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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卜案·大唐李淳风传奇-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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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它怎会在这里出现?还有,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油灯上下移动,在白绫上方角落现出一张地图,平原之中有个墨点,看地形绘制的正是这一带。

  “原来这里就是秦始皇要方士炼制长生不老丹的秘密洞穴。”李淳风伸手指向地图下方的奇怪丹书文字,低声读了出来:“地穴丹房,石屋以藏。”



  环顾四周,尉迟方恍然道:“难怪有铜鼎与火痕!”想到这洞穴竟是数百年前始皇炼丹的地方,心中油然生出敬畏之意。

  “不过,如今它似乎被人用来当作研究傀儡术的地方。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个故事中,手札的最后下落吗?”

  一边回想,尉迟方一边道:“你说到魏纪在征蜀途中得到手札,却被部下所杀,手札也不知下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本手札以丹书文字记录了传说中的灵枢经络图中缺失的部分,其中的不传之秘便是傀儡术。若我猜测不错,谢、崔二人正是当年杀死魏纪,夺走手札之人。”

  空气从不知所在的罅隙中吹了进来,发出嘶嘶微响,火光摇曳不定。寂静中李淳风的语声显得格外清晰,如闪电横空划过,照亮了那些过往岁月中潜伏的暗影。尉迟方猛然抬头,“这二人”

  “这二人均在此事中先后登场。”打断了尉迟方的话,李淳风不动声色续道:“崔元启喋血城楼,谢应龙也险些成为傀儡,绝非巧合。可以断定,这些必然和十年前魏纪之死以及手札下落有所牵涉。”

  李淳风望向墙壁上的白绫,似有所悟。他将近前一具尸体面朝下放下,撩起尸体衣襟,便在后背尾椎处看到一块紫黑颜色。他又自怀中取出一柄小刀,沿志堂穴挑破肌肤,一枚细小银针便显露出来,看起来正和从谢应龙身上找到的细针一模一样。

  “埋针体内,以逆脉顺制之法,沿人体奇经而动。针极细小,初入体时难以觉察,游走至心包络之后便会导致假死。而后施以特定刺激,就令受害者成为傀儡,可由施术者控制行动。”

  想起开远门前那一场惨案,尉迟方不寒而栗:“崔将军所中的就是这傀儡术吗?”

  “不错。”

  真相渐出,尉迟方却说不清什么滋味。他对自己的上司甚为尊敬,而今得知他与这阴谋有关,一时心中茫然。尉迟方突然想到一件事,精神一振:“可是,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魏纪得书被杀,手札应是落在这二人手中,为何他们自己反而受害?”

  “魏纪确实是二人所杀,但二人并没有得到手札。”

  “什么意思?”

  “谢、崔是武将,就算知道手札重要,也不懂如何使用。因此,必定还有第三个人知道此事,而那个人便是此事的幕后真凶。”

  校尉不由自主地连连点头,猛然想起一件事,正色道:“那人是谁?还有,李兄为何知道有关这部手札之事,又如何得知上面的内容?”

  李淳风刚要回答,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笑声。这声音突如其来,带着回音,震得四壁嗡嗡作响。

  “谁?!”

  尉迟方反射性地抽刀护住自己和同伴,仓皇四顾,却什么也看不见。与此同时,油灯骤然熄灭,只听到石门关闭的轧轧声大作。尉迟方眼前一片黑,他大惊之下反手一拉,却拉了个空:李淳风不知所终。

  没等尉迟方细思源头,一阵烈风毫无预兆地向他席卷而来。习武之人躲避危险乃是本能,尚未动念身体已经一侧,听风声断位,用刀斩去。似乎砍到了什么,却没有听见任何惨叫,只听琴声隐隐,听起来相当古怪,含着一丝凶险意味,他顿时想起遇到无头尸那夜,自己听到的就是这个曲调。

  “住手!”

  黑暗中看不见,也不知敌人来路,本来并不指望对方有所反应,却意料之外地听到低笑:“和尸首说话吗”

  声音幽渺飘忽,以尉迟方的耳力,竟无法分辨出到底来自什么方位。他大惊之下猛然想到,这密室内除了自己和李淳风,就只剩下流民尸体。仿佛为了验证这个可怕的想法,一道冰冷气息突如其来吹拂在脸上,长刀已来不及收回,他只得用左掌一推,触手之处冷硬如铁,没有丝毫温度,不似活人。尉迟方脑中一炸,浑身寒毛倒立,如同中了魔咒。他只想放声大叫,却什么也出不了声,原本紧握长刀的手竟忘了挥舞。

  就在此时,暗中一丝火星腾空,紧接着在半空中爆裂,散落成无数烟火,顿时室内大放光明。尉迟方猛地从方才受制的恍然中回过神来,一瞬间,看见李淳风正站在对面石壁之前,火光便是由他手中发出。来不及出声招呼,先前围攻的尸首已不约而同纵身向青衫男子扑去,而火光恰在此刻熄灭,一瞬,又重回不可见的黑暗。



  “李兄!”听不到回应,情知那人已凶多吉少,尉迟方心惊之下,奇迹般地恢复了力气,脑中也清明起来。长刀虎虎生风,他不再理会周围环境,一心一意专注于刀上,化守为攻。尉迟家传刀法本来凌厉刚猛,此刻急难,潜能更是发挥到十分,满室刀气纵横,开阖洒落。刀锋碰上石壁,擦出串串火花,偶尔劈中人体,便发出钝闷声响。点点潮湿溅上了他的面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尉迟方只觉得精疲力竭,再也支撑不住,终于缓了下来。他这才发觉琴声已不知何时停止,而周围一片寂静。将刀拄着支撑身体,他大口喘起气来,就在这时,诡异的声音再度响起,夹杂着轻笑:“好刀法。”

  尉迟方在听到这声音时倏地一僵,随后便发现,这熟悉的口吻只能出自一个人。没等他细想,眼前忽地一亮,密室的门已缓缓打开,一人从门口施施然走入,手中托着一盏油灯,脸上懒洋洋的笑容,此刻看来却分外让人雀跃。

  “李、李兄?”校尉脱口叫了出来,昏沉的头脑无法理解,明明在密室中的人,何以突然到了密室之外。

  “没错。”拍了拍身上衣裳,酒肆主人表情愉悦:“童叟无欺,如假包换。”

  “可你明明和我一起”

  “三清祖师传下来的奇门遁术,听说过吗?”

  “没有。”尉迟方望着眼前这神秘莫测的男子,既惊且佩:“原来世上真有穿墙之术!”

  “嗯。回头看。”

  依言转头环顾四周,地上横躺着几具尸首,已经全然不动了,石壁上赫然现出一个暗道,直通外室。

  “你!”这才明白对方是如何脱身的,方才言辞全是玩笑,尉迟方上当之余不免悻悻然。

  “洞府中空,潮气甚重,三面墙上均有水滴渗出,只有南墙不见水痕,故知另有暗道。”李淳风伸手一转石壁上一盏油灯,刚刚开启的通道缓缓闭合起来。“机关消息之学,有趣之外,总算也还有些用处。”

  叹息声忽起:“不愧为黄冠先生之子。”这声音已不像方才诡谲,但仍然能听出,正是暗藏那人。二人连忙走出密室,却见一白衣人正立在铜鼎之侧,背对两人。

  “你是”“谁”字尚未出口,身边的李淳风却拱了拱手:“公孙先生。”

  那人转过头,是一名从未见过的陌生中年人,面貌清癯,泛着一种常年未见阳光似的苍白,双眼之下却泛出鲜红的阴影,看上去略觉怪异。

  “你已知道我是谁?”

  “明翠阁主号公孙,瑶琴一曲动乾坤——论及琴艺,当今之世谁又能及得上公孙先生?”

  “原来你就是明翠阁那位阁主?”尉迟方吃惊道。公孙赦曾是隋宫乐正,明翠阁得名,便是因他一曲引得百鸟和鸣。此事长安人尽皆知,但这人一直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也是近日在长安城中,以傀儡术操纵‘尸首’杀人的真凶。”

  这句话自李淳风口中说出,听起来便像是谈论天气一般自然随意,却让校尉立刻呆住。中年男子瞥了二人一眼,眼下红痕更加深浓:“不错,的确是我。”

  尉迟方不自觉地吐了一口长气。此人既已认罪,事情就该了结,但围绕此事的重重谜团却仍然未散。他疑惑地看向李淳风,后者却低垂着头,若有所思,倒是中年男子代他问出了心中所想。

  “你是怎样知道此事的?我自问并未泄露形迹。”

  “两个字:因果。”

  “因果?”

  “譬如马行于道,鸢飞于天,鱼游于水,世间事物皆有常规。善钓者不必见鱼,只要见到水面动静,即可推知水下情形。这件事中,虽你一直未曾出面,但痕迹却在。正是这些痕迹,令我猜疑到你。何况,你在崔元启掌中写下我的名字,岂不正是为了诱我前来找你?”

  “哦,你倒说一说,是什么痕迹?”

  “首先便是琴声。开远门事发之时、遭遇无头厉鬼那夜以及谢应龙出事之时,都曾有人听到琴声。我因此猜想,音律是用来操纵傀儡人的。能够做到这一点,此人必定对乐韵有极高造诣,这个条件,公孙阁主自然是符合的。”



  “确实。但天下琴艺高超者何止千万,岂必是我?”

  “精通音律者千万,不过既通音律,又与此事有关者,非你莫属。”

  尉迟方一头雾水,看看中年男子,又看看李淳风,忍不住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可一点也不明白。”

  “其实这便是你刚才的问题:谢、崔背后的第三个人。我曾请马周寻找前朝秩簿,发现当年跟随出征的还有一名医官,名叫公孙敕,是教坊乐正公孙赦之弟,两人琴艺在当时有不相伯仲的名声。这位医官除了医术精湛、琴技高超外,对杂学方术也甚为精通。他曾游历名山,访求道术,时人谓之智慧高绝,是为长安第一智者。如此算来,当初众人中只有他才可能知道手札的真正用途,也只有他才会对傀儡术起觊觎之心。”

  谜底越来越接近,尉迟方听得入神,李淳风却住了口,目光投向中年男子。后者脸上忽然现出狂狷之色,道:“谢应龙、崔元启,这两人不过是利欲熏心的凡夫俗子,怎配得到上古秘术?”

  “所以,阁下便诈死脱身,趁乱盗取手札回到长安,是吗?”

  此言一出,尉迟方才明白此人真实身份。虽然是明翠阁的主人,却并非那位教坊乐正公孙赦,而是他的兄弟公孙敕。公孙敕看来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坦然点头,道:“兄长暴疾不治,我回到长安时,正赶上为他送终。那时城中已是一片战火,极其混乱,人人岌岌自危,谁还有闲暇在意他人生死?我与兄长面貌原本相似,索性顶替了他的身份,躲藏在明翠阁中潜心钻研手札。”

  “嗯,阁主既有心隐瞒,自然是深居简出。十数年光阴匆匆而过,朝代更迭,物是人非,旧交零落将尽,过往种种眼看便将成为陈迹。只可惜造化弄人,最终还是被谢崔二人认出了你,揭破你当年窃得手札之事,并要你为他们制造傀儡人,于是才有后来种种。”

  出乎意料,公孙敕纵声大笑起来。尉迟方以为他要有什么动作,戒备地按住刀柄,却听他用冷峭的声音说道:“你以为就凭谢崔二人可以威胁到我?”

  “见到你之前,我是如此推断的,但现在”迟疑片刻,李淳风缓缓道:“我已知道这想法错了。”

  尉迟方大松了口气,却见中年男子忽然伸手,在青铜鼎上按了一下。嚓的一声,刹那间大放光明,却是墙壁上所有灯火都被点亮。尉迟方吃了一惊,本能地挺刀卫护身前,只见偌大铜鼎竟缓缓下沉,一直到鼎口与地面齐平,公孙敕跨入其中,盘膝坐了下来,双目紧盯着李淳风:“之前的事情你已尽知。那么之后的事情,你可有兴趣知晓?”

  一丝微笑出现在青衫男子唇间:“固所愿耳。”

  这一回,公孙敕脸上表情欣然:“甚好,甚好,我果然没有白费心力。你我虽不相识,却可以称得上是知己。”

  尉迟方一怔,却见李淳风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这才醒悟到公孙敕原来是要李淳风也入鼎中,不由得大惊,一把扯住他的衣袖。

  “小心!这人诡计甚多,不要上当!待我将他捉拿送官就是了!”

  哈哈一笑,也没见公孙敕如何动作,尉迟方只觉得提刀的右手手腕一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宝刀应声落地。公孙敕淡淡说道:“方才阵势你已经领教过了,洞中的机关何止十倍于此。倘若我当真发动,纵有千百人也有来无回,何况你一个小小的蛮勇匹夫。”不再理会尉迟方,又转向李淳风:“如何?”

  眼中光芒闪动,酒肆主人伸手拍了拍校尉的肩头:“放心,公孙阁主不会对我不利,何况尉迟可知,我最大的毛病是什么?”

  “什么?”

  “人之病在好色,我之病在好奇。”

  一愣神间,李淳风已松开了他的手:“尉迟先出去等候,我与公孙先生还有些事。”

  “可他”

  “不必担心,此事我来解决。”他目光湛然,言语中自有不可抗拒的果决,尉迟方不由自主点了点头。眼见那铜鼎逐渐下沉,一刻工夫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红日西坠,将茫茫雪原照得分外明亮。霞光与雪光交融,渐渐融合成一片缠绵悱恻的嫣红。这是数月大雪后第一个晴朗的傍晚,雪一直绵延到地平线之外,越显得天地辽阔。这景象如此壮观,校尉却无心观赏,只是走来走去,心中满是焦躁和疑虑。忽然,地下传来一阵沉闷的轰响,与此同时只觉得脚下地面也在震动,他大吃一惊,转头却看见一人施施然从地下走了出来,眼中含着笑意。



  “李兄!”尉迟方连忙奔了过去。经过方才奇诡经历,此刻再见,真有说不出的欢喜。

  “嗯,走吧。”

  “走?”

  “若尉迟想在此赏雪也无不可,李某却恕不奉陪了。”

  “呃,不是这个意思。是说那公孙敕”

  “世上已无此人。”沉吟片刻,又补充道,“也不再有傀儡术。”

  呼哨一声,远处奔来一匹黑色骏马,正是乌夜蹄。此马见了李淳风摇头摆尾,仿佛甚是高兴。之前坚称不通骑术的酒肆主人翩然上马,身姿潇洒娴熟,向尉迟方拱手道:“先行一步。”

  未等校尉反应过来,一人一马已绝尘而去。

  数日后,正午时分,随意楼内。

  李淳风坐在尉迟方对面,依然是初次见面时的位置。他将毡毯裹在身上,毫无形象地靠在坐榻上,微微眯着眼,模样悠闲自得,仿佛下一刻便会在冬阳中安然睡去。可见此处之所以得主人青睐,完全是因为那是整座楼中阳光最充足的地方。

  “哎,哎,这酒”

  正要将坛中酒倒入碗内的尉迟方停住手,有些迷惑地望向主人。后者睁开眼,一脸痛惜之色。

  “这可是二十年的清风露”

  “的确,当真是好酒。”闻了闻四溢的酒香,校尉欣然道。

  “店中所余也不过十来坛而已”

  “李兄盛情,多谢多谢。”

  李淳风叹了口气:“只是你这一刻工夫,就喝了半坛。如此牛饮,可惜啊可惜。”

  尉迟方这才明白对方原是心疼自家美酒,不由得张口结舌:“不是李兄你说,要请我喝酒吗?”

  “却没说过要用这酒啊。”他毫不客气地伸手夺下了尉迟方手中剩余的半坛酒,转头向少年道,“换柜上稠酒,要最便宜的。”

  “喂!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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