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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武器 许春樵-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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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本仁先生看市县领导如此重视,心情就很激动,他声音不连贯地说:“感谢各位的盛情款待,我妹妹在合安县至少住过两年,合安的粮食和水养育了我妹妹,我即使找不到我妹妹,亦或我妹妹不在人世了,我也会把合安作为我妹妹的另一个故乡。”老先生站起来敬所有的人一杯酒,郑天良扶着老人的胳膊,让老人站稳,老人一饮而尽,脸上泛起了一层红光。
《放下武器 》许春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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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天良在给老人敬酒的时候说了一句很动情的话:“江老,我敬您一杯酒,也算是我敬您妹妹江可馨小姐一杯酒,江可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直没有机会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今天总算有了这个机会,这也是缘份。”郑天良说得眼泪在眼圈中打转,他觉得如果一开始是表演的话,而话说到最后,却是发自内心了。
江本仁先生更相信命运和天机,他掩饰不住激动,手抖得厉害,杯中的酒摇摇晃晃。他喝下酒放下杯子对郑天良说:“县长先生,您是一位仁义至善的官员,妹妹虽生死未卜,而郑先生却诚心可鉴,令老朽至为感动却又无以为报。我知道你们现在还有许多困难,但你们为了百姓四处奔走,筹措资金,寻求发展,是为爱民如子。如果市长县长先生们认可的话,合安啤酒厂我们中飞集团愿意合作,我老了,具体的事宜我将授权我的助手孔令根全权行政。”
叶正亭带头鼓掌,像听到一声号令,酒桌上立即掌声一片。
当天晚上,郑天良跟孔令根先生连夜洽谈,至后半夜两点,他们签署了合作意向书,台湾中飞啤酒集团以一千二百万美元收购合安县啤酒厂,生产东南亚知名品牌“中飞”啤酒,与此同时,中飞集团还将投资建设一条罐装啤酒生产线,年设计产量十万吨,规模还将扩大一倍,立足华东,面向全国市场。
孔令根开始曾提出与合安共同出资扩建啤酒厂,郑天良说:“我们的体制有问题,管理也跟不上去,再说县里也拿不出钱来投资,我不能骗你,更不能让到我合安投资的朋友无利可图,所以希望中飞能够协议收购。至于收购价格,等你和江老先生到实地考察后,正式签署收购协议文本时,还可适当作些让步。”
孔令根说:“这样也好,我们可以自主地经营,只是在税收政策上郑先生能否给我一些利益。”
郑天良说:“一年免税,三年减税,这个我可以保证,但前提是必须要保证我百分之八十的工人上岗。”
孔令根说:“规模扩大后,我还需要招收大量的员工,如果原来的员工都是技术熟练的工人,我会照单全收的,只是他们养老和退休问题自聘用之日起在我们足额上交后全部要交给社会保障部门。”
郑天良说:“没问题,看来孔先生对大陆的国情还是很了解的嘛!”
郑天良回到房间兴奋得睡不着,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深夜两点了,是不是谁打错了,要是平时,他早就关机了,今天忘了关,却深夜响起了铃声,兴奋之余的郑天良心情良好地拿起电话,是陈凤山打来的。
郑天良问:“老陈呀,怎么深更半夜不睡觉,打电话要我撤销你的处分吗?这件事我和宣县长心里都很有数。”
陈凤山在电话里说:“我不是为我自己的事,本来不想告诉你,但这件事也不知道你跟宣中阳两个究竟是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跟你汇报一下。”
郑天良说:“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拐弯抹角干什么?”
陈凤山说:“今天晚上,于江海的一条腿被人卸掉了。我刚从医院回来,真惨!血肉模糊,右腿被砍断了,医生说接不上去了。”
郑天良头上惊出一头冷汗,谈判成功的喜悦被这后半夜的血腥荡涤干净,他鼻孔里冒烟了,声音也琐碎了起来:“生命可有危险,凶手是谁?抓到了没有?”
陈凤山说:“于江海是在吃饭回来后在西门的一条小巷里遭到暗算的,被过路人发现的时候,失血太多,病危通知已经下了,但我估计不会有生命危险,毕竟只是砍了一条腿,而不是脑袋。他老婆在医院里又蹦又跳,哭得死去活来,说于江海为工作得罪了人,还被拘留了十五天,如果县里不处理,她就要到县委大楼上吊。凶手估计是‘三豹子’手下的人干的,很可能是‘耗子’,可‘耗子’已经失踪了,公安局卢局长到他家扑了个空,他家里人说他到南方去出差了。”
郑天良放下电话,再也没有了睡意,他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发呆,天花板上一无所有。这时,床头的电话响了,一个温柔而性感的声音在电话里问:“先生,您可要按摩?”郑天良说:“怎么个按法?多少钱?”电话里声音浪荡了起来:“想怎么按就怎么按。不贵的,六百。”郑天良对着电话大叫一声:“你以为你是电影明星呀!”他不等小姐继续挑逗,狠狠地放下了电话。
郑天良一夜无眠,第二天早晨的阳光是在他清晰的注视中升起来的,一点都不神秘,天亮后,他的脑袋里晕晕乎乎,像空腹喝进去了二斤多烧酒。
郑天良直到临走前才在机场跟女儿郑清扬匆匆见了一面,他发现女儿比以前更加漂亮而前卫了,一头染黄的头发和一脸斗志昂扬的表情,深圳原本就是一个蠢蠢欲动的城市,它改变着每一个匆匆走动的行人以及女儿郑清扬。在这个城市里,人们临咽气前想的最后一件事肯定不是父母与爱情,而是自己的银行帐号的密码。
郑清扬给父亲带来了两条走私的“三五”牌香烟,郑天良问女儿:“吴颢怎么没来?”清扬狡黠地说:“他怕你揍他,不过香烟是他买的。吴颢说如果你不骂他拐骗了女儿的话,他要我代他向你鞠一躬。”郑天良宽容地抚摸着女儿虚假的黄头发:“你来深圳是对的,吴颢是一个有志气的年轻人。”郑清扬听到这话忍不住在大庭广众下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她对着父亲深深鞠了一躬,郑天良连忙抓住女儿的手,说:“女儿能自已主宰自己的命运,我为你骄傲和自豪。”广播里通知4207航班已经开始检票了,郑天良跟女儿道别,女儿塞给他一千块钱说是给妈妈的,郑天良收下后说:“你要多保重,经常打电话回去!”
郑天良在检票口回头看了一眼女儿,他发现女儿热泪盈眶。那时候,郑天良并不知道,这是他这一生中同女儿的最后一次见面。郑天良临执行死刑前,脑袋里最后定格的画面就是机场父女分别的一幕。
郑天良从深圳招商会回来后发现太阳在天空停留的时间太短,冬天清冷的空气中,阳光本来就软弱无力,刚刚从楼房的后面升起来,还没让人充分感受到阳光的质量,太阳就撤走了,这使忙忙碌碌的郑天良有一种要跟时间和太阳赛跑的紧迫感。招商会在全市引起了强烈的反响,省市电视台报纸连篇累牍地为这次招商活动大造舆论,叶正亭的魄力和能力就这样通过电视报纸在全省全市不胫而走,作为跨世纪的年轻干部,叶正亭的政治形象正在被各种小道消息反复论证和推敲着,而正是通过这次招商活动,郑天良在叶正亭的心目中留下了一个重要的位置,叶正亭在郑天良跟台湾中飞集团签署了协议收购啤酒厂意向书的第二天,看着两眼布满了血丝的郑天良,叶正亭毫不掩饰地说:“老郑,你是一个靠能力靠实力证明自己的干部。”仅这一句,就让郑天良整整回味了一个冬天。
郑天良最后一晚上的谈判成功使河远市深圳招商会协议投资金额达到四点六亿,增加了百分之三十,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黄以恒在叶正亭说了那句肯定郑天良的话后接着说了一句:“只要能给老郑权力,他是什么事都能干成的。”郑天良听了这句话,总感到有些味道不对,像肯定,更像是嘲讽。不过,此刻的郑天良,是根本不在意黄以恒说了什么的,他只需要认真研究叶正亭的每一个字的笔划和结构就行了。
全市上下全面落实和贯彻深圳招商会的各项协议内容,一个全面推动和深化河远经济改革的热潮正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着,郑天良整天忙着接待和谈判,每天喝酒喝得五脏六腑热血沸腾。他感受到了疲倦,但疲倦被一种事业的成功瓦解了,宣中阳在市委强大的政策压力下,再也不敢坚持对工业区严防死守的态度了,他就像一个毫无抵抗力的将领面对着分崩离析的阵地,任其自生自灭。鉴于叶正的亭的政治行情看涨,黄以恒也丧失了跟叶正亭刺刀见红的勇气,所以他在深圳招商会之前就已经放弃了对合安啤酒厂的捍卫,只是郑天良卷土重来的猖狂让他在冬天还没来临的时候就不停地咳嗽了起来,他在一天晚上给宣中阳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说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宣中阳的最后一句话让黄以恒一夜无眠:“我想有人已经开始自掘坟墓了。”
在合安县,郑天良提出的各项方案基本上没有通不过的,几乎在常委会上例行公事地通报一下,没人反对,常委们都知道,郑天良的提议就是叶正亭的提议,只是相当多的同志认为郑天良每当在会上提出一项议案的时候,总不忘说:“我已经跟正亭书记交换过意见,正亭书记要求我们态度要坚决,行动要迅速。”大家认为谁都知道你是叶正亭的人,何必要每谈事情非得要把叶正亭挂在嘴上呢,而且不用“汇报”用“交换意见”这一平级之间使用的概念,这是以势压人,也是气焰嚣张,不过大家都认为郑天良确实是一个能干的角色,比起宣中阳来,郑天良是一个能大打出手冲锋陷阵的战士,而宣中阳更像一个温和的摇着扇子的谋士,为人做事都有些偏软。人们隐隐地感到,郑天良正在取代宣中阳成为合安县的政治核心,因为他的动议在会上没人反对,而宣中阳的提议只要郑天良暗示性地不同意,就没法通过。这使得郑天良像正的,宣中阳成了副的。然而,无论是郑天良和宣中阳,他们都对这一事实采取了默认的态度,因为政局变了,其政治结构也得跟着变,这是常识。
工业区在长期争论不休中一直僵持不下,而深圳招商会一结束,一切都既成定局,郑天良发现小平同志讲得是对的,不要争论,争论是没有意义的,一旦生米做成了熟饭,不吃也得吃。原来有些看起来很复杂的事情其实很简单,重要的是要找到简单化的途径。合和酱菜厂回迁在两天内就立项了,郑天良要求规划局第三天就在工业区内啤酒厂东侧划出了一块两万平方米的空地作为新厂址,第四天的时候,赵全福就拿到了县里关于合和回迁的批文,而这些事情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深圳招商会刚刚结束一个星期。赵全福将郑天良请到了红磨坊,见面就握住郑天良的手说:“老板,你这是比深圳速度还要深圳速度,我真是服了你。”
郑天良很平静地说:“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帮上你忙,这不是我不尽心,而是有心无力,现在让合和回迁也是难度很大的,我跟正亭书记商量了好几次,他总算给了我支持。”
郑天良接着又说了一句:“你要的‘鳄鱼’皮鞋我已经买回来了,哪天到我家里去拿。”
赵全福说:“老板,我是跟你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太谢谢你了。”
“这叫什么话?一双皮鞋也值得谢?”郑天良搭了一句腔就言归正传地说:“老赵呀,合和回迁是从全县经济发展的整体格局考虑的,但外面人多嘴杂,说什么这是有意要将合和安排到啤酒厂旁边来证明当初黄以恒决策的错误,这是挑拔我和黄市长的关系,你要在外面多做一些解释,要将这些不利于领导干部之间团结的话堵死。”
赵全福说:“嘴长在人家鼻子下面,我可以做一些解释工作,但事实毕竟是事实,我是不想搅到你们领导之间的是是非非中的。”
郑天良用警惕的眼睛看着赵全福:“老赵,是不是你也这么认为?”
赵全福毫不含糊地说:“老板,不是我这么认为,而事实上就是这样的。当初我就不同意把合和建在工业区,躲得越远越好,可你大老板不答应。”
郑天良用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既然这样,那我马上就撤销批文,你找宣中阳批吧!”
赵全福一见郑天良脸色不对,就忙着检讨:“老板,你还真生气了?我这不是说着玩的嘛,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郑天良坐在赵全福的老板椅上,每次郑天良在赵全福办公室都是这样的,赵全福坐在他对面的小椅子上。老板桌太大,郑天良见赵全福弹烟灰时胳膊伸得太远就将烟缸往他面前推了推:“我一回来就忙着合和回迁的事,你还说这样的话,太让我失望。我已经跟你说过不止一次,合和回迁到工业区是考虑到工业区要能体现出我县经济改革的整体形象,而不是跟啤酒厂唱对台戏,啤酒厂由外资收购后生产规模要扩大一倍,这种扩大再生产与黄市长打的基础是分不开的,如果没有黄市长当年建工业区,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外资投入。”
赵全福连连称是,他除了表明这些言不由衷的态度外,别无选择。晚上吃饭的时候,万源也从河远赶来了,他在酒桌上显得非常焦急:“老板,你要我在月底开工,可你至今地价还没有降下来,我实在买不起呀!”
郑天良一点都不着急,他说:“你的合伙人小沈怎么没来?你嫌价高了,也许她认为正合适呢,项目是她最初申请立项的。”
赵全福插了一句:“小沈太不像话了,半途把我甩掉了,专捡有钱的大款傍,让我一点面子都没有。”
万源说:“你赵总说话不嫌牙酸,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好的大企业,鬼才想搞房地产开发,你一心想着回迁合和发大财,我们这个小项目,你哪能看得上。”
郑天良看两个有钱人又在互相抬杠,就打断他们无聊的争执,说:“还是谈点正事吧!万总,地价我跟土地局和国有资产管理局都进行过磋商,他们认为最多优惠百分之二十,但我坚持百分之三十,目前工作难度比较大,你还不能急。”
万源说:“我知道工作难度比较大,但你大老板只要开口,下面的人是不敢反对的,谁不知道现在合安是你大老板说了算。百分之三十是我的底线,再高,我就揭不开锅了。”
郑天良说:“你们这些大款们在我们面前一个个都装成贫下中农,而在小姐们面前,唯恐小姐们不把自己当地主富农待。我知道你万总的底细,地价的事我还要跟他们慢慢商量。”
大家继续喝酒,酒喝得上了兴头,说话也就无所顾忌,万源说土地局和国有资产管理局他会方方面面都照顾到的,关键是你大老板要果断拍板。
趁着赵全福上厕所的空档,郑天良借着酒力说:“当然了,如果我真的拍板,优惠百分之四十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协调的过程。”
万源看着郑天良,郑天良目无表情,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说菜里可以多放一点盐一样轻松和随意。万源已经全听懂了,但他嘴上说:“那就太好了,我真的还要敬你一杯。”
这天晚上,郑天良放给了万源一个诱饵,至于万源咬不咬钩,完全在于万源的态度,郑天良只不过是一个站在水边的戴着太阳镜的钓者。
赵全福到郑天良家拿皮鞋的时候,提了一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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