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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冬无雪-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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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玲和章大姐被闹糊涂了,一时间作不出任何反应来。
  华茹芬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小俩口应该在医院里手挽手游览一番。”
  章大姐趁华茹芬倒开水的机会在吉玲耳根上说:“恶人先告状了。你得准备哭诉。真哭。”
  华茹芬递过一杯开水。问:“你见到了小庄了吗?”
  吉玲说:“没有。”
  “那我给外科打个电话,让小庄来见你。”
  “不必了。”吉玲说。迟早有面对面的一天,但现在她必须单独谈谈。
  华茹芬感到了气氛的古怪。
  “有事吗?”
  吉玲舔了舔苍白的嘴唇。章大姐扶住她的肩。
  “我是来请求院组织帮助的,我要和庄建非离婚。”
  章大姐递上介绍信:“我是吉玲的组织。我们调查发现吉玲受了虐待,以精神方面的为主。希望我们能合作。”
  华茹芬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离婚吗?”她费解地问。
  ***
  尽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但那毕竟还是纸上谈兵。一走进父母的家,庄建非还是抑制不住强烈的屈辱感。他结婚前后所受的磨难历历在目。吉玲虽然有一双不像样的父母亲,可他们是女儿的大后方、庇护所,随时张开翅膀准备保护自己的孩子。从这点来说,庄建非是羡慕吉玲的。他的父母满腹经纶、富有教养,按说感情应比一般人丰富得多,不知为什么,饱学了人类知识的人反而会疏远人类。
  庄建非曾痛下决心在他们面前做出个婚姻美满的样子,但不幸才半年他就不得不来求助了。大家都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最终解决问题。他没办法不来。他一路上援引了许多古今中外男子汉大丈夫能委屈求全的例子来说服自己,比如韩信忍受胯下之辱,勾践卧薪尝胆等等,这样似乎太孩子气,但他明白他其实不是孩子气,是来真的。
  的的确确,庄建非沉痛地体会到:婚姻磨练男人。
  青少年时期甚至大学时代他都一直琢磨不透许多中年男人为何处世那么圆滑老练,能忍辱负重,现在他明白这与婚姻不无关系。很少有哪个风云人物是光棍汉,恰恰相反,杰出人物们大多都经历了不止一次的婚姻。从某个角度看,婚姻是人生课堂。梅莹就是成绩优异的过来人,她不止一次地强调:男女之间不仅仅只是性的联系。真是至理名言!
  庄建非的父母居然放下案头巨著,走出了书斋,双双来到客厅见这个久别的儿子。这使庄建非多少受到了鼓舞,看来父母也把结了婚的儿子当成人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对他不屑一顾。
  “吉玲出走了。”他说。他的父母和妹妹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震动,一齐望着他,等待着听下文。庄建非发现母亲转瞬间便镇静了,镇静后便有了一丝嘲讽的表情。他本想不再往下说,他母亲扬了扬手指:“说吧。”
  庄建非简略地回顾了吉玲出走的经过,没说出吉玲回来的条件,他想先看看反应再说。
  建亚的态度最为激烈。
  “这就是那帮汉口小市民的德性,动不动跑回娘家什么的。和她结婚都是抬举她呢!别理她,看她过几天不自己乖乖回来。”
  “建亚,你像个小孩子。”
  “哥哥,你怎么变得如此软弱了?说到底,她是个什么人——花楼街的姑娘。”
  “别这么说,她是你嫂子。”
  “可你可她背叛了你!”
  庄建非被妹妹惹笑了。吉玲没有背叛她,只不过暂时离家出走了。
  父亲紧挤着眉字间的皱纹,忧虑重重。
  “你的妻子她出走了?”
  “是的。”
  “实质上她为什么走?”
  “好像没什么实质问题。”
  “她为什么不愿听你讲道理呢?”
  “不知道。”
  “她应该明白你们是自由结婚的。”
  庄建非只得点头。
  “这么做太岂有此理了!”
  “是有点。”
  “哪儿能管这样的事?法律管吗?”
  庄建非啼笑皆非。
  “好像不管。爸爸。”
  “好了好了。”一直没动静的母亲开口了。
  “建非,怎么说呢,现在事实证明当初不是我们错了而是你错了。”
  庄建非隐约感到心尖尖哆嗦了一下,使他特别的不舒服。
  母亲说话抑扬顿挫,有种吸引学生的教师风度。她直视儿子说你的性格我了解,你自小就是打掉了牙往肚里吞。我以为你即使不美满也会做出个美满模样来的。所以,令我吃惊的不是吉玲离家出走,而是你跑回来诉苦。兴许你的目的不仅仅是诉说苦恼,接受你父亲和妹妹的同情。他们书呆子似的同情满足不了你——母亲越说越尖刻。
  “你要是想我们为你做点什么,就开门见山直说吧。”
  “不!我不要你们为我做什么。”庄建非说。
  事实上只要他与吉玲是夫妻,他父母与吉玲的父母就是亲家。他的父母应该去看望他们的亲家。皇帝也有草鞋亲呢。心尖尖的哆嗦清楚地变成了痛楚。
  “爸爸,我走了。”
  他又朝建亚摆了摆手。
  母亲说:“我们没说不帮你。”
  庄建非向母亲礼貌地欠了欠身,说:“谢谢。没这个必要。”
  电话铃响了。建亚说哥哥你等等,说不定是你的电话。
  庄建非果真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至少这个电话与他有关。
  建亚听电话时神色大变,连忙叫母亲去听。这个电话长得差不多没有尽头,当庄建非正要离开,他母亲放下了电话。说:“她要和你离婚。”
  “吉玲吗?”
  建亚说:“不是她是谁?华阿姨来的电话,她们全体出动了。”
  母亲请父亲给学院打电话要车。她在庄建非身后说:“我希望你能去美国学习。你不要意气用事,因小失大。不管你的虚荣心多么强,我还是会帮你的。”
  开始是这样的吧:为了一件小事,夫妻吵架。然后就滚起雪球:他的同事、吉玲的家庭、章大姐、华茹芬、王珞、曾大夫、他的父母,双方的单位,一场混战。
  婚姻不是个人的,是大家的。你不可能独立自主,不可以粗心大意。你不渗透别人别人要渗透你。婚姻不是单纯性的意思,远远不是。妻子也不只是性的对象,而是过日子的伴侣。过日子你就要负起丈夫的职责,注意妻子的喜怒哀乐,关怀她,迁就她,接受周围所有人的注视。与她搀搀扶扶,磕磕绊绊走向人生的终点。
  在所有人中间,梅莹是个智者。她说过:“你总有一天会懂的,孩子。”
  现在庄建非懂了。
  ***
  矛盾闹得突然解决得也突然。
  庄建非的父母坐了一辆小车赶到花楼街。路过“汪玉霞”时停车买了一提兜花花绿绿的糕点。一见亲家面就递了过去,说:“一向穷忙,今日才来拜望。”这当然是庄建非的母亲对吉玲的母亲说的。吉玲的母亲身前身后挤满了看热闹的邻居,光这一句话她的面子就赚足了。所以她笑得亲亲切切,热情地好似一盆火。马上吩咐摆酒下厨,拿出了贴身藏的存款,不惜血本款待亲家。
  吉玲的母亲是见过几朝风雨的人,随机应变是在行了。当小车问路时已有人跑来报信,她闪进房里眨眼的工夫就将面貌焕然一新。庄建非的母亲倒没想到花楼街的家庭妇女竟有这般整洁体面的,心里也得到了几许安慰。
  章大姐正在与吉玲的母亲商量闹离婚的事,见风向转了,自然又愿意做成人之美的好事。她拉庄建非在巷子拐角处说了好半天。数落了吉玲爱使小性子也数落了庄建非对吉玲太马虎。
  庄建非得知吉玲怀孕了心里又波澜迭起。好不容易陪父母吃完饭,父母一上车,庄建非就骑上了摩托,风驰电掣赶到了章大姐家。
  吉玲一见庄建非就哭了。章大姐也把一切都告诉了吉玲。吉玲后悔不已,加上呕吐得快脱水了,实在不便见公婆,所以躺在章大姐家等候丈夫。
  “你这几天吃的什么?”吉玲问。
  庄建非说:“胡乱凑合呗。”
  吉玲嗷地一声又伤心了。庄建非很轻柔地按在吉玲的小腹上向小生命道歉。
  “我的儿子,爸爸对不起你。”
  吉玲说:“是女儿。”一边流泪一边笑了。
  夫妻俩依偎着,絮絮叨叨把他们两边的状况合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会儿互相责怪,一会儿又争着检讨自己,哭哪笑哪吃醋哪憧憬将来哪,五味俱全。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晚。章大姐买了菜回来了,留他们吃晚饭,他们谢绝了。庄建非说:“我们回家吧。”
  吉玲说:“我们回家。”
  “离婚”这个词成了一句笑谈。庄建非终于圆满解决了一切问题。他相信往后他就有经验了。
  只有建亚一直耿耿于怀,对吉玲不冷不热。她在日记中写道:哥哥没有爱情,他真可怜。而她自己年过三十,还没有找着合意的郎君,她认为当代中国没有男子汉,但当代中国也不容忍独身女人。她又写道:我也可怜。
   


 





 
 

太阳出世
  冬季是结婚的季节。
  元旦那天,武汉三镇仿佛家家都在举行婚礼。黄昏时分是迎娶的高峰时刻,长江大桥被 许许多多迎亲队伍堵塞交通达四十分钟之久。交通警察最后不得不挥手弹开如蝗飞的香烟和 喜糖,拉下面孔破口大骂,宣称如果他喊了一二三之后人们还争先恐后不听指挥的话,他就 要行使国家法规赋予的权力,把这些阻碍大桥交通的大彩电大冰箱掀到长江去。说罢他就高 喊“一二三!”然后径直冲到一群依然争执不休的红男绿女中,将两支对抗队伍中 的一部收录机和一只电饭堡掀进了长江交通这才恢复正常。
  赵胜天和李小兰双方的家庭都住武昌。即将成立的小家庭也在武昌。他们用不着过江挤 大桥。但还是没有逃过劫难。因为大桥交通堵塞,使紧接着大桥引桥的武昌阅马场也堵塞, 以至于赵胜天在阅马场大打出手,他自己也被打掉了一颗门牙。做新郎这天被打掉一颗门牙 真是令人永生难忘永世气愤。而穿着他花八百块钱买的结婚扎眼的李小兰还说什么“赵胜 天!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混蛋马大哈!”这哪里像他的新娘子!
  这一夜他们没睡一起。李小兰说赵胜天满身血腥味和土腥味,像一只好打恶架的癫皮 狗。赵胜天不客气地回敬了李小兰一句:“小婊子养的!”如果不是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同床 共眠过,肯定他们两人都会为自己空度洞帚花烛夜终生抱憾。
  本来,按赵胜天李小兰的想法是:婚礼尽量豪华。迎亲从大街上游行的方式就不必随俗 了。
  赵胜才坚定他说:“不行!”
  赵胜才是赵胜天的大哥。赵家老头子坐在一边一支接一支抽大儿子孝敬的外烟,大儿子 则父亲一般决策家庭成员的婚事。
  赵胜才八年前辞掉肉类联合加工厂屠宰工的工作,南下沿海经济特区做生意。天下还真 让他这小学毕业的半文盲闯出来了。如今他定居深圳,有幢花园洋房和小轿车外带妙龄女秘 书。自从他发财以后,每次回武汉便像一家之主。他说不行,二哥三哥四哥五姐及父母双亲 都说当然不行。
  赵胜才说老么的事要按武汉市第一流的水平办。这关系到他的荣誉问题。他要让街坊邻 居,让肉联厂欺侮过他的狗杂种们,让曾经甩了他的那个幼师婊子看看,都看看!
  赵胜天李小兰自己的婚礼不能自己做主,多少有些不快,但一想到又不要他们掏钱,不 游行白不游行。
  目前武汉市最流行最时髦的迎亲交通工具是“麻木的士”,即好酒的汉子们踩的人力三 轮车。小轿车曾经流行过一阵,但很快被“麻木的士”所淘汰。因为小轿车显不出结婚内容 的豪华。武汉人就喜欢显。
  赵胜天迎亲雇用了二十辆“麻木的士”。六辆坐人;十四辆拉结婚用品。头天晚上穿小 巷把东西运到李小兰家;元旦这天下午”从李小兰家大张旗鼓接出来。冰箱彩电录像机音响 全自动洗衣机,不锈钢厨房用品,抽油烟机,高级缎面绣花被八床捍成一座小山包。还有一 支竹竿高高地挑着煤气户口卡。二十辆“麻木的士”,披红挂彩,花团锦簇,路是从中央农 民运动讲习所旧址出发,上解放路,经由彭刘杨路到达阅马场,再转入首义路回到解放路。 如果走直线,他们十分钟就到了。
  架是这样打起来的:因为交通堵塞,两支迎亲队伍在阅马场被紧紫挤到了一块儿,另一 队伍只有八辆“麻木的士”,新娘子却比李小兰漂亮得多。两支队伍便互相瞧不起起来。当 时阅马场堵满了各种车辆,许多耐不住寂寞的司机也凑乐子,故意说些挑拨离间的俏皮话。 满大街看热闹的人一片声哄笑。
  “狗日的们!”赵胜天咒骂。
  李小兰说,“你还不如骂自己。没骨气。听你大哥的。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的就是你,还不快闭上你他妈的臭嘴!”
  “你他妈!”
  李小兰就要跳下车,被女傧相们生拉活扯留住了。
  赵胜天的眼睛开始骨碌碌乱转,想找点岔子惹是生非。他二十岁之前经常在这一带惹是 生非。没料到二十六岁做新郎的日子又旧病复发了。这时对方有个女傧相往他的车轮上吐了 一口痰,他很高兴抓到了把柄。他跳下新郎的座位,劈腿叉腰,指着痰说:“谁的狗瞎拉屎 也不出来管管,再不露面老子要她舔干。”
  一个高大的年轻人从美丽的新娘身边走过来。
  “伙计,我们到边上去玩玩怎么样?”
  赵胜天微笑了。
  围观者立刻内行地往边上涌,在辛亥革命首义的指挥部红楼前面打了一个场子,一对新 郎便在屹立的孙中山先生铜像的注视下拉开了架式。他们虎视眈眈了片刻,双方同时进击。 赵胜天直捣对方胯下,对方取的是赵胜天面门,赵胜天仰头略让,一拳捶在下巴上。他掉了 一颗下门牙,满口鲜血。对方却痛倒在地,捂住下身左右翻滚。有人兴奋地数了十下,年轻 人不仅没站起来反而哭了。赵胜天胜利了!他一想到这伙计至少一周不能和漂亮新娘睡觉就 直乐。但他刚落座就听见了那边新娘的哭叫声:“请把我弟弟送到医院去!先送我弟弟!”
  弟弟!赵胜天顿时凉了半截腰。脸上立时就露出凉了半截腰的神情。就是在这个时候, 李小兰指名道姓他说:“赵胜天!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混蛋马大哈!”
  平时他俩互相称呼“小赵”、“小李”,极少数非常时刻才称呼全名。
  原来李小兰并不是个娇小活泼、用黄金首饰就可以蒙住她心眼的憨妮。他感到受了她的 骗。
  夫妻才开头。往后怎么过呢?
  大哥赵胜才像个真富翁一样,拍了拍发福的肚皮豪爽大笑,在笑声中但然地承担了自己 决策中的错误。
  “我没想到武汉市还是这他妈的不文明。”他说。
  作为弥补,他建议新婚小夫妻外出蜜月旅行,坐飞机来往,费用由他赞助。
  “坐飞机比坐‘麻木的士’打架的机会少。”赵胜才的这句话终于把小兰逗笑了。
  小两口言归于好。他们都没坐过飞机,都很想坐。干吗不坐?别人出钱,不坐白不坐。
  他们搭肩揽臂一块儿商量旅行去向。
  如果武汉香港一日游没有停航的话,他们就不会有分歧,一致去香港。
  赵胜天说:“去北京吧?”
  “北京我去过了,还不如去上海。”
  赵胜天则认为上海是个商业城市,没什么风景可看。上海人又欺生排外又不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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