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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渡客-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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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不知道?”
曾明摇摇头。
小姑娘告诉曾明,这些人狠透了,柔情发廊的女老板昨天就在这屋里给裹的脚。
“裹脚?”
“是啊。柔情发廊开张没多少日子,就碰上了这种事。她也真傻,上个礼拜,在她店里闹出了事,门口有个女的还开了枪。我要是她呀,关张,走人就没事了。这不,警察的守卫刚一撤,当天她就被那伙人抓走了。”
“你说水仙。”曾明知道这档子事,虽然丁国庆从未向他透露半点儿,可他猜得出,水仙和他一样,都是丁国庆出钱在福州街安的眼线。
“嗯,大概是叫水仙。比我们这些姑娘大几岁,人长得很水灵。可这下子完了,给裹了脚了。”
“什么叫裹脚?”曾明继续问。
“你不知道?哎呀,可惨了。一双脚放在压铁块的千斤顶里,螺丝扣一节一节地上劲儿,那骨头咔吧咔吧地断,以后怎么走道哇。”
“都是这伙人干的?”
“亲眼所见。这还不算什么,比这事更狠的还有呢。其实,我们到美国是来赚钱的,可千万别和这些人掺和在一起,掺在里头没个好下场。”
曾明点点头。
“这些人现在正抓一个姓丁的大个子。我们这些姑娘都得到了通知,要是知情不报者死路一条。就是知情报了,也活不了。这姓丁的大个子坑苦了人,粘上了左右没好。这不,昨天上午,旁边那个房间的姑娘报了,怎么样,和那大个子一块戴口罩。她以为真能得着一笔钱呢?傻瓜!口罩一戴,那笔钱人家就省下了。”
曾明听着,浑身冒出一层冷汗。
“那姓丁的大个子昨天上午就死了?”曾明说着穿上了衣服。
“哪那么容易。闷死的那人个子倒是挺大,可不姓丁。白搭了两条人命。”
曾明躺在黑洞洞的外堂里,听着从几个角落里发出来的钢刀铁器的声音,想着那姑娘告诉他的事,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想退出这笔交易,可事到如今,要想撤退是很难的了。他估摸着,丁国庆今晚一定会来。他怕丁国庆,更怕这些人。他盘算着怎么样才能使个金蝉脱壳之计,安全脱离。
二肥子的呼噜声突然停住,接着又听到他巴叽了几下嘴。曾明听到他下了肉案子,“砰砰”地放起了屁。曾明马上坐起身,快速地转动着脑筋,他想打打二肥的主意。
二肥让一阵肚涨给憋醒了。他下了肉案,准备穿上裤子,到外堂厕所去拉屎。裤子没摸着,倒先碰到了枕边儿的那个小机器。他想起了丁国庆托付给他的事,心里一个劲儿地骂自己,埋怨自己怎么一不留神就给睡着了。他一边扎裤带,一边摸到通往外堂的门。
他轻手轻脚,屏住呼吸,收紧肛门,例提着气。可肚子里鼓涨的气还是没控制住,只见他迈一步一个响,走一步一个屁,两手刚摸到外堂的门,肛门一松,不好,放了一串带着水音儿的连珠屁。
妈呀!误了大事了!他看到外堂坐着的曾明,黑黑的几个暗角里晃动的人影,他马上调头往回走。他高抬起大腿,为的是不让脚掌蹭地惊动他们。他自以为这一切做得是人不知鬼不觉,孰不知他的那阵连环屁,早就惊动了外堂的鸭血汤和他的那几个兄弟。
“你去看看他在干什么?”黑暗中,鸭血汤来到曾明的身边,命他去厨房查看一下。
二肥在枕头边儿摸了半天,奇怪,就是摸不到那小机器。他急坏了,又钻到肉案子底下去摸。肉案子底下全是那堆旧画报,画报上压着那把剔肉刀。
“二肥子,你干啥呢?”曾明走过来蹲下问他。
“啊我,我找刀。”二肥在那堆画报上已摸到了遥控器。
“深更半夜找刀干啥?”
“我,”
“傻二肥,快起来,回案上好好睡。”曾明说着,往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曾明打在二肥子屁股上的这巴掌其实没用力,只因为二肥太紧张,把抓在手里的遥控器按了下去。按完了,他又多了个心眼,把机器埋在了那堆旧画报里。埋完之后他又犯起嘀咕,黑灯瞎火的,不知道自己按得对不对。他想哄曾明出去后,照准了那个红键再按一次。于是他抄起那把剔骨刀,对着曾明恶狠狠地说:“出去,你给我出去!”
“二肥,你?你这是干啥?”曾明吓了一跳。
“出去!快,不然我捅了你。”二肥子全忘了丁国庆的叮嘱,不许开灯,要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你疯了!”
“你出去!”
“好好,我出去,我出去!”
二肥子见曾明一走出厨房,他赶忙钻进肉案子底下。他刚刚要去翻那堆画报,就被几只大手把他拉了出来。
“你们想干啥?你?”
不等二肥子喊出声,他就被人按在了肉案上,对着他嗓子眼儿的正是那把闪亮的剔骨刀。“告诉我,你在这干什么呢?不说实话,马上放干你的血!”鸭血汤阴森森地问。
“没,没干啥。”
“丁国庆跟你说了些什么?”
“丁国庆,他,他没说啥。”
“三哥,我来。剔了他,过过瘾。”一个满脸横向的小仔子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灯。
“别,别开灯!”二肥子想起了国庆哥的吩咐,就直着脖子喊。“那小个子举刀正要给二肥开膛,鸭血汤一听这话,立即命他住手。
“为什么别开灯?”鸭血汤接过那把剔肉刀,顶住了二肥的蛋蛋。
“哎哟,疼啊!”
“说!不说就把你捅透喽!”
“我?我说啥呀!”
鸭血汤正要捅,猛觉得脖子像被什么东西钳住。他眨了两下眼,觉得奇怪,带来的四个兄弟已被人擒住,厨房里站满了不知从哪儿飞来的一堆人。
这一回,肉案子上换了个人,躺在上面的是鸭血汤。鸭血汤这时已被扒得精光,二肥操起剔肉的刀,对准他的喉管。
“说吧,郝仁在什么地方?”丁国庆怒视着他。
鸭血汤面对丁国庆冰冷的问话,不声不响。
“刮你,剔你,不是我的目的。”丁国庆继续说。
“姓丁的,你活儿干得不错,挺漂亮。”鸭血汤阴笑着说。
“三弟,今天大哥二哥都在场,你犯不上为那姓郝的玩儿命。帮主、丁哥都说得明白,他们不是冲你,冲的是郝仁。你就快说吧。”牛卵说着,点上了一支烟,把烟嘴递给了躺在肉案上的鸭血汤。
“要剔,要刮,随你便。我要是哼一声,大哥、二哥来世就别认我这三弟。”鸭血汤猛吸了一口烟说。
鲨鱼跟丁国庆小声嘀咕了几句,丁国庆点了点头。鲨鱼没有再问鸭血汤郝仁的去向,只是问了问有关他家里的事情,住在香港的爷爷、奶奶的赡养费怎么寄,他攒下的钱怎么转给他在美国的寡妇母亲,还有他正上大学的妹妹,三义帮都会提供帮助,并保证供他妹妹念完大学。
鸭血汤把睑调过去,没点头,也没摇头,浑身一个劲儿地颤抖。他只提出一个请求,就是求他们放他带在身边的那四个弟兄一命,他们都属不知内情的人。
“行,可以。”丁国庆同意了。不过,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可属不知内情之列,只要供出郝仁,可免一死。”
“不必了,二哥,下手吧。”说完,鸭血汤咬住了牛卵递给他的一条毛巾。
牛卵剔肉的技术虽比不了二肥,可他剔肉的刀法却与二肥大有不同。这一点,三义帮的人都知道,鸭血汤更了解二哥得名牛卵的来历。
丁国庆本打算,只要鸭血汤招供,就把他押走,对取卵剔骨的做法不怎么赞成。但他见鸭血汤顽固到底,所以必须干掉这个祸根,也给忠诚于郝仁的同伙一点儿颜色看看。
“好吧,就这么执行吧。其他人回各路口严密把守,开始行动!”丁国庆杀鸭血汤还有他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鸭血汤一夜不归,定会招来郝仁。丁国庆已布置好所有的力量,把守每一要道,量郝仁插翅难逃。小馆内只留下牛卵和几个执行帮规的人。至于曾明,他也逃脱不了,二肥和几个兄弟,早把他反捆在了肉案子底下,用强力胶条把他的嘴死死封住,让他亲眼看看背叛者的下场。
牛卵把剔肉刀的刀尖在案子上一蹭,向站在案子四角的四个汉子呶了呶嘴,四个汉子冲上去把鸭血汤翻了个身。抓腿的两个人用力一裂,档中挤出来两个蛋蛋。牛卵伸出右手,掏出蛋囊,使劲一纂,两个球状的鼓包,像刚熟透了的李子,外皮儿又薄又亮。
“三弟,还来得及。快说,郝仁在哪儿?”牛卵右手操着刀,刀尖顶着那又薄又亮的蛋皮儿。
鸭血汤紧咬着毛巾没有吭声。
牛卵又把蛋囊往上提了提,锋利的刀尖在薄皮上轻轻一划,两个蛋顺着破口,弹出了好远。牛卵放下手上的剔肉刀,抓起了两个带血的蛋,又挤又敲,两个蛋在肉案子上乱滚,乱跳。
血流了一案子,鸭血汤的四肢痉挛地敲着案板。
牛卵叫二肥把曾明拉出来。
曾明早吓得浑身打颤,两腿站立不稳,一个劲地往下溜。
牛卵把鸭血汤口中的毛巾拿出,要进行下一步的帮规规程。
“二哥,帮帮忙吧!”鸭血汤吐出毛巾向牛卵讨饶。他知道,下面这一关他挺不住,自己咬自己的蛋,他绝对受不了。
“念多年的交情,好吧。”牛卵没让鸭血汤翻身,举起又尖又弯的剔肉刀,狠命地向鸭血汤右肋捅进去。刀把一抬,猩红的鲜血像喷泉一样,咕嘟咕嘟地往外涌。
“你们俩连夜打扫干净,明天早晨照常营业。”牛卵用刀尖指着曾明又说:“你照常干你的活,要敢吐出半个字,露出半点马脚,看见了吧,这案子这刀都是给你准备的!”
曾明哆嗦着跪下了。
“打明天起,二肥你就不用干活了。手里不准放下这个遥控器,听到了没有?”
“可,可那郝仁??”
“前堂的几个桌子,归我带来的这几个兄弟占用,他们会帮助你。”牛卵说完,命那几个人托起鸭血汤的尸体,他们一阵风似地消失在漆黑的福州街里。
26
头场雪下得好大,空气新鲜得能呛死人。
长岛公路上出现了铲雪车,铲雪车的尾巴下不断地往路面上喷撒着盐。
雪仍在不停地下。
继红的车开得很慢,四个轮胎压在没人走过的初雪上,发出了咋咋的声音。她很喜爱雪景,更爱惜没有被破坏的闪亮的雪花。她望着飘落在车窗上不同形状的小晶体,很想打开车窗抓上一把,把它们贴在脸上,放进嘴里。可是又担心那美丽的晶体会很快融化掉,化成不净的水,融成滴滴的泪。
继红的眼皮一直是肿的,她变得太易动情,变得十分自怜。一人独处时,来不来就掉下几滴泪。最近她的内心万般复杂。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脆弱,打哪儿来的这么多的泪。想起温州老家也流泪,梦见了父母也弄湿了枕头,回忆起和斯迪文相处的那段日子,她的心伤得比刀割还疼。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那就是流泪最多的时候,还是在思念林姐。
车子开上了铲过雪的高速公路。她抹了一把泪,抽了一下鼻子,车子在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飞了起来。
丁国庆告诉继红,今晨她必须赶到机场,去接一个从大陆来的客人。并说,林姐一再嘱咐,接到此人后,一定得把她迅速送到小海湾,不得出任何差错。
从空路来的客人是个女的,名叫任思红。任何人都不知道她的来历。林姐只吩咐说,客人问起她,就说她外出,几日后才能回来。
继红准时到了机场。广播里的播音员说,由于天气不好,982次航班误点了。
继红一个人坐在候机厅里,脑子又像开了锅似地转了起来。她想骗出斯迪文,好好跟她算算账。她认为干掉郝仁不会费很大的劲,调出文件的程序设搞到手,郝仁绝不会善罢甘休,定会亲自出马。她现在更恨斯迪文这个没有头脑的负心人,他撕碎了她的情,她的爱,她的真和她所有的一切。她知道,由于软件没有到手,斯迪文一定会再次充当炮筒,继续骗她。所以,继红随身带了个手提电话,做好准备,先向斯迪文开刀。至于郝仁,他一定逃不掉。
继红在候机室里坐着,想着,感到头疼得像炸了一样,就站了起来,想去咖啡厅里喝杯咖啡。
在去咖啡厅的路上,她觉得身后好象多了只眼睛。回头望望,没看到什么可疑迹象。可凭她的直觉和经验,那双眼睛一定存在,而且就离她不远。
继红喝着咖啡,眼睛溜着门口,余光扫着身后,故意拖延时间。
喝完了咖啡,她不想马上回候机室,她打算回停车场再去看看汽车周围的情况。突然,扩音器里传出了982次航班在一刻钟内抵达机场的通知。去停车场再返回是来不及了,她决定不管怎么样,先接人要紧。
中国民航长期租用的是DELTA公司的停机位。从通道里走出来的乘客大都是提着大件行李的中国人。继红不认识要接的客人。因此,她手举一个中文牌子,上面写着“任思红”三个大字。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任思红大声地喊着,朝继红跑来。
继红帮任思红拿着提包,向着取行李的大厅走去。从接人的通道至大厅的出口,有一段不近的路程。继红带着任思红边走,两眼边窥视着前后。她顾不得听身旁这个带着高度近视镜女人的唠叨。因为她发现,在她们四周,绝不止出现一双眼睛。
“中国民航就是这副德性.永远没个准谱。全天候飞行,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在安格拉齐一停就是两钟头,说是得等纽约机场跑道上的雪铲干净。等我下来一瞧,哪儿是那么回事儿啊,人家的跑道干干净净,这不是胡说八道嘛!唉,看看人家多现代化,咱们怎么比呀?小姐您说是不是?”任思红一见继红的面,就一个劲儿地抱怨着。
“对,是。”继红心不在焉地回答。
“哎,欣欣呢?她答应说来接我的,怎么没来?这人,还老同学呢,见了面,看我怎么跟她发脾气。哎,对了,这纽约的机场怎么这么大呀?我这是头一次出国。您还别说,不出来瞧一瞧,比一比,还真觉着咱北京也差不多了。就说这机场吧,得哪辈子赶上人家呀?我得让欣欣给腾出个地方,好好写它几篇报告文学,好好挖一挖这一东一西的不同。小姐,欣欣是在家等咱们吗?”
“没有,她外出了。”
“噢,外出,还是那么忙。她呀,从小就闲不住。我们俩特像,呆着比忙要难受。在国内,外出采访对我来讲也是常事。这趟我要是不来美国,你猜领导上要把我发到哪儿去?你猜猜,小姐?”
继红摇摇头。
“南斯拉夫。其实,那地方也挺来劲。写几篇波黑战争的残酷,分析分析各族信仰的由来,评评战争的现状,估测一下东欧的远景,也够过瘤的。南斯拉夫的战火绝不是孤立的,追根溯源能谈到前领导人铁托。要想把铁托论透还真要下点儿功夫,这个人是个硬骨头。五十年代初,他就是不跟斯大林走,华沙条约他也不参加,反而跟欧共体打得倒挺热乎。你别总说他独裁专横,他还真走出一条有特色的道路。至于这场战争跟他的关系有多大,依我看,也绝对小不了。可在战争里死的那些人,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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