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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舞九天 洁尘-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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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雁的心怦怦直跳,脚下反比刚才走的更快,先行回到城门前,在白鹤城门口,果然看到楚天舒领着属下,正怡然自得地踱着步。她想张口召唤,但惧着身后人终究未敢开口。
  独孤鹤也站住了,定定地注视着这位十年不见的死敌,低沉的魔音中可听出他深切的厌恨:“你来这里干什么?离十年之期还有七天。”
  楚天舒也冷笑着:“这我自然没忘,只是想先来探探你的虚实而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独孤鹤的眉毛微微一动:“你探到什么?”
  楚天舒脸色阴沉:“你比十年前似乎多了一项必胜的武器,便是无情。你能做到这一点,连我都要佩服。”
  独孤鹤冷笑更深:“若你想把决战之日提前,我也不会介意!”说话间他的脸色已变得雪白透明,衣袖鼓动,剑气流转,在他身侧的独孤雁承受不住这股阴寒倒了下去,多亏沈心舞一把扶住才没有受伤。
  楚天舒则似乎没有决战之意:“看来你今天状况甚佳,我还没有笨到会在你门前动手。”他走过沈心舞的旁边,忽然停住,在她耳边轻喃:“告诉你,要想打击剑神,从外攻是没用的,要从他的心上下手。”趁沈心舞怔忪,他轻浮地用袖拂了一下她的脸,扬声笑着:“我倒是对你这个徒弟更感兴趣,怎么样?可不可以让给我啊?”
  沈心舞尚未动手,独孤鹤雪袖疾抬,气如剑锋,“呲”的一声竟将楚天舒的那只袖口划破。他的眼睛亮厉得可以杀人:“再在我门前放肆,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楚天舒狂笑:“怎么?为了一个女娃儿动怒可不像你的一贯作风啊?你不会是想用她来代替月奴吧?”
  剑气再次横空刺去,这回楚天舒躲得很快,倏然间他已领着下人如鬼影一般消失,半山腰中还可听到他狂放的笑声久久回荡。
  三人一起走进城,独孤雁垂著手跟在独孤鹤的身后,独孤鹤回眸一扫:“七日内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你出屋!”再对沈心舞说:“跟我到剑阁来!”
  以为他有更严厉刻薄的话要说,沈心舞挺直着腰站在剑阁中央等他发话,孰料他却抛过一把长剑。接剑在手,觉得那剑比普通的佩剑要重一些,皮革的外套,古朴的剑柄,抽出剑锋,立时有一股森冷之气迫于眉睫。
  独孤鹤沉声说:“我现在有一套剑法要教给你,七天之内必须练成!”
  她还剑入鞘,唇角上扬:“若我练不成呢?”
  “练不成便要死!”他面无表情。随后双袖一拢,露出修长十指,宛如利剑,如白鹤起舞在剑阁中展动身形。剑风呜呜回鸣,震得屋中器物也叮当作响。也许是为了让沈心舞看得更清,他的动作似乎比平日慢了许多,一套剑法演练完毕,他问:“都记住了?”
  沈心舞点头,要她在七日内将此剑法练成非常艰难,但她已听惯了独孤鹤的强硬命令,接受他的挑战,然后拼尽全力去完成有时也是一大快事。
  “你去吧。”他坐在剑阁的座中,似乎还无意离开。
  沈心舞看看那剑,问:“为什么让我用这把?”
  独孤鹤闭上双眼,“只有它才配得上我这套剑法。”
  沈心舞离去,独孤鹤沉坐于座中许久,眉宇间的杀气渐渐散去,露出一丝疲态,蓦地,他浑身一颤,手捂唇前,几缕鲜血顺着那完美的手指渗出,将白袍殷红一片。

  第五章

  已经三天了。沈心舞站在院中看着对面的窗户,身边围绕了一圈梅花的花瓣,像一个包围圈将她护住。
  三天里没有当面看到独孤鹤,他只是隔着窗户指点,未曾现身。还在闭关么?
  透过窗棂看不到里面的任何景物,只是漆黑的一片,但他的声音却适时地传来:“不许停!你现在连三分火候都没练到。”
  他教剑法一向不是这么性急的。沈心舞知道,为了打好基础,独孤鹤有时会让她数月之内只苦练一招,象如今这样逼着她在七天之内练成一套剑法不是独孤鹤的处事作风。但他的确是这样下的命令。七天。为何是七天?
  一只笔穿窗而出,擦脸飞过,这是他在警告。拾起那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一阵风起,她又开始舞动起那柄剑了。
  夜半时分,她路过独孤雁的房门,思忖了一下,推门进去。独孤雁果然未睡,坐在窗前呆呆的看着天边新月,月光下隐约照见脸上那点点泪痕。见她进来,总是有几分诧异。“沈姐姐,还没休息?”
  “在想那个人?”沈心舞觉得她天真地过了,“他又不曾与你山盟海誓,何必这样恋恋不舍?”
  “你不会懂的。”独孤雁轻摇着臻首,那泪光后竟有着梦一般的笑容,“无论他与大哥之间有着怎样的恨结,在我心里,他永远是当初那个和蔼可亲的楚哥哥。”
  沈心舞不会知道的,十年前,当独孤雁还是一个顽皮的女童时,曾因追逐蝴蝶爬上一颗大树,当她因惧高而吓得从树上落下时,是楚天舒将她抱在怀里,救了她。那温柔明亮的眸子,漾着水一般的笑意,令幼小的她从此失神,再也离不开那个爱笑的楚哥哥了。犹记得幼年时他最爱叫她“小雁儿”,那满是宠溺的声调有多少年不曾听到了?便是这回重逢也没有发现过去岁月所遗留的情感在他身上还残存了一丝一毫。但即使是如此,若能再听他柔柔的低唤一声“小雁儿”,她必将死而无怨。
  见她眸光幽幽,就知道她沉浸在过去幸福的回忆里,忍不住将她从梦幻中招醒:“十年的时间不短,足以改变一切。”言下之意自明。
  独孤雁沉默片刻,低叹:“我对他的心意未变,这就够了。”抬头轻吁一声:“若能再有所奢望,我只愿他不曾忘怀我们过去曾有的情谊。”
  她与独孤鹤一样无可救药。暗自在心中摇头,沈心舞无言以对。独孤鹤恨楚天舒到了极点,独孤雁却是爱他到了极点,谁也不给自己转圜的余地。一样的痴傻,但是……她神色黯然,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她不是一样选择了这样一条路走么?选择了一生一世恨一个人,不至死亡决不回头。
  这天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无法改变,只有承受。
  两人都在自怨自哀时,独孤雁突然看到她手中的那柄剑,惊讶地问出:“这剑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为什么不会?”一直就觉得这把剑有些古怪,看独孤雁的神情更知道它的确不一般。独孤鹤的那一句“只有它才配得上我这套剑法”似有深意却无法追究,令她困惑了很久。
  独孤雁的眼波在那剑身与沈心舞的人之间来回逡巡,像是看到什么天大的稀奇事。
  受不了她那种眼光,有些急了,问:“到底怎么回事?”
  独孤雁的唇边绽放出一抹古怪的笑容:“这原是他当年的随身佩剑。”
  气冲冲的直奔独孤鹤的住处,想将剑狠狠摔在他脸上,然后再硬着声音告诉他:“我不要你用过的东西。”她甚至不打招呼,闯门而入。
  里屋是独孤鹤的寝榻,一道幔帘垂下,依稀可辨人影,他就在里面。她知道他一定没睡,于是大步走了过去,果然听到他的喝声:“谁准许你进来的?”虽然可以听得出他的怒意,虽然那声音中威严依旧,但却似乎失去了光泽,暗哑了很多。
  她站住,将剑摔在桌上,“这剑我不要!”
  “为什么?”他平静地问。
  她板着面孔,“你用过的东西我不会要的。”
  “想与我划清界限么?”他一阵冷笑,连纱帘都在抖动。“若真不屑于用我的东西,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练独孤剑法岂不也是玷污你了?”
  反被他抢白,沈心舞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把剑收回去!”他的声音又低沉了些,“我说过,只有这把剑才能驾驭这套剑法,不是儿戏!”
  她又沉默着拿起剑,忽然问:“你让我七天内练成这套剑法是想在你和楚天舒的决战之时能助你一臂之力么?”
  透过纱帘,似乎看到独孤鹤的清亮的眼睛,“如果我真有此意,你会么?”
  “不会!”她答得非常痛快。
  “所以,”他说:“我也不会这么想。”躺在帘后命令:“还有四天,剑法必须练成。否则我不等三年之期到时就先杀了你!”
  “你最近的杀气可真重啊……”想起他这几日无论是对妹妹、对敌人还是对她,最常表露的一个感情就是浓浓的杀气。
  她走出房间,仰望星空,决战之日真的要到了么?
  山下。楚天舒同样在观察星象,喃喃自语:“若无料错,明日便到了。”诡谲的笑中有着说不出的残忍冷酷,十年的等待,今生的恩怨,都在明日一笔了结。不知为何,应该狂喜的,却难免有一丝怅然。
  天刚亮,沈心舞便觉得四周有种异样的感觉,有个门人正急匆匆地跑来,她问:“是不是出事了?”难得见白鹤城的人也会慌张。
  那人迟疑了一下,回答:“城外不知从哪里来了很多人,将城门口包围了。”
  沈心舞一惊,难道楚天舒要提前行动么?“告诉城主了么?”
  “未曾禀报。”那人正在踌躇,不知是先去告诉小姐还是城主,这两位主人一个被软禁,一个在闭关,都不敢擅自打扰。
  城外此时传来楚天舒的高喊声:“独孤鹤,还记得十年之约么?我不准备再多等那几天了,有本事你今天就出来和我一决生死!”
  沈心舞皱眉,是什么原因使得楚天舒如此急躁?十年都等了,何必在乎这几天?
  独孤雁跑出来,脸色惨白,急急的问她:“是他来了么?”
  “嗯。”沈心舞点头。
  独孤雁的神情较之以往更加焦虑,不停地自语:“他为什么不守信用?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来?”
  沈心舞依旧冷笑:“来就来吧,难道剑神还会怕他么?”记得独孤鹤曾自信满满地说他今生从未怕过,为什么到现在都看不见他的人影?
  独孤雁急得直跺脚:“你不懂的!”跑到城门前,她呼唤:“楚哥哥,还有三天你都不肯等么?大哥今日有事,他是不会见你的!”
  楚天舒的笑声从外面传来:“不见?那我便非要等到他出来见我为止。你告诉他,我再等他一个时辰,否则我便要闯进白鹤城了!”
  见说服不了,独孤雁忙对下人说:“吩咐城中之人,准备迎敌。”
  一个时辰很快便到,楚天舒果真率领属下跃进白鹤城中。显然他是有备而来,所带之人皆是魔域的精兵强将,武功诡异,步伐灵活,在白鹤城中指东打西,俨然不把这江湖人心中的圣地放在眼里。
  独孤雁被城人护住,拉到安全一些的地方去了。而楚天舒似乎也命令手下不要难为她,因此无人追杀。
  一旁的沈心舞心情矛盾,不知是应该冷眼旁观还是插手帮忙。
  没有城主坐镇,白鹤城的门人节节败退,最后退到独孤鹤的卧室门前。用身体在房前挡出一道墙来。
  隔着人墙,楚天舒得意地仰天大笑:“独孤鹤啊独孤鹤,枉你被称作剑神,若被世人看到你今天这副藏头缩尾的样子,你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屋中终于传来独孤鹤的声音,清冷依旧:“你以为你赢了么?”
  楚天舒再笑:“现在被困在房里不敢出来见人的可不是我吧?”
  数道剑风刺穿纸窗、越过人墙,点中数名魔域门徒要穴,令他们当场毙命。魔域众人未见剑神之面便已有同伴被杀皆顿感惊骇。楚天舒显然也未料到会有这一局面,惊讶之色一现,马上又恢复如常,嘿嘿冷笑:“没想到你还能做几分困兽犹斗。”
  独孤鹤冷冷的回答:“再往前来,这些人的下场便是榜样。”
  楚天舒一咬牙:“我偏不信这个邪!”挺步而上,独孤鹤在远方高喊:“楚哥哥!念在以往的情谊,不要再动干戈了!”
  楚天舒不答,还往前上,白鹤城的众人严阵以待。沈心舞暗自观瞧。
  房门忽然打开,独孤鹤从门中缓缓走出。冷峻的脸上如结了一层青色的寒霜,每走一步都有凌厉的杀气逼来,令人喘不上气。
  两位死敌四目交视,空气冷凝停滞在此刻。
  仿佛很久,楚天舒握紧的拳头忽然慢慢松开,脸上竟露出一个微笑:“这十年来你的武功大概精进不少?”
  “足以杀你!”独孤鹤答。
  “还有三天是么?”楚天舒又问。
  独孤鹤如冰山巍巍:“你若选在今日我奉陪!”
  “还是三天后吧!说不定到时会是个好天气。”楚天舒笑着说,然后突然转身,带着门人退后,一如每次离开时那般鬼影幢幢,瞬间便从白鹤城中消失,走得干干净净。
  这突然的转变令在场所有人吃惊。原本以为要开始一场血腥之战的独孤雁惊虑过度昏厥过去。身侧立刻有下人将她扶回房中。独孤鹤一挥手,其他的门人也随即散去。
  见独孤鹤又回到房中,沈心舞愣在原地半晌,有些茫然。刚才如果他们真的打了起来,自己究竟会不会上前帮忙呢?还是会落井下石?看着那又紧闭起来的房门,她忽然几步踏上,推门走进。
  以为独孤鹤一定会喝令她离开,没想到里面毫无动静。她悄然走过去,蓦地惊住了。刚才如神一般弹指间吓退楚天舒的的独孤鹤竟伏倒在床榻边,显得极为衰弱。
  她奔过去,推着他惊问:“你怎么了?”
  独孤鹤的脸色从未像此刻这样苍白无色,好似一朵凋零的梅花,双手紧紧抓住床单,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似在强忍着某种巨大的痛楚。听到她呼唤,也不睁眼,声音从牙缝中挤出:“要想杀我,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她僵在那里,不知所措,他的提醒使她潜藏在心底的所有恨意一下子又都涌了上来,胸口的短剑似要破衣而出,血液又开始沸腾,连手指都在蠢蠢欲动。
  的确,若要杀他,现在是最佳时机。也许是今生唯一的机会,在他毫无抵抗能力的情况下,即使是未曾习武的顽童都可以轻易将他制于死地。
  “还不动手?可不要后悔!”他又在催促。
  呆呆的看着他的面色愈发惨白,一束黑发飘落额前,凭添了几分凄美。一代剑神竟是这种下场,这世上怕是谁也料想不到吧?忽然明白楚天舒执意要选在今日与他决战的目的了。显然他早已知道此时的剑神最不堪一击。当夜在沁芳亭中他所提到的独孤鹤将要面临的难关如今也得到印证。
  一抹坚决的神色在她眼中闪现,她一抬手——抓过床头一件披风,将他紧紧裹住。
  连独孤鹤都在惊诧:“你做什么?”
  几乎将朱唇咬破,她回答:“我不会允许你死在别人手里!”
  他忽然笑了,虚弱的笑,说不出的悲凉,却有着一丝安详。
  楚天舒怒气冲冲地在大殿中踱步。没有理由会算错啊?今天明明是他内力散尽的日子,怎么还能以剑气杀人?倏然灵光一现,难道他在唱空城计?
  冷不防心头雷声大作,顿足自骂:“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若他还有还手之力,怎么可能让我全身而退?”于是对外面高喝:“来人!随我再到白鹤城一趟!”
  “他若知道你在骗他,一定还会来的。”沈心舞坐在独孤鹤的对面,淡淡的说。
  独孤鹤还在自行调息内力,但显然极为吃力,额头全是汗珠。微闭着双眼,平静地回答:“总会要来,无需多虑。”
  她偏着头:“难道你甘心失败?”
  “谁胜谁败,现在还言之过早。”他放弃了运功,疲惫地睁开双眼,与她对视:“你若要走还来得及。”
  她撇撇嘴,“看你死在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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