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人在欧洲-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波兰人的爱国情绪,对俄国人越恨,爱国情绪就煽得越热,对他的政权就越有利。
解开了卡定河的历史公案,很可能也就淡化了波兰人的恨俄情绪,对他个人的政治
策略有损。
掩藏历史真相是为了巩固政权,然而打开历史真相却也有它的政治企图。以革
新、开放作号召的戈尔巴乔夫现在希望重新调查波俄两国之间从前所忌讳的历史案
件。苏联政府体认到,波兰百姓对俄国的憎恶与那些不明不白的冤案很有关系。冤
案未结,仇恨永远埋在心里。不如开诚布公地发掘真相,然后才有可能“让过去的
过去”。戈尔巴乔夫要让历史出头,当然是想化解政治上潜伏的危机。
与企图掩饰历史的执政者不同的是。戈尔巴乔夫的政治策略站在公理的一边—
—一万五千个人的命运悲剧,要有个交代,死者的亲人仍旧在痛苦的回忆中惘然地
等待,辛活的波兰人对自己不幸的同胞也有告慰亡魂的责任。历史的“黑盒子”打
开之后,波兰人的仇俄情绪可能合理地化解,如戈尔巴乔夫所希望,却也可能更加
深血债血还的愤慨,如许多波兰人猜测。但是即使公开真相之后戈尔巴乔夫无法达
到淡化仇恨的目的,他仍旧会有两重收获;第一重,大屠杀的真相大白之后,波兰
人即使无法原谅,却因为罪案的水落石出,他的仇恨会有固定的对象,有一定的程
度。在历史得不到昭白,公理得不到伸张时,他的仇恨必然是隐藏的、臆测的,因
此往往是夸大而且扩张的。第二重收获,戈尔巴乔夫会受到将来历史的肯定,因为
他肯定历史。
台湾的二二八事件,现在总算有人敢公开谈了。俞国华说,政府其实从来不曾
禁止过对二二八历史的研究。言外之意,四十年来人们不敢谈这个事件只是个误会!
就好像台湾其实根本没有“报禁”这回事,也是误会而已。好吧,让我们相信俞院
长的话,就开始深入研究二二八吧!事实上,为了对历史表示绝对的尊重,对冤枉
牺牲的同胞表示遗憾,对牺牲者的亲人后代表示负责,政府何不组织一个特别委员
会,由各界所尊重信服的历史学家组成,客观而深入地去研究二二八事件,再公诸
社会?
一个敢面对历史、肯定历史的执政者,才可能被历史肯定。
台湾素描
回到一年不见的台湾,解严后的台湾。
之一
中正机场的海关人员翻着我行李箱中的书:丛维熙的《断桥》、谌容的小说集、
冯骥才的《三寸金莲》。他面无表情地说:“这些书不能带进去!”
“为什么?不是解严了吗?”
他犹豫了一下,出了个点子:“那你把封里、封底撕掉好了。”
好吧,撕掉一、两页还可以忍受,检查人员却在我另一个箱子里摸到更多的书。
他摇摇头,把新闻局的人员找了来。
也是年轻人。把莫言的小说翻来翻去,想在书里找出几句宣扬共产主义的句子,
以便冠冕堂皇的没收,找不到,就显得有点不知所措。我干脆把书都摊开来。
“这是画册,山水画,准备送给国内画家观摩的。山水就是山水。这是小说,
因为我准备写小说批评。这是一本《九十年代》,因为里头有我自己的文章”
年轻人很犹豫:“法令规定不准带入,我们是依法行事——”
“可是你要知道那个法令是错的。它不应该剥夺人民求知的权利。更何况,已
经解严,张贤亮与阿城、沈从文的作品都在台北出版了,你还不许我带大陆作品进
去?”
年轻人陷在法与理之间的泥沼中,最后没收了一本《九十年代》,“意思意思”。
之二
坐进冷气飕飕的计程车里。西门町青少年族类的音乐敲着猛烈的节拍。幼稚的
歌喉喊出来的仿佛是什么“年轻就是不要留白”之类的歌词,努力的重复又重复。
一首歌完了,播报员轻笑一声,用圆熟的国语说:“刚刚这首歌充满了青春的
气息,对,年轻就是不要留白。青年朋友们,好好把握您美丽的青春吧。刚刚在南
京东路与敦化北路口的示威游行队伍已经解散。下面请继续听现在最流行的‘吻你
的头发”。
薄薄的女音嗲嗲地唱起来。
“什么游行,你知道吗?”我问司机。
司机摇摇头,“不知道,没兴趣。”
“为什么没兴趣?这一年政局的突变你觉得怎么样?”
司机猛地一个急转弯,抢在一辆大公车前。漫不经心的说:“变不变,都一样。
国民党是这样,民进党作主以后也会同款。我只是国中毕业,没有什么知识,他们
在吵什么、争什么,我实在不知道。像我们这种人,只求平安,一家大小有饭吃、
有房子住,小孩能上学就好。谁作官其实都不要紧”
之三
金华国中的礼堂。没有冷气。一千多人坐在位子上搧手里的扇子。有些人索性
坐在窗台上,一边擦汗,一边抖动湿透的白衬衫。
外省老兵有一个典型:白色的短袖衬衫,深色的西裤。衬衫是半透明的化学质
料,看得见里头贴身穿的汗衫背心;西裤,也是什么廉价“龙”的,穿久了,有一
点皱。脸上,刻着风霜岁月的皱纹,但绝不是一张庄稼人的脸。庄稼人的脸橡黄牛
犁过的黑土,虽有日晒风吹的超糙艰苦,却总透着一种单纯、实在的力感。老兵的
脸,肤色不那么深,皱纹不那么粗,但是透着一股郁闷,与眉宇间无依、认命的苦
感,像和面一样,揉出一张脸来。
台上的演讲人正在用刻意压扁成金属似的声音慷慨激昂的说:“你看看中正纪
念堂有多么壮观!老总统伟大,可是他再伟大也没有你们老兵流血流汗来得伟大—
—”
台下一阵热哄哄的掌声。老兵不断的拿手帕擦脸上的汗,有时候也分不清是在
擦汗还是在拭泪。
“国大代表做了什么事?”政治人物继续喊着,“他们躺在床上打葡萄糖针,
一个月薪水八万,你们为国民党作牛作马,牺牲奉献,国民党给了你什么?授田证
究竟值几毛钱?”
身边的老兵侧头看看我,伸出大拇指说:“这个人讲得好!讲得好!”
实在热得透不过气来,我钻出人群,站到走廊上。
“这么年轻的小姐怎么会来这里?”一个搧着扇子的老兵开口说话,一口四川
音。
“我有兴趣呀!”我笑着说。
“小姐你别笑!”老兵似乎觉得我的笑太轻薄了,正色的说,“你们太年轻了,
不知道。我们是少年兵,在军队里吃尽了苦。退伍的时候,给我两百块钱要我‘自
谋生活’。我领到两百块,有的人还要倒贴,因为丢了军毯皮带什么。两百块啊!
小姐,你知不知道,人家国民党的官养条狗,那条狗一天也不只吃两百块哦!”
“你现在做什么职业?”
“开计程车呀!我已经六十五岁了,你总不能要我到了七十岁还在台北开车吧?”
“我们要去游行——”站在角落吃便当的老兵突然大声对着我说,挥舞着手里
的筷子:“就走到总统家门口去——”
“总统家在哪里?”
“在大直呀!我们带便当去,吃喝拉撤都在他家门口”离开会场,拦下一
辆车,司机又是一张老兵的脸谱。
“老乡,你怎么没去参加自谋生活老兵抗议大会呢?”
湖南腔很重的司机,背显得很驼,很瘦。带着谴责的口气说:
“小姐为什么去听那个?国家对我们有恩德,政府照顾我们,给我什么,我接
受。不给我什么,我认命。抗议做什么?这些人都是被民进党利用啦!小姐不可以
相信他们的话。”
之四
路上碰见记者,扛着照相机,喘着气,惊魂未定的样子。
“不得了!《台湾日报》被砸了!一群人冲进去,三四层楼,一层一层的砸,
文件、电话、桌椅,一片混乱我差点挨揍”
“究竟为什么?”
“《台湾日报》属于军方。前几天刊出一篇文章,说龙山寺老人协会的老人,
被民进党用一人一千块收买了去参加街头抗议。这些老人气不过,就去找《台湾日
报》理论,但一发不可收拾你等着看晚间新闻吧!”
晚间新闻。朋友家的伯父伯母、叔叔、婶婶一大伙人,边吃西瓜边看电视。荧
光幕上现出《台湾日报》社内满地的文件,倾倒的桌椅、扯断的电话线。播报员以
极富权威感与客观性的职业声音解说“暴民”如何如何固顾法纪、受民进党的煽动,
而作出危害社会大众的可耻事情。暴动的起因,一字不提。
伯母丢下西瓜,激动地说:“台湾真的要完蛋了。你看,民进党这么无法无天,
得寸进尺,简直是政府怎么不把这些坏人都关起来呢?”
“对呀?对呀!”一嘴金牙的婶婶也愤慨起来:“他们可以打报社,也可以打
到我家来呀!他们是不是要打死外省人呢?”
电视记者继续说:“这些暴徒,政府有决心要绳之以法”。
记于一九八七年八月
视大奖·必藐之
——与马悦然谈诺贝尔文学奖
每年的十月前后,总有中国人在问: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会不会颁给中国作家?
即使不是十月,诺贝尔奖这个透着金光的大苹果也常常挂在中国作家的眼前。有人
指责瑞典人没有眼光,不懂得欣赏中国文学;有人批判自己的文学,说中国作品根
本就还不够资格得这个世界大奖。大陆的诗人北岛就曾说过,中国当代文学还得十
年、二十年之后才可能成熟到获得诺贝尔奖的地步。
诺贝尔文学奖,这个闪着金光的大苹果,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负责评选文学奖的,是十八位瑞典学院的院士。十八位之中有一位汉学家,马
悦然教授。去年他受邀参加在上海开的“中国当代文学国际讨论会”,由北京的中
国作协主办。会议期间,马悦然成为中国作家的焦点:冲动的人向他抗议中国作家
受到忽视,深沉的人对他下特别的“功夫”,为将来铺路。马氏去年在台湾受《联
合报》访问时,记者所提的重心问题也就是那么一个:中国作家哪年哪月可以获得
诺贝尔文学奖。
不管是台湾或大陆,好像整个大中国的文艺界都在热切地追求一个伟大的目标:
得到诺贝尔文学奖。
这个奖,究竟有什么价值呢?
※ ※ ※ ※ ※
先让我们看看它产生的过程。在每年二月一日之前,推荐信必须交抵瑞典学院;
大学文学系主任、各国笔会、历任诺贝尔奖得主等等,都有推荐资格。十八位评审
中的五人小组立即开始初选,从通常的一百五十个到两百个的候选作家之中挑选五
位到十位的作家进入决审。十八位评审——一半是瑞典的作家,一位律师,其他是
文学教授或评论家——从五月开始作“功课”,九月开始讨论与辩论,十月的某一
个星期四向世界公布他们最后的决定。
“为什么是十八位?九票对九票,怎么办?”
“本来是十七位,但在瑞典语中,‘十七’的发音不但难听,而且跟诅咒的话
音似,所以决定要十八位。我们从来没碰过九对九的情况,如果真碰上了,就要抽
签决定。”
抽签?那岂不表示一个诺贝尔奖有百分之五十是运气。语言,是最难克服的问
题。一个以西藏文或某种非洲偏僻方言创作的作家,有多大的机会让西方读者注意
到他的存在?作品不翻译成英德法等所谓“主要”语言,这些作家,不管如何优秀,
都不太有得奖的可能。相反的,一个以英文创作的作家,只要他写得好,不费什么
力气就可以成为世界瞩目的明星。十八位评审当然也了解语言的重要。除了母语瑞
典文之外,每人都懂英法德三种文字,其次,有的人懂东欧语言,有的人通西班牙、
意大利文,有的人懂中文。但是,这样的分布仍旧不能解决语言的障碍。
“我们能够倚赖的,只有翻译。在已有译本的情况下,译本的好与坏影响很大。
在上海开会时我曾经说过:北京外文出版社翻译的中国作品简直是谋杀中国文学,
坏得令人反胃。在没有译本的情况下,我们就得倚赖专家,往往得由瑞典学院特别
聘人翻译。这就费时费力。我们需要两三年的研读时间。通常,一个得奖的作家都
是在两三年前就受到推荐的。不过倚赖专家,也不可靠。譬如讨论一位中国作家,
你或许必须读夏志清的评论,但是夏志清的评论又有许多偏颇,他往往以西方文学
的标准来论断中国文学。于是你必须参看另一个人的评论,而另一个人又有另一个
人的偏颇”
翻译,究竟能不能够代表原作?这是个问题,尤其在诗的领域里。弃原作而就
翻译,是一种不得已的妥协,而诺贝尔文学奖的评选就在这个妥协的基础上。更进
一步,即使语言隔阂不成问题,文学品味又必然构成另一个难题。每一个民族都有
它独特的文化传统与思维方式;一个习惯于欧美文学表现方式的人,如何接受像印
度、波斯、或中国那样截然不同的文学传统?他学会了“接受”之后,又能以什么
样的标准来衡量不同文学传统之间的“优劣”?
“我不赞成用西方的一套价值观去论断中国文学。譬如说,以现代西方小说的
尺度来量中国章回小说,有人会说后者太松散、不成结构,所以是缺点。事实上,
章回的表现技巧是中国文学里的一个传统;你必须接受这个传统。我翻译《水浒传》
时,就特别突出它口传叙述的手法。这是中国文学的一个特色,不能看作缺点。”
接受一个异国的文体或许还不是真正的困难所在。真正的困难还在于价值观的
应用。譬如许多当代的大陆小说,用西方现代小说的角度来看,简直伤感滥情得不
忍卒读。谈妇女问题的小说,譬如谌容的几本,与西方发展了多年的女性小说比较
之下,就显得极其粗糙幼稚。这个时候,我们应该说:滥情,是那个社会现阶段的
特色,必须接受、认可,或者说:避免滥倩幼稚是一个绝对的、放诸四海皆准的文
学尺度,中国文学也不例外?对异国文学的包容,与对艺术原则的坚持,两者之间
势必要有一条线,但是谁划得出这条线来?
对异国文学的“包容”,有时候,会变味成为我所称“观光客文学”评论,就
是说,西方人对自己领域内的文学,坚持以艺术原则去批评,对中国文学,却舍艺
术而追求异国情调、中国味道。
“滥情在当代中国作品中是很普遍。戴厚英的《人啊人》里对爱情的描述,就
很幼稚,她最重要的主题是人道主义,但从头到尾不曾解释人道主义是个什么东西。
还好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写。有个叫李锐的,他对性的描述很冷、很客观,高行健的
小说也好得不得了。他的东西,当然背景、人物,都是中国的,但是没有一点所谓
‘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