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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马-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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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张霍地转过了身,道:“响马?人家哪一点像响马,人家行的是侠,仗的是义……”

巴管事道:“那只你一个人碰见了,别人没碰见,骆掌柜为的是你们拉的这一趟货,也为今后不断北来的张家口驼队,姓费的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在咱们没碰见他之前是怎么样的,你我都明白,你能怪骆掌柜的么?”

快马张嘴张了几张,却没说出话来。

事实上巴管事说的也是理,固然,恩将仇报,以怨报德是最令人不齿的,可是羊群里来了个披着狼皮的羊,在没掀开那张狼皮看清楚之前,谁也不敢不防着点儿。

巴管事道:“你对骆掌柜的不满,我也不能说是你的不是,因为你受过费慕书救命之恩,只是势成骑虎,在这节骨眼儿你不能一发火儿扭头就走,好歹你进去应付那两个吃公事的,就算看我姓巴的这张老脸。”

快马张迟疑着没说话。

何九如道:“快马,我不勉强你。”

快马张一点头,道:“好吧!巴爷,我跟您进去一下。”

巴管事转眼望着大姑娘,正色说道:“明珠,你爹做的对不对,自有公论,可是你是个做女儿的,你不能在这节骨眼儿上给你爹惹麻烦,你懂不懂?”

红衣大姑娘头一低,没说话。

巴管事转眼一扫,道:“看骆驼的留下,其他的都跟我进去。”转身先往后行去。

到了后头,弟兄们都留在了外头,巴管事带着快马张进了小客厅,何九如跟大姑娘尾随在后头。

骆掌柜在里头陪着两位客人,两位客人穿的是清一色的蓝缎子长袍,腰里都鼓鼓的。

两个人都是三十岁年纪,一个中等身材,一脸的骄狂色,另一个个子高高的,挺白净,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脸上老挂着笑意,但让人觉得他透着阴骛。

骆掌柜一见快马张,霍地站了起来:“快马……”

巴管事拿眼色拦住了他,近前一拱手道:“甘爷,赵爷,这就是快马张。”

两个客人四道目光一扫快马张,小胡子含笑问道:“你就是快马张?”

快马张脸上没一点表情,道:“不错,我就是快马张。”

姓甘的小胡子一抬眼道:“他的伤不轻,哪位拿把椅子让他坐下。”

巴管事忙拉过一把椅子放在快马张身后。

姓甘的小胡子抬了抬手道:“你坐,坐下说话。”

快马张没客气,立即坐了下去。

姓甘的小胡子看了他一眼,目光有点异样,可是脸上笑意不减,道:“你从哪儿回来的?知道他们窝在哪儿么?”

“我从青龙坡回来的,他们的柳子就在青龙坡上。”

姓甘的小胡子转望骆掌柜道:“知道他们的窝在哪儿就好办了,骆掌柜的可以放心,这件事我们自会交给有关衙门办,你是知道的,这种鸡毛蒜皮小事,我们侍卫营不管。”

骆掌柜忙赔笑说道:“是,是,是。让您二位费神,劳您二位的大驾了。”

姓甘的小胡子道:“这倒也没什么,你骆柜的报了案,说费慕书在承德城里出现。费慕书是个大响马,他要是真在承德城里出现,那就是他越了狱,这不是等闲小事,我们侍卫营不能不管。”

快马张道:“费慕书这个大响马把青龙坡上的柳子挑了,为往来的驼队踩平了这条路,也让官家省了事儿。”

姓甘的小胡子目光一凝道:“你怎么知道费慕书……你碰见他了?”

快马张道:“要不是费慕书挑了青龙坡的柳子,我还回不来呢!”

那中等身材汉子目光一凝道:“听你的口气,好像费慕书行侠仗义做了件好事儿?”

快马张道:“这话我不敢说,不过费慕书为往来的驼队踩平了这条路,也让官家省了事是实。”

中等身材汉子脸色一变,就要发作。

姓甘的小胡子一抬手道:“慢着。让我问清楚,快马张,你怎么知道挑青龙坡柳子的是费慕书?”

快马张道:“我在青龙坡上听说他姓费,回来一进门又听说承德城来个好管闲事的费慕书,挑青龙坡上柳子的,不是费慕书是谁?”

姓甘的小胡子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他确是费慕书了。”

中等身材汉子道:“费慕书他往哪儿去了,现在在什么地方?”

快马张道:“瞧您问的,这我怎么知道。”

中等身材汉子道:“你不知道谁知道?”

快马张顶撞的道:“费慕书他自己知道,您何不问他去?”

中等身材汉子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叭”地一声把茶杯震掉了一个,碎了,茶溅得到处都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骆掌柜忙站起来赔笑说道:“赵爷,赵爷,您千万别在意,他天生一张笨嘴不会说话,您看兄弟我的薄面多担待。”转望快马张,拉下脸来叱道:“快马,你怎么跟赵爷这么说话。”

快马张道:“骆掌柜,我不会说好听的,我说的是实情实话。”

骆掌柜的脸色一变道:“你怎么还……”

姓赵的汉子霍地站了起来,冷笑说道:“说什么天生一张笨嘴,不会说话,分明是费慕书的同党,骆掌柜的,这个人我要带走。”

骆掌柜的脸色又一变急道:“赵爷,您……”

快马张也站了起来道:“赵爷,这可不是等闲事,您可别乱给人扣帽子。”

姓赵的汉子厉喝说道:“我就给你扣帽子,你怎么样?跟我走。”抬手劈胸抓了过去。

巴管事一步跨到,横身一拦道:“赵爷,您先请消消气……”

姓赵的汉子怒喝说道:“闪开。”翻腕往巴管事胳膊扒去。

巴管事双眉一扬,抬手一挡,姓赵汉子的腕脉正碰在他的手腕子上,整条右臂一麻,立即无力垂了下去。

姓赵的汉子勃然色变,叫道:“好啊!没想到裕记商行里竟有这么多费慕书的朋友,难怪费慕书越狱之后会跑到承德来,人走了报案,这分明是跟官家耍虚相。”

姓甘的小胡子站起来伸手拦住了他,道:“老赵,你怎么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谁帮响马说话应该找谁才是,你先消消气,这件事让我来办。”

他当即转望骆掌柜道:“骆掌柜,费慕书原是个大响马,如今又是个越狱的逃犯,凡是沾上他的人是什么罪,骆掌柜的你一定明白,这件事你看怎么办?”

骆掌柜忆道:“甘爷,误会,这全是误会。”

姓甘的小胡子笑笑说道:“最好是误会,骆掌柜的你原是安善良民,殷实商人,尤其你有家有业,应该不会沾这个,那太犯不着,是不是?”

骆掌柜忙道:“是,是,是。您说的是,我们都是吃辛苦饭的。”

姓甘的小胡子道:“别我们我们的,我信得过骆掌柜你,可信不过这位快马张,我想请他跟我们到营里去一趟,骆掌柜的你谅必不会反对吧?”

骆掌柜道:“甘爷,您……”

姓甘的小胡子道:“骆掌柜的,承德是个什么所在你清楚,城里要是窝着大响马的同党,万一出点乱子,兄弟我知情不报担不起这个责任,革职事小,掉脑袋事大……”

骆掌柜的忙道:“甘爷,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慢慢谈,好不?”说着,他一手让座,一手拉着姓甘的小胡子硬往下拉。

姓甘的小胡子道:“骆掌柜,别的事都可以商量,这种事兄弟我可不敢徇私。”

说归这么说,他毕竟还是坐了下去。

只坐下去便好办,骆掌柜何许人,这还能看不出来,当即冲巴管事一递眼色道:“大哥,您跟老九先带着快马张出去坐会儿,别让甘爷赵爷看着生气。”

巴管事脸上没半点儿表情,扶着快马张转身往外行去,何九如也一头跟了出去。

这当儿,这位老江湖心里是够难受,够悲愤的,可是人家是吃粮拿俸的官家人,胳膊别不过大腿,只要还打算在这条路上讨生活,就得忍着点儿,所以他只好认了。

都出去了,大姑娘一个人自然待不下去,没好气的一扭身也出去了。

姓甘的小胡子倏人一笑道:“老赵,看起来裕记商行的人,对咱们哥儿俩,多少都带着点儿敌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真让人纳闷。”

姓赵的汉子冷哼一声,道:“这还用说么,想想也明白,我看咱们哥儿俩趁早走吧,走迟了说不定会让人押在这儿。”

骆掌柜一边跟去关门,一边道:“没这事儿,没这事儿……”

回过来往下一坐,道:“您一位太会说笑了,问遍承德城,谁有这个胆?”

姓赵的汉子道:“别人还真没这个胆,骆掌柜你这裕记商行里养着不少深藏不露的高手,那可就要另当别论了。”

骆掌柜赔着笑道:“赵爷,您别吓人好不……”

手往怀里一掏,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个薄薄的红封套。他往姓甘的小胡子手里一塞,赔着笑脸道:“这是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不成敬意,算兄弟一点小意思。”

姓甘的小胡子脸色一变,抬手一挡,道:“骆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行贿你找错了对象,侍卫营里可没敢拿这个的人。”

骆掌柜忙道:“甘爷,您怎么这么说,行贿,骆某人哪有这个胆哪,即使我有这个意思,那也得看对谁,是不是?对您二卫,我绝不敢,兄弟我高攀,咱们交个朋友,这就算兄弟我请二位吃喝一顿。”

姓甘的小胡子霍地站了起来,望着骆掌柜道:“你这是承认跟费慕书有关系?”

骆掌柜跟着站起,哎哟一声,道:“甘爷,您怎么这么说,兄弟哪是这意思。”

姓甘的小胡子冷笑一声道:“光棍眼里揉不进一粒砂子,这种事儿我姓甘的见多了,要不是这么回事,你骆掌柜不会花一千两银子行贿。骆掌柜,费慕书是个大响马,又是个越狱的死囚,休说是一千两,就是一万两我也不敢要,这件事儿我绝不敢有一点徇私……”

骆掌柜会错了意,表错了情,手里捏着那个红封套,塞,塞不出去,收,收不回来,好不尴尬。

只听姓甘的小胡子冷笑一声又道:“骆掌柜,你可是真人不露相呀,我还一直拿你当安善良民,殷实商人看呢,我走了眼了。不过还好,人总算没走掉,骆掌柜,你,还有你裕记商行那位管事跟那个快马张,都跟我们俩到营里去一趟吧。”

骆掌柜忙道:“甘爷,这可是天大的误会,天大的冤枉,我只是因为快马张不会说话,得罪了两位,一点小意思给二位赔罪……”

姓甘的小胡子冷笑一声道:“事到如今,你也用不着再辩了。我姓甘的江湖跑的日子久,在官家也待了不少日子,这双招子雪亮。我只有一句话,你们人多,我们人少,要嘛你,就把我们俩放倒在这儿,要不然你三个就乖乖的跟我们俩走。”

说话到这儿,他飞快地扫了姓赵的汉子一眼。

姓赵的汉子轻咳一声道:“老甘,你平平心,静静气,坐下来慢慢说好不?”

姓甘的小胡子眼一瞪道:“怎么?腊月的萝卜,你动(冻)了心了?你爱这个,你拿。

我不要,我不爱这个。”

姓赵的汉子冲骆掌柜一呶嘴,道:“骆掌柜,咱俩里间谈谈去。”他站起来拉着骆掌柜就要往里间走。

北墙上有扇门儿垂着帘儿,原是供客人歇息用的。

姓甘的小胡子伸手一拦道:“老赵,你要带他上哪儿去?”

姓赵的汉子抬手扒开了他的手道:“放心,走了骆掌柜你找我要就是。”拉着骆掌柜往那扇门行去。

进了里间,姓赵的汉子拉着骆掌柜往炕上一坐,低声说道:“骆掌柜,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糊涂跟他来这个,这不等于把事往自己身上揽么?”

骆掌柜苦笑说道:“赵爷,我没别的意思。”

姓赵的汉子道:“或许你没别的意思,可是你不能怪人家不往别处想。骆掌柜,设使今儿个你跟我们易地而处,你也会这么想。因为这不是别的事儿,我们俩没插手便罢,既然插了手,万一出点儿纰漏,掉脑袋的是我们俩……”

骆掌柜道:“这个我知道,可是……”

姓赵的汉子一抬手道:“你别打岔,听我说,现在老甘他认定你跟姓费的有关连,这件事很麻烦,要是让他把你往营里一带,你就甭想再出来了,你的家,你的这点基业也就全完了……”

骆掌柜双眉一扬,道:“赵爷,这话就不对了,无论到哪儿总得讲个理,不能说因我骆某人表示一点心意,就给我扣上这顶帽子。”

姓赵的汉子微微一笑道:“错就错在不该对他表示这点心意,他根本看不上这个,他现在认定了你跟姓费的有关联,试问官家是听你的,还是听他的,胳膊别不过大腿,为了你骆掌柜的家,你的基业,何不放聪明点儿忍忍。”

骆掌柜道:“我骆某人不是不能忍事的人,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姓赵的汉子道:“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话说在前头,我这可是完全为骆掌柜你着想,愿不愿在你,你可别不识好人心……”顿了顿,道:“骆掌柜,老甘这个人什么都好,只有一宗短处,其实说起来这也不能叫短处,哪个男人家不喜欢这调调儿,你我都不例外,只不过好的程度有别而已。”

骆掌柜目光一凝,道:“赵爷,您是说……”

姓赵的汉子咧嘴一笑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跟治病一样,要对症下药才能奏效,酒色财气之中,老甘他独好那第二样。”

骆掌柜道:“那容易,我马上让人去叫两个去。”

姓赵的汉子笑道:“骆掌柜,你是个挺上路的人,怎么净说不上路的话,老甘他不贪财,腰里可并不是没有这几文,他要玩儿随时自己会去,还要你这么费心为他张罗?”

骆掌柜道:“您刚才不是说……”

姓赵的汉子道:“我说他好那个色字,可不是指堂子里的那些姑娘,那些破锅破盆儿他根本看不上眼,你低估了他的眼界了。”

骆掌柜道:“那您是指……”

姓赵的汉子皱皱眉,迟疑了一下道:“本来这话我是不好出口的,可是无功不受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为了骆掌柜你的家,你的基业,我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骆掌柜,你不有个现成的标致大闺女么?”

骆掌柜勃然色变,霍地站起,道:“赵爷,您这是什么话?”

姓赵的汉子跟着站了起来道:“我话还没说完呢,瞧你。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要你的闺女在他身上下点功夫,只要你闺女机灵点儿,还会吃什么大亏?”

骆掌柜冷冷一笑道:“谢谢您的好意,这种事我办不到。”

姓赵的汉子耸耸肩,一摇头道:“我原说过,愿不愿在你,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能勉强,那就只有由你了,不过我仍要说一句,一旦你骆掌柜进了侍卫营,家毁了,基业也完了,到那时候你的闺女吃的苦,受的难会更大,你自己琢磨琢磨看是不是,小亏可以保长远的大平安,何乐而不为哟!嗯。”

说完了话,他转身要往外去。

骆掌柜脸上飞快掠过一丝异色,道:“赵爷,您慢点儿。”

姓赵的汉子回过了身,可是没说话。

骆掌柜道:“可否给我一晚上工夫让我考虑考虑,也好让我问问我的女儿。”

姓赵的汉子倏然一笑道:“这还有什么好考虑,什么好问的?小亏、大亏只这么两样,总得选一样……”

骆掌柜道:“话不是这么说,女儿虽然是我的,可是这种事儿我也得听听她的意思,她愿意,那是最好不过,她要是不愿意,我也只有忍了,以后的苦,以后的灾难也只有让她去受了。”

姓赵的汉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奸滑一笑,点头说道:“好吧!咱们这就出去,什么都别提,让他知道恐怕就不灵了,这件事让一我来安排,明几个一早我来听信儿。成,咱们有成的路。不成,咱们有不成的路。走吧,出去吧!”

他掀帘先走了出去。

到了外间,姓甘的小胡子劈头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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