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域纵横记-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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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咆哮。刑卒们便冲上去，或是痛打耳光，或是以刀搠口，或是拿东西堵塞俘虏们的嘴巴，闹了好久才寂静下来。
那王公便是联军主力开拔后负责留守新城的布古斯加大公切尔耶夫，当下他又慷慨激昂演说一番。过后，几十个蒙军俘虏统统被拖到台上斩首示众，一时间人头滚滚，血流遍地。现场一片狂乱的呼声，喊个不停。
混乱之中，东斯军又再押来一群五花大绑的汉子。这帮汉子，为首的是一个将军，长发后束，脸上有数道鞭痕，上身赤着，有一道刀痕和一处箭伤尚在渗血。其后有二十多名校尉、军士，衣甲皆不整，身上多有带伤。
东斯人不太会区分东方人，都叫做鞑靼，但以赵矜来看，就觉得这些人容貌特征跟蒙古人有别。再仔细一认，对了，那个为首的将军，怎么有点眼熟？哦！本草与蕙娘姐姐捡了宝马正要出城之时，不是曾撞见突围一彪军么？那一彪军看起来都不像蒙古人，这些俘虏有可能来自他们。
蒙古军中除了蒙古人，还有许多异族人。蒙古人比较刚烈，都有一种自觉：一旦落入下贱的东斯猪狗手里，那只有宁死不屈！异族人则不一定了，就像色目人，颇有一些倒戈投靠了东斯军。现在这二十来名异族官兵做了俘虏，为什么不投降呢？
地下一片无头尸体，台上高悬许多头颅，监场将军与刑卒们对着新押上来的俘虏们连声恐吓，但他们并不为所动。这其中为首的将军便是李荼。李荼在面临生死抉择之际，寻思自己这一生明珠投暗，在蒙古军中一直受到猜忌，得不到重用，现在既已战败，不愿再苟且偷生。部下二十余人，都感到大好男儿有志无法施展，是件痛苦的事，而且一直受到李将军厚待，亲如手足，如今情愿一同死难，来世还可一起做好汉！
对，今生已无希望，唯有寄托来生！希望来生能够遇到个明主，轰轰烈烈干一场！于是，尽管李荼向部下们表示：谁愿意投降悉听尊便；众人却道：“某等情愿与将军同生共死，誓不独活！”
他们喊的是汉话。潜伏着的赵矜一听，不但觉得亲切，而且颇为赞赏，心想：“‘同生共死，誓不独活’，壮哉！这样的好汉，死了可惜。我不妨救救他们！”
正这么想，突然间肚子便咕咕乱叫起来。原来，赵矜一大清早上路，到现在日已近午，难免饥饿起来。这正是：眼看日当午，饥肠响如鼓；虽欲救人命，心余力可足？
这时候，监场将军喝令开始处斩。刑卒们手提刀斧，故意绕着刑台走了一圈，又煞有介事地擦擦刀斧上的血迹。俘虏们视若无睹，尽皆昂首挺立。刑卒们就要上前下手。见此情形，将台上高坐的圣女掩着嘴打个呵欠，她看杀人已经看厌了。有上帝的护佑，她并不怕血腥，只是觉得无聊。
孰不知，立即就有不无聊的事情发生了！南面阁楼上传来一声长啸，一片窗棂顿时被打得粉碎，一个人影纵身自阁上跃下！
满身长毛、体型巨大、胳膊差不多有平常人大腿粗的行刑手，刚刚抡起闪着红光的锐斧要斩李荼，听到这声长啸，不由得转头来望。刚转过头，还来不及望，就被一个不知什么东西当头砸来，正中鼻子，顿时鲜血直喷！
原来那是一只凳子。赵矜眼看情势紧急，不容多想，当即出手救人，跃下阁楼，冲到刑台前，不及攀登，先甩凳子。行刑手鼻子喷血、眼睛迷离，咆哮着拭擦。刑台周围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赵矜已经飞身上台。上得台去，赵矜刚想打一拳，只怕那大家伙膘厚，动摇不得；索性使出看家本领，一腾身来个飞踢！
这下可好，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一个怪人，奔上去把行刑手猛踹了一下，身躯硕大的行刑手当即摔下台去！围观的人群这才弄明白了一点儿，纷乱叫嚷，不知所措。
赵矜蹬下行刑手，自己也由于反弹的力量，跌倒在地，一个“鲤鱼打挺”飞快跃起，抬腿一个猛踢，又将另一人蹬下了台。一个纵身，这时已经扑到监场将军面前，赵矜顺手便给了他当面一拳，一下子将其揍得嘴歪脸斜，然后就把他手上的铁剑使劲抢夺。将军不肯放手，赵矜猛施一肘，将其推下约有两米多高的刑台。剑已夺过来，至于将军摔得怎么样，就不管了
这时只觉得肚子一阵叽里咕噜，似乎在为没有吃饭而且又做激烈运动而抗议，赵矜低头便冲肚子喝一声：“不要捣乱！”
一剑在手，赵矜立即将李荼身上的绳索狠割一下，然后顾不得再割，将剑一抛，回身阻挡稍微反应过来之后猛扑上来的另几名行刑手。
李荼是久经风浪之人，这一刻变化虽快，他也不怎么犹豫，立即挣脱身上还未断的绳索，抄起剑来，割断身旁一名部下的绳索。那部下接过剑去，往李荼脚上的铁链猛地一劈，即劈断了。
说时迟那时快，当他们互相解救之时，赵矜已经又捅又蹬又推，将六七个行刑手一古脑儿打下台去。然后赵矜便拣了一把刀，闪到台阶上，与试图登台的东斯兵将们乒乒乓乓格斗起来。一边打着，赵矜又呼一声：“不要捣乱！”
李荼挺着剑，奔过来正想要帮手，忽然便听赵矜这一声叫，莫明其妙。这位突然出现的怪恩公，怎么对着长毛用汉话大叫“不要捣乱”呢？
虽然不解，却不可迟疑，李荼遂大呼一声：“恩公在上！某来助战！”就听赵矜又叫一声：“不要捣乱！”李荼大愣，以为是说自己，只得向后退开，眼睁睁地旁观。
不一会儿，二十多名被俘壮士尽数脱缚，拾得几把刀斧，挤成一团，都想上前助战。但见恩公一个人顶着一堆长毛，乒乒乓乓与“不要捣乱”不断。
原来赵矜激战正酣，哪里管自己叫的什么？当下没有章法，只顾乱叫乱打，全赖眼明手快，勉强与一堆长毛干个旗鼓相当。
就这样，赵矜虽勇，打了半天，敌人不但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他们反应过来，都来包围捉拿。刑台之下，顿时黑压压一大片人，好不热闹！
怎么办？！危急之中，赵矜一眼瞥见不远处将台上乱作一团的黑天鹅、白天鹅们，顿时有了主意！

（待续本回下节）

附图：新城、沙莱一带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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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大闹刑台踢法场，纵横酒家踩杜康（下）


话说赵矜狠命斗了一阵，力气渐渐不济，往后倒退。长毛只被劈倒几个，后面的一大帮人便踩着受伤的同伴，一拥而上向赵矜攻击。赵矜只觉得不是办法，返身飞蹿上台，对李荼等人吆喝：“你们顶住！”
李荼等人慌忙冲上，来不及说一声“谨遵恩公号令”，就跟蜂拥而来的东斯兵将激斗起来。这一伙脱缚的好汉，恰似猛虎出笼，反正已经死过一次，还怕死么？当下他们猛不可当，将东斯兵将们从台阶上压倒下去。
纷乱之中，赵矜一眼瞥见不远处的将台上，那群白天鹅和黑天鹅们正乱作一团，顿时得了主意，向李荼等人吩咐：“你们且不要杀下台去，只要令长毛无法上台便可！”
李荼等人不知恩公是何打算，总之命是他救的，就听他的。恩公在千军之中能够不慌不乱，显然是一个了不得的人。众人劫后余生，都觉得精神大振，看到这样的恩公，更加有信心了。
赵矜拣一个人少的地方，纵身跳下刑台，即往将台上闯！活捉圣女，就在此时！
圣女凯瑟琳自恃上帝保佑，劫法场事发之后没有逃避，反而还在高声呼叫，要东斯兵将们镇静，拿出勇气捉拿胆敢救魔鬼的怪人。这时见怪人意想不到地直蹿过来，凯瑟琳惊得花容失色，但见将台甚高，既不能跳下去又没有退路，如果自己惊恐，只能给怪人得逞！于是凯瑟琳勉强保持仪态，连声喝令围攻怪人！
圣女有难，一众东斯兵将慌忙抢着救护。当下黑压压一堆人都往将台移动，刑台顿时空虚。
赵矜忍着饥饿，一边快手快脚游斗，一边向刑台那边高呼：“可以走了！先向南，再往东门走！”
呼的是汉话，没有长毛懂得，李荼等人听见便心中有数。于是他们杀开一条路，往南奔走。
路口上，数名东斯兵把守，但哪里是众好汉对手，一下子都被砍翻。好汉们差不多都捡到了兵器，于是回身相助恩公。正好赵矜见敌人越聚越多，估计活捉圣女无望，这就虚晃一刀，脱身逃窜。
赵矜拖着刀跑过来，好汉们连忙接应。赵矜吩咐一声：“不要恋战，脱身要紧！我先向前，你们好生跟着，不可跑散了！”
旁边数名好汉便答应了。因为赵矜肚饥，声音不振，这吩咐不多人听见，李荼便又高声叫道：“众家兄弟，恩公有令：不得恋战，好生跟着！”远近好汉全听到了，才都叫道：“得令！”
于是赵矜当先，众好汉紧紧跟随，且战且走。
当街又有几名东斯兵奔来。赵矜大步流星对冲，一刀劈去！当头敌兵慌忙格挡。众好汉心里对恩公正有信心，见他再出手，正要叫好助威，却见赵矜力量微弱，这刀被敌兵一挡，便弹了回去！
这弹回去不奇怪，恐怕是虚招嘛！打斗之中，虚招甚是常用，恩公定然是会家子无疑。
但不料，赵矜再砍一刀，又被敌兵格挡，刀往回弹回弹之后，竟然又脱手而飞！

望见的好汉们，都呆住了，好几个反应过来，便慌忙想要救护。
等他们来救，还来得及？这奔来的敌兵没见识到刚才赵矜劫法场的场面，只觉得这怪人十分容易对付，一下子就磕掉了他的刀。于是这敌兵大吼一声，挥刀向着赵矜拦腰横扫！哪知道，怪人有怪招，赵矜急将身体后仰，双手撑地，让过堪堪擦过肚皮的刀锋，即一脚上踢，将敌兵下巴踢中！
敌兵数颗门牙飞出。赵矜这一招也踢得自己脚痛，却不犹豫，一个旋身挺起，即劈手夺取敌刀，顺手砍中敌腿。敌兵翻倒地上。
赵矜还没来得及站稳，后面一敌又至，一矛捅来。赵矜以刀一击，顿时刀又脱手！
敌兵收回长矛，再狠狠一捅，矛尖冲着赵矜咽喉刺来！赵矜累得简直就要趴倒，索性望后便倒，跌个仰八叉，一时四脚朝天。敌兵张口不知是想笑还是惊讶，就见赵矜眼疾手快，双手一下子抓住从身体上掠过的矛杆，往后使劲抢夺。
敌兵慌忙用力争抢。却不料赵矜来个借力使力，凭着敌兵往回拖拽的力量，一个平跃飞踢，双脚一齐蹬中敌兵胸口！敌兵向后踉跄跌倒，赵矜夺了矛，倒持着一扫，击中敌兵，反过手来一振，噼噼啪啪便是十几下连击！敌兵被矛尾扇了这一阵耳光，两边脸顿时都像猪头皮一样软软鼓起。
好汉们见了恩公本事，无不大喜！原来，恩公不但有本事，而且大有本事！试想：每次都是先抛刀，再跌倒，然后胜敌，这种高难度技艺，寻常人如何练得？
当下众好汉一拥而上，立时便将几名东斯兵杀死在地，继续拥着恩公，向南飞奔。
就这样，后面一大堆追兵黑压压地拥挤追赶，前头敌兵却是甚少，赵矜与众好汉一路飞奔。
路过一条河渠，过了桥，赵矜二话不说，即拐到渠边，俯身喝水。没有东西吃，先拿水骗骗肚子，免得它一再捣乱。
李荼等人见赵矜停下来喝水，只觉得恩公如此从容，令人好生佩服！这时众人也都渴了，于是都到渠边捧水喝。至于饥饿，他们是职业军人，肚子都能够忍耐得好几天饥饿，没有赵矜的肚子这么娇嫩。这也不怪赵矜的肚子——现代的孩子们普遍都是娇生惯养着长大，有几个人尝过饥寒交迫的滋味？
喝过水，赵矜继续跑路。前方一名东斯兵持着弓箭，一箭射来！
“小样儿！”赵矜一偏头躲过来箭，骂道：“有人班门弄斧，你就在躲箭的祖师爷面前弄弓箭！”
那东斯兵很快就被一名好汉杀死。那好汉听了恩公刚才的话，只怕恩公不但是躲箭的祖师爷，也是用箭的祖师爷？于是他恭恭敬敬将一把弓、一袋箭献上。
赵矜见了笑道：“啊哈哈！山人久未下山，早已忘了如何用这劳什子。你们谁会用，谁用！”
于是李荼唤了一名校尉来，将弓箭交给他。那校尉见了弓箭，精神大振，对着后面追兵连发数箭，一箭一个，并无虚发！
追兵一阵惊叫，好些人胆怯起来，往后跑，阻住道路，大队人马追得就更不顺畅了。
赵矜带着众好汉继续跑，边跑边喜道：“原来我们还有一名神箭手！对了，将军，你叫什么名字？你这位神箭兄弟又叫什么名字？”就向他们拱一拱手。
恩公施礼，岂可怠慢！李荼慌忙还礼，也一边跑着一边恭敬地作拱回答：“禀恩公，末将乃是李荼，这兄弟唤作萧銎。”
一边跑一边行礼问答，若是旁人看来便显滑稽。然而赵矜不拘小节，不觉得有何不可。李荼也觉得非常时刻，一切从权。
赵矜又问：“李是十八子的李么？图是宏图的图么？萧是草肃萧？琼是琼琚之琼？”
李荼又耐心答道：“李是也，图非也，荼乃如火如荼之荼也。萧是也，銎乃上巩下金之銎也，非琼琚之琼也。”
赵矜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赞道：“好名字！”其实根本不认识萧銎的銎，更不清楚是什么含义。罢了，蕙娘姐姐、楚楚、香芷二位妹妹都颇有文化，回家问她们，必有晓得的。
众好汉便也齐声问道：“敢问恩公大名？”
赵矜哈哈一笑：“免贵，敝姓赵，名矜。赵乃走肖赵，即赵子龙之赵也。矜么，不是弹琴之琴，乃是枪杆子之矜也！”
众好汉都叫道：“原来恩公高姓赵、大名矜！今日亏煞恩公搭救，某等没齿不忘！”
萧銎乃是南宋军人出身，不禁赞一声：“原来恩公乃是大宋国姓！”
赵矜笑道：“是了。山人与太祖爷爷有亲。”
这只是开玩笑。不料众人当起真来，都叫道：“原来恩公乃是大宋宗室！失敬！失敬！”
赵矜顿时脸红。谁知道呢？也许本草真的有一点点宋朝皇室的血脉？不管了，反正，吹牛不用上税。于是赵矜哈哈一笑，也不否认，只道：“小心，前头又有拦截，后面追兵近了！”
“不妨事。恩公且看小人手段！”萧銎立住脚，窥个真切，一拉弓，一箭飞去，正中当头一名追兵前胸，那追兵扑地倒了。
于是众好汉分成两群，一群跟着李荼、萧銎断后，一群随着赵矜大刀阔斧向前打杀，拦路的少许巡逻兵根本无法阻挡。
赵矜眼看后面追兵渐远，一转头又见前方拐角处正好有一座酒楼似的建筑——不是酒楼却是什么？外边还有一面斜挑着的“酒”字旗呢！赵矜不禁喜道：“呵呵！造化！”
原来这座酒楼是曾经出使元朝的大臣所监造，为了讨默阔帖木儿的欢心，便将中土气象做得十足。当下赵矜拐过街角，冲上前去，揣开酒楼的门，便闯进去东看西看，一边叫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小二，大碗好酒斟来，大块牛肉切上，穆哈哈哈！”
这些天打仗打得天昏地暗，哪还有小二在这里面等死？众好汉听着赵矜嚷叫，觉得恩公委实豪放，在心目中更认为他高深莫测——恩公有天大的胆子，竟敢在万众丛中劫法场；打斗起来一副摇摇欲坠样子，但敌人竟不能伤他；现在逃着逃着，又忽然想要喝酒吃肉！
于是前面开路的一伙人都跟着赵矜冲进酒楼。他们不像赵矜那样潇洒，进来以后没顾得上看酒食，只顾提着武器警戒门口和楼梯。
赵矜往柜台里边的立橱上一望，只见各种名酒琳琅满目，酒瓶肚子上贴着“杜康”、“琼浆”、“屠苏”、“杏花村”、“女儿红”等等字样。要是赵矜是一个老酒鬼，亲眼见到这么多古代佳酿，非乐得一头扎进去不可！但现在饿急了的赵矜只一眼扫过那些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