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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冬无雪-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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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默默吸了两口烟,掐灭了烟蒂;扭过来,一下一下抹着立雪额角的短发,说: “天快亮了,我希望你主动一些,向妈妈道个歉,闹僵了不好,尤其对城城影响不好,你说呢?”
“我错了吗?”立雪小声问,她觉得泪水又要夺眶而出了。
“妈妈也没错到哪去。她听了一些关于你的闲话,也是为了我们好才那样的。当然,我一点儿都不相信那些鬼话,也不准备要你解释什么,我信赖你,尊重你。只是你千万别和妈妈僵着,她毕竟生养了我呀。”
立雪移开了头,以便看清楚海天的表情。在被子里,她一再掐自己的大腿,那敏感的痛觉告诉她海天不是在随口说梦话。
海天仍然继续说着:“你呢,的确有个弱点:太理想化了。这在一个成年妇女来说不合适。怀着许多虚无缥缈的幻想,自然就不能安心地生活。立雪,你不再是少女了!”
“是啊!”立雪唉了一声,心里沉沉地痛。她转过身,不再言语了。一时间,房间里静极了,连颜色都是静的,立雪在这死寂中看清了一条横在她和海天之间的鸿沟。伤心、泪水、争吵、言和都无法填平这鸿沟,因为它是和爱伴随而来的,有爱就有它。窗帘陡然暗了,大概对面楼谁家的灯灭了。立雪蓦然心惊肉跳,她身体里的什么东西也灭了。海天见立雪没有抗争,态度是出奇的温和,很高兴,从后面贴上来抱住她,亲她的头发。立雪却毫无反应,她不再觉出海天是个男人。此时此刻,她身心交瘁,只渴望有一张自己的小床,干燥洁净柔软,一个人自由地松弛四肢,香香地睡上一觉。
14
立雪没有向婆婆道歉,也没再与丈夫争论什么,自然更没有摔门踢凳之类的粗暴举动,话倒是少了许多,面上却含着安详冷漠。江老太太对媳妇是不屑一顾的神情,连同对儿子也是爱理不理,儿子真正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了,伤心到这一步,平日的刻薄言语反而一句也懒得说了。江老倒是分外高兴起来,四处走动,指指点点,说这个家总算考虑到了老头子的需要,他需要一个安静的晚年。海天认为一场暴风骤雨在一夜之间被他平息了,纵然婆媳一时不讲话,这局面也够不错了。立雪冷笑都笑不出。欲哭也无泪,在家里举手投足全不自在,四周冷冰冰的,好端端几个人全都是不可理喻的疯子一样— —除了城城,但城城又太小了。
钟瑾病了没来上学,立雪独自寻了教室的一个角落坐着。听着课,往往走了神,一味看着窗格子上啁啾的麻雀。赵如岳在课间来了,叩了叩立雪面前的桌子,立雪猛丁睁大眼睛,好一会才转过神来,勉强笑一笑,更流露出满腹隐衷。赵如岳心一热,赶紧低下眼睛。他在这个心地坦诚的女人面前感到了一丝惭愧,她是这样的胸无城府,而他的心又太深了。但赵如岳的惭愧一闪即逝,同时有千百条理由证明他是对的,谁又知立雪不是更加高出一筹,明知他喜欢哀婉而故意做出这哀婉迷惘的样子来诱惑他呢?梅子就很会这一手,她变化各种姿态声调对付各种男人,结果各种男人异口同声赞美她。梅子公开声言女人天生喜欢诱惑别人。立雪不也是女人?赵如岳想还是按计划进行吧。
赵如岳问:“钟瑾呢?”
立雪道:“病了。”
赵如岳说:“严重吗?”
立雪说:“大概不重。”
“糟糕!”赵如岳自我解嘲地一笑,“那就算了吧。”
立雪好奇,问怎么回事,赵如岳先不直接回答,却说:“今天你看上去就像苍白的沙漠,和有时候我对自己的感觉一样”。家庭为何物?为什么不能给人真正的温暖却又不能叫人摆脱它?”
一句话打中了立雪的要害,她扭过头,闭上眼,用手指按住嘴唇。
“对不起!立雪,对不起!”
立雪摇了摇指头,凄然一笑,有声没气地说:“没什么。”
赵如岳这才说他是有感而发这些废话的。因为明天是他三十八岁的生日,梅子给忘了,居然说明天一天安排太满,回不了家。他想请立雪和钟瑾吃一顿饭,庆贺一下,可惜钟瑾病了。赵如岳又自我嘲弄地笑笑,说:“立雪,你看,我也许就是个孤家寡人的命。明天我最好还是一个人抱瓶酒,喝它个醉死。”
立雪说:“明天我接受邀请。”
赵如岳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道:“谢谢!你!我的朋友!”写完将纸推给立雪,起身走了。立雪将纸条摊在书本上,暗暗念着,心里说道:倒是要谢你,赵如岳。她自慰:幸亏她还有朋友。
第二天立雪告诉海天她晚上有事,不回来吃晚饭。如果海天询问原因,立雪准备实说出来是赵如岳请吃饭,然而海天的第一问题是:“那谁接城城?我也有事回来得晚。”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有三百六十四天是立雪接的儿子,无论春夏秋冬,风霜雨雪;无论她多忙多累,她总是排除万难按时赶到幼儿园。一天的通融难道都没有!立雪柔中带刚,说:“我肯定回不来,我的事也重要,你另外安排吧。”
海天顿时抓耳挠腮,这才问一句:“你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立雪说:“加班。”
说完,一种报复的快感使她禁不住昂起下颏阴阴地一笑。
许久许久了,立雪才意识到自己荒废了打扮。去庆贺朋友的生日,又是在大饭店,再不打扮就太无礼无知了。立雪费了一番思量,着意讲究了穿戴:上是宽松的淡紫色细羊毛衫,下配纯羊毛深紫色的春秋裙;肉色丝袜,浅浅尖尖一抹黑亮的皮鞋;颈上斜挽了根雪白丝带,上面乱缀着点点金星。她站在衣镜前,“啊”了一声,心花怒放,她竟是这么出奇的娇艳,出奇的美。当她这身妆束和海天说话时,海天只有短暂的诧异没有惊喜欣赏赞美。所以她撒谎说加班,所以她傲慢地阴笑。她从镜子的侧面瞟见自己娇艳凄伤满含怨毒。
江老太太从早锻炼的公园回来,拄着剑,立在客厅直望着立雪出门,脖子脸面全僵着。海天在阳台上目送立雪,他痛苦地想:她变了。他立刻决定晚饭时赶到她单位去看看她,她今天简直像朵有毒的花。
15
下班后,立雪如约来到“大中华”饭店。西边的日光金黄一片,立雪便从这一片金黄中走出来,丝带飘在肩头,闪闪烁烁。在饭店门口迎候的赵如岳眼睛一亮,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脱口赞叹道:“天!”
立雪灿烂地笑道:“祝你生日快乐!”
有甜甜的服务员过来,请立雪进去。立雪微一点首,扬起目光,噙了一半端庄一半笑意,从从容容走进五彩缤纷富丽堂皇的饭店。
赵如岳已经订好了一间雅座,月亮门,门上挂了杏黄玻璃珠串成的帘子,一掀便一阵叮叮当当悦耳的响。立雪在悦耳的响声中坐定了,这才环顾四周。雅室里铺了地毯,墙上是壁纸,粉红光线的壁灯,上了浆的雪也似的桌布,墙拐角有一只花架,一盆娇烧的“仙客来”迎向客人。立雪叹道:“原来这个城市还有这么洁净雅致的餐室,我倒是在这城里白活了几十年了。”
赵如岳说:“这地方配你还差一个层次呢。不过你这样最好,我讨厌什么世面都见过的女人。”
说话间,服务员穿梭般上齐了满满一桌菜,说声:“齐了!”便退出不再进来。
立雪本是不会喝酒的,但为了祝贺,也就让赵如岳倒了半杯葡萄酒。她擎起了酒杯,十分真挚地说:“祝你生日快乐!”
碰杯声中,赵如岳连连喝了好几杯酒。他又谈起了他去世的父母和天各一方的兄弟,叙说他们的好处,回味骨肉的恩情,未了又哼哼卿卿唱起了《妈妈的吻》。
立雪静静听着,勾起了许多同感。她见赵如岳拼命灌酒,怕他醉了,就截住他的话,说:“行了,我们还是要面对现实。有什么苦恼直说出来,但愿我能帮帮你。”
赵如岳瞄了立雪一眼,说:“你真愿意帮我?”
“当然。”立雪爽朗回答。她蓦地里想起了一句古诗:“不为怜同病,何人到白云?” 今日她来不就是与他同病相怜么?她说:“我在哪一天找梅子谈谈,好吗?”
“梅子!”赵如岳低低呻吟了一声,“你好天真!梅子是何等人物,比男人还精明强干十分,我怎么能让你自投虎口。”
“这话怎么讲?”
赵如岳用手搭棚遮在眉骨上,说:“你不懂我的意思?”他默然半晌,果决地拿开手,潮红的眼睛优伤地注视着立雪,问:“你真不懂我吗?”
一股寒意浸入立雪的后背,她突然惶惑了。她匆忙低头喝酒,结果只是沾湿了嘴唇,抬起头来,她目光慌张天真却又锐利,直盯了赵如岳一刻,刚烈地偏过脸,正要说话,赵如岳已经抢在她之先开口了:“立雪,你不必多想,我今日的目的正好是想为你排忧解难。梅子算不了什么,我早就习惯容忍了。只是你,我看得出,过得很难很苦,尽管你平时什么都不说。”赵如岳一边选词造句,一边暗中惊奇不已,立雪真是个少见的女人,竟是如此不解风情,如此纯洁,幼稚到近乎傻气,可这一切偏偏又使得立雪更加惹人。赵如岳真正动了怜爱,说出来的话倒不像是为自己转弯而是实实在在大哥哥一般为小妹妹考虑了。他说:“你这种年纪是经不得折磨的,心里一忧郁,脸上就老了。我想海天一定没能使你愉快,你孤独,得不到家庭的温暖。人们却不知像你这样的少妇是最需要体贴理解和爱的呀!”立雪先是为自己误解了赵如岳面带愧色,渐渐便一阵热一阵凉难堪起来。赵如岳句句话都击在一个痛处,并且是她无处倾诉的痛处,她不禁咬住唇,心里暗暗哭泣起来。赵如岳替她夹了一些菜,接着说:“立雪,对朋友,把一切积郁吐出来吧!我找个机会去和海天交换一下——”
“不!”立雪说了一个字失声哭出来。
16
春天的风一日比一日暖,即便长江里的夜风也一样,只不过稍凉一些。立雪和赵如岳步入大沙滩,温凉的风拂过酒后的脸颊,令人一片清新。大沙滩又缩小了许多,但在夜色中漫步的人根本没法觉察出来。立雪依然只感到一派无限,一派静谧。脚底下的沙滩软软的,身子像在云雾中一样轻飘飘。
雾团一般的天空里斜挂一轮不甚光明也不甚圆的月,两岸灯火错错落落、重重叠叠,相形之下,江心大沙滩更显得是一个假设的东西:是一方舞台抑或是一方屏幕,两个黑影相随相伴飘忽在这沙滩上,终究像演戏,终究要散场。直到这时,立雪还沉浸在朋友的友情之中。方才在“大中华”饭店的雅室里,她一发不可收拾,尽情倾吐了委屈烦恼和痛苦。彻底倾吐之后,她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和舒畅,赵如岳的怜悯和激愤加深加重了她的宁静舒畅。
一对男女倾心相诉——不管诉说什么之后,下一步自然便是感情的融合——赵如岳相信这个。
经过斜泊的木船的时候,赵如岳停住了,说:“立雪,我得告诉你,今晚是我婚后最愉快的一段时光。”
立雪多少有些不解其意,回头望着和木船浑成一体的赵如岳。
“我还得告诉你,你今晚非常非常漂亮,真的,没有人比你更漂亮了!”
这种破釜沉舟的语气使立雪有几分悚然,她说:“谢谢!”
赵如岳笑了:“该谢的是我。女为悦己者容嘛,你是为我打扮的。”
“老赵,你喝多了!”
“是的,醉了。人不醉怎么能说真话,我还告诉你一件事: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那为什么——你!”
赵如岳出其不意扳过立雪,以疯狂的力气和热情将她搂在怀里。立雪只觉得一个巨大炽烈的网罩住了她,顿时便晕乎乎不知天地,满头满脸是燃烧的酒,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在她耳朵里边说:“为你!为你为你!”立雪奋力挣脱,左右扭动面孔以躲开烙印般的湿嘴唇。为了不让人发现,立雪不敢吱声。赵如岳见她不出声,以为是她害羞推脱,便愈紧了胳膊。立雪突然明白事情已糟糕到顶峰了,她拼命叫了声:“放开我!”将身子不顾一切往后倒去,脚一下踢中了赵如岳,只听一声呻吟,赵如岳松了手。在立雪的头仰倒的时刻,她看见了空中的月和城市的万家灯火,唯有她在漆黑的深谷。她头顶轰轰作响,终于,她清醒了!
赵如岳靠在船身上,头发散乱,气喘吁吁,眼睛呆滞却又贼亮贼亮。“这么说你是在玩弄我的感情了!”他愤恨地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天真到如此地步?陪我散步陪我吃饭要求我的同情我的友爱我的理解,可到头来和我耍这一手!一个男人如果不是喜欢一个女人,能这样对待她?你果真不懂!啊?”
立雪握了双拳,警惕地面对赵如岳,时时刻刻准备保护自己,赵如岳的话却震惊得她无言以对。她嗫嚅道:“你醉了!”
“没醉!我喜欢你两年多,一直敬重你。可你引诱了我。说什么我们是好朋友,谁不清楚这就是情人的代名词。我明白,你以勾引男人为乐事,你想试试你的魅力,可你不敢来真格的,你一千个不如梅子!”
立雪瑟瑟发抖,感到自己仿佛是尊正在消融的雪人,一切都崩溃了。一个美丽的童话倒塌成了一片废墟——这就是男人!钟瑾在这里会怎么说?所有的人会怎么看?她太自信,太脱俗了;自以为构造了一个纯而美的阁楼,实际是玩火者自焚。
一句话都用不着对赵如岳说,她根本就谈不上爱不爱他,她爱儿子,爱海夭——尽管是过去;她只希望她的家庭和谐起来,一点儿都不愿生活节外生枝,厌恶偷偷摸摸的外遇。没有人理解她,没有!
17
在这同一个时刻,钟瑾终于从病床上爬了起来,她衣冠散乱,晃到阳台上,展眼望尽满城的灯火。明天就要到了,她想她如果一头栽下去就可以不看明天这个日子。但她的女儿一迭声叫她,她转身看见一个三岁的漂亮小女孩和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老太太正慈祥地望着她,她犹豫了一下,朝她们走了过去。
18
立雪一口气奔回了研究所。进了科室便急忙洗脸、刷牙、梳头,然后穿上了工作服,戴好了帽子。坐在试验台前,她茫然了。晚上并不需要加班,一个试验开始必得连续六小时才能完成,这是科学,她不可能想做就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科学该多好!
立雪一身白,呆坐在明亮宽敞的科室里,一点点反省起来。大沙滩变成了模糊的影子,赵如岳每一次的谈话却异常清晰。她还看到了自己:一个忧伤而热情的少妇,披着虾青色长围巾,摇曳而来,饱含了病态之美,对一个男人款款叙说少女时的痴话。 原来竟是她错了!是的,赵如岳的气愤没有错,她这是引诱,只不过她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结了婚的女人,难道还不明白男女之间的关系就是那么实际、简单?立雪立雪,你是一个多么矫揉造作的女人!
科室里排列着晶亮的玻璃器皿,恒温箱里培养基中的细菌在静寂的生长,无菌室严严密密没有一丝缝隙。立雪一一巡视自己的工作环境,讶异地获得了一个新启示:一切都是严谨的,有规矩的,你若玩了花招,结果就不会好。
海天出现了。胳膊弯里搭着立雪的风衣,说:“我接你来了。”
立雪猛吃一惊,只说:“我正准备走的。”
夫妻没再说话,走在行人稀少的马路上,脚步声显得格外响,响了一条街。
立雪被海天的沉默压抑得喘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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