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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骨头在说话-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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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已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打电话给戈碧。没有人接。尽管她可能有一百万个不在家的理由,但都一样让我感到不高兴。 
  我走到卧房换衣服,打算去练太极拳。通常太极拳课程都在星期二晚上,但是今天大家都不上班,于是他们先前便说今天要开课。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去,但是报纸上的新闻和打不通的电话令我非去不可。至少,去练习一两个小时,应该可以让我的脑筋稍稍沉静一些。 

  再一次,我又错了。打了90分钟的太极拳,“空中捉鸟”、“摆手如云”、“大海捞针”等招式根本无法让我的心情进入假日的情绪。在整个课程中,我完全心不在焉,心情变得更加恶劣。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我扭开收音机,打算让音乐来引领我紊乱的心情。我不能让这个假期就这样泡汤。 
  “约在昨日中午遇害。爱德基太太原本和姐姐约好见面,但是她没有赴约。命案现场是在迪斯加汀街1327号,警方找不到任何暴力侵入的痕迹,因此推断凶手应该是熟人。” 
  我知道我应该马上转台,但是,我却让广播的声音直攻进心房。它刺激着我心中即将爆发的锅炉,把我沮丧的情绪拱上台面,把整个假日的心情破坏无遗。 
  “法医验尸的结果尚未出炉。警方正全力出动在蒙特娄市东区查访任何有关的线索。这件谋杀案是今年第26件,蒙特娄警局希望民众踊跃提供线索,刑事组电话是555—2052。” 
  我没有多想,便把车子掉头往法医室开去。不到20分钟,我便站在法医室的大门。我心中想要完成某件事,但目前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魁北克省警局相当安静,平日惯有的骚乱忙碌景象全不见了,只剩几个倒楣的家伙留守。大厅的警卫一脸狐疑地看着我,但没说什么便让我进去了。法 医室和司法科学研究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在假日里,空荡荡的办公室和研究室看起来似乎变了一个样。我走进我的办公室,桌上仍散落各式铅笔和奇异笔。我一边收 拾,一边环顾四处,看见未完成的报告、未归档的幻灯片和那个拼凑中的头骨。头骨空洞的眼窝正茫然地瞪着我。 
  我仍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不知道来这里要做什么。我感到全身紧绷,心情很不好。我又想起了我情感上的伤疤。“唐普,”她曾说:“你一定要那么克制自己吗?难道没有人可以让你倾诉?” 
  也许她是对的。当我无法解决问题时,我可能试图逃避那随之而来的罪恶感。也许我只是找别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她忘掉那种不适应的感觉。我告诉自 己,凶案调查真的不是我的责任,那是刑事警察的事,我的工作只是提供他们专业的技术协助。我痛骂自己,要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但是,以上完全不管用。 
  在我把桌上的铅笔都收拾干净时,我的理智已很明白地告诉自己:我和这些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我就是无法逃脱这种感觉,这感觉紧咬着我,像只老鼠或鹦鹉般,使我总觉得自己疏漏了这件案子中的什么重要细节。我必须做点什么事。 
  我从档案柜里拿出一个档案夹。三个女人道到谋杀,茜儿、伊莉莎白和玛格莉特。这三位被害人的住所相隔遥远,背景、年纪和外型各不相同。到目前为止,我仍无法肯定这三件案子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克劳得尔只会把这些案子当成个案处理,我必须找出足以说服他的关联。 
  我撕下一张活页纸,画出一个表格,在表格上填上我想到的种种项目。年龄、种族、发色和长度、眼睛颜色、身高、体重、最后穿着的服装、婚姻状况、使用语言、宗教信仰、居住地、职业、致死原因、死亡日期和陈尸地点。 
  我从茜儿·托提尔开始,但很快就发现我手上的资料无法提供我需要的讯息。我得有警方的完整报告和现场照片才行。我看了一下时间——1点45分。茜儿是魁北克警局承办的案子,我决定到一楼去把档案调出来。平常刑事组很忙,今天他们应该有空帮我调资料。 
  果然没错。偌大的刑事组办公室几乎全空,只剩一排排的灰色铁桌闲在那里。三个警察聚在办公室深处角落。其中两个警员隔着桌上的档案堆,面对面 地坐着。其中一个颀长、削瘦、双颊深陷、头发灰白的男警员跷着腿坐在椅子上。他的名字叫安迪·莱思。他的法语很生硬,带有浓厚的英国腔。他拿着原子笔在空 中乱画着,挂在椅背上的夹克双袖随着他身体的动作而摆荡。眼前的这副景象使我联想起在消防队里待命的队员,虽无所事事,但随时准备出动。 
  坐在莱恩对面的警员歪着头看他,就像一只在笼中向外窥视的金丝雀。他个子较矮,虽然已到啤酒肚凸出的年纪,但肌肉仍相当发达。他的皮肤晒得 很黑,一头浓密的黑发上了油,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像电视节目里的主持人。我猜他可能连胡子也整理过了。他桌上的名牌上写着:吉姆·贝坦德。 
  第三个警员坐在吉姆的桌子上,一边听他们讲话,一边低头玩弄脚上意大利便鞋上的流苏。我一看到他,心情马上沉到谷底——克劳得尔居然也在这里。 
  他们同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像是在讲关于女人的低级笑话。 
  布兰纳,你太多疑了,我对自己说,镇静些。我清清喉咙,七扭八拐地绕过迷宫般的办公桌阵,向他们走去。他们安静下来,一致看着我。那个魁北克警局的警探认出是我,便微笑着站起来。克劳得尔动也不动,一点都不掩饰他的不愉决。 
  “你好,布兰纳博士。”莱恩使用英文向我问好。“你多久没回老家了?” 
  “几个月了吧。”我说。 
  “我一直想问你,你在老家外出时,身上是不是都带有一把AK—47步枪?” 
  “没有。我们通常都把枪挂在架子上。做装饰用。” 
  我知道他是想挖苦美国的暴力盛行。 
  “那里已经有室内厕所了吗?”贝坦德尖酸地问。 
  在这三个人中,只有莱思露出尴尬的表情。 
  在魁北克警局刑事组中,安迪·莱恩的经历相当特殊。他在新斯科夏省出生,双亲都是爱尔兰人,而且皆为医生。他们在伦敦受教育,搬来加拿大后,仍然只会说英文。他们希望安迪也能当医生,为了不受语言的限制,他们要求他把法文练好。 
  他上中学后开始变坏,喜欢到处寻找刺激,很快就染上酒瘾和毒瘾。他待在学校的时间很少,绝大部分都待在烟酒气味弥漫的地方渴酒嗑药。他成为当 地警察局里的常客,每次在狂饮作乐的下场,都是被逮进警局,趴在拘留所的地板上呕吐。在一个晚上,他被人在脖子上刺了一刀,被送往圣玛莎医院急救,刀子差 点就刺中颈动脉。 
  经过这次事件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他还是一样喜欢寻找刺激,但是方向却完全不同。他回学校完成犯罪学的学分,而后进魁北克警局服务,现在的阶级已决升至副巡官了。 
  他在街上混的那段岁月,对他的工作帮助很大。莱思平日虽然彬彬有礼、言谈温和,却也擅长处理街头事件。他熟知黑社会的术语和惯例,能够掌握他们的动态。我还没与他合作过,关于他的传言都是平常在办公室里听来的。不过,倒是从没听过有人批评过他。 
  “你今天来这里做什么?”他问着,伸手指向窗外。“你应该到户外参加宴会才对。” 
  我看见在他的衣领上方,有一道疤痕残留。这道疤痕光滑发亮,像一条湿濡的蛇。 
  “我大概不喜欢社交生活,而且,街上的商店全关了,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 
  贝坦德离开座位走过来,伸出手,对我点头微笑。我和他握握手。克劳得尔仍不理我,我想,这样最好。 
  “我想调一份去年的档案,是茵儿·托提尔。她在1993年10月遇害。尸体是在圣杰罗发现的。” 
  贝坦德弹了一下手指,对我说:“我记得,那个在垃圾堆发现尸体的案子,我们到现在还没办法逮到凶手。” 
  从眼角余光中,我瞥见克劳得尔对莱思眨了眨眼睛。这个举动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引发了我的好奇心。我想克劳得尔来这里应该不只是串门子,他们一定在讨论昨天的案子。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茜儿和伊莉莎白的案子一并讨论。 
  “没问题,”莱恩说,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要什么都可以。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他掏出一包香烟,拍出一根叼在嘴里,然后把整包香烟送给我。我连忙摇头拒绝。 
  “不是,不是,和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说:“我楼上有两个案子正在进行,那两件案子让我想起茜儿案。我也不知道我调档案要看什么,只是想再看一遍现场照片和凶案报告而已。” 
  “我了解,我知道那种感受。”他说着,口中喷出一缕烟雾。如果他知道我和克劳得尔共同参与同一案件,他可能就不会这么说。“有时候只能跟着直觉走。这次你的直觉是什么?” 
  “她认为所有案子都是同一个精神病患干的。” 
  克劳得尔的音调很平,我看见他的目光仍停在鞋子的流苏上。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几乎没有动,充满了鄙视的意味。我转过身,不理会他。 
  莱恩对克劳得尔笑了笑。“别这样,放轻松点,看看档案又不会怎么样。” 
  克劳得尔哼了一声,摇摇头。他看了一下手表,然后对我说:“你有什么线索?” 
  我还来不及回答,办公室的大门就突然被打开了。麦可·查博纽冲了进来,跌跌撞撞地跑向我们,左手拿着一张纸摇晃着。 
  “找到他了!”他喊着:“找到那个狗杂种了!”他红着脸,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是时候了,”克劳得尔说。“让我看看。”他很不客气地说,好像把查博纽当成送报童。 
  查博纽皱了一下眉,但还是把纸张交给克劳得尔。三个人弯腰挤在一起,头抵着头,像球场上的选手聚在一起开会。查博纽站在他们背后说明。 
  “那个杂种杀了她一个小时后,使用她的提款卡领钱。显然他那天身上的钱不够,所以跑到街角便利商店里的提款机领钱。正好这家店装有摄影机,于是便把他的脸拍下来了。” 
  他指着那张相片说:“很不错吧?这是我今天早上拿到的。值大夜班的店员不知道那家伙的名字。不过他看过他的脸。他建议我们晚上九点后再去看看,显然他是常客。” 
  “他妈的!”贝坦德说。 
  莱恩一语不发,只是盯着那张照片。尽管他弯着腰,但仍比他站在一旁的搭档高。 
  “就是他了,”克劳得尔说,仔细把照片看清楚。“走,去逮捕这家伙。” 
  “我也要去。”我说。 
  他们似乎忘了我的存在,此时一起回头看着我。那两个魁北克警局的警探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在一旁等着看会发生什么事。 
  “不可能。”克劳得尔用法文说。现在只有他还使用法文。他下领的肌肉绷紧,脸也拉长了,目光一点笑意也没有。 
  摊牌的时候到了。 
  “克劳得尔警探,”我谨慎地说:“从我验过的这几具尸体看来,这几件凶案确实有明显相似之处。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几件案子必定是同一凶手所 为,你要叫他精神病也没关系。我也许是对的,也许会错。如果忽视这个可能性,就有造成下一个无辜者受害的危险。若是这样,你确定愿意为此负责?” 
  我话说得客气,但态度相当强硬。和他一样,我现在也充满怒火。 
  “噢,算了吧,就让她跟去吧,”查博纽说:“反正我们只是查访一下而已。” 
  “就是啊,不管你们信不信她,让她跟去总无妨。”莱思说。 
  克劳得尔沉默着。他拿出钥匙,把那张照片塞进口袋里,然后匆匆从我身旁走过,向大门而去。 
  “走,去逮他!”查博纽说。 
  此时,我有个直觉,可能某天又要加班了。

 

  前往那里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当查博纽开着车沿着得麦松纳夫街西边前进时,我坐在后座,看着窗外,不理会警用无线电不时传来的音爆杂讯。下午的天气十分酷热。随着我们一寸寸前进,我看着柏油路升起的热气如波浪般起伏。 
  蒙特娄市今天被一片爱国清绪淹没了。到处都可见到法国王室的鸢尾纹章,出现在各个窗户和露台上,出现在T恤、帽子和短裤上,漆在脸上,飘荡在旗子和海 报上。从中央谷地以东一直到缅恩区的街上,挤满了出来狂欢的群众,主要干道的交通完全瘫痪。数以千计的人们走上街头,并肩接踵,形成一道蓝白色相间的洪 流。虽然没有人出来引导,但人群却缓缓自动往北边的谢市鲁克大道前进。游行的行列大约在下午2点离开圣厄本区,呼啸着沿着谢布鲁克大道东边前进,正好就挡 在我们前面。 
  尽管车内的冷气嗡嗡作响,但我还是听见外头爆出一阵笑声和歌声。显然开始有状况了。当我们在安荷斯特街口等红绿灯时,我看到一个笨蛋正把他 女友推去撞墙。他们头发染得像没刷过的牙齿,长长的头发绑成马尾。他像白斩鸡一样白的皮肤染成石榴糖浆的颜色。这两个人的戏还没演完,我们就继续前进了, 独留我继续想像那个女孩吃惊的脸映在一个上半身全裸的妇人身上,眯着眼睛,嘴巴张成圆形,她被一张贴在艺术博物馆前的海报遮住了,上头写着“自由女性”。 另二个生活的反讽。 
  查博纽转头向克劳得尔:“让我再看一下照片。” 
  克劳得尔把照片掏出口袋。查博纽一边注意前方,一边不时低头看手上的这张照片。 
  “看来这张照片无法认出是谁,对不对?”他不知道是对谁说。他说完,把照片交给坐在后座的我。 
  我看着这张黑白照片,一张从摄影机翻拍下来的照片,摄影机的位置很高,角度又是从这个人的右侧拍摄,照片上仅显示出一个男子专注看着提款机的模糊脸孔。 
  他的头发很短,脑门已秃,仅存的头发尽量由左往右梳,好遮住光秃秃的头顶。他的眉毛很粗,耳朵大得像紫罗兰的花瓣。他的肤色十分苍白。他穿着 一件格纹衬衫,和一件很像工作裤的长裤。由于摄影机的效能和位置不佳,因此照片上无法再看清别的细节。我同意查博纽所说的,单凭这张照片根本查不出来这个 人是谁,每个人都有可能。我默默地把照片还给他。 
  在魁北克,到处都有像这样的便利商店。这些店里卖杂粮、日用品和酒。每个社区几乎都有这种便利商店,形成一个个小小的补给站。住户或旅人会 到此买牛奶、香烟、啤酒和廉价红酒,只要有人买的,他们几乎都卖。他们不提供停车位。比较大的便利商店里面可能装有提款机。我们现在要前往的,就是一家有 提款机的便利商店。 
  “走博杰街吗?”查博纽用法文问克劳得尔。 
  “没错。在圣凯萨琳街南边。走汉纳勒费斯克街到圣多明尼克街,然后再往北走。看来目前只有这样走才能脱离这里的混乱局面。” 
  查博纽向左转,开始向南方前进。他开车脾气不好,老是猛踩油门和煞车,使这辆雪佛兰轿车摇晃得像渡轮一样。我感到有点晕车,连忙把注意力集中到街边的时装店、小酒馆和圣丹尼斯街上的魁北克大学的现代红砖建筑。 
  “叭!叭!”一辆暗绿色的丰田汽车插进我们前方。 
  “竟敢超我的车!”查博纽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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