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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百年商业巨子-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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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尚未到达时,吴蕴初便先期赶回,迅即集资二十万,在上海周家桥购置了地皮,建起了厂房。还是厂名先行,因其是为天厨味精厂提供原料的,故吴蕴初为它取名为“天原电化厂”。且“天原”还有天府乐原之解,自是响亮而吉祥。
不到一年的时间,天原厂于1929年正式投产了。日产盐酸两吨、液碱四吨、漂白粉三吨。这些产品与味精一样,在此前的中国是没有的,如果说有,那么天原电化厂就是第一个,为中国的化学工业的发展奠定了一个新起点,不仅是标志着吴蕴初的化学工业进入了一个新阶段,为其拓宽了前进道路,而且充实了民族工商业的实力,壮大了工商企业的阵容,是有着不可忽视的意义的。产量在今天看来是很小,然而在当时却是很大的。盐酸一项不仅满足了天厨的全部供应,而且大部分外销,解决了一些企业的急需。碱与漂白粉则全部销出,市场上见到了令人扬眉吐气的国货!而且这国货也很值得国人扬眉吐气!商标也与佛手般巧妙得出人意表,亦是吴蕴初匠心独运的产物;一幅阴阳分明、八卦清新的太极图!妙得很,电解是阴阳两极,是现代科学才发现并应用的,可那奥妙无穷的太极图却远在上古,在世界上许多地区,主要是傲慢不可一世的列强们的故土上还是一片蛮荒,其祖先尚在衣革裹草、茹毛饮血时就已神奇地问世,它阐述着大千世界的根本理论,预知这“阴阳”相辅相成、相生相克、相对而生、相互依存的真谛。“太极生两仪”,两仪即阴阳!阴阳之理早已产生了几千年,如今运用起来,只是顺理成章而已!大张了民族之气,又甚是自豪地激励了国人,销路也因之而得以开阔,真是一举数得。这也是吴蕴初才智之外,民族气节与爱国忠心的创造结果。
商标不凡,产品也不凡,质量绝不次于日货,且有过之,而那成本之低,又是日货绝对难以望其项背的。质量好,销价低,国货!国内应用的企业,哪个不争购天原电化厂的“太极图”?日货当即冷落不堪,首先是盐酸被狼狈地赶出了上海这个中国最大的市场。漂白粉更显出了它的优势,因为它是时效性很强的化工产品,它的主要作用:漂白,是以出厂一月内为最佳,过了一个月就要减效,时间长了更会失效,保管条件要求又高,尤忌潮湿,见水就会因产生反应而当即失效,无论是过期还是由于保管不善等原因,一个不慎就会变成一堆废物,反成了负担。洋货远渡重洋,当时又主要靠的是时速尚不很高的轮船,几经装卸,跋山涉水,很长时间才能运到中国,就算幸未遭什么客观条件的侵蚀,又登岸即售,也较天原这得天独厚的就地产销相差甚远了。洋货价格又要略高于“太极图”——这是吴蕴初的得意安排,包括味精在内时刻灵通地掌握相同品种的洋货的价格信息,使国货始终跟踪保持略低于洋货的水准。人们又不是傻子,何苦弃堂堂国货而不买,却去买那质量不保、价格又高、尚被国人鄙夷的洋货呢?烧碱亦是如此,一时间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对外商的震动则更大。可惜那时候国弱式微,列强欺侮已惯,眼见得竞争不过,就耍起了他们一贯的蛮横,欲用他们在中国抢到手里的特权横加破坏。首先发难的是老大帝国英商的卜内门洋行。当时得不到政府的保护,又在财力、势力上相差悬殊,迫得吴蕴初无奈,只好求人、花钱平息了这场风波——可为之一叹!
风波平息了,吴蕴初又致力于发展,因为他一心要填补好这项国内空白,而市场已越来越供不应求,唯有力图拓展。便于一九三一年增资扩建,为了更全面更完好地掌握这方面的技,术,吴蕴初在制定好天原的扩建计划并做了具体安排后,便启程远渡太平洋到美国去参观学习。对美国的发达先进他是在读书时即有耳闻的,如今亲眼一看,更具体地领略了人家的发达、先进与富裕,与当时贫穷落后的中国相比简直是无以置信的巨差。这令他喟叹不已,也痛心不已:古老的中国有它高度文明的光辉历史,两千年前的汉王朝,一千多年前的唐帝国,是何等地令世人敬佩;伟大的中华民族,又涌现了多少令人瞩目与崇敬的英雄人物与学术精英!可如今具有那么多值得骄傲的古老的泱泱大国不仅颓朽破败,任人宰割,而且穷得与人无法相比!他泪在眼中转,血向心头滴,爱国自强之心益发坚定了。因此,他毫无心思去领略那异国风光,只全副身心地投入了紧张的参观学习之中,收效甚快,收益颇丰,回国后,脚一踏进厂内就当即着手改进,并不惜重金送厂内的一名技术人员到美国去进修学习。
一九三三年,吴蕴初又对天原厂进行了二次扩建,生产能力更加明显提高,市场上源源涌入了威仪而鼓舞人心的“太极图”,洋商们大为惊恐,也大动了肝火,不惜赔钱,针对天原的产品一再降价倾销,各路洋商纷纷出动,其势大有包围、吞噬天原之概。
吴蕴初不存任何幻想,严肃地面对现实,向股东们冷静而有力地分析了竞争则存、后退则亡的道理,而“我们为了民族工业的利益和生存,唯有降价竞争!也唯有大大发展民族工业,使国富民强,才能摆脱被掠夺被欺凌的屈辱局面。为此,就是赔上了也要与洋商周旋到底!”
降价竞争。天原由于得“天”独厚,成本原本就相对为低,质量又好又可保,利润较大,降价的自由度自然也大,因而几个回合过去,天原产品价格尚在成本线以上时,一些洋商因其产品已降到了成本线以下,纷纷偃旗息鼓败下阵去,唯余下了英、日各一家分别为产销硝碱与漂白粉的厂家。日、英两厂仍不甘休,恶狠狠地作殊死之斗,将本已降在成本线下的价格继续压低,以致拉得天原产品也很快地降至成本线下,且大有不可遏止之势。吴蕴初早有准备,尚在激战前夜,他就预料到贪横斗狠的洋商凭其“重兵”在握,绝不会善罢,即使动用“后备军”也要分个胜败高低,倘不“预伏奇兵”是很难战胜强敌的。因此,他一挥回击的战旗,就刻意研究降低成本的方案,日夜奋战,终于取得了成功。天原产品没有降下成本线几天,便又因成本下降而在成本线上了。
对烧碱,吴蕴初采取变晶体为液体的手段降低成本。电解后本来就直接产生了液碱,须经沉淀、结晶等工艺处理方为晶体。如今直接出售液体碱,不但省了工艺程序,而且用户可以不必费事再化,直接使用。“天原”本得因是国货的“天缘”,又得地利,出厂即销。这是洋碱无法匹敌的,他们总不能将液碱跨越千里乃至万里直接运来。同时,吴蕴初又采取了新的工艺手段,进一步降低了碱内盐的含量,因而提高了质量,方便,又好,谁不买国货?
对漂白粉,吴蕴初采用了改换包装的办法来降低成本。他把原包装的一次性的木箱,一律改成了可回收循环使用的铅皮桶,综合概算可降低费用百分之十五左右,登市不久,就将已被洋商苦苦牵至成本线下的烧碱,又相对地推到了成本线上。
初时,英、日两商还苦撑不已,虽已“损兵折将”到了元气大亏的程度,而“天原”仍然傲然挺立于疆场,并且毫发无伤,两商只好哀叹弗如,认败服输而退避三舍了。
一场激烈、艰苦而又持久的商战,在吴蕴初,闻惊变而不乱,遇强敌而不慌,料敌机先,运筹帷幄,于强敌环伺间,太极在握,屡出奇兵,终以“天原”全胜而告终。综算起来,整个大战期间无亏有赚,更重要的是大大地扬了国威,出了国人久抑的一口气,在市场上更牢地站稳了脚跟,得以兴隆发达,这才是根本性的胜利。
大战方歇,吴蕴初就带着战后的疲劳与喜悦,马不停蹄,又亲赴欧洲考察选购生产硝酸盐的设备,并就道专程探望了已定居瑞士、年登耄耋的老恩师杜博。
回国后更是励精图治,对天原电化厂则依最先进的手段不断扩建厂房,改进工艺,增置设备,使其产量、产值、利润持续上升。到一九三七年前,电解槽已由建厂时的五十个增至三百个;产量也与这一数量并进,恰好也是初产的六倍;资本则发展到了一百零五万元,已成为规模可观的大化工厂了。
也是归国不久,几与强化天原的同时,吴蕴初又办起另一个“天”字号新厂:陶器厂。
尚在归国途中,吴蕴初就深切地感到创办耐酸陶器厂已经条件成熟,而且势在必行了。中国的陶业虽精,却从未烧制过耐酸陶器,因为千百年来,尚无那种必要。近代化学有了酸类产品,它才应需而生,当然是“生”在产酸的外国。直到此刻,天原盛装盐酸的“盐酸甏”还是日产。价格昂贵是一个方面,更主要的是抵制日货不彻底,如味精般,必须全部原料都能自产自给才行。可生产耐酸陶,也不是很容易的,不像一般改变一下工艺就可的新式陶制品,那要有科学研究的参数在内的。吴蕴初硬是凭他的化学基础与曾制过矽砖、锰砖的经验很快地“啃”下了这块“骨头”。在归国的当年,即一九三四年即着手实施;在龙华济公滩购了地皮,亲自带人由厂房到设备全部自行设计制造出来;聘请了曾多年从事制陶业的李思敬担任厂长。吴蕴初运筹有方,李思敬操办得力,几个月后,一九三五年初,便正式投产了。窑炉是新式的,机器是绞拌挤压机,原料是取自天然的著名的宜兴陶土,整体生产方式为半机械半人力的组合。初始时月产量为二十一二十四吨,产品除满足天原的需用外,还销往国内的化工厂与军工厂。厂名仍是吴蕴初的巧思,以产天原产品盛器为因,取做“天盛”。当诸多游商打快拳似地逐利于浅层经营时,吴蕴初立足长远,出发点高出一筹。踏踏实实地构筑着基础化学工业,不断向深层探求,以“天盛”又为国家填补了一项化学陶器的空白,天厨——天原——天盛,如同化学的连锁反应方程式一般,互为动因与补充,形成一个完善的天字号系列,虽有先后之序,却在国内都是天字第一号的化学工业企业,这贡献不是具有历史性的意义么?
天字第四号:请以天利效家邦
一九三三年,几与筹备天盛的同时,吴蕴初又动脑筋于白白放走的氢气。也恰逢时机,又筹划起了另一个天字号的化工厂。
电解食盐时挥发出的大量氢气,只得少数用于制酸,余下的大部分均因“无用”而放掉了,对这制酸已多余却很难得的化学元素,吴蕴初只觉得弃之可惜,却又一时没有利用的手段,正急于无措时,美国人送机会上门了。美国老牌大企业杜邦公司余下了一套设备,正在寻找买主。原来杜邦公司为了搞合成氨的试做,在西雅图置了一套相应的设备。试验完成了,设备也就无用了。一时又找不到买主,就想到了在当时已很有名气的中国吴蕴初,于是主动上门来销售。吴蕴初一来是因制作硝酸会引起与军事部门打交道而犹豫不决,二来,一个刚只做过一次性实验的机械设备,在当时的中国,虽无异于全新,但在美国杜邦公司这样显赫的大家来说却应被视作淘汰下来的处理品。因此一半真一半假地表现得很不热衷与积极,而卖主见吴蕴初并未拒绝,只是犹豫,便极力鼓吹,一再鼓动。吴蕴初便索性大杀起价来,将杜邦公司的十八万亮价一斧砍去一半,变成了九万。杜邦公司急于脱手,居然答应了下来。十八万已是“处理价”了,再只花九万岂不是便宜到家的拣了个厂子?吴纽初便筹起了一百万元,在天原厂附近苏州河畔购了块地皮兴建起了厂房,甚顾信誉的杜邦公司更依约派了位责任心很强的工程师来负责安装。一九三五年试车生产并继之投产运行。果然难度不小:虽说日产量很低,不过四吨,可全上海由于当时对液氨尚无认识与采用,需求量也只在五百斤左右。但吴蕴初并不悔,他早知其不可为,可为了救国强本,开拓化学工业,他必欲为之,这就是他常说的,特别是办硝酸厂时一再重复的“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于是,他又再赴欧洲考察并选购法国的成套设备,又认真地参观学习了一段,才回国亲手安装了新设备,一改往昔市场“黄色”面貌的大量的白色硝酸源源而出。竟是幸亏一位日商帮忙,才打开了销路。
这个日商经营的是青岛的“维新工业社”,需用硝酸配伍做染料,他试用之下,觉得甚为“约西”,便不但大量购买,而且到处宣传,甘做义务广告,使销路大开,一天强似一天。因硝酸厂所使用的原料除取自“天原”,便是取自天然:水、空气。故吴蕴初将其厂名也顺应其初取做“天利”。于是,在天厨——天原——天盛的连锁反应的分子结构式上又多了一个反应链——天利。而“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信条,吴蕴初又于1936年送子志超赴美留学时以篆体刻在汉白玉章上,再传给儿子为座右铭。
天字第五号:请登天山望天下
日寇侵华,给中华民族带来了空前巨大的灾难,这笔历史重债,绝非其无条件投降能偿还得万一的。唯有化做严重的历史教训铭记于中、日子孙的心中,并用真正的友善来化解。
八一三以后,日寇占领了上海,吴蕴初这位高尚的爱国者,怎肯与敌合污?他忍痛弃了四大厂房,拆卸了设备,冒着巨大的危险迁往了内地,并请夫人戴懿往香港主持由他开办的香港天厨分厂。一面努力医治企业的战争创伤,一面积极参与抗战救亡活动。他去新疆办厂就是基于救亡的即时目的与为国开辟新的化工基地的长远用心。
新疆地处僻远,远离抗战前线,工业基础十分薄弱,倘能建厂,不仅可增进其工业底数,而且就算日寇再扩占内地,对新疆也是鞭长莫及,可为国家保留一块基地。到新疆去办企业,在当时一些企业家中恐怕根本没人想过,首先是犯不上,远离繁华,千里蛮荒,无利可图,甚至还要搭上老本;而那个出了名的凶狠魔王,霸道得无可理喻的新疆省主席盛世才,尤其令人望而却步。莫说主动,就是有人甘愿出钱请,许多企业家也会摇头拒绝,吴蕴初却甘之若饴,自不是为钱,而是为国。
吴蕴初经过考察,觉得新疆的化学工业尚基本上是一片空白,更欲兴办。由于审慎得体,不仅取得了盛世才的认同,而且这位“主席”大人更是积极了起来。于是,吴蕴初两入新疆,并带了个化工小组进行考察及与有关人士协商,很快在天山脚下筹建起了一座化工厂。任命技术专家沈祖囗为厂长,招聘得化学家沈熊庆为副厂长,产品首先针对边防军的弹药、筑路、开矿的所需,以炸药为主。厂名既“就地取材”又保持系列,取做“天山”。至此,吴蕴初不仅要身在重庆主持医治前四厂的战争创伤,还要南下香港,北顾天山,实是为国为民自承了重务。
入“天厨”,赴“天原”,逢“天盛”,得“天利”,上“天山”,实是无限风光!
金钱在他手中的化学反应
如果将他的事业的每一个进程,或看做是一次化学的反应,那么,金钱则是每一个反应环节甲的“催化剂”。
催化剂是参与化学的反应过程,而不参加反应结果的,只是一种促成结果的必要手段。前文已交代,吴蕴初对金钱的要求,只在于“足够”,而且这个“足够”的标准并不高,相对于他的获得而言,甚至可说是很低很低。这个标准也正是传统的“贫则独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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