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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触即发-张勇-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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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这双眼睛属于自己的母亲!
  他感到大恐惧!
  是因为这张脸属于另一个陌生的女子!
  天底下没有比这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怪事。慕次心底的寒气从头直灌脚心,他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故事框架,他需要“求证”,他一定要弄清楚答案,他要用证据来“引证”事实。
  慕次开车直接来到“梅花巷”七号。
  “梅花巷”异常宁静,幽然。慕次此刻的心情居然又渐渐平复、镇定下来。他把车熄了火,然后点燃一支烟,把头枕在驾驶椅背上,想着前前后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他已经初步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判断:住在自己家里的这位“母亲”,一定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那么,自己的亲娘去了哪里?
  他打开车门,贴近“梅花巷”七号的墙根,攀缘而上,由于残雪的覆盖,墙面很滑,他险些踩滑踏空。
  慕次动作偏大,倾斜度过宽,跃墙而下的时候伤着了墙角的小盆景,发出清脆地响声。慕次觉得自己的确乱了方寸,连最简单的穿越院墙也会出错。
  果然,院子里的灯亮了。
  “进来吧,不要鬼鬼祟祟的。”屋子里传来阿初的声音,声音平和,不似有恼怒状。慕次很尴尬,索性站在院子里跺跺脚,搓搓手,呵了口热气,说:“深夜造访,多有得罪。小弟杨慕次蒙先生数次援手搭救,未敢忘记,时感不安,特来相谢。”
  门打开了,杨慕初气度娴雅地站在门口,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想来就来吧,不必找借口。”
  慕次笑笑。
  阿初看见了墙根下踏落的残叶,说:“你弄坏了我的雪竹,明天你去陈氏温室花房买一株来替我栽上。”
  “哦。”慕次被他说得有些不自在,回头看看盆景的惨状,忙应一声:“我赔你。”话说出口,依旧觉得别扭,敷衍地微笑。
  “你很爱笑?”阿初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阿次紧跟上来,说:“你很严肃。你一直都这样严肃?还是仅限于在我的面前,故意摆出'高姿态'?”
  阿初停下脚步。
  “你不爱听,当我没说。”阿次说。
  “杨先生,我没有邀请你到我家来做客,是你不请自来得。你私闯民宅,我可以报警的。”
  “杨先生。”阿次说。“我是诚心诚意来拜访先生的,请你相信我。”
  “你不叫我初先生了?”阿初问得很刁钻。
  “我的血管里流淌着您的血。”阿次答得很巧妙。
  “进来坐。”阿初颜色渐缓,语气温和。
  杨慕次第一次走进了阿初的书房,书房陈设简单,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其中以医学、哲学为主,墙上挂着典雅的水墨山水画“翠竹春晓”,书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砚台里的墨还没有干,透着香气。
  “喝茶还是喝酒?”阿初问。
  “有红酒吗?”阿次在看画。画上的竹枝竹叶,深浅有致,笔力委婉,有脂粉气息。
  “有。”
  “来杯红酒。”
  “好啊。”阿初打开书柜低格,这里储放着几瓶酒,他随手开了一瓶,斟了两杯。“这杯酒的颜色跟你今夜的情绪很相配。”
  “我不认为自己很激动,相反,我认为自己很冷静。”
  “是吗?冷静到要连夜翻墙而来?”阿初走到“翠竹春晓”的画轴前,说:“这幅画是内子画的。”阿初把酒杯递给阿次。“我不太懂画,以前跟着荣家大少爷的时候,跟他学过几笔,不过我在书画上的资质平平,仅以悦目为美吧。”
  “嫂夫人兰心蕙质,才华横溢。”
  “可惜她选择了我。”阿初内心复杂地说。
  “嫂夫人?”阿次正欲说,可容拜见嫂夫人的客气话,一想到现在大约凌晨一点,又把话缩回去了。他婉转地说:“今夜恐惊扰到嫂夫人了吧?”
  “没事,她已经睡了。”阿初说。“说说你今夜来访的目的吧。”
  “我有三张照片,想请您一同鉴定鉴定。”慕次单刀直入了。
  阿初打开台灯,示意阿次出示照片。阿次从口袋里取出三张照片,依次摆放在书案上。第一张照片是徐玉真在梨花庭院里追逐蝴蝶的照片,拍摄于1910年的初春;第二张照片是“徐玉真”在大上海照相馆拍摄的旗袍装艺术照片,时间是1922年的夏天;第三张照片就是那张来历不明的女学生照片。
  “您能看出什么端倪来吗?”阿次问。
  “你自己感觉呢?”阿初反问。
  “人鬼莫辨。”
  阿初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照片,他把第一张照片挪了上来,说:“母亲。”
  阿次瞪大眼睛看他,惊讶阿初在自己的面前,直言不讳地称自己的母亲为“母亲”,阿次的思绪有些混乱。
  阿初指着第二张照片说:“易了容的假'母亲'。”指着第三张照片说:“假'母亲'的真容。”
  “为什么这么肯定?”
  “眼睛。”阿初说。“你看她们的眼睛,不要看她们的脸。自然就知道孰真孰伪了。这张学生照片哪里弄来得?”
  “家里,佛堂底的地下室。”
  “你有危险了。”阿初说。
  “我要知道真相。”
  “我所知道的真相,也不过是东鳞西爪。你知道吗?你要调查的是一桩二十多年前的悬案,案情复杂,盘根错节,我们所缺乏的是,我们没有一个有力的当事人来提供当年的线索,所以我们无法追溯此案的来龙去脉。我所知道的所有故事,也是推测而来。”
  “这样,你把你所推测的所知道的故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我可以接下来做”
  “做什么?”
  “核对案发的时间、地点,推理细节,寻找枝蔓。如果幸运的话,我们可以重演故事。”
  “你很自信。”
  “需要我们共同努力。”
  “我现在想知道,我在你的心目中,是你的什么人?”阿初认真地问。
  “朋友!”
  “我是你的亲人。”阿初强调了一句。
  “我们先做朋友。”阿次态度很诚恳。他举起酒杯,说:“希望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们能够相互了解,友情能够渐进为亲情。先干为敬。”慕次饮完杯中酒后,酒杯朝下。
  阿初随即响应,喝完了杯中的红酒。
  随后,阿初向阿次详尽的讲述了一个比较完整、可信的故事,也就是阿初讲给韩正齐听的故事。杨慕次的表情时而诧异、时而惊奇,时而愤怒,时而心悸。阿初发现,自己的弟弟在自己面前,没有掩饰心态,没有克制喜怒,他感到由衷的欣慰,毕竟血脉相通,骨肉相亲。
  “在听完这个离奇而悲惨的故事后,你有什么心得?”阿初问。
  “母亲和韩正齐是故事的关键人物,而慈云寺是一个关键地点,不,应该说是案发地点。”阿次说。“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李代桃僵'而开辟道路。”
  “所以呢?”
  “所以,我们需要去慈云寺踏勘踏勘。”
  “什么时候?”
  “现在。”慕次站起来说。
  “好的。”阿初穿上外套,说:“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阿初拨通了电话,等了一会儿,有人接听了。阿初说:“岳嬷嬷吗?告诉荣儿,我去慈云寺了。”他挂了电话。说:走。
  慕次突然停下了,说:“我也要打个电话。”慕次直接拨通了警备司令部侦缉处的值班电话,他给杜旅宁留了一句话。“老师,我去了慈云寺。”
  “你为什么要通知侦缉处的人呢?”阿初问。
  “正如你要通知你的人一样,预防不测。”阿次笑答。
  两个人一同出来,慕次坐上吉普车,阿初站在车门前问:“你认识去慈云寺的路吗?”
  “我知道大概方向。”慕次说。
  “坐我的车吧。”阿初径直走到自己的汽车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阿次只好跟过来,坐到副驾上。
  兄弟俩对视一下,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尤其是阿初,他对亲疏远近异常敏感,以至于有些不习惯近距离和慕次相处。
  “我们太像了。”慕次突然间冒出这句话来。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阿初发动车子。
  “当时吓了我一跳。”慕次说。“以为看见鬼了。”
  阿初用力一甩方向盘,汽车一个急转弯,闪得慕次身体倾斜,一仰一荡,慕次叫起来,车子此刻却又平稳地驶向洋灰马路,慕次从车子的观后镜中看见阿初眼中倏忽闪现出一抹笑意。
  慈云寺依水而建,野草萋萋,清幽安静,由于此地空气新鲜,香火绵绵,所以,以前有许多达官贵人都喜欢来这里避暑。但是,二十几年前该寺曾发生过一次火灾,据说,当时烧死了十多名香客,慈云寺一下变成不祥之地,少有香客往来。当初岳嬷嬷就是利用人们对慈云寺的惶恐心理,长期在此隐居。
  阿初和阿次于凌晨三点到达慈云寺山门。阿初把车停在了山门前,由于阿次是第一次光顾慈云寺,所以,他一下车,就开始缜密的观察整个寺庙的构建。
  慈云寺山门是朱红色的,门槛下一片湿润的青苔,由于寺庙的年代久远,红烘漆柱子长期未经粉刷,漆皮脱落,露出惨灰色的面孔,有些凄凉。山门外有一棵巨大而怪异的古树,枝蔓横生,树干和树叶都很幽暗,感觉色彩很不正常,连树叶都给人一种僵硬的感觉。
  “走吧,我们进大殿去。”阿初拍了拍阿次的肩膀,先推门而入。
  阿次跟在他身后,习惯的回头看寺外有无动静,然后倒退了几步,才走进大殿。
  大殿里居然点着好几盏油灯,殿内的主要内部装饰就是满墙的神仙壁画,有些画上的神仙是点了金箔的,壁画和神台都和山门一样,在无情的岁月中剥蚀了神仙光彩,残留下斑驳的厚重的黑灰色。
  “你看见什么了?”阿初问。
  “这里是神仙住的地方,也是鬼魅活动的场所。”慕次说。“这里刚刚有人来过。”
  阿初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不用紧张。”阿次说。
  “是你过于紧张。”阿初说。
  “这是什么?”阿次发现神台的帷幔下挂了几块牌子。
  “祈福用的吧。”阿初顺手扯下一块木牌来看,上面写着:驱逐妖魔。
  慕次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征兆。
  阴风瑟瑟,寺庙的佛幡伸展阴凉的幡角舞动起来,慕次警觉地拉住阿初往神柱下靠拢,他们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声音很慢,脚像踩在碎雪中,慕次从大殿雕花窗户望去,他清晰地看见一个鬼魅般的披发人影在黝黑的窗外漾动,轻飘飘地,又仿佛是一件纸衣挂在窗外招惹过路的亡魂。
  慕次突然担心身旁的阿初,怕他失声叫出来,他刻意回头去安慰阿初,却见他很镇定,阿初用眼神跟慕次交流,大意是:不用担心我,全力捉鬼。
  风声从窗户的缝隙透进来,大殿里的油灯在风底摇摆,火焰忽小忽大,整个大殿在灯火的摇曳下显得恐慌,连壁画上神的面孔也变得森然可怖。
  一个女人的呜咽声从大殿深处传来,阿次的视线从窗外迅速转移到神龛深处,阿初与阿次形成背靠背的姿势,他们无意中形成了互相保护的意识,尖厉透骨的哭声围绕着整个神龛渗透到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杨慕次很快判断出哭声来自神案之下,他暗示阿初一起走近神案,慕次挪开桌子,蹲下来,听动静。
  这一次,他们听见了女人的歌声
  “这里应该有一道门。”慕次按着神案底铺设的青砖低声说。
  “也许是门,也许是陷阱。”阿初提醒阿次。“底下有人,也许窗外也有人。”
  “窗外是诱饵,底下是机关。”慕次轻轻敲击地面上的青砖。
  “你这么肯定?”
  “我是专业人士。”慕次微笑。他指了指地面上一块光滑、洁净的青砖,说:“这块砖就是敲门砖,它与其他的砖面不一样,没有一丝污迹。”
  “你确定?”
  “我确定。”慕次说。
  “试一试。”阿初说。
  慕次直起腰,往后退了两三步,他巡视大殿左右,拾了一根挂佛幡的长竹竿,然后走回来,试探着将竹竿的一头用力一敲“开门砖”,意想不到是事情发生了,只听“轰隆”一声,阿初和慕次脚下踩的青砖塌陷,头顶上挂油灯的横梁横腰断裂,直砸向阿初的头面,厄运当头,避之不及
第三十章同生共死亲兄弟
  千钧一发之际,慕次眼到手到,大叫一声“卧倒”,直扑过来,抱住阿初,猛力扎向青砖塌陷处,连人带砖都直落深渊,而那根致命的横梁被还没有来得及塌陷的部分青砖支撑住,摇晃了几下,耷拉下狰狞的面孔,无力地滚落在大殿上,溅起灰尘。
  氤氲泛白的烟灰袅袅升腾在潮湿的空气中。
  一片寂静。
  窗外,轻飘飘地纸衣滑落在地,一双雪青色的绣鞋轻轻地踩在纸衣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把早已准备好的炸药放在所需的炸点上,连好引线,她细心地把导火索牵引至殿门外,她伸手关紧了大殿的门,月色下,那双手显得像蛇一样邪恶和妖媚,她用这双柔媚的手,凶残地点燃了引线,然后,转身离去。
  她像鬼魅一般走出山门,就在她迈出山门的瞬间,“轰”的一声巨响,大殿内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整个大殿坍塌下来,山门也因爆炸的波及而摇摆。
  万籁俱静,一团漆黑。
  剧烈的震荡之后,杨慕次睁开双眼,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他被死死的困在了泥潭。
  自己没有死,那么,阿初应该还在。因为临落地的瞬间,慕次将阿初紧拽胸前,自己用血肉之躯替他支撑了一个平安软垫。所幸的是,泥潭的泥沙救了自己的命。
  他听见了咳嗽声,那是阿初的声音,就在他附近。
  “你怎么样?”慕次问。
  “我的膝盖陷在淤泥里,拔不出来。”阿初回答。“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我跟你情形差不多,我泡在水沟里。”
  他们彼此寻声,找到对方的影子,慕次艰难地向阿初的方向移动,他先把阿初的腿拽出来,扶着他沿石而上,一股股熏人的霉气直窜向阿初的脑门,阿初喘息了几声。
  “这里怎么会隐藏着一个地下岩洞呢?”慕次说。
  “这不奇怪,从前的寺庙啊,大家族啊,都挖掘了一些地道,用于躲避土匪、灾难。”阿初说。“不过,这岩洞像是天然的,有人利用了这个天然的洞穴,做不法勾当。”
  “谢天谢地,我们没砸在石头上,拣了条命。”阿次爬到阿初身旁坐下。
  阿初还在咳嗽。
  慕次说:“这里又湿又滑,你往上坐一点,安全。”
  “跟你在一起,没法安全。”阿初说。
  慕次笑起来,他知道阿初在责怪自己的莽撞,所谓的“专业人士”判断出现了严重偏差和失误。
  “还笑。”阿初嗔怪了一句。“身上有伤吗?”
  “旧伤口,有点撕裂的疼。”
  “要紧吗?”
  “不要紧,你呢?”
  “我没事。”阿初说。“怪了,这么高掉下来,居然没受伤。”
  “其实高度并不高,主要是黑暗,黑暗令人恐惧。”
  “你怎么确定高度?”
  “声音。当时地下的所发出的声音,那歌声。她离我们很近。”
  “你还认为那个鬼在这里?”
  “是啊。我不否认?”
  “那么,上面发生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上面?上面还有一个鬼!”慕次下结论。“上面的鬼和下面的鬼,没有直接联系,所以,上面的鬼封死了出口,把下面的鬼和我们一起置于死地。”
  “那下面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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