做“落寞”的东西笼罩着他,显得那么萧瑟和伤感。
  看着他,心开始疼。这一夜,他是不是都蹲在这里?这一夜,他是不是都在此守候?
  我放下嘉措的杯子,重新端起扎西的酒杯,走过去,递给他。
  他接过,什么都没说,仰头一口喝干,然后把杯子扔在一边,一把扯下我,狠狠吻住。
  嘴里有明显的咸意,那是扎西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
  我任他抱着,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是轻轻地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胸前,任他的眼泪打湿衣襟。我知道,此时,什么话对于他都是多余,我这个人、我这颗心才是他最好的安慰。
  直到厨房有了动静,扎西才把我放开。为他抹干眼泪,看着他,用食指在他脸上画了一下,他不好意思地笑了,自己捡起酒杯放在桌上,再把嘉措的酒杯递给我。
  扎西就是这么个人,无论心中有多委屈,自己该做什么,总还是明明白白的。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端起酒杯往回走。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门边有个人影闪了一下,仔细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进去,见嘉措睡得好好的。
  俯在他耳边,“喂,起床了!”
  他突然睁开眼,吓了我一跳。那眼中的神光,怎么看都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你醒了?”我灿灿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坐起来,上身赤裸着,我把杯子递给他。男人清晨的第一杯酒,总是女人端到床上的。这是我从小就知道的规矩,所以无论我的房中是谁,我都会按照这个规矩去做。喝完了这第一杯头道酒,他们的一天才真正开始。
  女儿第一次回娘家,女婿要穿传统的藏装。这些我早就准备好了。我顺手拿起枕边的衣服,帮他穿戴起来。男人的藏装穿起来较麻烦,特别是腰带,要把衣摆往上拽一些系好,前后才会形成很好的兜形,一个人很难搞定。
  我帮着他,先穿了衬衣,穿外套时,他把衣领挂在头上,我把下摆理好,系上腰带,他再把衣服放下来,这样长短刚好。裤子也是氆氇做的,里面需要穿一条秋裤,否则会扎皮肤。此时才发现,他下面还什么都没穿,那物正气宇轩昂地挺立着,不禁羞红了脸。他眯着眼看我,脸色氤氲,大手摸着我的脸,便要俯下身来。


六十七
  “别,大家都起来了。咱们还要早早出发呢!”我拿开他就要往我衣服里探的手。嘉措跟扎西、朗结是不一样的,嘉措大胆,习惯性地掌控一切,包括女人。扎西憨厚隐忍,凡事都会事前思量三分,跟他在一起,往往是我主动一些。朗结还没脱离孩子心性,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卧房中的他也不例外,玩性多一些。
  这三个男人,我都得适应。然而,不可否认,我喜欢跟嘉措在一起,喜欢他的疯狂,喜欢他主导一切的霸王作风,在他的身下,我感觉自己更像个女人。
  我转身在箱里翻找,他从后面搂住了我,用手上下抚摸着我,瞬间就弄得我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赶紧扯出裤衩给他,借以逃离他的魔手。
  他的眼睛蕴满烟色,嘴角上翘,慢悠悠地把腿抬起穿好。藏靴是扎西亲手做的,上面绣着好看的图案,我平静了一下,蹲下去帮他套上,扎好绑带。看看一身齐整后,让他下来,走到窗前,那里有个圆形的镜子,是我平日梳妆用的。
  他坐下,拿起梳子递给我。嘉措的头发自然卷曲,很黑很亮,我把它们一一梳好,加进红丝线编成一根长辫,盘在他头上。再拿出他结婚时戴的金耳环,挂在他的左耳上。
  一个粗犷的康巴汉子出炉了。
  我看着镜子,发现嘉措长得确实不赖,黑红的脸庞方方正正,鼻梁挺直,薄唇紧抿。再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黑亮的辫子盘在发髻边,宽额大眼,脖子上戴了两串绿松石。这样的形象,应该是一对璧人吧?
  “比扎西如何?”他看着我,突然说。
  我看着他,眼里嘴角含笑。这个男人,不会在吃醋吧?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他站起来,搂住我霸道地亲了一下。
  我飞红了脸,只说:“走吧!”
  家人已经在天井里等着,见我们出来,公公婆婆眼里露出惊喜。朗结则叫着:“大哥、阿佳,要糌粑还是牛奶?”
  扎西没容我回答,就递了一碗牛奶给我。嘉措自己弄了一碗糌粑吃着。
  婆婆没跟我们一起吃,她一趟趟地进出小仓库,没一会儿,天井的柱边就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不外乎是些土产,核桃、石榴、野桃干,都是山上产的;还有五十斤青稞,是送给父亲酿酒的,因为带青稞酒不方便;两条帮典,嘉措从拉萨买的,一条给阿妈、一条给嫂子;两件毛衣,送给哥哥;还有一个玩具,送小侄儿。另外准备了两块砖茶,送给亲戚邻里。
  这样的礼物,不算特别丰盛,但也不寒碜了。
  扎西早早吃完,就把东西往楼下搬,马匹已经备好。
  我抱着一床藏被下楼来。
  带着被子走亲戚是我们的习惯之一。藏被都是自己手工织的,很费工,但厚实而暖和,一个家庭里一般很难有多余的。所以出门,如果不回家,都会自己带被子。
  嘉措下来时,又带了一床丝绵被。这是他从拉萨买回的被子,很柔软,保暖性却不如藏被,晚上他喜欢放在藏被下面,贴身舒适。
  扎西把我抱上马背,放在被子上面,悄悄在我手上捏了一下,我知道他的意思,让我照顾好自己。
  家人把我们送到村口,公公扯着嗓子大声叮嘱嘉措一路小心,要照顾好我之类的话,一边不停地跟早起的村人打招呼,极热情地递烟,解释着大儿子太忙,望果节都没能回来,这不,昨天才赶回来,今天要陪儿媳回娘家去。
  村里在拉萨打工的年轻人越来越多,都是一个地方的,平时也有接触。关于嘉措这样那样的事都会传回老家。最近村里流传一种说法,说嘉措不愿当家长,不愿在老家跟兄弟一起生活,他要自己找老婆。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在这个大山里,这样的流言对当事人来说,都是一种很大的伤害,让我和公公婆婆难堪。嘉措这次突然回来,让那些传言不攻自破。公公这才要一家人大张旗鼓地给我们送行,还夸张地跟乡人打招呼,相信要不了半个时辰,村里就会传遍嘉措回来了,还陪我回娘家去了的消息。


六十八
  心情愉悦,看什么都顺眼。在大山里待了十几年,从来不知道山是这么美、水是这么清。
  我们行走在山间小路上,路边是年年盛开的各种野花。嘉措没骑马,牵着缰绳走在前面。我看着他的背影,说:“嘉措啦,我给你唱首歌吧?”
  “嗯。”他弯腰采起路边的格桑花。
  天气格外晴朗,天蓝得如绸缎,云团仿佛触手可及。
  太阳下去了
  月亮爬起来
  阿妈的织布机停了
  阿爸的青稞酒香了
  妹妹和她的牛羊
  踩着白云回家了
  
  我反反复复地唱着,歌声在山谷里回荡。“好听吗?”
  “好听,你可以去朗玛厅唱歌了。”他笑着,走过来,把格桑花递给我。“你就像这花,野性的美丽。”
  “是吗?朗结说我像菊花呢!”我咯咯地笑着,接过花捧着。
  “朗结,他已经加入了吗?”
  “扎西没跟你说?”我跳下马背,跟在他身后。
  “扎西他太忙,还没来得及说话呢!”
  “哦。”原则上,这事扎西应该跟他大哥说的啊,或者公公也该告诉他的。不过,也无所谓,这样的事在我们这样的家庭中,是再正常不过了。兄弟长大后,如果愿意,他是随时可以加入这个家庭的。“朗结是我们中的一员了,上个月的事吧。”
  他没再说话。
  “你不高兴吗?”
  “没有。这样也很好,大家在一起,生活会越来越好的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总感觉他的话有些勉强。是因为朗结吗?朗结长大了,迟早会跟我们在一起的,他作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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