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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剑惊鸿-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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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没有风,阳光给人带来一股温暖。大家进得阁来,阁里没有桌椅,只是有十来个蒲团,五七张矮茶几,茶几上放着一杯热腾腾、香喷喷的茶。

天婆婆盘足坐在蒲团上,十分自然,十分熟练。微笑向着众人说道:“在清江小筑,这里是我逗留得最多的地方。我常常在这里打坐,求得心的平静,当年争霸武林的念头,在这里已经烟消云散了。”

石中成黯然了,他在心里想:“三年野店生涯,就怕得不到如秋的谅解,早知她的心情如此,早些前来,何至于落到今日这等情形。”

天婆婆接着说道:“其实真正消失我争霸武林的野心,还是在建造这座澄心阁之前。有一次我只身深入大漠,为了寻找一味药材配制毒药,结果,三天的行程,我失掉了坐骑,吃完了干粮,喝干了饮水,陷入空前未有的困境。我自忖,无论我如何奔走,在我失去神智之前,我逃不出大漠。”

石中成紧张了,小飞虹偎倚在外婆身上,眼睛睁得眨也不眨一下。骆非白和冷月几乎屏住了呼吸。

天婆婆很平静的接着说道:“当时,我没打算我会活着离开大漠,我只是在盘算,应该选择在什么地方等死,不至于让野狼和兀鹰将我尸体吃了。但是,我这样盲目的寻找,十分错误,徒然提早消耗掉剩余的体力,就在一个烈日炎炎的中午,我终于昏倒了。”

石中成眼睛酸酸地,关心的泪水,忍不住就要夺眶而出。

天婆婆仿佛在叙述一件别人的故事,十分平静地接着说下去。

“后来我醒来了,一阵清凉,苏醒了我,昏晕的眼光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凑到嘴边的水壶,一种自然的需求,我张口喝了几口,直到水壶被拿开,我才看清楚在我的面前站着一个人。他告诉我,他叫朱火黄。”

“啊!”冷月首先叫起来。

骆非白沉着地说道:“原来朱火黄对天婆婆有救命之恩。

当然,救命之恩是够重的,但是,作为一个武林人,江湖客,救人一命,是件极普通的事,朱火黄没有理由挟持这一点要挟。”

天婆婆摇摇头说道:“朱火黄是个杀人魔王,他几曾动了救人的念头?他救醒我是有他的目的。”

石中成忍不住说道:“如秋!他不会趁人之危吧!”

天婆婆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朱火黄当时救醒我之后,又拿出肉粑乳茶,让我饱餐一顿,让我完全恢复体力,然后,他告诉我两句话:第一句话,说他朱火黄生平只会杀人,从来不会救人,今天的意外,那是因为他发现我很美,是他生平仅见的第一个美女。第二句话,他要占有我。”

石中成的双手骨节咯咯作响,他的眼睛里喷着怒火。

天婆婆继续说道:“朱火黄并且告诉我,要我心甘情愿,他要用强,早在发现我昏迷的时候,就可以予取予求。但是,他觉得要我自愿才是一件美好的事。我吓住了,老实说,朱火黄的恶名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告诉他,我感激他救了我的性命,我感激他对我的赞美,我感激他不趁人之危。虽然我的感激是真诚的,我却不能用我的贞操来作为报答他的条件,因为,我不但已婚,而且已经身为人母。贞操对于女人来说,重于生命。如果他救了我的生命,而夺取我的贞操,他非但不是我的恩人,而是我毕生最大的仇敌。”

冷月急切地问道:“天婆婆!像朱火黄这种人会因此而激怒他的。”

骆非白说道:“天婆婆!你可以用毒制住他。”

天婆婆说道:“朱火黄当时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激怒他,我也不能对他用毒,因为用毒也是笑面屠夫的一项专长。”

骆非白问道:“天婆婆!当时的僵局是如何打开的呢?”

天婆婆说道:“没有僵局,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他站在那里笑了笑,说了一句:既然贞操对你那么重要,那就算了吧。他丢下一壶水、一袋干粮,并且留下一匹他备用的马,头也不回就这样走了。”

石中成摇着头直说道:“这真是怪事!不可思议的怪事。”

天婆婆脸色一沉,说道:“中成!你有不信之意?”

石中成一惊而觉,连忙说道:“如秋!我能不相信你的话吗?我只是奇怪,笑面屠夫朱火黄为何会转变成为通情达理的好人。”

天婆婆说道:“笑面屠夫不会转变,他要是转变了,那就应该叫他笑面弥勒。那一次为什么会宽容大度,一时我也怔住了。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我才想起大声叫喊了几句话,我说,往后有任何事,只要有效劳的地方,无不全力以赴。处在一种莫名感激的心情下,这几句话说得非常认真。”

“他听到了吗?”

“他连头也没有回一下,顷刻消失在大漠里。在我来说,不论是否听到了,都是我的诺言。今天笑面屠夫派人万里追踪找到了戈易灵,最后,他自己出马,眼看着就要来到清江小筑,他向我提出要求,将戈易灵交给他,我该怎么办呢?”

石中成低头沉思,半晌无语。

冷月的心头,乱得像是一团乱丝,理不出个头绪。

骆非白的心里另有感触,如果不是他爹骆芝山说动天婆婆战霸武林,一切问题都不会发生,又何致于有今天这样的痛苦问题!

天婆婆恢复了她的冷静,含着一份十分安详的微笑,慢声细语地说道:“该说的,我没有丝毫保留。我向我的丈夫表达了当年错误的悔意,我向冷月你们说明戈易灵不是掳来的前因后果。我希望你们的印象里,是过去的荆如秋,不是现在的天婆婆,骄纵任情容或还有,绝情残忍尚不至于。”

冷月和骆非白慌忙双双站起来,惶然不安地叫道:“天婆婆!”

天婆婆微笑如常,轻柔地说道:“如果你们能体察我的心意,今天午夜,编一个最好的理由,将戈易灵送出清江小筑,如若你们还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对不起得很,我要立即送你们离开,至于戈易灵,我自然会有办法送她离去。”

冷月还要讲话。天婆婆的笑容收敛了,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冷月!我的话在清江小筑是无上权威的。”

骆非白连忙拉了冷月一把,恭谨地说道:“我和冷月遵照天婆婆的指示,也就是了。”

天婆婆又恢复了微笑,微微颔首说道:“这样才对。至于你……中成……”

千手如来石中成在旁边一直没有讲话,这时候他才抬起头来,平静地说道:“如秋!我听你的吩咐。”

天婆婆注视着他,良久,才缓缓地说道:“中成!虽然我们分离了许久,我们仍然是夫妻。你看我的头上也有了白发,你呢,自然也是老了。你,不会跟我说谎话吧?”

“你不是要我携带小飞虹午夜离去吗?我们一定会午夜离去。我寻找了你十余年,又在塞北野店守了三年、难道就为了要跟你争执吗?当然不是。”

小飞虹吵着叫道:“外婆!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真的不要。”

天婆婆抚着小飞虹的头,一句话也不说。

石中成带着责备的口气说道:“丫头!不要去烦外婆,让我们去祈祷上苍,保佑外婆平安无事,将来带着小飞虹在故乡过快活的日子。”

天婆婆的眼光,巡视着每一个人,然后,她站起身来,走到石中成面前,极其认真地说道:“中成!少年夫妻老来伴,很抱歉,一切都由于我的任性,少年夫妻太短,老来更没有成伴,这一切都要得到你的谅解。”

“如秋!尽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呢?”

“虽然你们都说走,但是我的心里总是放心不下,现在我要郑重拜托你,你是长辈,他们应该听你的。戈易灵和小飞虹一定要平安离开清江小筑。她们两个人任何一个出了毛病,将来我们夫妻不好见面,就是今生不相见,阴曹地府你也无法向我交代。中成!你一定要答应我。”

石中成再也忍不住哭了,老泪纵横,那是十分凄楚的。

他含泪说道:“如秋!我是骗了你,午夜离去,我会立即回来,因为,你有困难,我不留在你身边,我算什么呢?如秋!我求求你,让我留在此地,我决不妨碍你任何事,只是表示我们夫妻一点共患难的情分,只此一点,我求你……”

天婆婆叹了一口气,突然,她神情一震,倾耳听去,只听到远远的有鼓声,缓慢快速不一,一声比一声听得清楚。

天婆婆一直很用心的在听,几乎是一尊石像,一动不动。鼓声一直在敲,忽然又响起尖锐的竹哨声,似乎是有韵律。

天婆婆黯然说道:“好了!现在一切争执都成为过去。午夜之行,已经无法实现,笑面屠夫朱火黄一行来了五个人,稍时便要来到清江小筑。”

骆非白忍不住说道:“天婆婆!既然我们没有办法躲让……”

天婆婆立即说道:“有人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你们的责任是护卫戈易灵,一切事情过去之后,自然有人引导你们离开。还有小飞虹,中成!这是石家的一条命根,你不要和我再争什么,你能维护小飞虹的安全,就是尽到夫妻最深的情分。”

“如秋!”

“不要再说什么,老天能让我们十余年后重逢,已经待我们夫妻不薄,我们再多要求什么,那是奢望,逾分的奢望,就是一种罪过。现在我是在求你,中成!别再和我争执,成吗?”

话说到此处,已经无可再说。无论是如何悲愤,毕竟他们都是有理性的人。自己的安危没有人会在意,但是牵涉到别人,没有人会躲避责任。

天婆婆恢复了笑容,脸上充满了焕发的光彩,仿佛是代表着她充满了信心。

千手如来石中成携着小飞虹,带领着骆非白和冷月,站在澄心阁的门口,神情肃穆而庄严,朝着天婆婆荆如秋说道:“如秋!我们与其说接受你的安排,倒不如说相信你的智慧,相信你一定能用最好的方法将朱火黄打发走。”

天婆婆微微笑笑说道:“能相信我就好。”

石中成接着说道:“但是,我在最后只有一个请求,如果你不能避免用武,别让我们在无知中袖手旁观。还有,如果你不能避免死亡,别忘了我是你生死两不离的伴侣。”

天婆婆没有再说话,只是含着笑容,目送侍女带着他们一行离开了澄心阁。

然后她自己站在澄心阁里,面对着远空,凝目停立,良久没有一点动静,直到侍女在澄心阁外轻轻敲了一下门,她才回过神来,淡淡地问了一句:“来了吗?”

侍女回答说:“马爷阻挡了一阵,彼此没有翻脸,现在正在渡河。”

天婆婆点点头,又交待一声:“更衣!”

澄心间还有一个里间,那是天婆婆休憩之处。在这里,天婆婆换了一宽大曳地的长袍,黑色的丝绒,只有右肩缀着一颗亮晶晶的星星,拦腰系着一根银色嵌有宝石的腰带。一身白色服装,点缀着一二处银光晶莹,衬托得十分雍容华贵。

侍女在前面带路,缓缓回到大厅。

大厅已经很快地焕然一新,分成宾主两边,陈设着桌椅,大厅当中陈摆着一盆巨大的红梅盆栽,婀娜多姿,伸展有致,而且红梅怒放。

从大厅进口处,铺设着红毯,一直铺到红梅盆栽之前。

此时,客厅的格子门是敞开着的,天婆婆在侍女陪同之下,走出门外,正好朱火黄一行五人来到了大厅院落之中。岁月对于朱火黄似乎没有多少影响,他依然那样高大挺拔,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只是比当年颏下多了浓黑的虬须,配上他那浓眉大眼,剽悍之神情,让人感受强烈。老羊毛桶子拦腰扎着板腰带,腰带上排列插着一十八把飞刀,鲜红的绸穗,和露在外面雪白的羊毛,形成强烈的对比。

下身牛皮裤,牛皮靴,手里握着一根马鞭。

在他的后面,并排分列跟着四个人,从他们不同的装束来看,分不出是什么身份。

天婆婆含笑相迎说道:“没有想到能在这清江小筑,迎候朱大当家的,真是荣幸极了。

请进!”

笑面屠夫朱火黄脚步停了一下,脸上依然绷得紧紧的,有人说,他这“笑面屠夫”的绰号由来,是因为他在纵情大笑的时刻,就是他动了杀心的时刻。他对天婆婆一点头,说道:

“别叫我朱大当家的,我朱火黄一辈子独来独往,当不了谁的家。别看我今天带来四个人,他们都是别人的人,要来凑热闹,并不是我的跟班伙计。”

天婆婆一直含着微笑,没有说话。

笑面屠夫朱火黄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这样吧!没有称呼也不好说话,干脆直接了当,你就叫我的名宇朱火黄,要不然你叫我的绰号屠夫,也没有什么关系。”

天婆婆微微笑道:“那倒不敢,再说也不是我清江小筑待客之道。既然如此,我就称呼一声朱大哥。”

朱火黄眉锋一皱,说道:“随你的便,我还是叫你大婆婆。说老实话,你这个称呼也不恰当,因为你还没有老到可以称婆婆的年龄。”

天婆婆没有表示意见,只是退后两步,伸手让客,道声“请进!”

朱火黄大步跨进大厅,四下环视一番,嗯了一声点点头说道:“人家说,你天婆婆的武功毒技是第一等的,还有你对于生活的安排也是第一号的。你的武功毒技如何,我还没有领教过,但是,你的生活安排,看来真正是第一等的。你瞧!就看这间大厅,简简单单,可是叫人看起来舒畅。”

天婆婆道谢,举手让客入座。

客位上又多增了四个座位,朱火黄朝当中一坐,也不谦让,开门见山就说道:“天婆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天婆婆微笑说道:“朱大哥!你的来意我已经略知一二。”

朱火黄眉锋又皱成了小山,说道:“哦!你都已经知道了,你的消息还真灵通呐!”

天婆婆平静地说道:“清江小筑虽然并不搅入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但是一旦有事关系到自己,也不能尽装糊涂。要不然清江小筑能保得这份安静么?”

朱火黄双手拍了一下,说道:“说得真好!怪不得人家都说你是第一等人物!”

天婆婆微笑说道:“那是朱大哥的抬举,虽然如此,我还相信朱大哥的话是真的,否则,你也不会千里迢迢,跑这趟清江小筑。”

“好!说得好!捧了自己也捧了别人。怪不得我那几个朋友跟到了倒马关,就要我来了。”

“朱大哥方才说是独来独往的。”

“问得好!不过有几个志向相同的人找上了我,算不得同伙,只不过是利害相关罢了。”

天婆婆一招手,从大厅后面八个传婢端着菜肴,分别放置在西边桌子上,四个冷盘,色香味俱全,盘龙的银酒壶,一式盘龙的银酒杯,倒在杯子里面的是琥珀般的酒,香气扑鼻。

朱火黄又是一皱眉头说道:“天婆婆!我们不是来吃酒的,老实说,我们并不是到清江小筑来作客人的。”

天婆婆微笑道:“我方才已经说过,对于朱大哥的来意,我略知一二。”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不是你清江小筑的友人。”

“但是,朱大哥也不是清江小筑的敌人。”

“不要把话说得太早。”

“我是就自己来说的,我,没有把朱大哥当作敌人。因为,朱大哥对我有一段恩惠。”

“哦!”朱火黄瞪大了眼睛。显然他带有几分诧异。“大婆婆!你是在说笑话?”

“我说这种笑话,目的何在呢?”

“老实说,你这种话我转三个弯也想不通。我朱火黄一生都是树立仇敌,连真正的朋友都没有一个,你别忘了,人家背地叫我屠夫,我哪里会有恩惠给人?”

“屠夫只要放下屠刀,一照样可以成佛!”

“天婆婆!你不要再转着弯说话,如果你不是说笑话,就请你说真话。”

天婆婆举起酒杯,说道:“我先以最诚恳的心意敬朱大哥和各位一杯。”

朱火黄也擎起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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