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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花-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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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破碎污秽不堪的槛楼衣衫空隙里,可以隐约瞧见衣彪嶙峋支立的胸骨,更能发现他遍布肌肤的累累伤痕,那些伤痕有的结着血疯,有的尚留着紫褐色的翻卷皮肉。而他浑身的肤色,更已青中泛灰,不似人的肤色了,形态之凄厉可饰,就连君惟明这等惯经残酷的人物,也不禁感到泪涌鼻酸!

君论明低沉的叫:

“衣彪,衣彪,衣彪……”

宜等君惟明叫了个几声,双臂反剪绑在木拄上的衣彪,方始颤动了一下,几乎不可能的将脑袋沉重抬起……天!那是一张何等痛煞人又怜煞人的面容啊,整张脸孔只剩下一层干黄枯镀的表皮包裹着,颧骨高耸,两颊如削,面孔上更布满了伤痕,青白叠交,红紫互映,甚至连嘴鼻也因过度的伤害而扯移了位置,看得出他的鼻梁骨早就扁碎了,深陷的眼距四周流淌着浓稠的黄水,眼圈已溃烂,血糊糊的朝外翻着腐肉,以至他那双眼珠亦变得晕翳翳,混沌沌的了……这已是冷天,如若弄在夏季,他们这些人身上要不生蛆才怪呢……君惟明睹状之下,心如刀割,热血翻腾,他紧搓着牙,痛苦的叫:“衣彪,我是公子!”仿佛蚊蚋似的呻吟一声,被绑在木柱上的衣彪闭上眼睛,又再度睁开,他痴了一样怔怔盯视着君惟明,半晌,突然哽咽起来,嗓音低哑微弱的来自唇边:“我是在……做梦了……公子在梦中却容颜依旧碍…”君根明也不管石池中的污水是如何肮脏恶臭,“哗啦”一声,已亲自踏人池里,来到衣彪身前。他双手搭在衣彪肩上,沉痛的道,“衣彪;这不是做梦,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我实实在在站在你面前,我是特地潜回来搭救你们的……”当君馅明的双手接触上衣彪的两肩,他已如中电流般全身猛然抽搐,倾力睁大那双晕朦朦的烂眼,他死盯着君惟明,不敢相信的悲喊:“公子。公子,真是你么?真是你么?……”君推明轻轻在他肩头捏了捏,道:“真是我,一点也不是幻觉。”顿时,衣彪那双沉翳的烂眼中发射出一片不可思议的湛湛光芒,他抖索着,痉挛着,又哭泣着道:“皇天碍…我总算相信你的神异了……你果真保佑我家公子不死,果真又使他履险如夷,你的眼睛果真是雪亮的碍…”君惟明黯然道:“我绝处逢生,幸而不死,衣彪,这当也算天数……可就是苦了你们一干老弟兄了……”衣彪急促的喘息着,有一股出奇的亢奋表情与清朗神韵涌现,他困难的拨动着舌头,喑哑的道:“公子,只要你老能无灾无难……平平安安……我们宁愿用自己的性命来牺牲……我们不算什么……若是公子出了差错……大伙儿不……不就全完了?”君惟明悲伦的道:“衣彪,可恨那些畜生竟如此折磨你们!”衣彪抽搐了一下,用力挤出一抹干涩得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我们不怕……公子,只要对你老留一个忠义名……替‘铁卫府’保一口不屈气,我们……业已满足了……”喘息着,他又道:“我们……公子,我们全没出卖自己的老兄弟……我们都咬着牙挺到如今……,公子,我们永远都能直起腰杆子不会惭愧……”君惟明连连点头,感动的道:“我明白,衣彪,我全明白……”嘴唇张合着,衣彪又扭曲着脸孔道:“公子……可是童刚陷害了你?”君惟明恨不遏的切齿道:“正是这厮!”吐了口气,衣彪喃喃的道:“我们……早就猜到是他了……自他接掌了‘铁卫府’……这里即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君惟明咬咬牙,道:“时间急迫,衣彪,我们在此不能多谈,容我马上救你出去!”衣彪苦涩的一笑,悲痛的道:“公子无庸费神了……我被他们关入这‘血牢’中已有一个多月之久……又遭受到无数次酷刑,非但骨碎肉腐,无一完整之处,就连内腑也损伤极重……公子……我知道我尚能支撑到今天不死的原因……全是凭一口气,一个希望……希望能再见到你……老希望能放下心……得到一点暴虐必亡,我府重光的保证……”君惟明以泣血般的声音,坚定的道:“我答应你,衣彪,这是毫无疑问的!”

经惯了生与死的场合,也历尽了残酷与血腥的悲凉旅途,君惟明知道一个人在将要死去之前,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那不仅是指肤体的伤病而言,当一个人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他的谈吐、意念、韵调,便往往都是那般灰苍而又凄黯的了,有如一盏将灭的油灯,枯竭萎涩,一头久病的野兽,对月尖嘶,都是绝望又悲凄的,如今,衣彪便正是这样的了……衣彪悲切的道:“公子……请不要为我们悲伤……在我府重光的那天,只要公子能收集起我们的骨骸,埋葬在一起,使我们的魂魄不至飘散……流荡,也就……够了……”铁打的汉子如君惟朋,也忍不住热泪盈眶,他悲愤的道:“衣彪,我发誓要替你们报仇雪恨!”衣彪惨然一笑,道:“公子……今日一会,自此永诀……我们这些人全已命在旦夕,不久于世了……无论在幽明两界,我们俱是祷佑你,老长命百岁,前程辉煌……”君惟明强力抑止目眶中滚动的泪水,激动的道:“衣彪,我要设法救你们出去,说不定你们还可以医得好!”衣彪孱弱的摇摇头,道:“没有法子了……公子,关在‘血牢’的这些人,最轻的也只算能芍延残喘多活几天而已……污水中的毒素业已浸心蚀骨,那些酷刑后所造成的伤害更不用说了……”君惟明急道:“衣彪,你不要灰心,不要沮丧,且听我说……”衣彪泪渗血淌,嘶哑的叫:“叩别公子,公子多保重啊!”

“克擦”一声,响起在君惟明刚持阻止之前,衣彪已经自行咬切舌根自杀,他紧闭的嘴唇中,有一丝稠粘的鲜血缓缓淌下,全身也猛力震了震,然后,他那双溃烂失神的眸字,带着一抹惨笑注视君惟明,目光逐渐散乱、黯淡,终于,他的头也软搭搭的无力垂落!

无比深沉的悲痛与仇恨啃啮着君惟明的心,他的心被撕成碎片,变得血腐腐的了,大吼一声,君惟明疯狂似的猛挥汉掌,动作如飞般削断那些木柱上绑人的粗索,只见他忽上忽下,倏来倏往,水声响动,索折柱裂里,须臾之间他已经把木柱上的十六个人全解了下来,安安稳稳的摆到了石阶之—上!

这时——

早在牢门外把风的曹敦力,正好急匆匆的赶了进来,他满额大汗,呼吸急促,刚一进门,使低切的叫:“公子,君公子,事情办妥了不曾?我们要马上离开了,场面有变化啦,再不走恐怕麻烦就更大——”曹敦力突然将未讲完的一小截话尾咽回肚去,目瞪口呆的注视着石阶下的情景——在青莹莹鬼火般的惨黯油灯晕下,幻映出那十六个不成人形的躯体来,那十六个人分别排卧在两级石阶上,他们的上半身瘦骨支立,枯黄腊干,下半身,却肿涨如鼓,浮泡成一种死猪肉般的惨白泛灰,两腿两股间的肌肉全溃烂腐裂了,有的翻卷,有的成瘰疬下垂,更露出腿股间的森森白骨来,甚至,连那白骨也全被污水浸蚀成黯青的了,腿骨上还沾粘着丝丝碎肉筋脉……十六张脸有如十六颗骷髅头,灰黄、枯槁、嶙峋,便算是只剩皮包骨吧,那包骨的一层又何尝是完整的呢?业已布满了斑斑伤痕,不成形状了……鼻管中闻着这十六个人身上所发出的那股恶臭,眼睛里看着这种惨绝人寰的恐怖,任是曹敦力见多了场面,也不禁一下子呆住了……断肠花……第四十二章不屈忠魂第四十二章不屈忠魂俯视着石阶上那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十六个人,君惟明的神色是无比悲痛又无比惨烈的,他双目如火,握指透掌,连面孔五官也因为过度的伤痛愤怒而微微扭曲了……君惟明的下半身全叫那池中污水给湿透了,同样也有一股恶臭自他身上散发出来,但君惟明却恍似未觉,这般恶臭,在他来说,已不仅只是那单纯的臭味,更代表着无尽的仇,至极的恨,以及血漓漓的悲切!

怔证的望着君惟明,曹敦力寒怯怯的道:“公子,君公子……”猛然抬头,在君惟明抬头的一刹,曹敦力震惊的发觉这位武林霸王的双目中竟然滚动着晶莹泪光!

冷静的,嗓子沙哑,君惟明应声道:

“什么事?”曹敦力咽了口唾液,呐呐的道:“公子……你不要难过……姓童的……那厮实在太也阴毒了……”君惟明毫无笑意的苦笑了一下,冷冷的道:“你也有此感觉么?”曹敦力心腔子猛的一跳,惶恐的道:“公子,呃公子,我……我以前还不清楚这姓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不仁不义的东西……我,我是弃暗投明了……”闭闭眼,君惟明道:“你方才说,场面有变化,什么变化?”经君惟明这一提,曹敦力才又突然想起来,他脸上顿时显出惊慌之色,回头看了看,才紧张的道:“天爷,我还险些忘了,公子,刚才我在铁门边把风,从门缝中,看见两盏有一个‘卓’字的大红灯笼往这边移近,可能是住在这里不远的‘墀法’坛主卓斯亲来巡视了!”君惟明镇定的道:“你看清楚了?”曹敦力肯定的点头,道:“不会错,老卓一出门巡夜便素来是这种架势!”君惟明微微皱眉,道:“平常他也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巡夜么?”曹敦力搓着手道:“难讲,有时候他兴致来了,说不准也会突然四周走一走的……”君惟明阴沉沉的道:“这就是他气数尽了,也好,我首先拿他来为我这些受尽了苦难折磨的弟兄伸冤复仇!”曹敦力呆了呆,忙道:“但是,这些朋友们还等着救出去哪,公子,一打起来又如何分身照应他们呢?”君惟明惨然一笑,道:“你看,他们,曹敦力,他们还能移动么?还能再经过一番折腾么?就算将他们全救了出来,又有那一个能活着?”

其实,曹敦力又何尝看不出来?这排在石阶上的十六个人早已奄奄一息了,就算将他们全救出去,的确,又有几个人能继续活下去呢?看他们眼前的情景,几乎就比一具尸体多口气罢了!

舔舔嘴唇,曹敦力又嗫嚅的道:

“如此一来……公子,我们的一番苦心岂不是全白费了?”君惟明冷森的道:“没有白费,至少我们使这些受苦受难的弟兄明白他们的牺牲将有代价,我们并没有抛舍他们,至少我们己更进一层的探悉了童刚及其同路人的狼毒阴险,豺狼心肝。曹敦力,这一切都是我们的收获,纵然这些收获太过悲怆,太过血腥,我们今晚所冒的险也不是白费的了!”曹敦力动容的道:“你说得对,公子,你说得对……”顿了顿,他又:道:“公子——我想,至少那位衣彪兄我们可以设法将他背负出去——”君惟明神色凄楚,双目又现泪光,他伸手朝最,后边的衣彪尸体一指,声音喑哑沙涩的道:“那就是衣彪”曹敦力顺着君惟明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却不觉蓦地一阵哆嗦,惊愕又震骇的低叫:“什么?衣彪,他,他死了?”君惟明悲愤的狂笑一声,道:“我与童刚及其同党之间的仇恨,又增加一笔了,这好可恨的血淋淋的一笔!”曹敦力怔愕了一下,忐忑的道:“可是,公子,可是我明明打听到他尚未死碍…”君惟明摇摇头,沉痛的道:“是的,在我们进来之前,他的确还没有死,他是在见到我之后才嚼舌自尽的,可惜我救援不及……”曹敦力迷惘的道:“为什么?衣彪为什么要死呢?公子,他并没有错啊,一点错也没有,为什么他要如此做?”低下头,君惟明怆郁的道:“他受的折磨太重,自知不久于世了,他不愿给我增如累赘,增加负担……他没有一点错,曹敦力,错的是我……”如刃的双眸中寒光如血,君惟明又切齿的道:“我错在有限无珠,不识忠奸,错在疏忽懈怠,妄自尊大,错在引狼入室,贻害手足……一干忠贞弟兄们的牺牲,其咎全在于我!”曹敦力咳了两声,安慰道,“这……这件事也怪不得公子……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公子待人以诚,晓人以义,谁又知道童刚那厮及他的一干同党,竟又是这种毒子狼心的畜生?公子千祈保重,留此有用之身,以期为公子遭害的弟兄们复仇雪恨……”君惟明看了曹敦力一眼,君惟明徐缓的道:“曹敦力,谢你良言相慰!”听了君惟明的这句话,曹敦力不觉有些受宠若惊了,他双手直搓,期期艾艾的道:“不用客气,公子……不用客气……”一仰头,君惟明又道:“你先上去,我马上来!”答应一声,曹敦力立即拾级出门,这时,君惟明回身过来,朝着石阶上那十几个、躺着的,奄奄一息的手下躬身抱拳,大声道:“列位弟兄,你们听着了,我君惟明用我的生命与鲜血起誓,若是你们的苦难与牺牲不能得到代价,不能获得报偿,我君惟明便在‘朝凤’山的顶峰自刎谢罪!”

说完话,君恨明强忍悲痛,重重抱拳之后退身离开,而就在他转身而去的同时,分躺在石阶上的十九个忠烈壮士,凡是尚有知觉,能听见君惟明方才那一席话的,俱不由自那紧闭的深陷目眶中挤出了辛酸痛泪……出了牢门,来在石室之中,君惟明尚未开口,俯在铁门缝后钥外觑探动静的曹敦力己满面惊恐的急回过头来,惶灼的道:“糟了,公子,果然是卓斯这厮亲来探视了,这老家伙还带着他‘墀坛’的六七名‘行刑手’……”君惟明平静无波的道:“就算‘大飞帮’整个出动,我姓君的也不合糊!”曹敦力吸了口凉气,有些失态的道:“下一步,公子,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君惟明走到铁门边站定,淡淡的道:“下一步就该用血给他们洗脸了!”顿了顿,他续道:“你镇定一点,曹敦力,投有什么好慌张的,就看你这种大惊小怪,手拟脚乱的熊样子,我真奇怪你这堂主的职位是怎么混到的?难道说?连此等小小不言的场面你也经不起么?”曹效力不由得面红耳赤,窘迫无比的道:“并不是经不起……公子,我只是担心……”君惟明冷冷的道:“担心什么?天塌自有我来顶,就算他们要摘脑袋,第一个也会冲着我来,轮到你还在后面!”唯唯喏喏,曹敦力不敢多说,他又将眼睛凑上门缝往外窥探,一边用手擦着额际汗水,他一面低促的道:“卓斯正在与那何根讲着话,并不时转头朝这边看……这老家伙神色很不对……天爷,他现在己令后面跟着的六名‘行刑手’散开围住牢房……乖乖,他领著何根匆匆而了。……”倚在墙上,君惟明半闭着眼道:“你先应付他一下,能将他诱入里面歼杀最佳,否则,不用一盏茶时分,金尤摩和罗昆也会开始行动了!”又用衣袖擦擦汗,曹敦力一咬牙道:“也罢,我豁上了……”君惟明摇摇头,道:“你早已豁上了。”曹敦力顾不得回话,因为,铁门已被“咚”“咚”“咚”的敲响,外面,那“黑牛”何根的语声宏烈传来:“里面的曹堂主听清,本坛坛主请曹堂主立出答话!”

这何根的语气已了无原先的恭顺谦卑,一开口便带着三分睥睨,更有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味道,显然,他也知道了曹敦力的行动有鬼,另外,他的顶头当家卓斯也到来——有撑腰的了!

曹敦力突然涌起一阵无名之火,隔着铁门,他大吼道:“混帐东西,你是想造反了?竟然以这种态度和我讲话?老卓来了叫他进来,本堂凭什么受他大遣到外面去了?”何根似是慑窒住了,一下子没有回答,但是,另一个尖细而阴沉的音却接了上来:“曹敦力,要造反的只怕是你吧?‘血牢’所在,乃是囚禁重要人犯之处,早经童爷与帮主规定划入全权负责,一切安全守卫亦俱由本坛承担,除童爷及帮主二人之外,任何人欲进入‘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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