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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塌糊涂-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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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像我一样不安定,没主意,走一天看一天,对生产下一代暂时没有兴趣,敢冒性病与怀孕的险而不敢冒成家立业的险,对自己了解甚深,不敢轻易对自己及别人的人生之类的东西大包大揽,凡事喜欢往坏处想,对未到眼前的明天不相信,不肯生骗也不肯放弃寻欢作乐的机会,不太狡猾,最好受过一点女权主义的熏陶,经济上能照顾自己,没有出溜到又势利又赖皮的地步,她们可以干脆利落与我一夜露水,天亮"白白"时也干脆利落地离我而去,重要的是,她们必须有点姿色――老实告诉你,这样的单身姑娘至今我也未碰见一个,我要是把希望寄托在这种姑娘身上,而且妄想她们在我面前接二连三地出现,那不是神经病吗?
其次,拆散一对貌合神离的情侣十分容易,因为里面可利用的条件很多。想想看,男女在一起一般会经历一个从相识,到小磨擦,到大磨擦,到相互看透对方,直至撞出分手的火花的过程――当然,这当中任何时刻都可使双方步入婚姻,但只要是没迈进那个门槛,我就有机可乘。
先从最容易的说起。
在他们已撞出分手的火花之时,出于神秘的习惯势力,姑娘一方往往对散伙后的单身生活不太习惯,因此,她们更习惯于在没散前就替自己物色下一个猎物,如果我恰巧出现,那么就很有可能获此殊荣,因为那时的姑娘最不客观,对旧情人事事看不惯,往往带着早已受骗上当的心理去四处奔波,一旦有那么一个人,比如我,咬紧牙关,忍着厌恶心理,耐心地听听她们诉苦,那么很可能就被她们当成一个善解人意的人,众所周知,姑娘最喜欢善解人意的人啦――这时,我只需拥有两只耳朵就可得手,要是姑娘真的受了旧情人的伤害(多半是因为那人不忠于她,找了别的姑娘),我至少可帮她报上一箭之仇,最坏的情况下,蹭上一次也不成问题。
当他们出现大磨擦之际,你只需旁敲侧击,为姑娘打抱不平,很快大磨擦会上升到前面一种情况。
至于小磨擦嘛,我想,通过你的分析,把它弄到大磨擦的地步也非难事。
相识的阶段其实也很容易,那时的姑娘往往抱着一种奇怪的挑选心理来货比三家,如果她们要知道照单全收那算她聪明,但是,姑娘往往相信一个男友比两个好这一荒谬结论,因此,她天然地便会来回对比,甚至,作为她对其性魅力的迷信及虚荣心,她往往会公开地与两方交往,并把一方的情报向另一方汇报,这时,关键是你要坚决而迅速地把她带上床,那么她一般不会把这一情报再向对方汇报了。更有趣的是,很多姑娘往往不太自信,她会带着你会见她的同性朋友,然后听取朋友的意见,这不仅可以增加你追求别的姑娘的机会,还可利用女人间的奇怪的同性嫉妒心理达到你的目标。
即使在最难的情况下,就是一对看来相安无事的情人中间,你侧身而入也会给姑娘一方的生活平添光彩,而令她的男友苦闷不堪――即使不得手也会为他们以后吵翻添点借口,而且,重要的是,有男友的姑娘只把我与她原来那个男友作一对比,这总比对付那些单身姑娘要好,因为单身姑娘往往用你一个人与她想象中的很多男人做对比,这样一来,你自然很难取胜。
如果是那种追求道德的人呢,我想拆散一对也可为自己成为道德完人找到说法,因为你可说服自己并不想占有姑娘,只不过把她借来一用,过段时间便原物奉还,甚至还能想到,你这么做没准是甘当反面教材,让姑娘了解世道之险恶,从而对重圆后的破镜加倍珍惜,这也可使你平添几丝慰藉,甚至觉得自己很高尚呢!当然,这类人十分讨厌,甚至我的小说也不想给这类人看,这类人是十分伪善,无论做了什么事都能自圆其说,根本用不着我为他们想任何办法,在比无耻方面,我至今对这类人甘拜下风。
另外,我对神圣的已婚妇女没有兴趣,她们肩负着生产下一代的使命,我想,能够让她们多花点时间在小孩身上,那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如果下一代小孩像上一代人一样愚蠢,那么,人类走投无路的窘状就会荒谬绝伦地延续下去,我不是什么理想主义者,从未认为人类以后会步入光明,事实上,我对我受过的理想主义教育一直非常痛恨,要是从小有人告诉我,你生而为人,真是倒了大霉,那么我至少不会有那种理想破灭的滑稽体验,现在也不会把不知所云的理想与大言不惭的谎言相提并论。
43
言归正传。
一开始是一个叫夏蔚的姑娘,名字不错,长得也过得去,就是天生不喜欢说实话,对于生活中有撒谎习惯的人,我倒没什么特别的意见,只是觉得与这种人相处不太方便,因为撒谎的人往往不是在所有事情上都撒谎,因此,对于这种人说的话,你只能东猜西猜,十分繁琐,况且,现在这个姑娘正傍着一个开化肥厂的家伙,我们请她一起看电影,没想到她却没去,让我们三人在电影院门口等了半天,等我们看完电影,她来了,却想拉菲菲去另一个地方玩,总之,不妙的经历一而再、再而三,最后我失去了兴趣,菲菲认为介绍一个不成,还害得我东跑西颠,非常过意不去,只好给我介绍第二个,第二个只见了一面,我们在一个饭馆请她吃烤鸭,吃饭间我几乎未说出什么话,因为那个姑娘十分厉害,说出的每句话后面都带着一个惊叹号,因此,此事作罢。菲菲开始意识到情况并不简单,因此松了劲儿,接下来,重新进入恶性循环――我是指,我自己也为这事儿转悠起来。
44
众所周知,你要是想办成一件事,全指望别人可不行,因为别人没有你的愿望,办起来当然有一搭无一搭,当然,我这是指普通人,他们身边没有别人作为自己意志的工具,因此事事要自己操心,我不幸就是这么一个人,随着菲菲与小春在我那里一住再住,看着一对青年男女成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慢慢地,不觉产生了羡慕心理,写作之情一扫而空,我不是天才,没有那种对写作有利的坚强意志与恒久耐心,很容易受到各种诱惑,特别是在我看来是好事儿的诱惑,我虽然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或者心血来潮会想到搞文学,但我想文学本身是否同意让我尽情来搞还是个未知数,我本想来东高地后,环境会迫使我孤独,迫使我写出名著,但谁知情况起了变化,我也随机应变,改了主意,当即决定,我不应把时间浪费在虚头八脑的文学上,我可不想写出好书来让别人尽情地欣赏,从中得到无穷的乐趣,而我却过着悲惨的禁欲生活,我没有尼采那种爱好,我是个精明实际的中国人,我缺乏上帝那种献身精神,而且上帝也不过为了人类得救献出了自己的儿子,自己却过得好好的――甚至上帝此举的效果,我是说人类得没得救这件事,我都认为现在作出结论为时尚早,我承认我有时会被神奇的自我牺牲精神所感染,可一旦我想到献身的具体对象与效果时,大半就会改变主意,我认为为救朋友两肋插刀还有点谱儿,因为朋友很可能拦住你,而且还说你够义气,但献身于像文学之类的把戏我却认为不太可靠――再看看小春他们那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不由得十分眼馋,对文学的追求在我心中悄然熄灭,认为就是写十本名著也不如弄到一个姑娘来得实在――根子上,我虽然有时狂傲无比,目空一切,但更多的时候,我胸无大志,也喜欢同样胸无大志的朋友,在我胸无大志的时候,我还真看不起那些满腹理想的家伙――尤其是希特勒之类的理想主义者――在我看来,理想主义者的狂妄令我心惊胆战,一有机会我就躲他们远远的,免得身受其害、成为实现他们理想的会说话的工具。
我还要说,当我满腔肉欲的时候,我不由得对精神生活充满厌倦,如果它不能更好地为我的肉欲服务,那我简直就觉得精神生活完全是在活受罪,当然,一旦肉欲得到了满足,我便会摇身一变,转而看看人类的精神世界里有什么值得我消遣的地方儿,我的大实话也许会让有些人看不惯,但是我想我也有我的权利,即,对看不惯我的人看不惯的权利。因此,我照说我的做我的。
45
弄到姑娘对我可不是一件简单事,尤其是我在一段时间脱离了我的环境以后。我翻开电话本,打给几个姑娘,她们当然正忙着,没时间陪我散心,我忽然想到刘琴,决定给她打个电话,打她的电话费了我很长时间,我先是打给一个专管选演员的副导演,他手里有刘琴的电话,我按照他的电话打过去,对方却是一个男的,那个男的说自己买了刘琴的手机,但他与刘琴并不认识,而是通过刘琴的朋友办成的,他知道刘琴朋友的电话,并告诉了我,我再次打给刘琴的朋友,刘琴的朋友也是演员,在外地拍戏,她知道刘琴换了手机,但她把电话忘了,她说她宿舍里的桌上有个电话本,刘琴的电话就记在上面,她说可以叫她的室友查一查,她告诉我她的宿舍的电话,我再次打过去,接电话的人是个姑娘,听说了我的意图,还真找到了那个电话本,据说是绿皮的,她从里面查到刘琴的电话,告诉了我,我打过去,接电话的人仍然不是刘琴,而是刘琴的另一个朋友,她说刘琴昨晚把电话拉在了她男朋友的车上,而她男朋友刚把电话交给她,她问我:"你有急事吗?"对此,我还真不能把实话告诉她,只好说:"没什么正经事儿。"她说:"一会儿刘琴到我这儿来取电话,我叫她给你回吧?"
我说:"行。"
46
我是第二天才接到刘琴打来的电话,傍晚我正为吃饭发愁的时候,刘琴在电话里问我:"有谁在昨天打过这个电话?"
我说:"我。"
"你?不可能吧――"她说,声音飞得一塌糊涂,不用说,正大麻呢。
"为什么?"我问。
"因为――你是个男的吧?"
"是。"
"告诉你,这一段儿,我不认识男的。"
"为什么?"
"因为――"忽然,她咯咯咯笑了起来,"我认识的男的太多啦,听不出你是谁?"
我说:"我是周文。"
"周文?"
"对。"她想了一会儿,电话传来她向别人问话的声音:"你们谁知道周文是谁?"眼看着这事儿越来越离谱儿,我只好恨恨挂下电话,不料,半分钟后,电话又打来了,是刘琴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别提多晕了。
"周文,是吗?"
"是――"
"你在哪儿?"
"在家。"
"我想起你来了,"又是一阵笑声,然后,她像是把嘴贴近话筒,以至于声音都有点听不清楚了,"你就是那个趁我喝醉把我骗到你们家的那个人吧?"
我只好老实承认:"实不相瞒,正是在下。"
"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我关心关心你呗。"
"关心我?"
"算不上关心。"
"那算什么?"
"瞎操心呗。"
"为什么?"她又笑了,这一次笑得更长久。
"你什么时候开始飞的?"我找到一个话题。
"我?我飞了吗?"
"我不知道。"
"我没飞,我和朋友在一起――"
"噢。"
"――飞――"她接上一口气。
"噢。"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我看看表:"晚上六点。"
"晚上六点啦!――我怎么一点不饿呀?"
"我可饿了――我得上街吃饭了。"
我已被这种聊天弄得狼狈不堪,而且,据我的经验,她现在正是饶舌的时候,因此决定打住话题。
"是吗?"
"啊。"
"你一个人吃吗?"
"我本来想请你一起吃。"
"这可是你说的啊――"
"怎么啦?"
"你得记住,你欠我一顿饭。"
"我记住了。"
"今天饶了你。"
"谢谢。"
"哎,你是那个写剧本儿的周文吗?"
"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是不是写剧本?"
"是。"
"哎,我还真有事找你。"
"什么事儿?算了,等你清醒了再说吧。"
"你什么意思?"
"我――我不知道你什么状态。"
"我状态还行――你来吗?"
"我还有事儿。"
"那你说请我吃饭的事儿呢?"
"你不是说今天饶了我吗?"
"我说过吗?"
"说过。"她又发出一阵长长的笑声,从听筒里听起来,她笑得十分开心。
"别害怕,我又不想吃你。"她又笑了,这次笑的时间更长了。"该吃吃你的。"我说。
"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吃饭?"
"除非你们答应跟我们一起群奸群宿。"
"真恶心。"她又笑了起来。
"不答应就算了,反正这儿一帮人呢,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
"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你们真的?"
"真的假的另说着,你别派记者来采访就行了。"电话被捂住了,我什么也听不见,少顷,听筒里再次传出刘琴的声音:"哎,是周文吗?"
"是。"
"我们一起吃饭吧,就我们俩,我真的有事找你,再说,我也想看看上次骗我的是什么人。别说,上回我还真没怎么看你,现在一点印象也没有。"
"哎,你要这么说,我还就挂电话了,要不然你永远弄不清楚什么叫神秘。"
"别别别――"
"别别别――"我学她。
"说真的,你知道我在哪儿吗?"
"不知道。"
"在一个朋友家――我们一起做的吃的,三个菜,一个汤,你来吧,我朋友马上有事,要出去,菜呢,我们没吃了,还有不少,汤呢――还剩一口。"
"你不会在菜里放点什么吧?"
"放心,我不会,我在饭里放。"说罢,她再一次咯咯笑起来。
"你别叫你朋友走啊,我还没见过呢。"
"真恶心――我朋友比我大20多岁,我管她女儿叫大姐,你就别想了。"
"噢――"
"你来不来?"
"在哪儿?"
"在方庄小区,柳芳园。"她又说了楼号门牌号,然后说:"你找不着的话打我的手机,我下去接你。"
47
我当然找的着,即使是最善躲藏、下手最狠的KGB女特务,只要有点姿色,我相信我都能找到,并把她干掉。我收拾了一下自己,让自己看起来不引起别人肉体上的厌恶,我是说,我让自己干干净净的,然后下了楼,坐上一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
按门铃的时候,我用一只手堵住了望孔,免得对方隔着门偷看我,直到里面传来"谁呀"的喊声,我的手也没松开。
门开了,刘琴出现在我面前,她穿着一条牛仔裤,上身一件紧身T恤,比我印象里瘦十倍。
"请进。"
"我叫周文。"
"我叫刘琴。"
"我知道。"
"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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