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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蔷薇-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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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红蔷薇的话,却摧毁了苏三的自信:“边澄吗?他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想靠他,那是靠不住的。”
苏三简直已快气疯了:“为什么?”
群玉不忍心再看他那副模样。
红蔷薇高傲地昂起头,冷峭地俯视着苏三的眼睛,冷冷道:“因为不出三天,边澄就会乖乖地来找我,恳求我收留他,拜倒在我脚下,像条狗似地摇尾乞怜!”
苏三怔了怔,居然不生气了,对红蔷薇看了又看,眼珠上下滑动,口里啧啧有声:“奇怪,真奇怪!”
群玉忍不住叱道:“有什么可奇怪的?你少贼眉鼠眼地乱看女人!”
于是苏三又去打量群玉,一本正经地道:“群玉小姐,红蔷薇是不是犯病了,烧糊涂了?怎么你都没看出来吗?唉呀,得赶紧去请个大夫瞧瞧啊!”
“放屁!”群玉叱道:“谁说金姐姐生病了?”
“没犯病?”苏三似乎吃惊:“不会吧?没犯病怎么会胡话连篇呢?”
红蔷薇冷笑道:“苏三,你是不信是吧?那好,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苏三“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喜孜孜地道:“妙极,妙极!你说怎么赌,赌什么?”
红蔷薇缓缓坐回椅中,冷冷道:“很简单。若是三天之内,边澄不来投靠我,我就放你走,还把我的舌头割下来送给你!”
“你的舌头?送给我?”苏三吓了一大跳,“你居然敢下这么重的赌注?难道你真以为你赢定了吗?”
“怎么?敢不敢?”红蔷薇冷笑道:“你要输了怎么办?”
苏三沉吟半晌,才笑道:“我的舌头还真不想给人家,要不我这‘巧八哥’的名头不就报废了吗?这样吧,我把这双看错人的眼睛给你。怎么样,还算够意思吧?”
群玉吓得脸色惨白,她知道这两个人不是在开玩笑。
舌头和眼睛,岂不都是每个人最珍贵的东西?
为什么他们要拿这些最美好的东西来打这种残酷的赌呢?
群玉想不明白。
她知道她这辈子也许都想不明白。
于是她轻轻叹了口气,看看苏三,又看看红蔷薇,慢慢转过身,隐入了黑暗之中。
屋中红烛高烧,红烛的光明,却照着两个脸色晦暗的人。
苏三早已闭上眼睛,在烛光中,在波斯地毯上“很香很甜”地“睡着”了。
红蔷薇高高坐在椅上,默默凝视着地上那个曾经痴恋过自己的男人,一时间也忘了周围的一切,连身后的来人她都没发觉。
这是一个丰神俊爽、洒脱风流的男人,岁数不太大,也不会太小,约摸有三十一二的样子。
他的衣着很精美,但不华丽;他的目光很明亮,但并不锐利。
在他身上,有一种成熟、宽容、温厚的气质,有一种让少女们不能自持的魁力。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红蔷薇的身边,默默地立了好一会儿,静静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苏三。
半晌,他才轻轻笑了一声,道:“这位就是苏三苏少侠?”
他的声音浑厚悦耳,尤其是轻轻说话时,更加动听,扣人心弦。
红蔷薇却仿佛被闪电击中似地一下转头,惊恐地道:
“你--”
那人微微一笑,大手温厚地拂上她的肩头。她的肩头立刻起了一种轻微的颤悸。
那人柔声道:“你以前常跟我提起的那个苏三,就是他吗?”
红蔷薇低下眼睛,有些慌乱地低声道:“是的,就是他……”
她在所有其他人面前,都高傲得像个凛然不可侵犯的女神。可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却似乎已变成了一只最柔弱的小羊羔。
那人又笑了一声,道:“看来他很累也很困,应该找一间上等客房让他好好睡上一觉,你说呢?”
红蔷薇的脸色一下惨白如雪,她还没说话,地毯上的苏三却已笑出了声:“霍名山,这是老子今晚听到的最让我满意的话。”
那人当然就是霍名山——号称武当俗家弟子中的第一高手霍名山。
也是红蔷薇的丈夫霍名山。
苏三很开心似地睁开眼睛,看着霍名山,又看看红蔷薇,笑嘻嘻地道:“霍名山,我发现你实在是这个世上最最可爱的人。一直到现在,我才算伸了冤了!”
霍名山很谦虚地笑道:“苏少侠太夸奖了。霍某何德何能,怎敢妄称是人世间最可爱的人?”
“能,能,咋不能呢?”苏三连连奉承:“别的不说,红蔷薇今晚折辱我老人家好长时间了,没想到你一来,她就没劲儿了。我怎能不得意,怎能不夸你呢?”
红蔷薇的脸色已白得像石灰,一双美丽的手也在不停地颤抖着。那朵蔷薇花也已被她捏碎了。
显然她已气极,却又只好隐忍不发。
霍名山却很认真地点点头道:“这其实也没有什么。
拙荆很任性,当闺女的时候还不妨事,但一为人妻,自然就要克尽妇责。做丈夫的若不好好管教她,也就不能算是尽到了夫责。阿薇你说是不是?”
红蔷薇低眉顺目,颤声道:“是,是的。”
苏三哈哈大笑起来,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我真快活,哈哈哈哈……老子实在是许多年没看过这么精采的皮影戏了,哈哈……,谢谢,谢谢二位,演得真精彩,哈哈哈哈……”
两滴珠泪,悄悄沁出了红蔷薇美丽的眼角,但她很快用一个优雅的撩发动作擦去了泪水。
她为什么流泪?
是因为丈夫对她的羞辱?还是因为旧情人的嘲弄?
霍名山却仍然在微笑,一直等到苏三笑够了,才和和气气地道:“苏三,你知道不知道我现在来干什么?”
苏三喘着粗气,道:“不知道。”
霍名山沉痛地叹了口气,道:“你这么笨的一个人,居然还敢自称是聪明人,居然还有人在你三岁时就把你当神童!苏三,你实在是污辱了‘神童’这两个字!”
“神童不神童,那是人家愣要那么叫我,我也没办法。其实那时候我还屁事不懂呢!”苏三居然谦虚起来了:“我是后来才变聪明起来的。”
“可你要是真聪明的话,怎么会不知道我来干什么呢?”
苏三想了想,不太有把握地猜测道:“找你老婆去睡觉,对不对?”
红蔷薇愤怒的目光剑一般刺向苏三的眼睛,可是苏三根本就没去看她。
霍名山惊讶地点点头,道:“你果然还是很聪明的,你猜对了,我是来找她去陪我睡觉的。当然,主要还是为了干那档子事儿。阿薇的床上功夫还不怎么行,不过她学得很刻苦,进步很快。”
苏三大笑:“怎么样?我说我聪明吧!果然一猜就中,哈哈!”
红蔷薇挣开霍名山的手,一声呜咽,掩面飞奔而去。
霍名山看着苏三,苏三也看着霍名山,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夹杂着红蔷薇飘远了的呜咽。
霍名山突然止住笑,好像他根本就不曾笑过。
他的脸色也已变得冰冷惨厉。他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苏三。
苏三也觉得这时候再笑下去实在有点傻,便很知趣地打住了,似乎有些不解地望着霍名山。
半晌,霍名山才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来:
“苏三,你他妈的只配送去喂狗!”
苏三叹气:“那你就错了!老子还不配去喂狗,喂狗狗都未必肯吃!”
霍名山一怔,飞起一脚,正踢在苏三的左颊上。
苏三的左颊立时鲜血淋淋,肿起老大一块。
“看你个王八蛋还嘴硬!老子踢死你!”
苏三被踢得直犯晕,说话也含糊不清了,“你狗日的……敢打……老子!”
“嗬,你还敢顶嘴?”霍名山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似地左一脚右一脚,把苏三的身子踢得四处乱飞乱撞。
地毯上不多时已洒满了鲜血。苏三也已变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肉球了。
霍名山不再出脚,冷笑着摸出块洁白的手帕,拭了拭溅在面上手上的血迹,将手帕抛到苏三身边,冷笑道:“今日算是便宜了你个小王八蛋,哼哼……”
他背着手,施施然走了。
第九章 友人和恋人
红烛还在烧着,并没有因方才苏三的乱飞乱撞而熄灭。
红烛照在满地毯的血迹上,照在昏迷不醒的苏三身上。
这燃烧的红烛,是在为谁垂泪呢?
是为苏三?为红蔷薇?还是为霍名山?
“苏三啊苏三,你逢此大难,又能怨谁呢?”
这是苏三昏死前唯一的念头。
红烛还在烧着。烛光守护着苏三,不让黑夜把他吞没。
苏三还能不能醒过来呢?
苏三不知昏睡了多久,忽感头上一阵清凉,悠然醒了过来,又感到自己被人扶着站了起来,耳边有一个不太陌生的声音在说话:
“苏三,起来!”
苏三摇摇头,睁开了眼睛,只觉眼前一阵金花乱溅。
他好容易才定神站住,感到脑袋里一阵阵撕裂似地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嘴里也满是血腥昧。
他很想动,但动不了;想说话,舌头和腮帮子依然又肿又痛。
他现在的感觉,就跟马上就要死没什么两样。
那个声音当然是群玉小姐的:“苏三,你仔细看看,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她的声音很冷,但冷漠中又似有某种奇异的颤悸。
或许,她是被苏三的这副模样吓坏了。
苏三使劲晃晃脑袋,努力大睁着眼睛,定定地朝前看去。
他看见一个人,一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就如同他不愿看见一块美玉掉进泥潭中一样地不愿意看见那个人。
他在心里怒吼起来:“边澄,你这个没用的王八蛋!”
站在那里,正冲他微笑的年轻人,不是边澄,又是何人?
真亏了边澄还有心微笑,还笑得那么开心!
苏三气得脑中一晕,仰天摔了下去。
但马上又有一瓢凉水浇了过来,于是苏三又极不情愿地醒了过来,听到了红蔷薇的笑声,
“苏三,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苏三闭着眼睛,努力笑了一下,笑得又苦涩又凄凉。
他无法回答红蔷薇的问题,他只有摇摇头。
“那么,你是认输了!现在就请你把你眼睛送给我吧。”
红蔷薇的笑声好欢畅,像明亮的溪水奔出山涧那么欢畅。
苏三点点头,他实在无话可说,也实在无法说话。
如果你突然发现一个和你最要好的朋友竟然站在你的敌人一边,你还能有什么话可说呢?
“那么,你是自己动手挖眼睛呢,还是要别人代劳?”霍名山的声音很柔和地响了起来。好像他正在说的是一件最温柔可爱的事情。
红蔷薇道:“看来还是别人代劳的好,让你自己动手,我还真有点不放心,怕你作弊。”
群玉忍不住了,问道:“为什么?”
她本来不想说话的,但还是忍不住。
这个可怜的小姑娘这几天已变得有点神经质了。也难怪,无论谁碰到这种残酷而血腥的事情,也会神经紧张的。
边澄居然说话了,他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呆板:
“因为那势必要解开他的穴道,而苏三的穴道只要一解开,世上就没有人能追上他!”
这狗小子这么一会儿不见,就已经为虎作怅了!苏三气得在心里直骂娘。
群玉愤怒地道:“可他已经被打成这个样子了,你们又何必还……还……”
她攥紧了拳头,说不下去了。
边澄道:“对付苏三这样的人,任何粗心大意都会产生可怕的后果,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他心地比较善良,而又比较自以为是的特点,用计抓住他,然后就千万不要再给他任何一次机会。”
群玉气得干咽,突然尖叫起来:“这……这是我的家!我的家!我不允许你们这么残忍地折磨人!不许!”
苏三闭着眼睛,他感到了死一般的寂静,似乎所有的人,都被群玉的这一阵呵叱吓跑了。
好半天,他才重又听到红蔷薇的笑声:“这么说,赵小姐是嫌弃我这个当姐姐的了?那样也好,咱们走!”
苏三听出了这笑声里威胁的阴冷和可怕。
然后他就感觉到正扶他站着的群玉的手在颤抖,掐紧了他,她似乎是想说什么,可又牙齿打战,说不出来。
苏三感到有些奇怪了,他发现红蔷薇、霍名山、赵群玉乃至金船、赵东海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很有些不寻常的地方,似乎有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在他们中间存在,使得他们彼此顾忌对方,仇恨对方,但又容忍对方,不得不和对方妥协,使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无论如何也终归有害怕得发抖的时候。
这种东西是什么?
苏三不能肯定,也不甚清楚,这种东西是一个杂合体,其中有共同的利益,有仇恨,有权力,有各自的独立要求,有武功,有金钱,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感情。
他几乎不用想都能猜到,下一个出场的人会是谁。
一个苍老遒劲的老人的声音炸了开来:
“群玉!小贱人,你敢对金姑娘如此无礼!”
他感到群玉的手松开,自己往后倒,然后他听到群玉跪到地上的扑通声和她的悲呼:
“爹爹——”
来人果然是赵东海——昔日的东海大豪,今日的义乌富绅赵多金。
苏三好奇地睁开眼睛,想看看赵东海是个何等模样的人。
赵东海其实是个很不起眼的老人,很老,很富态,很龙钟,很没有威风,却很有财大气粗式的自高自大。
他的右手端着,手掌中两只大金胆在五指的拨弄下飞快地盘旋着,交错而旋,却没有发出丝毫的撞击声。
他的衣饰很华丽,华丽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他身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金玉饰物,活像个新起家的暴发户和深山里的爱摆阔的土财主。
赵东海站在群玉面前,从鼻孔里重重地出了一口粗气,恶狠狠地道:“你还不赶紧去向你的金姐姐赔礼道歉?难道还非得要老子给你一金胆才肯吗?”
群玉悚然起身,转向红蔷薇。红蔷薇连忙迎上来,拉着她的手亲切地笑道:“妹妹别客气了,刚才只是闹着玩的。”
赵东海冷哼道:“闹着玩?那也得有个分寸!你竟敢得罪金姑娘,真真气杀老子了!”
他的话显然并非仅仅冲着自己的女儿来的,再笨的人也能听出来他的不满。
霍名山也忙上前陪笑道:“老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群玉妹妹是个心肠太好的女孩子,见我们对这恶徒太狠,有些看不下去了。”
赵东海似乎这时才发现地上还倒着一个人。他刚打量了苏三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小子是谁呀?”
看那神情,就像他是在看一个伸手向他乞讨的叫花子。
“苏三,人称‘巧八哥’的苏三。一张臭嘴,惯会学舌,专门在江湖上招摇撞骗、搬弄是非!”
这就是霍名山给苏三其人下的定义!
赵东海“哦”了一声,“海宁打擂的苏三?”
他的话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平平淡淡,似乎他只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霍名山的脸一下变得很难看——赵东海显然对“苏三”这个名字颇有好感。
苏三的一生中,就算只做过海宁打擂一件事,也已经是轰轰烈烈、绚丽辉煌了。可他霍名山呢?他又有什么能使乡人孺子崇敬的事迹呢?
他在介绍苏三时,用的全都是怨毒的字眼,但却都被赵东海的轻轻巧巧的一句话抵了回去。
事实铸成的碑文,是不可能被污秽的臭水或墨迹掩去的。
霍名山还在暗自咬牙切齿的时候,又听到了赵东海的话:“群玉,你给老子记住,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有些人却不妨杀了,有些人可以深交,有些人却不妨轰出去!”
除了群玉外,几乎所有听见这话的人脸色都变得不能再僵硬了。
赵东海点着苏三的鼻子,大声道:“比方说这个人,就是属于不可不杀的人,而且要杀就得趁早!苏三是什么?海宁打擂,名震天下。他好对付吗?如果你们以为他现在穴道未解而且又不能动的话,那你们就是瞎了眼的一群大笨蛋!”
霍名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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