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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之舞 作者:恍然若梦-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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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贞愣了愣,微微张大嘴,然后说:“东家请吃饭,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也好。”逸南沉吟一下道:“我正好替您辞工。”
淑贞摆手:“胡说,我的事,你不必管。”
“妈!”逸南有点急了,“不成,我这次是特意为了您回来的。您说什么都没用,这回,我一定要带您走!”
淑贞扭头坐下,一语不发。
逸南走到她面前,蹲下,扶着她的膝,软语相求:“妈,这世上,您只得我一个,我也只有您一个至亲。我已入法籍,今年准备结婚生子,这样的大事,没您在怎么行?您服侍了别人大半生,以后,让儿子媳妇来服侍您,好不好?”
淑贞看着高高大大的儿子伏低在身前轻轻软软恳求,想到可以与儿子孙子住在一起的前景,不由心动。细一想,又犹豫:“你那个小裁缝铺子,还是与人合开的,外国什么都贵,至多养你一家人。我不能拖累你,你还是省点钱养家吧。我在香港,除了会挂念你之外,什么都好。”
逸南啼笑皆非,知道与母亲说不清,只好笑语:“怎会拖累,您帮我料理家务,我才得定心出外工作。以后有了孩子,您帮我看着,又省回钟点工的钱,国外钟点工可贵,您不帮我,难道帮别人?”
“都是家人,哪有别人。”老太太嘀咕一句。看到母亲的神情开始松动,逸南乘热打铁:“妈,您也看到了,国外的面包不养人,儿子可想吃您做的饭呢。”
一句话,打倒了淑贞的犹豫,终于松口:“那好,我和太太商量一下,她若肯了,我就随你走。”
只要淑贞点头,逸南忙不叠的答应。反正办签证也要时间,并不急在一时。他会与庄家谈的,以庄太的通情达理,再舍不得母亲,也会劝母亲与自己走的。毕竟,和儿子在一起,才是淑贞最好的归宿。
“还有意文,她若不肯,我也不能跟你走。”淑贞突然改口。
逸南气结:“妈!她会叫您妈么?我才是你儿子。”
淑贞呵呵的笑:“别急,阿南,我当然知道你是我亲儿子。”
“她迟早要嫁人的,再说了,是您陪她,不是她陪您。只有我会陪您一辈子,照顾您一生。”
“老爷说要找入赘女婿。”淑贞笑,儿子为争她的关爱着急生气,让她觉得很是满足。看到逸南真的脸色不好了,这才道:“傻孩子,逗你玩呢,对了,你说要结婚,谁家的女孩子?什么时候带来给我看?你可别给我找个外国媳妇,红头发绿眼睛的,说话叽里咕噜的听都听不懂,我不喜欢。”
逸南笑:“哪能呢,是我大学同学,很好的女孩,法籍华人。很漂亮,您见到会喜欢的。”
“有照片吗?给我看看。”淑贞问。
“有,在手机里,我给您看。”逸南掏出手机,这才发现下飞机后,太急想见母亲了,一直忘了没开机。
刚开机,音乐铃声便响起,看到来电显示,逸南嘴角挂上微笑。
“南,飞机误点了吗?我一直打你电话都不通。”夏斯琪柔和清亮的声音响起,她出生于法国南方小镇,父母都是中国人,不过,作为移民二代,她虽然会说中文,但说话时舌头总是蜷着,发音很特别,逸南和世和总是笑话她的发音。
“没,是我忘开机了。”逸南抱歉地说:“让你担心了。”
“知道就好,回来可要认罚。”
“行。”逸南笑得温和。
“车准备好了,司机已候在世纪酒店大堂里,玛姬一直没能联系到你。”玛姬是逸南的私人秘书,斯琪接着道。“怎么样,我这个代理秘书尽责吧。知道现在巴黎几点了吗?你可要多发份薪水给我。”
逸南笑呵呵抬腕看表,下午五时,道:“现在应是你上班时间。”
“所以啊,我在上班时间里做了我工作之外的事,你要多付薪水。”斯琪笑。
逸南轻笑道:“你在上班时做私事,不扣你薪水就不错了,还要加薪。”
“什么私事?是为你秘书做事也。”斯琪叫。
“我的事,对你来说,就是私事。”逸南微笑,可以想象斯琪张大嘴巴无言的样子。他喜欢斯琪的坦率真实,是个很直白的女孩。没有任何心机,纯净如水。当年上学时,斯琪忽闪着大眼对他说:“南,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东方人的面孔,西方人的率直,带着法兰西特有的浪漫热情。逸南微笑,这样的女孩,应该可以共度一生的。妈妈也一定会喜欢。
“妈,给您看照片。”逸南将手机内存的照片打开,淑贞看得眼都笑眯了:“好漂亮的姑娘。”想了想,又担忧地问:“她肯跟着你?她知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
“我们家有什么情况?”逸南不解地问。
淑贞嗫喃地说:“我,我是给人帮佣的。”
逸南眼中略过丝伤痛,伸手将母亲的手握住:“妈,您用自己的双手养大了我,我从来没觉得您的工作丢人,而且,我为您骄傲。如果她嫌弃,她就不可能成为我朱逸南的妻子。斯琪很清楚我们家的事。我没瞒过她。”
淑贞眼眶红了,抚着逸南的脸,泪花在眼里打转,“好孩子。”
云之舞 情深缘浅 第五章
意文已经第十次拉开幕布的一角向外看,特意为天培留着的第五排居中的位置还是空无一人。
撅起嘴,她无精打采地回到化妆室,指导老师抬头看到她,吃了一惊,大声道:“庄意文,都快开演了,你妆怎么才化了一半,跑哪去了?”
意文低头缩肩:“对不起。”
“快点。”指导老师道。
意文赶紧坐到镜前,抓起粉刷化妆。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身体不舒服?”一边的舞伴心兰问她。
“没。”意文笑笑,大力地擦粉,心里恨得牙痒痒,臭虫子,死虫子,今天要是再不来,我就买杀虫剂喷你!灭了你。
心兰斜眼看她,“脸都要擦破了,是不是你那只虫子没来?”她笑嘻嘻地挤眉弄眼。
“别提他!”意文嘴巴撅得更高了。眼睛酸酸地,她使劲眨巴着眼。
“早起的鸟儿。。。。。。”手机铃声刚响,意文就一把抓起:“喂。”
“小文,彩排到几点结束?爹地让容叔来接你。”容叔是庄家的司机阿容。
“哦。”意文垂下头:“是爹地啊。我们九点结束。”
“声音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吃晚饭了没?”听出女儿的不对劲,庄显臣忙问。
“吃了,我很好。”意文强打起精神,提高声线道:“没事,爹地,马上就演出了,我挂了啊。”吧嗒,合了手机,看着静静一闪一闪的指示灯,叹口气,把手机丢桌上。
“什么事不开心?嘴巴上可以挂油瓶了。”淳厚的男中音在身后响起,意文猛地跳起来,转身,一张脸立时笑得像花儿一样:“天培!”
李天培捧着一大束花,穿件白衬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简简单单的服装,衬着那张俊美的脸,潇洒不羁。
意文早忘了刚才的不快,跳到他身边:“你怎么到后台来了?怎么不坐我留给你的位置?你怎么进得来的?”一连串地问,问得天培裂开嘴笑:“笨鸟,你一个一个问题问好不好?一口气问这一串,你气喘得过来么?”
意文一口气问完,神清气爽,大气不喘一声,“回答!”
天培把花递给她:“我对守门的阿姨说:我想见我亲爱的笨鸟,要不,她没心思跳舞了。阿姨就让我进来了。”
意文侧目,也着眼看他:“你又耍美男计了吧!”
“放心,虽然我是只帅得天下无双滴虫,却天生是为鸟儿准备滴点心。”他迅速在意文耳边轻声道:“逃不出你的掌握。”
意文小脸腾地通红,小声道:“就会甜言蜜语。”却是满脸的幸福如意。
“是真情真性,怎么会是甜言蜜语呢。”天培最爱看意文羞涩的样子,每次意文一红脸,他就只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你一会回坐位上去吗?”意文问。
“不,我就坐幕后看,这样,离你更近啊。”天培的眼波如水般温柔,意文几乎溺在其中,红着脸呢喃了句让人听都听不清的话,回身专心地化妆。
天培斜靠在一边,静静看意文的侧面,梳得高高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翘翘的扇子般的睫毛,笔挺的鼻梁,雪白的脖子,柔软而纤细,就像一只高贵美丽的白天鹅。天培温柔地笑,意文感觉到天培火一样热辣的目光,回眸微微一笑,精致的妆容掩盖了她脸上的稚气,明艳照人。
“我想画你。”天培没头没脑突兀地说。
意文嫣然一笑:“好,彩排结束后,我去你画室。”
天培摇头:“我们有的是时间。彩排结束后,你会很累的,我先带你去宵夜,然后,送你回家。”
意文乖巧地笑:“好,你说什么都好。”
天培笑着叹息:“意文,我想抱你。”
意文笑着跳起:“好了,我带你去找个看表演的好地方。”小脸神色飞扬,拉着天培的手便走。
“给你节目单。”意文让天培坐好后说。
天培看了看:“你跳哪支舞?”
意文指着节目单:“嗯,四小天鹅。还有胡桃夹子片断,还有,这个,伴舞。”
“都是群舞啊。”天培拉长声音逗她,准备她一生气就哄。
“不全是,这个,云之舞,是我的独舞。”意文扬起头,脸上泛起骄傲的笑容:“天培,云之舞可是我的保留节目呢!我十五岁时,凭这只舞,获得全国芭蕾大赛少年组第一名!”
“是吗?我的意文舞跳得这样好啊!”天培笑着揉揉意文的脑袋,意文笑眯了眼:“当然,可不要看不起我哦,你是画家,我也不赖啊。”
“什么画家!”天培笑,“是画匠。”
“是,我说你是。你就是,天培,我好喜欢你的画,你一定会成功的。”意文仰头望着天培,眼中都是信任和崇拜。天培感动。意文低下头,又去看节目单:“天培,我的舞都排在前面,八点半我就空了,我来找你。”
她身高只到天培肩膀,伸头在天培手上看节目单时,整个人都几乎偎进他的怀里,少女淡淡的幽香弥满天培的鼻端。低胸的芭蕾舞裙让意文雪白圆润的肩胛全露在眼前,让他不由得心跳加速。“意文。”他嘎声叫,意文抬起眼:“什么事?”
“快去准备吧,要不,来不及了。”天培握住手心,强忍着想把她拥入怀里的欲望,说。
“哦,好的,你要喝的吗?”意文浑然不知自己的惹火,犹在问他。
“不要,快去吧。”天培笑着推开她,柔软腰肢的触感,让他还是忍不住把意文拉了回来,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意文哈了一声,一下子羞得捂着脸跑开。
云之舞 情深缘浅 第六章
逸南和母亲来到酒店大堂,一个头发微微谢顶的司机模样的中年人远远地迎过来,恭恭敬敬地问:“请问,您是朱先生么?”
“我是。”逸南微笑。
“您好,我是您这几日的司机。”
“车钥匙给我罢,把联系方式给我,我需要你开车时,再通知你。”逸南道。
“是。”那人道:“车停在地下二层48号停车位,我去将车开上来,请您稍等一会。”
“好的。”逸南点头。
司机转身离开,淑贞这才开口问:“阿南,你还包车?那得花多少钱啊!我们坐地铁过去,然后坐缆车上山。再走到意园也没多少时间。你从小不是走惯了的吗?”
逸南揉着头叹息,“妈,现在已经五点半了,庄家一般是六点半开晚饭吧?一小时,照您的方法,能到吗?”
淑贞骂:“臭小子,早让你快点,你偏不肯,败家的小子!”
逸南笑着由她骂,只道:“您放心,败不完的。总之,我不会再让您辛苦。”
车,平稳地停在意园门口,逸南扶着母亲下车。意园一切依旧,白色的洋房,绿树如荫,花团锦簇的花园,和他十年前离开时一模一样,一切还是那样优雅,宁静。虽然这几年也回来好多次看望母亲,都是匆匆来,匆匆走,只让母亲出来见自己。虽然从小在这里长大,自己却从来没对这里产生过家的感觉。庄氏夫妇待人温厚,在庄家做事,已是很好,不过,逸南还是脱不了寄人篱下的感觉。所以,他才在十六岁时,毅然离家,只身去巴黎求学。
再次站在这里,逸南原本以为心里不会起一丝涟漪,可是,当那熟悉的黑色雕花大铁门映入眼帘时,逸南的心,一阵忐忑跳动。原来,再怎样逃避,生长的地方,也已如刀刻般深深刻在心底了。
门房老丁来开门,门一开,老丁看到逸南一愣,逸南微笑着叫:“丁叔!”
老丁张大嘴,看了看淑贞,这才反映过来,大声道:“你是贞嫂的儿子阿南!天哪,一点都认不出来了!你个子长得好高啊,记得你当年离开时,还没我高,这会儿,高出丁叔一个头了!”
逸南笑着递给他一个盒子:“给,丁叔。”
“这是什么?”丁叔接过,精美的包装让他不知措。
“礼物啊。”逸南笑。
“这,这可怎么敢当!”丁叔笑得合不拢嘴。淑贞笑道:“都有的,阿南走这么久,头一回回来看大家,你们在他小时候那么疼他照顾他,买点小礼物,应该的。”
“这么高档的洋酒!”丁叔惊呼起来,“阿南,这东西好贵的!丁叔可受不起!”忙不叠地将盒子递还给逸南,逸南挡住他的手:“丁叔,您这么多年照应着我妈,我都知道,您受不起,谁受得起?不过,酒不是好东西,您年纪大了,少喝点,喝好点。”
“哎,哎!”丁叔应声点着头,激动地擦着泪:“阿南,你出息了,贞嫂好福气。”
与丁叔告别后,淑贞母子来到正厅。
客厅布置依旧,温馨典雅,古老的巨大的琉璃吊灯静静垂在客厅中空的弯穹中,逸南的眼被客厅侧墙上几幅油画吸引住了,画的都是一个蹁跹起舞的芭蕾少女,雪白的纱裙,美丽柔美的身段,画中人有着纯净甜美的笑容,星一般闪亮的眼眸。
看到逸南盯着那些画像,淑贞道:“那是意文小姐的画相,你走时,她才八岁呢,看她现在,出落得多漂亮!”淑贞看着意文的画像,仿佛看到了意文本人,满脸溺爱的笑。
逸南淡笑,母亲对意文,实在是爱到了骨子里,这个醋,看来自己是要吃一辈子了。“画的技巧虽然一般,不过可以看得出,画这些画的人,深爱着画中的少女。”逸南一笑调开眼。
淑贞一愣:“这也看得出来?这画确实是意文小姐拿回来的。近几个月里,隔三岔五地就会拿一幅画回来,画的都是意文小姐,意文自己房里都挂满了,这不,多出来的,硬是要挂在这里。你说画得不好?可我看画得都很漂亮。”
逸南笑而不语,淑贞道:“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请老爷太太。”
“妈,我自己去吧,这个时候,老爷应该在书房吧,我去见他。”虽然住在这里时,他很少上主屋来,庄显臣的习惯爱好,也还是知道的。
“那好,你去请老爷,我上楼叫太太。”淑贞道。
逸南轻扣书房的门。
“谁啊。”一个温和的声音在里面响起。“老爷,是我,阿南。”逸南不知不觉地使用了以前的称呼。
书房门打开,庄显臣走了出来,逸南退后一步,垂手而立,记忆里庄显臣是个体态高大,相貌儒雅的人。此刻,庄显臣虽然儒雅依旧,高大的身躯已微微有点佝偻。岁月不饶人,再怎么样俊郎的人,也有周郎迟暮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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