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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剑惊鸿-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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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弟!你的话中有刺。”

梁丙林脸上笑容一收,厉声叱道:“许老大!我梁某人今天不是来跟你斗嘴皮子的,十年老账,今天应该算算了。”

“老弟,账是要算的,难道你就不能进到屋里坐一会儿,算账以前,让我把话说清楚。”

“不行!没有什么好说的。而且,我特地起早赶来,就是为了争取这一段时间,因为,待一会儿你有一位仇人,要来找你拼命,我不愿意搅和到你们的恩怨里去。”

“老弟!你这就说对了,只要你稍等半月,让我将这一件事了结,回头我们怎么样都好谈,因为,拿你现在的情形来讲,我应该是亏欠你的。”

“许老大!你又错了!老天宽容,给了十年时间,你却没有好好的把握,就凭你这几句话,证明你十年来,没有一点进步。”

“哦!老弟!你指的是哪方面?”

“各方面。自大、无知,你还以为你那一刀快斩,真可以唬人?告诉你,恐怕连我这条狗你都唬不住。”

“住口,梁丙林!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念在你千里迢迢而来,而且又是一个瞎子,我对你客气,对你礼遇,你就张狂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你是执刀的屠夫,我是案板上的肉?

十年前,你以为老大我欠了你的情,呸!我看你不但是瞎了眼睛,而且瞎了心。你有什么能耐,摆下道来,我许某人接着就是了。”

梁丙林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许杰吼出来的每一个字,最后,他终于笑了。

“许老大!我十年艰苦的岁月,要听的就是这句话。”

他松下右手的皮带,叮咛着那只巨獒:“小虎!乖乖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

然后,他拿起左手所持的弯手杖,右手一拔,唰地一声,应声出鞘的是一柄窄长雪亮、略带弧形的弯刀,左手刀鞘一撇,那只叫“小虎”的巨獒,立即冲上去衔在口里。只见他双手紧握着刀柄,双脚分开,不了不八,双膝微曲,刀尖下垂,指着地上,他十分沉静地叫道:“许老大,我要的是你的一只右耳、一条右臂。”

一刀快斩许杰是以一柄快刀闻名闯万的,但是,此刻他的脸色凝重。

梁丙林的刀尖,在地上划了一个弧,尖停处,正好碰到一个饭碗大小的鹅卵石。蓦地只见他一挑刀尖,鹅卵石直飞而起,刚一越过一人高,梁丙林霍地一个虎跳,双手握刀一翻,只见寒光一闪,他大嘿一声,刀起处,那个鹅卵石应刃而破,削成两半,飞去老远。

梁丙林收刀敛势,恢复到原来的姿态,刀尖下垂,指着地上,人在那里气定神闲。

这样一个小动作,是够令人吃惊的,梁丙林眼盲心灵,听风知警,刀法快、刀法怪、而且刀法准,一个盲人能有这样的功夫,除了下了苦功之外,一定还有一位高明的师父。

许杰缓缓地说道:“梁老弟!你是在向我示威!”

梁丙林冷冷地答道:“可以这么说。”

“可借此刻我没有带刀。”

“一刀快斩的威名到哪里去了?你怕了吗?”

“你知道我十年最大的收获,就是养气的功夫,你激不倒我。”

“许老大!你千万不要打算把事情拖过去,我开出来的账单,你要照单全付,你应该知道事情是拖不过去的。”

“我不会吝啬我的一只耳朵、一条右臂,我是不忍心伤害到你的性命。”

“好!说得好,有豪气,快去拿刀来。”

“我的刀,会有人送来,在刀送来之前,我要请问你几句话。”

“你还是在拖!”

“你放心!正如你所说的,这件事是拖不过去的。”

“好吧!那你快问。”

“梁老弟!你这握刀的姿势,出刀的身形步法,是中原武林所仅见……”

“不要卖弄你在刀法上的常识。”

“我是请问你的师承,我敢说他不是中原人士。”

“这不是无聊吗?一场拼斗就在呼吸之间,你说这些是要表示什么呢?”

“不表示什么,只是要证明某一些事情而已。如果你能告诉我,给我一个证实,可以解决悬了很久的疑团,与你我都有关系。”

“我不能答复你这个问题。”

“你能,而且你也应该。”

“你忘了我是伤了一双眼睛,成了瞎子之后,才遇上救命授艺的恩人。”梁丙林咆哮了。

“你可以听出他说话的声音。”

“跟你我一样,口音很杂,听不出来。”

“十年相处,你可以默察他的生活习惯。”

“十年时间,除了教我的武艺,教我练习耳朵分辨一切细微的声音,没有跟我说过一句别的话。”

“一句别的话都没有?”

“有!半年前跟我分手,他告诉我,你住在金陵。”

“好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一个故事。”

梁丙林仰天一阵大笑,然后带着凄厉的叫声说道:“许老大!我熬了十年废寝忘食的苦,如今仇人当面,让我来听你的故事?”

他向前走了两步,两只手紧握着刀柄,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你不拿刀,怨不得我。”

话音一落,弹腿一扑,雪亮的刀,划出一道弧,只听得嘶啦一声,许杰的外套,正在右胸之前,划开一道长口子。

认位之准,出手之快,令人咋舌。

梁丙林的刀尖仍然斜指在地上,叱喝道:“许老大!你再不拿刀,下一个刀创,就不是你的衣裳了。”

一刀快斩许杰说道:“既然如此,我总不能让你失望。”

他一招手,很快从屋里飞奔出来一个人,双手捧着许杰那柄奇形刀,呛嘟出鞘,寒气逼人。

一刀快斩许杰的刀法,最令人惊服的就是在于“快斩”这两个字,出刀之快,使人无法防范,而这个“斩”字,是形容出刀之狠。凡是挨上许杰快斩的人,大抵都是“一刀”之下,斩去手脚。

但是,一刀快斩许杰虽然以快捷怪异狠毒著称,他毕竟是传统刀法变化而来。所谓“单刀好使,左手难藏”。如今面对的梁丙林双手握刀,完全不是传统刀法,两个使刀的高手过招,看来胜负就在呼吸之间。

一刀快斩许杰将刀抱在左手,认真地说道:“梁老弟!我的本意是要将事情真象说明白之后,你认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如今,你要坚持先在兵刃上见高低,这兵对交锋之后,不论是你死或者是我亡,都会是一件憾事。”

梁丙林根本不再讲话,他双手紧握着刀,一步一步慢慢逼上前,他的刀尖拖在地上,一种沙沙的声音,令人汗毛竖立。

一刀快斩许杰抱刀依旧,只是右手已经搭上了刀柄,这一瞬间的结果,就是溅血五步,伏尸一人。

许家大院的清晨,整个空气似乎都凝结住,使人窒息,使人喘不过气来。

突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踩碎了这令人难耐的凝固滞重。很快地马车就冲进了许家大院,车把式座位上坐着两位姑娘,其中一人一声尖叫:“爹!”

真是有如巫峡猿啼,扣人心弦。

一刀快斩右手微微一动,说时迟,只听见一声“呀”的怪叫,梁丙林弯刀从地上一翻,一旋身,刀从头上划着半月长弧,准确无比的斩向许杰的右肩。

这一刀太突然,而且太快,进步、旋身、翻刀、挥斩,一气呵成,如同闪电。而许杰就在这一瞬间的迟疑,刀远没有交到右手,对方的刀锋已至。

蓦地一道黑影,唰地抽到,几乎是与梁丙林的弯刀,同时到达许杰的面前。只听得“铮”然一声作响,一点黑影飞去老远,梁丙林的刀锋也因此带偏了两寸,许杰就在这个呼吸的空间,抱刀侧滚,翻到假山左侧。

就在这个时候,一身紫花布衣的戈易灵姑娘,俏生生地站在梁丙林对面不远,手里是从许言姑娘夺过来的马鞭,已经被削断了三分之一。

梁丙林持刀姿势未动,他侧着脸问道:“是昨天夜里在清凉山的那位戈姑娘吗?”

戈易灵点点头说道:“是我!听许姑娘说,尊驾是来寻仇的,对不起!刚才我是出于一点自私……”

梁内林慢慢转过身来。戈易灵大惊:“尊驾你是……”

“是个瞎子。”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没有关系,我以前也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但是,由于我交了一个不重交情的朋友,才使得我一双眼睛失明。”

“那真是遗憾。”

“既然姑娘觉得这是一件遗憾,我就要向姑娘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

“请姑娘今天暂时把这个机会让给我。”

“我不懂你的意思。”

“问题非常简单,姑娘和我今天来到莫愁湖畔,目的就只有一个,刀头饮血,快意怨仇。可是你我的目标只有一个,我请姑娘让我一个先着。”

“尊驾的意思是让你先报仇?”

“十年黑暗岁月,十面的面壁苦修,姑娘总不至于让我终生含恨吧!”

“对不起!十年的苦难,恐怕我要超过尊驾,有道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大,这一点我是不能遵命的。方才那一鞭,就是出于这一点点私心……”

戈易灵言犹未了,一刀快斩许杰纵声哈哈大笑。他大踏步走过来,朗声说道:“你们两人把我许某人当作什么?待宰的羔羊是吗?”

梁丙林沉声说道:“是不是待宰的羔羊,兵刃上见过真章,自有分晓”

一刀快斩许杰收敛笑声,恳声说道:“梁老弟!方才我说过,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说完一个故事,到时候,你再作任何决定,我许某人决心一条命来奉陪。如果我要是存心使坏,许家大院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梁老弟!你看不见,但是,那位姓戈的姑娘可以看得见。”

他说着话,回身一挥手,从许家大院的屋顶上,突然出现五、六十个人,每个人的手上都托着一张弩,对准着站在花园里的人。

梁丙林沉下脸问道:“戈姑娘!他们有埋伏。”

戈易灵姑娘怒叱一声:“真是卑鄙!”

梁丙林双手握刀,又向前迈步。

一刀快斩许杰十分冷静地说道:“我们许家大院这种弩,是真正的硬弩,能够在五十步之内,穿透两层牛皮制成的甲。而且,每一张弩可以在一次拨动机纽之后,连发十支箭,我知道,这五六十张弩,一齐连发,在场的人,包括我在内,恐怕都难逃不伤。但是,这些埋伏并不是我安排的,而是我的护庄家丁,怕我吃亏,自作主张。”

梁丙林不屑地说道:“许老大!你以为这样的诡辩,能使人相信吗?”

一刀快斩许杰笑笑说道:“你们二位最好相信。”

“你是威胁我们?”

“我是提醒二位,五、六十张硬弩,即使伤不到二位,恐怕二位所想的报仇,恐怕就很难如愿了。不过,为了表示我不是二位所想的那么卑鄙,我叫小女将这五、六十张硬弩完全挥退,我只希望换得你梁老弟的一个允诺,同时又希望换得戈姑娘的一分忍耐,请听完我说的一个故事。”

“许老大!你是在用诡计吗?”

“如果你真的对自己有信心,又何在乎我使什么诡计?”

“戈姑娘!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梁丙林显然是有了活络之意。

戈易灵缓缓地说了一句话:“只要不是无关要旨的胡扯,我愿意听。”

一刀快斩许杰招招手,叫女儿许言到他身旁,将怀抱着的奇形刀,交给许言,郑重地说了一句:“让他们走远些,包括你在内。”

许言姑娘满脸委屈又带有几分不安,她深深地望着戈易灵姑娘.欲言还止。

戈易灵叹了一口气说道:“撤走这些强弓硬弩,我开始有些相信你所说的那许多话,至少,我同情你的用心,在某种情形之下,你的心情是和我一样的,我能了解。”

许言没有说一句话,抱着奇形刀,走进到屋里,屋顶上的弓弩手,也都走得一个不剩。

一刀快斩许杰自己倚着一块假山石坐下来,但是,他却说:“我不请二位坐下,更不请二位到屋里面去坐,因为人只要一坐下,就不容易猝然出手发动攻势。”

梁内林双手拄着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戈易灵却倚在车辕旁,一双眼睛盯着许杰。

一刀快斩许杰仰着头,似乎是在回忆往事。

“十多年前,金陵的威远缥局是南北十三省叫得出字号的,总镖头戈平以一柄七孔丧门剑,和千杯不醉的酒量,确实为威远镖局带来风光无限的几年。但是,有一年,吴江织造要保一批红货到北方去,当然,就找上了威远镖局总镖头什么叫红货?”

“这话出自戈平女儿之嘴,岂不是个笑话?”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因为你姓戈。”

“姓戈的多的是,凭什么就肯定我是戈平的女儿?那只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你随时随地都在注意着戈平全家的事,因为你要斩草除根。”

“戈姑娘!你不听故事了吗?”

“我问你,是不是要设法斩草除根?”

一刀快斩许杰笑笑说道:“姑娘!其实你应该先听完故事,有时候,太过性急是会坏事的。”

梁雨林侧着耳朵一直在听,突然大叫:“许老大!你果然有诈。”

言犹未了,只听得砰、砰、砰接连三响,分从三个方向响起震耳的炮声,随着炮声,分从三面电射而出一团黑忽忽的东西,临头散开,竟是三面网,罩将下来。

梁丙林刚一挥动手中的弯刀,划破两张网,无奈那飞落而下的网,沾身就有倒刺,连衣带肉一齐钩住,只要一动,疼痛万分。事实上,三张网还有人分从三面收绳子,将戈易灵和梁丙林像两条鱼一样,紧紧地包在网子里。

梁丙林笑了,笑得很大声,但是,笑声里不难听得出有着一分凄凉。

“梁老弟!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眼盲心也盲,居然能相信一个丝毫没有信义的人。”

“戈姑娘!你呢?”

“我只觉得奇怪。”

“奇怪?奇怪什么?”

“奇怪像你这样奸诈的人,怎么会有一个率真的女儿。”

一刀快斩许杰悠然自得地笑道:“你们都错了!一个人活在世上,必须懂得自保,我一刀快斩能在金陵这个地盘上活下去而且活得有声有色,我有我的自保之道。”

梁丙林说道:“许老大!一开始我就对你说过,老天对你不薄,给了你十年的时间,可惜的是你不长进,你一点也不长进,十年,被你轻易的浪费掉了。你以为保持你这份奸诈,就是你的自保之道?告诉你……”

梁丙林朗声接道:“像你这样下去,要想躺在床上寿终正寝,恐怕你是梦想了。”

“梁丙林!你不要激怒我。”

“你不是说你有十年养气的功夫吗?”

“梁丙林!我不欠你什么,如果你一味的激怒我,除了你的眼睛瞎,你还会成为哑巴。”

“是吗?是你要用刀子割我的舌头是吗?”

“梁丙林!当年不是我许某人剜掉你的眼睛,今天我也不想割去你的舌头,我们之间,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深仇大恨。今日之事,方才我说过,是我许某人自保的方法之一,我要活下去,我就不允许你拿着刀在许家大院耀武扬威。你放心!我也不会要你的命,只是你这十年的苦功,恐怕还得让你白费了。”

他说到此处,挥手高叫一声:“收网!”

但是,这三张重叠覆盖,连头都包住的大网,却没有动静。

许杰“咦”了一声,心头一动,一垫脚,冲天拔起,落身到假山之上。这时候操纵这三张网的绳子,非但没有收紧,反而松驰下来。

从堂屋转角,缓缓地出来两个人。

一刀快斩许杰大惊:“丫头!你是……”

许言姑娘身后跟着一个人,此刻接着说道:“许大爷!对不起,令爱现在是我的人质。

只要你许大爷照着我的话做,我保证令爱毫发无伤。要不然,刺进令爱心脏的,就正是你许大爷这柄奇形刀尖。”

许言姑娘脸上有一种很古怪的表情,低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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