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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百年商业巨子-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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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隆本来就有制造工作母机的经验,出产引擎和小农具,自然也就不难。
引擎是仿照美国慎昌洋行的国际牌制造的,先制成二匹半马力的一种,将燃料从煤油改为柴油。这一改进具有极大的意义。当时,向中国倾销洋油的主要有“美孚”、“德士古”和“亚细亚”几家外商石油公司,而从属于美国洛克菲勒财团系统的纽约美孚石油公司是其中规模最大的一家,原以销售煤油为主。一九二0年以后,随着机器的普遍使用,美孚将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到汽油、柴油和润滑油的推销上来。大隆的这一顺应措施无疑是极其聪明的。大隆在引擎制造上减少了工序,降低了成本,又因柴油比煤油便宜,很受农民和商人的欢迎。
试制纺织机器成功是大隆生产业务发展的关键。这是因为当时的工业中只有纺织业比较发达,机器制造工业只能和它相联系,才有所依附,得以发展。同时纺织机器既是一个体系,又可分部单独成机,整套棉纺机器中一般包括五十多种单机,如清花机、梳棉机、并条机、粗纱机、细纱机等等。
大隆的生产之所以沿着制造棉纺机器的路线发展,除了业务关系外,还有生产技术上的原因。因为纺织机器的制造,既不需要特殊的材料,也不需要特别精密的技术。于是,说干就干,此时的严裕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雄心勃勃。大隆试制织布机成功,实现了他多年的愿望。他兴致勃勃地亲自拟定广告信向各处寄发。
严裕棠深知:以前,大隆的生产业务主要是和日商以及英商联系的,但如今,当大隆已经发展到能够制造机器时,便不可能再由他们来支持了。外国人来华办厂原是为了就地推销商品和榨取廉价劳动力,它的机器设备都是从国外运来的,这是它向中国输出资本和商品的一项内容,断没有使用中国机器的可能。但国人总该使用吧。
老谋深算的严裕棠此时变得何等幼稚啊!
当荣宗敬接到大隆的广告时,又感动,又为严格棠担忧。他想起去年在总商会会长聂云台的创议下,荣宗敬等纱厂老板集资在吴淞蕴藻洪开办了中国铁工厂。这是中国首家纺织机器制造厂。他们何尝不是雄心勃勃,想改变洋机一统天下的局面;他们何尝不是想入非非,在心里描绘了一幅幅广阔的前景!在经理兼工程师黄朴奇的主持下,最先制成了若干种纺织机器,同仁们哪个不感到振奋?但是结果呢?连各个股东经营的纱厂也不敢用,都怕因此影响了纱布质量,耽误了生产。这是一个教训,教训了幼稚的中国人。现在严裕棠再蹈覆辙,怎能不令人感动和担忧呢?他不愿伤严裕棠的心,购去了十部,却弃之不用。对于朋友来说,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严裕棠寄发的广告如石沉大海,前来订货者寥寥无几。他深感自己的处境不佳,不得不四出奔波。
严裕棠送给穆藕初两部,穆藕初当时既办有豫丰等几家纱厂,又就任于上海华商纱布交易所理事长。严裕棠心想:穆公总能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当他看到穆藕初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时,他完全明白了,产销矛盾严峻地摆在眼前了。
严裕棠心绪不宁地各处奔波着。他从来没有做过缩头乌龟,这一次也一样,他不是轻易改变主意的人。争气不争财,即使是赔本生意,他也一定要坚持下去!
大隆织布机的产销矛盾,使严裕棠寝食不安。纺织机器既然上了马,并且给严裕棠带来了声誉,“他自然不愿就此罢手收摊,让别人看笑话。为了给这项事业以大力扶植,在机器修配业务上加强了开拓,在日常开支上进行了压缩。
在这一点上,严庆祥与父亲的看法是一致的。纺织机器的制造,使大隆在同行业中鹤立鸡群,而主持厂务的却是严庆祥。
但是,严裕棠、严庆祥父子之间的矛盾也由此产生,并且第一次公开化了。
原来,由于纺织机器的滞销,大隆生产资金的周转明显不灵,而机器修配业务却有增无减,无法一一承接,严裕棠便打算再办一家修配厂,想不到此议遭到严庆祥的坚决反对。
严格棠到底不是意气用事之人,回头想想,觉得严庆祥的分析还是有其道理,便自己取消了办修配厂的打算。但要让他放弃蜂拥而来的修配业务,他也不甘心,
在一次倒卖地皮中,一块地皮使他茅塞顿开。这块地皮地处光复西路,大概有七十余亩。若将大隆迁到此地来,足以扩展。而且,此地临苏州河,日后的运输也便利。考虑成熟,当即购进。
大隆迁到光复西路后,规模大,业务多,工人人数从三百人猛增到七百人。由于在各个管理层位置上的,几乎清一色是大隆的师傅及由学徒升任的人,所以,一切都按部就班,井然有序。
严裕棠忙里偷闲,在过问了大隆经营之事后,便来到河边走走,或坐在船上观赏苏州河。另有一番情趣。苏州河显示着一种单纯的、质朴的、天然的美,恰如山区那些不事装饰的女子。顺着河岸走,好像走不完的长廊。它的流水虽然不算太清,树影映在水面上,却能看见枝权问的鸟巢。只要你在苏州河上航行过,一定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天地之间的界限似乎完全不存在了;鸟儿在水底飞翔,鱼儿游上河岸;人呢,根本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水中,还是在天上。周围的一切都是绿的。绿得教人心醉,唯独在河道的远方,蒙蒙的雾气,荡漾着一抹幽蓝。这蓝色时时召唤你,引诱你,逗起你的无尽遐想。可是你往前走,那幽蓝又变成绿的了;你永远别想到达那个境界。
每当这时,严裕棠总把它和自己的生意联系起来。那幽蓝和自己的生意一样,永远达不到那个境界。不!一定能够达到!严家要像愚公移山那样:我达不到,有我的儿子;儿子死了,有我的孙子。祖祖孙孙是没有穷尽的!
有人要求见严庆祥,严庆祥热情地接待着。
来人是中国铁工厂的经理兼工程师黄朴奇。由荣宗敬、聂云台等纱厂老板在一九二一年集资开办的中国铁工厂,在黄朴奇的主持下,曾经先于大隆制成若干种纺织机器。但因为各个股东经营的纱厂也不使用,终于在一九二七年瘫了下来,改为国民政府制造军火。黄朴奇无意再留任,又不甘于埋没自己的专长而脱离机器业,于是就想到了大隆,想到了严庆祥。
严庆祥本来就与黄朴奇相识,知道这个人长于机械设计,极富事业心,为人也耿直,平时也有一般交往。假如不落难,他决不会奔大隆而来,而大隆自此次迁厂以来,正求才若渴,黄朴奇主动找上门来,严庆祥哪会拒之门外呢?天意相助,严庆祥大喜过望,择了个吉日,设宴款待黄朴奇及他的班底,欢迎他们的到来。
严庆祥的礼贤下士,博得了黄朴奇及其随行人员的交口称赞。患难之中见真情,怎能不感激涕零!
依照中国铁工厂的规矩,严庆祥依然将黄朴奇聘为经理兼工程师,负责大隆生产和业务的领导;对黄朴奇手下的原来班底,也一一作了相应的安排,都处理得很妥帖。
黄朴奇及其随行人员都感到非常满意,既无后顾之忧,便一门心思致力于推进生产技术和工艺组织的发展,并为严庆祥出谋划策,按照机器类型把车间分为车床工段和刨床工段,设立了装机间,还成立了由黄朴奇牵头计有工程师和技术人员十一人的设计室。同时生产技术也得以改进:根据英国勃兰特厂的产品,改进了布机,使其容易被中国工人所掌握。农村用的小引擎,除二匹、三匹马力的之外,又研制成功了六匹、九匹的,还制成了更高质量的其他农业机械。纱厂用的部分机械,如清花机、回丝车、粗细纱机,以及罗拉大牵伸等,也相继试制并且获得成功,陆续投产。
为了保证日常动力的正常供给,严庆祥马上授意自己的得力助手唐志虞拟定了厂规,并规定学徒也实行日工资制。
严祥棠对儿子这一阶段的所作所为非常满意。看到儿子治厂有方,严裕棠深感欣慰,一场因祸得福的风波过去了,严裕棠对大隆的前景更加充满了信心。
盘下“苏纶”,创办光裕公司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严庆祥以洽记公司的名义向业主盛记公司租办苏纶纱厂后,历时一年有余,一直不顺手,使他大伤脑筋。真是祸不单行,只这一件事就够头疼的,偏偏苏州当局以苏纶厂房有倒坍危险为名,勒令停工。严庆样找到业主,业主反咬一口,说是严庆祥在承租期间不事保养,反加损坏,拒不承担修理之责。严庆祥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辩。但他忍不下这口气,愤然起诉。官司打了几个月,毫无结果,更添损失。
此事被严裕棠知晓,预知不妙,便想找杜月笙出面了结事端。严庆祥闻听吃了一惊,心想:请杜月笙,简直白日作梦,何人能有此本事?严裕棠知道儿子半信半疑,便说:
“我不但要了结这场官司,还要把苏纶盘下来。”
杜月笙是大青帮头子,浦东高桥人。尽管出身卑微,曾因在“大世界游乐场”门口摆水果摊而得了个“莱阳梨”的浑名,但发迹以后,便一改过去的形象,总是斯斯文文的。他不愿人家像对黄金荣一样称呼他为“老板”,而喜欢别人叫他“杜先生”。杜月笙既与南北军阀、官僚政客、外国名人广泛结交,又体念手下,一向以不挡人财路而为江湖弟兄所称道,特别在工商界,只有找他出面,才可平安无事。
严裕棠还真的请动了杜月笙。
一九二七年底,盛记公司将苏纶纱厂作价三十万两卖与严家。严裕棠是以光裕公司的名义买进的。
众人不得不佩服严裕棠的本事。
严裕棠成立这个光裕公司是颇费一番心思的。光是公司的名字,他就斟酌再三。最后,他从自己的号“光藻”中取一“光”字,从自己的名“裕棠”中取一“裕”字,组成“光裕”。光裕公司是大隆和苏纶的总管理机构,由严裕棠自任总经理,严庆祥任副总经理。副总经理代表总经理具体领导所属各厂,总经理作最高决策。这样,严裕棠就将他的事业在经营管理的组织形式上划分开来,进一步体现了自己的集权思想。
此举对儿子们震动很大。他们议论纷纷,庆瑞说:
“父亲真有本事,有胆识,非一般人所及!”
三子庆祺说:
“二哥所言极是。不过老头子可不光是‘胆’,而是眼力毒。在他的头脑中,铁棉联营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甚至已经看到了铁棉联营的广阔前景,才不惜血本拼老命了。”
孩子们说的一点不错,买下苏纶后,由于整修扩建和经营的需要,额定资本为八十万两,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是严家的,少数由严家亲友投资。严裕棠又争取到中国银行为期三年的长期贷款计一百五十万两。
苏纶原有纱锭二万余锭,经过一年多的修整,焕然一新。开工后,营业情况一反过去二衰三竭的状况,为一般纱厂所望尘莫及。
一番忙碌之后,大局已定。眼看年关已近,在严裕棠的授意下,严庆祥马上安排为地方绅查机关委员选择要人赠送礼物。此举为一种物质表示;另外还要对于当时官绅有名的人物发出贺年红片,此举为礼貌的周旋。
严裕棠为笼络苏州地方势力所支出的特别费用是庞大的,苏州地方势力也同样给予严裕棠特别的惠顾。
苏纶纱厂不久即增设分厂一所,计纱锭二万锭,接着又成立了附属的织布厂,初有布机三百台,后陆续增至一千台。苏给隼销纱二万余包,布十一万匹。苏纶出品的天宫牌纱,以其优良的质地,成为上海交易所中做期货的筹码。苏给的纯利,每”年均达四十万两之多。
严裕棠自买下苏纶纱厂后,进行大修整,增置二万纱锭。除一部分机器进口外,都是大隆制造的。其中包括粗纱机、细纱机、回丝车、并条机等等。以后增设的一千台布机,也是大隆制造的。大隆生产业务的发展,主要靠铁棉联营推动,苏给的扩展确实为大隆的机器制造提供了一条生路。
严家事业上的成功,导致内部矛盾爆发。有关资料这样描述了严家内部矛盾的产生和激化。
严庆祥此时羽毛丰满,对两个弟弟弃而不用,极力提拔自己的嫡系。严庆祺忍不下这口气,便找二哥发泄:
“大哥存心不良,为何将我弃之不用?”
严庆瑞闻听,说道:
“我何尝好过,在大隆,虽说经理是我,但厂长黄朴奇是大哥找来的,副厂长唐志虞是大哥的亲信。我这个经理是有其名无其实,你以为我很滋润吗?”
“严家的财产本应兄弟们各有其份,为何大哥一人独揽?父亲难道不晓得吗?”
庆瑞低头不语。庆祺见二哥不语,继续说:
“大哥这样做是想独吞家产。我看他每日的花费甚大,财路从何而来?这其中一定有鬼。”
庆瑞说:
“这话算说到点子上了。你我兄弟若占据这些位置,大哥如何营私舞弊?他能瞒过父亲一人,能瞒过我们兄弟吗?”
庆祺瞪大眼睛问:
“真有此种事?”
“你何时见我扯过谎?”
庆祺目不转睛地看着二哥,仔细回味着大哥的所作所为。苏纶方面都是大哥的亲信,经理由他自己兼任,厂长张子梁、副厂长潘耕苏、徐佐舜都是大隆学徒出身,都是大哥的铁杆。这些粗人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岂不是一步登天,怎能不感恩戴德?肝脑涂地也会心甘情愿的。此时又听二哥说:
“当初,父亲有意让你去苏纶,我估计是想牵制大哥,但大哥却说你对政治有兴趣,宜从政而不宜搞实业,便一直不予重用。”
庆祺说:
“听说大哥在外面养女人无数,这得需要多少钱呀!”
“大哥经营大隆十年有余,每年赚万把两没问题,这点钱算得了什么?”
严庆祥真的有私弊吗?一点不错,严庆祥对父亲一直执掌财政不肯放开是极度不满的,甚至是愤恨的,所以在暗地里也不时做一些手脚,隐匿下一些资财来,以应付自己的额外开销,以图自己日后的发展。起初不免瞻前顾后,后来也就满不在乎,觉得理所当然。大隆的资本额,少说有二十万两这个数,还不包括父亲其他的资财房产,而自己自一九一六年掌管厂务以来,已有十余年,从中又有多少进帐呢?于是他便狮子大开口,将银子落入私囊。
兄弟两人越说越觉问题的严重性,便双双来到父亲面前告严庆祥。
听罢两个儿子诉说的种种迹象,严裕棠也感到问题的严重。但怎样来解决呢?严裕棠也感到踌躇。这些年来,自己致力于经营房地产,疏于对厂务的具体管理,如果再统管起来,一则没有这么多的精力,再则也未必能一一管好。而严庆祥这些年来,驾轻就熟,一呼百诺,已是一把行家里手。此事尚需慎而又慎,免得影响生产,也免得人心不服而导致人心不稳,况且,事出有因,总得有个缘由。严裕棠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言不发。
严庆瑞、严庆祺见父亲如此烦躁,便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严裕棠此时仔细揣摸庆瑞所言的真实程度。在他的心目中,庆瑞确实是个老实人,甚至老实得过分,尽管在美、日等国留过学,但似乎不曾受到那里风气的影响,他的话,虽嫌证据不足,但却可信。想到这里便说道:
“你们回去吧,全当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此事我自会处理。”
几天后,严裕棠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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