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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道而驰 作者:鲁鸣-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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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窗外景色,我心里像东河的水面阵阵涟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怎么了?请我来聊又不说话了?”格雷注视着我问。
“对不起。人的心情有时实在是很怪,不受主人的控制。”我记得有一次听李之白叙述完他在加州和兰德的经历,我也是这样,李之白期待着我的咨询,我却沉默无言了好久。
我想起李之白告诉我的他在圣地亚哥过新年早晨做的那个梦。我把那个梦转述给格雷听:“李之白那个梦以变形歪曲的视觉想像,揭示了他意识到自己同性恋后的内心活动,揭示了他对美国男人爱恋的一开始就隐藏着对神秘未来的不可知、悲哀和忧虑。”
格雷点点头,“理智和爱欲较量时,我们会被后者打败。人毕竟是按照自己的欲望来生活的。一旦观念改变,一旦环境许可,只要人有所选择,人多半服从欲望。这是做人的基本。只是人不愿承认,只是我们压根儿不想低估我们的理智。”
我非常同意格雷的说法,“爱欲的力量,使人把自己最直接的本能从良知中割开。为了使这种分割不伤害冠冕堂皇的面具和尊严,人把爱欲合理化,把言行赋予令人向往的英雄或前卫的色彩。从鼎鼎大名的亨利·米勒到同性恋诗人金斯堡哥儿们,从我们祖宗皇上到早年政党领袖,早已这样做了。拥挤的人群中,大家正在这样做。如今中国美女作家的身体写作,正是当年亨利·米勒和金斯堡哥儿们言行的当代翻版。李之白是这千千万万人中的一个,只不过带着他个人的奇特色彩。”我不否认,爱欲本身有审美因素。李之白的故事里,有美的动人之处。人类爱欲中的美丑是非,就像我们自己的优缺点一样,很难把其中的一面单独抽出来。一个人的优点,在另一方面正是这个人的缺陷。
格雷告诉我,那年从圣地亚哥回来后,他和李之白通过两次电话,没有见面。因为李之白的课和实验非常忙。直到暑假,田麦被哈佛大学录取即将来美,李之白才来找他。
那是一个星期五。两人约在下午见面。那时,格雷在位于林肯中心的纽约艺术图书馆负责画册收集。李之白到他工作的图书馆二楼办公室找他,格雷一眼就认出了他。
格雷带他看了看艺术图书馆。画册、唱片、电影录像带和音乐艺术杂志,应有尽有。格雷还给他介绍了一些美国著名的音乐。当格雷知道李之白没有纽约市图书馆证,就叫他办一个:“只要你在纽约居住,就可免费申请图书馆证。整个纽约市有300 家公立图书馆。有了图书馆证,你可在任何一个公立图书馆借书和音像。如果附近图书馆没有你想要看的书或音像,图书馆会帮你从别的图书馆免费借调过来。你可在这个图书馆借,在你附近图书馆还。我常这样做,有时要还书了,可我正好要去和图书馆相反方向的地方,我就在经过的图书馆把书还了。如果你想续借,不用到图书馆去,打个电话就行。你是学生,这样不花钱又方便。”
李之白想,什么时候中国也有这么多公立图书馆就好了。
两人到附近的饭店去吃晚饭。
李之白告诉格雷,自己同时爱兰德和田麦,如果说兰德代表着美国文化里活跃的现代因子,那么田麦则代表李之白成长的中国文化背景里的新一代女性。
格雷传讯似地盯了李之白一眼:“那你有什么打算?田麦来了后,你跟她结婚?如果她知道了你和兰德的关系,她能接受吗?”这些问题,李之白都反复想过。事到如今,他想铤而走险。他不愿意失去兰德但又想和田麦结合。兰德人再好再吸引他,他们两人的未来是不确定的,况且他没法对田麦、家人和中国朋友们公开他的同性恋。就算田麦能默认,兰德能接受自己和田麦结婚吗?
格雷提醒李之白,兰德不是双性恋者,恐怕不能接受他所爱的男人又爱着另一个女人。
“正因如此,我来找你。或许你的经验会对我有帮助。兰德知道我在中国有女朋友,也知道她将要来美国留学。”李之白的眼神里露出希望的幻想,但又惶惶若失。
格雷很肯定:“兰德爱你,当然对你过去的一切都不在乎,况且你从中国来,他可能会认为你在中国没有体验过同性恋,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你是从他身上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同性爱,而你显然认同了这种爱。除非兰德对你很快厌倦了,移情别恋,如果他想和你长久下去,要接受你和田麦结合是不太可能的。我想,他是期待你对自己的性取向认同后,不再和女人有什么情爱的瓜葛。”李之白犹豫了一下,把兰德在旧金山酒吧里刚说完爱自己就去和别人发生性行为的事告诉了格雷:“就算我死心塌地只做同性恋,他恐怕也不会专一。这在美国是不是很普遍?”
“不要这样论断我们美国人。正因为他太爱你,性欲如火又担心伤害你,只好跑到别人那里去释放掉。如果你和兰德确定了恋爱关系,我相信他不会再这样。否则,他不就断送了他自己对你的这般爱恋吗?”
“可是元旦那天早上我醒来,他并没有在我们的床上。”
“噢,那晚我们几乎闹了通宵。他怕回你们房间吵醒你,睡在我的房间里。相信我,我们绝没有做爱。”
“你爱同性的同时从没有爱过异性吗?”
“没有。同时爱着两个人很难,除非两个同性都是双性恋者,而那个异性又同时爱那两个同性。你自己不也是双性恋者吗?你能容忍田麦爱你的同时又爱着另一个女人吗?”
李之白坦承:“我在圣地亚哥对你说过我是双性恋者,一是我没想到你会问我这个问题,二是我肯定会和田麦结合的,即使不跟她,我最终也会与别的女人结婚的。如果我公开自己的同性恋,则意味着我和家人以及中国朋友彻底绝裂。”
“华人不是也有公开的同性恋者吗?”
“他们很可能是美国土生土长的华人,和我不一样。”
“哪里,我听说你们哥伦比亚大学就有个美国教授的同性爱人是从中国来的。”
“那个人肯定不和他家人以及中国人来往了。”
格雷建议李之白把事情和想法都跟兰德谈谈:“如果兰德不能接受,长痛不如短痛,至少你对他是诚实的。否则田麦来了之后,事情就会很糟糕。”
其实,李之白对兰德有所暗示。然而,每次在电话里谈到这话题,李之白不知怎样才能说得清楚自己的想法,能让兰德理解他。在他内心里,他还不知道自己是纯粹的同性恋者还是双性恋者,只有等田麦来了之后他才能知道自己对女人的肉体是否仍有兴趣。但是,不管是纯粹的同性恋还是双性恋,他只能不公开,要不然他所付出的代价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可是,这些怎么和兰德讲呢。兰德则以为李之白需要时间来证实自己到底是不是个纯粹的同性恋者,况且李之白和田麦是大学时代的恋人。兰德觉得自己理解李之白,他很自信自己在和田麦的较量中会获胜,他断定李之白是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者。
那天在肯德基炸鸡店,格雷急着要走,我们没聊完就不得不分手。不过,正好第二个周末,我们都要去米山家给雅文和安玛做 baby shower,即大家送礼物给将要出世的婴儿,这是美国风俗习惯。格雷答应我,到米山家再接着把他所知道李之白的故事,给我讲完。
第二个周六下午,我一个人开车去米山家。北瑞生了小儿子光光后身体还没恢复,就没跟我去。她爸妈都在我家帮忙。她妈妈高兴得手舞足蹈,比我这个当爸爸的还开心:“你尽管去吧,一切交给我,你放心。”大儿子阳阳已两岁多,是个乖孩子,他从不吵着要跟我出去,只要有人带他,跟他玩就可以。
那天米山家门庭若市,有20多人。不少人是第一次到米山家,显然他们都想亲眼看看米山和两个女人怎样生活在一起,而且这两个女人马上要为他各生下个孩子。
米山对我说:“我不再指望自己在现实生活中还有个人隐私,我也不可能在继续张牙舞爪地实现我个人的目标。我知道我已处在别人的偷窥和注视中,有关我的新闻已成为别人生活的一部分。”
“当然。谁叫你与众不同。好奇是人的本能。不要因为别人的好奇关注而责备别人。艺术家应欢迎这种好奇关注,这是新闻价值所在。很多艺术家想引起别人的好奇关注,还办不到呢。你的画也许会更加引人注目,被人看好。”
“瞧你说的。在这个处处不尽人意的世界里,自得其乐是我们对付生活的重要法宝。”
“好家伙,你米山仅一张画就曾卖了25万美元,东西方妻子各一个,独家独园的房子也有了,你不尽人意还有谁尽人意?”
“牧一,我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我的苦恼,你不知道。”
“得了吧。人们总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他们决不像他们自己所想的那么不幸。”
“没错。人们也总是生在祸中不知祸,他们决不像他们自己所想的那么幸福。”说完,他大笑起来。米山的笑声,让我觉得他仍然很潇洒,虽然他的一夫两妻生活并没有我想像的那么幸福。
过去1年里,米山的画没卖出一张好价,太低的价钱他又不肯卖,因为他已是美国画商看好的名画家,卖得太便宜,等于掉了他的身价。
他们夫妻三人都是花钱很厉害的人,只是花法不一样罢了。雅文是那种看见好书一定要买下的人,哪怕买下之后没时间去读;而美国非小说书藉特别贵,一本书50美元以上是家常便饭,美术书一本有的要价100 多美元。米山劝她有些书不必买,可以在图书馆借,但雅文不愿意。她喜欢藏书,只要有价值,买来不看也得花那钱。安玛则和大多数美国中上产阶级出身的人一样,平时太省,但是出去度假、家俱用品要买最好的。她通常吃得比较随便,只要每天早上有牛奶、鸡蛋或火腿肉,她就认为营养足够她和肚里的胎儿,中午和晚上面包涂果酱就可对付。但周末她一定要三人一块上饭馆吃一顿,挑的都是最好的饭馆和最贵的菜。米山这个四川人虽然很讲究吃,每顿都要有肉有素,但他和雅文的烹饪手艺都不错,因而他俩建议并不需要每个周末都上饭馆吃一顿,自己弄弄,又好吃又省钱。安玛说那不一样,上饭馆吃是一种气氛,不需自己动手,全心欣赏,心境不同。我说安玛也没错,只是文化习惯不同而已,互相迁就,反正这不是感情问题。
“有时不是迁就就能解决的,而且迁就多了,会使爱受伤害。我们去年出远门度假三次,但今年只去了一次。安玛迁就了我们,因为三个人出远门度一次假,花销特别大,安玛是不肯住低廉旅馆的。她说,与其那样,就不如不去,那不是享受而是花钱吃苦,何必呢。”米山眨一眨眼,接着说:“她现在把每个周末上饭馆吃一顿改为隔一周去一次。但买东西这一点她怎么也不肯迁就,一定要买质量最好的名牌。有一天,我说我们可以不用名牌,她委屈极了,怎么也不肯,我们吵了起来。夫妻恩爱肯定多少会被打折扣。”
我问他:“你那年出名卖的画不是赚了很多钱够你们花好几年吗?”
“哪里。买房、搬家、买家具和请人设计室内,花掉好多钱。每个月要付房屋贷款,而房地税,一个月就超过1000美元。我们一个月没有4000美元以上都不够开销。”这点开销,我相信。我自己家每个月都是这么开销的。纽约郊外好地段的房子,就是白白送给穷人也住不起,因为仅房地税、水电和暖气费这些开销,平均一个月要1500美元以上。
“那雅文怎么样?她毕竟是中国人。”
“嗯,她好些。在生活习惯花钱方面,我们比较接近。但在为人相处方面,安玛比她干脆。安玛有什么想法都会说出来,虽然她会深思熟虑怎样表达。雅文恰恰相反,很多东西一旦被她认为有可能伤害对方,她就不轻易说出来,但其实很多时候那只是她个人的以为,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然而她不说或随便我们决定,这样我和安玛就无法知道她内心里真正的想法,甚至误解了她,等到她内心里真正的想法积累到不能再留在内心时,她会突然爆发,把原来的林林总总都数落一番,让我们大吃一惊。”
“这么说,你和安玛相处得更容易一些?”
“都差不多,只是各有不同。雅文嘴没安玛甜。可安玛有一点,我也受不了。她如果生气过火了,那温文尔雅的修养全都没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给面子,平时甜甜蜜蜜的感情可以全然不顾。你不相信吧,她有两次生气,对我动手了呢。要不是我强忍住,非出事不可。雅文不会这样,她比较克制。真好笑,有一次雅文看见安玛对我动手,过来劝架,说要文斗不要武斗。你知道安玛说什么吗?你放屁,给我滚开。把雅文气得够呛,都哭了。过后,安玛过来道歉,左一个不是,右一个不是,对她又拥抱又亲吻。我说安玛,你与其如此,还不如刚才克制一下。她马上赔礼,说我要好好地向你们中国人学习忍耐,原谅我吧。她那真诚和甜蜜的劲,我马上心软了,甚至有时恨不得马上想跟她做爱。我们中国人比较看重情面,对自己的亲朋好友不会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人。北瑞怎么样?”北瑞虽有一半西方人血统,但不像安玛那样外向能说会道。从小听她父亲讲中国和他小时候的故事,她对自己现在拥有的很满足,她总是说:“比起我爸爸年轻时,我们已太幸福了。”或者“比起住在中国的人,我们应知足了。”有时,我受不了她说后面这句话,反驳她:“中国人现在有钱的人也不少,比我们过得好多了。”她最大的优点是喜欢读书,有空就看书,看得眼泪盈眶,甚至哭得不能自制,或一个人在那儿没完没了地笑。只要她有好书看,她就很开心。不过,天下夫妻总会有问题。北瑞最大的毛病是非常情绪化,我们吵架时,她会砸东西,开车出去消气而挺让我担心她路上会出事。她做事也太认真,比方做菜,完全按菜谱上说的去做,少一样或多一样东西都不行,有时候搞得我哭笑不得。
我呢,生活小节上修养不到家,比如打喷嚏前不会想到拿面纸把鼻子捂住,唾液或鼻涕喷在地上,她踩到了很恶心,也不卫生;我常忘记说对不起或谢谢;温柔不够,没有很多美国小伙子哄女人的柔情本事。我在努力改变自己,只是因为不是从小在西方文化泡大的,有时柔情起来不是如鱼得水的那样自然。北瑞对此只好自嘲:“谁叫我有其母必有其女,又嫁给了中国人。”
米山生活小节上也有我的这些毛病。他认为这是很多中国人的通病,因为我们过去是在很不卫生很穷的社会家庭环境中长大的,根本没意识到这些毛病。但是,米山在柔情方面功夫很到家,否则也不可能在现代社会里吸引两个女人同时和他生活在一起。
“牧一,米山,你们好!”格雷和京典走过来和我们聊。
我记得米山说过,他要把后院弄成一个随时可搭棚的画展厅。于是,我们四人一起走到后院。果然,很不错。用白帆布做成的顶部,像悉尼歌剧院的造型,被金属片连在一起,可遥控开关。仅这后院设计建造就花掉了米山6万多美元,难怪他们没多少储蓄了。
可惜,四周墙上没有画。“什么时候,在这里搞画展?”我问米山。
他耸耸肩膀:“两个孩子马上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了,哪还有这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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