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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舞九天 洁尘-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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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只求你这一件事!”她激动的泪水成串滚落。“十年了,为了一个恨字令你们浪费了十年的大好时光?当年你们被世人尊为‘双神子’时不是亲密无间的吗?为什么要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楚天舒一把推开她,冷沉下脸:“那时候,哼,那时候你还小,根本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他急急地在屋中踱步,语速飞快,似要将多年的不平之气一吐而出:“什么双神子!不过是外人胡编的假象罢了!我楚天舒无论样貌、武功,都不在他独孤鹤之下,偏偏世人都把他高看一头!有他出现的地方就永远也显不出我楚天舒的地位。把他形容成江湖百年难见的奇才,我却只能背负着他赐予的光环苦苦地活着!凭什么!我不甘心!”
  “所以你就私下派月奴来卧底?”
  他笑得张狂而得意:“她父亲的命是我救的,自然是我让她干什么她就要干什么。在她来到白鹤城之前,我可是费了很大一番心血来调教她,否则怎么可能入的了独孤鹤的眼?”
  独孤雁一叹:“她来时身上受的伤也是你打得吧?”
  “为了那一掌我也是动了不少脑筋。怕他看出伤势与我有关,还特意去学了几招旁门左道的三脚功夫才敢下手。”
  独孤雁点头:“大哥也的确被你骗过,以为是流氓所为,万万想不到你的头上。”
  楚天舒几乎笑出了声:“但我没料到他们彼此动了真情,其实我本意只是想拿走独孤剑谱而已。”
  独孤雁神色黯然:“你却因此害了一对有情人。”
  楚天舒阴阴地冷笑:“能让不可一世的独孤鹤受点打击也好。回想他当初暴怒的样子,我还真是难忘。不知道今生有没有机会再见了?”话到这里,不由在眼前浮现起另一个女子的身影,“那个沈心舞与独孤鹤的感情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我不知道。”独孤鹤垂首,“他们之间总是敌对,让人摸不透。”她幽怨地望着这他:“你是不是对沈心舞动了心?”
  楚天舒诡笑着轻抬她的脸:“小雁儿也会吃醋了吗?”
  独孤雁一下子脸红,更加不知所措。
  楚天舒凑在她耳边低低说道:“你脸红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啊。”
  独孤雁不躲了,清亮的眼睛勇敢的回望着他,“楚哥哥,你可知我这十年来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
  “是什么?”他把玩着她的头发。
  独孤雁的眼睛更亮:“还记得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座小山冈吗?站在山上可以望到满山烂漫的桃花,你那时候就说我的笑像桃花盛开。”
  “现在更像啦!”他捏了一下她粉白的脸。
  独孤雁轻轻握着他的手:“能不能带我回那座小山上,再看一眼桃花呢?”
  “有何不可?”他安抚地说,但声音中的敷衍多过诚意。
  她听出来了,眸光又暗淡下去,喃喃低语:“就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他一顿,又笑道;“别担心啊,我未必会死的。”
  独孤雁的神色更加惨淡:“你和他无论谁死,我都不可能独活。那些桃花也许早已注定只会是我今生的一个残梦了。”
  他神色一敛。不语。
  漆黑一片的地牢中,忽然闪烁出一丝光亮。虽然暗淡,却映射出两个朦胧的人影。
  独孤鹤手持一个火折,凝望着昏倒在他怀中沈心舞。
  不明白,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居然要把自己的功力过渡给仇人。痴傻得要命,蠢得要命。却令他冰封多年的心有了一丝可怕的动摇。
  从月奴背叛他的那一天起,他已经拒绝了全世界,也拒绝了自己的心。
  于是在世人眼里他虽如神一般光芒万丈,而在那璀璨的光环下,其实是漆黑的一片。没有光亮的内心,没有情爱的滋味,生存的意义只是与剑同存。只有在剑气中包裹自己才会觉得安全,才会觉得依旧活着。或许这会伤了很多人,但同时他也在被伤。
  没有人爱,也不去爱人。寂寞的生存,孤独的认知生死。无人知道他今日的成就是用何等残酷的代价换来,只羡慕那响亮的“剑神”名号。
  对于他来说,每一个明天都可能会是死期,无论是败了,还是胜了,无论是悲痛还是喜悦,都只有自己承受,无人可以分享。
  也许对剑道的专著其实也是他对世事的逃避,对世人的怀疑也是对自己内心感情的认知不够坚定。他已不会再有爱了,更不必谈什么美好的明天。如果上天注定他要孤独一生,他愿意接受这最残酷的判决。因为他生来便应该是剑神,为剑而活,做个平凡的人类痛苦会更多。
  从沈心舞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也许是早些时候的自己:年轻而冲动。因那契合的感觉才使他最终作出了大胆的决定:把她留在自己身边。连他都说不出,他究竟只是想训练出一个可以打败自己的对手,还是塑造一个酷似自己的人?
  仅是一年而已,她的成长的是惊人的。有时连他都不得不沉浸在无限的讶异之中。他的确没有看错人,她也的确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还有两年,他幻想着他们决斗时候的情景,她会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他这个亦师亦敌的仇人?
  他微微一笑,似已感受到在她体内所蕴含的无穷力量,刺激着他,使他兴奋,使他着迷。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即使是面对楚天舒时也没有过。
  他又将目光慢慢移到旁边的铁笼中,伸出一只手指,遥解了那女人的穴道。
  最后的时刻到了,他们应该一起去面对。无论恩怨,无论情仇,他都不想再带到明天去。十年,太漫长了,连他都已有些倦了。

  第六章

  白鹤城的上空有一片云。云是黑色的,四周却泛起金光,好像在昭告什么天意。
  钻心的冷风,刺透心骨,连那几株梅花都在风中瑟瑟发抖,蜷缩在一起。
  楚天舒定定地注视着剑阁的门,从那里传出一股杀气,刺破眉睫的杀气,刺穿灵魂的杀气。他知道,独孤鹤就在里面。
  最后的时刻,他们为此等待了整整十年。虚耗了灿烂的青春,决裂了曾经的友情。为了一个恨字,恨海无边,也许死亡便是最后的渡船。只是不知最终是谁能达到彼岸。
  独孤雁瑟缩地看着那门,不敢推开,她甚至想逃离。无法面对自己失去至爱之人的痛苦。她曾经想过去阻止,也许她真的太天真了,她什么都没做到。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生命在眼前消失,看着自己所爱的,在未及拥有前便已失去。
  门,就在这一瞬间开了。
  正对着他们便是剑阁的高座,独孤鹤坐在那里,一如以往一样,尊贵而威严,冷绝且无情。于是楚天舒知道,他已失去最好的时机,现在的独孤鹤,也许是无人可敌的。
  使他诧异的是,在独孤鹤的脚边伏倒着一个女子,他几乎认不出来她了。那孱弱的身形,无神的面容。她曾经是那样美丽,一举手,一回眸可以颠倒众生,但如今的她,甚至连村间的老妪都不如了。
  “柳月奴?”他皱着眉念出这个名字,“她居然还没有死?”
  独孤鹤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让她亲眼见证我们这最后之战,也不枉她认识你我一场。”
  楚天舒嘿嘿冷笑:“你够狠的,居然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
  “这是她应得的。比起你将得到的,这惩罚或许太轻。”独孤鹤的坐姿安然,但屋中的杀气已越凝越重。
  斜眼间,楚天舒看到在屋角的床榻上侧卧的沈心舞。她显得极为虚弱,但神志清醒,同样在静静地关注两人。
  楚天舒一指沈心舞,努力展开一个笑容:“我听说她是为杀你而来,你敢把她带在身边真是勇气可嘉,不怕重蹈覆辙吗?”
  “不劳费心。”独孤鹤淡淡答,“这世上无人能用同种方法伤我两次。”
  楚天舒哈哈笑道:“我倒忘了,练成铜皮铁骨的独孤鹤,自然不会为情所伤了。想来她十年前在你身上下的‘归来去兮’……你也已解了吧?”他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很是紧张,这是他最后的武器。但见独孤鹤的唇角轻扬,他的心立刻沉到谷底,知道这最后的武器也失灵了。于是他强笑着缓和自己的心态:“你大病初愈,我也许不该乘人之危的。但今日之战已势在必行,令我实在为难。”
  “你的废话还真多。”独孤鹤缓缓从座中站起,修长的手指渐渐露在袖外,它们当中的每一根,都是杀人的利剑。每一剑的刺出,都已代表武学的极致和巅峰。
  屋外的天空似乎开始阴霾,连屋内都阴暗得看不清人物。扩大的杀气开始紧缩,每个人的心头都骤然闪过几道电光,将人心照亮。
  心明的那一刻,就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剑气刺出,雪衣飞舞。优雅如仙,尊贵如神。
  黑色的劲风盘旋,好似一团黑色的雾。幽魅如鬼灵,凄惋似断肠。
  如歌一般的决斗。
  独孤剑法的绝妙在于“独孤”二字,有着舍我其谁的霸气,更有着独步天下的孤傲。像那墙角的梅花,从不屑与百花争春,只在寒冷的冬雪中绽放着它无边的清冷芳华。翩然的雪衫恍似片片凋落的花瓣,有着难以形容的清贵与凄美。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而魔域的武功却是由痛苦与仇恨化炼而成。充满了恶毒的诅咒与凄厉的怨怒。
  绮丽的招数中有种让人心伤的悲怆。好似堕入地狱无法自拔,任烈火焚身,煎熬过百年千年。
  于是那怨气越积越深,无法自解,无法转移。只有将对手的性命夺取,看到仇恨的鲜血飞溅才能有一丝一毫的快慰。
  这是神与鬼之间的圣战。艳绝尘寰,又惨不忍睹。它们埋葬了所有的快乐与情感,湮灭了尘封的往事。这一刻的快乐只是在迎接下一刻的痛苦。
  胜了?败了?一念之间罢了。
  “啊——!”一声尖锐的惨呼刺破空气,却并非来自决战的两人。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声音的来源:那个刚才还伏在地的女子柳月奴。
  一直都是茫然空旷的眼神开始有了光彩,她慢慢的从地上爬起,踉跄着走向两人。
  决战的两个人突然收手,同时瞪视着她。
  她一步一步来到两人中间,一下没站住又摔倒。无人扶她。
  她仰起脸,看着面前的男人,轻喃:“鹤!你还在这里?”她的记忆早已错乱,眼前的一幕与十年前何其相似,她已分不清过去和现在,以为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延续到了今天。
  独孤鹤依旧同十年前一样,以冷漠寡绝的眼神回应她。
  于是她明白,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已结束,曾经美好的感情皆付之一炬。她迷乱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正是她亲手毁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幸福。从她盗取剑法被他发现的那一刻起,其实她就知道他们之间的一切已经毁灭。但是她仍心存希望,希望他能念在旧情,肯破镜重圆。
  她错了,错了整整十年。背叛他的人,最后的下场就是被他永远的憎恶和抛弃,即使是曾被他爱过的人,也是一样。
  颤抖的睫毛中有泪珠滑出,顺着脸庞落到地面。没人可怜她,她也没有继续生存下去的意义了。
  这里是剑阁,十年前他曾带她来过,告诉她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珍宝,包括她在内。如今呢?她当然不再是什么珍宝,也许连草芥都不如吧?
  顺手抽过一只长剑,欲横剑自刎。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握住剑柄。她惊喜地看着那手的主人:独孤鹤。用眼睛问他:你还是舍不得我死,是么?
  “别弄脏了我的剑!“他绝情地回答将她的心撕个粉碎,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她不仅没有死的权利,连死在他剑下的权利都没有。
  旁边有位少女对她伸出了手,那柔雅纯净的脸似曾相识。
  她呆呆的问:“你是谁?”
  少女苦涩的笑:“我是独孤雁,柳姐姐。”
  独孤雁?那个梳着小辫儿跟在她和独孤鹤身边跑前跑后的小女孩儿?天!究竟过去了多久?连独孤雁都已长大。
  从剑光中反射出自己的脸,已老丑不堪。她惊骇地将剑扔掉,如同看到一个魔鬼。一觉睡醒,她什么都失去了,温馨的家,深爱的恋人,以及曾令她自负的美貌。
  “啊——”再一次惨叫出声,她狼狈地爬起来,冲出屋子,疯狂的欲逃离这个地方。斜刺里窜出一头白斑猛虎,狂暴地扑向她。
  屋中的独孤鹤悚然一震,高呼:“忘!住手!”但是已经迟了。忘还年轻,并未见过柳月奴,对于单独出现的陌生人它向来都充满敌意。当它看到她从主人的禁地跑出时,直觉认定她是敌人,于是它扑上去尽了自己的职责。
  柳月奴倒在雪地上,鲜血汩汩而出,瞬间将雪地染红一大片,好像一朵艳丽的断肠花。她便这样从白鹤城的历史中消失,她的退场与她当年到来时的情景恰好一模一样。犹如宿命一般的相似的轮回。
  独孤雁悲伤地别过脸去悄悄哭泣,楚天舒只瞥了一眼这个被他一手毁掉的女子,没有任何的怜惜。他的敌人还站在他的眼前,战斗还没有结束。
  于是剑阁中狂风又起,屋子在晃动,黑白人影交叠出现,看不到面目身形。
  突然间,如一只雪鹤傲然飞起,雪白的羽毛振动天宇,所有的黑烟都被击破,黑影被撞出剑阁,独孤雁惊骇地奔过去将他扶住。
  楚天舒不可思议地盯着还站在剑阁中央的独孤鹤:“你竟然练成了鹤舞九天?你竟然真的练成了?”他叨叨不断只是反复这两句话,有如被施了魔法。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独孤鹤从剑阁中走出,“比起你和月奴的背叛,练成这一招要简单得多。”
  楚天舒喷出一口血,惊栗的眼神不变:“我不信!我不相信!你不可能练成的!”
  独孤鹤邪谑地一笑:“你明明都看到了,为什么还不肯承认?”
  “我是不可能输的!”楚天舒向天狂喊一声,推开扶着他的独孤雁欲再冲过来。
  对于已经败了的人,独孤鹤懒得再缠斗下去,回指一扫,楚天舒已被点到,但当他欲点他死穴之时,独孤雁奋不顾身地扑在楚天舒身前,尖叫:“大哥!请手下留情!”
  独孤鹤的手没有收回来,静静的看着妹妹,冷冷的命令:“滚开!”
  “不!”独孤雁从未有过今天这般决然:“只要我活着,就绝不会让你杀他!”
  独孤鹤的眼睛露出危险的光芒:“你想和他一起死么?”
  独孤雁毅然点头。
  “别妄想了!”独孤鹤冷笑:“你为他殉情,你以为他会感激你吗?”
  “我不在乎他怎样看我,我只想为他做一件事而已。今日倘若输的人是你,我依然会这么做。人若不能按自己的意愿活着倒不如按自己的意愿去死。”
  独孤鹤哼哼冷笑:“很感人的话,可惜他听不到。”余光却扫到浑身是血的柳月奴,此刻才在心中有了痛感。她终于还是死了,就死在他面前。可笑的是他关禁了她十年,而她却轻易的死在他豢养的一头畜生爪下。“让一个人活其实比让他死要难得多。”沈心舞的话今日得到了印证。
  往昔美好的回忆早已埋葬,正如他的心已死尽。为何他能对她做到如此绝情?是因为爱的不深,还是因为他真的做到“灭绝人性”?她死了,因此而解脱,而活着的人仍有痛苦在延续。
  他凝视着妹妹,手指僵直。
  “你现在若杀了他们倒是成全他们了。”沈心舞扶着门框而立。这是触目惊心的一日。
  独孤鹤未回头,“你不用给他们讲情。”
  沈心舞笑了;“我像是在讲情么?我是提醒你,你可是一直在教导我,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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