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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没之鱼-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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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签的约,我所付出的钱得到的回报,这就是我想要做的。我投了反对票,我劝你们也重新考虑。”她只得坐了下来。
埃斯米微微举起了手,也投了反对票。
薇拉指了指埃斯米以引起每个人的注意:“又一个反对票”。
但埃斯米却说不出她的理由,只能倔强地坐着。她没法解释,特别是没法在鲁珀特面前解释,每当有人将他俩叫做“两个小孩”时,他总是翻翻眼珠,轻哼一声。他从不和她说话,即使不得已坐在她旁边,也是将鼻子埋在书本里。
“有些人的情况还要更糟呢。”
她不止一次地听到这种令她作呕的借口。他们并不真正关心他人,只关心愚蠢的旅行,只关心自己花出去的钱是否值得。
她也不能和妈妈说这些,她妈妈仍管她叫“娃娃”,一个中国式的昵称。娃娃,听上去像洋娃娃的哭声,她很不喜欢。“娃娃,我该选什么颜色的围巾?”早上,她妈妈用少女般的语调问她,“娃娃,我的小腹有没有凸起来?”“娃娃,你觉得我看起来好点吗?头发该盘起来还是放下来?”妈妈才是个娃娃呢,所以才会喜欢那个手臂上长满毛的柏哈利。妈妈就看不出他有多蠢吗?
马塞先生问:“投票正式结束前是否有人还要补充点什么?”
我用尽吃奶的力气大喊:不要!不要!你们怎么能这么早就离开中国呢?这绝对是疯了。
我要让他们知道,只要我在!我就要向他们证明:任何提前离开丽江的想法,都是多么荒谬和恐怖。
他们只需要游览最美的景点,“蜻蜓点水”就可以了。但现在他们竟然连“水”都不想“点”了。
中国就像棵古老的松树,需要慢慢地感受和领悟——古老又充满活力,如五千年的历史那样无比宏伟。
松树代表了一种自然的力量,一种永恒的静态之美,千年来激发着无数文人墨客的灵感。
而寺庙更需我们去亲身感受。不要仅盯着壁画和雕像,要跨过横梁,俯首跪拜,细细体味壁画的精髓。
想像一下吧,你是所有这些佛像的供奉者。从藏传佛教开始,加入一些印度佛教,一些汉传佛教,万物有灵论以及中国本土的道家思想,就像宽阔无边的大海,能容纳世界上所有的河流。
这些寺庙是纯中国的,如孔子般谦卑而典雅,这些混合使中国具有无穷的魅力。世界上所有的早期文明中,只有中国是连绵不断地延续着自己的独特文明。中国人不会随意抛弃传统,但会不断修正并加以完善——这就是中国的审美,也是她的精髓,将影响所有来中国旅行的游客。
最致命的改变(2)
但是,如果你太早离开,你将错失这些精妙之处。你只能看到宣传手册上,那些最新油漆过的宫殿。
等你们一踏上兰那王国,你就与美丽的中国失之交臂了,这真是大错特错!
但恐怖的结局已如诅咒般降临。
即便身为幽灵的我也无法干预。
“九票赞成,三票反对。”
马塞先生高声宣布。
“让我们再次举杯:为了兰那王国之旅!”
当我的朋友们准备庆祝之时,菜也适时地上来了,“冬日美味”盛在我用过的碟子里。
可悲的是,他们对我所点的菜非常不满,直到听到免费的“惊喜”才作罢。
一道是松脆的烤红薯,厨师保证它会像美国和英国的薯片一样好吃。虽然其外观就像炸蚕蛹一样,让人食欲寡然。但只要一尝到味道,他们便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就像第二道免费惊喜,看起来也像是炸蚕蛹,其实本来就是。然后是另一道开胃点心,名叫“蜻蜓”。
第三道惊喜是麻辣豆腐。
“我一辈子都在吃麻婆豆腐。”朱玛琳说,“但这个吃起来很怪,我不敢保证我会喜欢。”
“几乎是柠檬味的,口味很重。”柏哈利说。
“我不太想吃。”薇拉将自己那份推到一边。
“这倒不赖。”马塞先生说,“对你印象好些了,真的。”
他们尝到的并非在美国常见的红辣椒替代品。丽江的辣椒是浆果类的豆荚,麻辣物质对口腔黏膜产生刺激,使食客嘴里发出咝咝声。我的朋友们吃的是花椒类植物中特别的一种,它更有热性,也会引起内脏几乎麻木的感觉,体质弱的人更是如此。
一小时后,离开这顿令他们又爱又恨的晚餐,本尼取消了去欣赏“东巴古乐”的行程,索性集体回宾馆消磨时光去了。
这将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回到宾馆,本尼在房间里不停地打着电话,安排提前去兰那王国的事项。
在他打电话的间隙,我必须要插一下嘴:很久以来,极少有美国人从中国入境兰那王国,但我事先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这也是此次旅行中我最得意的成就。
我上次来这里调查时,遇到一个极好的导游,是兰那王国旅游公司的一个帅哥。如果我要更改线路,他一开始肯定会说不行,但随后就会说:“让我想想该怎么做。”
当我说我要带一队人马,从中国坐飞机入境兰那王国,他说这可能需要特别的安排,因为过去似乎从未有过先例。
在我们行程开始之前几个月,他写信告诉我一切都安排好了。确实非常复杂,但他已和检查站,兰那王国旅游局总部,旅行社和海关都联系过了,很难定下具体时间,但都说圣诞节可以。等我们一到中国,他就会联络在旅馆的我。我很高兴,要送他一份很特别的圣诞礼物,他听到这消息也很兴奋。
但本尼都不知道这些情况,现在我已化为幽灵,还能为他们做什么呢?
夜色撩人
丽江,夜色撩人。
在决定改变行程后,柏哈利提议与朱玛琳一起“在月光下”散散步。虽然今晚没有月光,但她还是同意了这个浪漫的邀请。她估计埃斯米和她的小狗早已睡着了。
丽江的夜晚不再是寂静的古城,旅游者已把祖先们的安逸吓得荡然无存,许多外国人和中国沿海来的游客,整夜在狭窄的街头游荡,发出喧闹嘈杂的声音。
她和柏哈利避开了街边的酒吧,转入了一条黑漆漆的小巷。朱玛琳忽然紧张又兴奋,他伸出胳膊让她靠着。
“在黑暗中人行道上什么危险都有。”
他所说的“危险”让她颤抖了一下。
朱玛琳渴望被爱卷走,淹没在爱河里。但在沉下去前,她仍想抓住救生圈。
他不想表现得太强势,或者太一本正经。最后他说出了决定,他含糊地告诉她自己坠入了爱河:“玛琳,亲爱的?”
“嗯?”
“我想我很喜欢你。”
玛琳极力稳定自己的情感。喜欢?是什么意思?你可以喜欢花,喜欢草,喜欢任何东西,他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能吻吻你的话就更可爱了。”
他温文尔雅地说,眼睛靠近了她的脸。
玛琳不禁疑惑。可爱?日落是可爱的,而日出——在她要推托之前,他已经吻上来了。
除了有点紧张,他们都感觉很愉快,很美妙,也很自然。
虽然很快,另一种渴望来了。喜欢变成了宠爱,每一分钟都愈来愈强烈,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丽江的小巷中。
柏哈利满意地说:“我们回酒店吧,”
在回去的路上,玛琳恢复了清醒:“我应该先看看埃斯米。天啊,我该怎么对她说?”
“为什么要跟她说?”
柏哈利轻咬她的脖子。
“我不想让她担心,半夜三更还不回去。”
“那就告诉她,你要下楼喝点东西。”
朱玛琳对这建议有点恼怒:“她知道我不喝酒,我可不是随便到酒吧勾引男人的轻浮女子。”
她已经注意到柏哈利经常喝很多的酒,但愿他不是个酒鬼。
“你不用去勾引男人,”柏哈利逗她,“你已经勾引到我了。”
玛琳没注意到他暧昧的调笑。他觉得她是那么随便的吗?他是否在暗示这不过是露水情缘,一夜情?
于是,她决然地回答:“听我说,或许我们不该这么做。起码今晚不行。”
“哦不,我们应该,我们已经,或可以”说话间他们已到了旅馆,他抬头道,“看,到了。”
“真的不要,柏哈利,很晚了,你知道我要照顾埃斯米,我想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柏哈利感到他们间的轻松气氛已经消退了,他很失望,也对自己的过分热切感到后悔,他不再抱有期望了,于是他疲惫地说:“好吧,那我走了,我去酒吧喝一杯。”
他在她前额亲了一下:“晚安,我的午夜南瓜。”
然后他回转身,也不看她走向电梯。
柏哈利在酒吧里郁闷地坐下,但不到几分钟就便又看到了朱玛琳。
她惊恐地冲进酒吧,气喘吁吁地来到柏哈利面前,声音虚弱而紧张:“埃斯米不在,她走了,小狗也不在——我告诉过她不要离开,我警告过她别开门。哦!天哪,我该怎么办?”
“我看没希望了。”
柏哈利冷漠地回答,在朱玛琳几乎要翻脸之前,他指了指大厅的另一头——
原来埃斯米就在这儿,正和服务员一起与她的小狗玩耍呢。
再见丽江(1)
古城的夜晚,伴随着我的朋友们的沉睡而流逝,一如几百年来土司们的梦境。
当东方渐明之时,本尼仍然在梦乡中。昨天在石钟山离奇的经历,以及旅行团员们的讨论,已让他筋疲力尽,直到凌晨时他才辗转反侧地睡着。
突然,床头的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
本尼痛苦地睁开眼睛,抓起电话只听到一个男人在用英语说:“我找陈璧璧小姐。”
“她不在。”
本尼看了看表,心里骂出一句脏话,才早上六点钟,是哪个傻瓜这时候打来电话?
“你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对方带有纯正的英国口音,但肯定不是柏哈利。
“我不知道——你是谁?”
“我是沃特,从兰那王国打来的。”
听到这个人名和地名,本尼一下从床上坐直了起来——兰那王国!
那个沃特的声音在继续:“我和陈璧璧小姐约好了,今天下午在兰那王国的北方机场,与她的旅游团队会合。恐怕酒店搞错了她的房间,把我的电话接到你这里来了,如果打错了我很抱歉,但你是陈先生吗?”
本尼睁大了眼睛,已经完全从睡梦中清醒了回来。电话里这家伙是谁?他抓起旅行社的信纸,MaungWaSao——这才是他们的导游,而不是沃特。
他疑惑地问道:“沃持,我叫本尼,新的领队。你可能没及时收到信息,我很抱歉,但我们会与你在机场会合的。”
但电话那头沉默着。
“喂?你还在听吗?是关于我们的入境许可证的事吗?”
沃特终于说出他的问题了:“我不明白,陈小姐去哪儿了?”
“她不能来。”
“她昨晚病了吗?”
本尼想着该怎么回答,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实际上,她突然去世了。”
“哦,天哪,她是昨天去世的吗?
“在几星期前。”
“那不可能!”沃特在电话里激动地喊了出来。
“我知道,我们也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她是个难得的朋友。”
沃特立即着急地抢话道:“我说不可能是因为——我昨天还和她说话呢!”
“说话——”
现在轮到本尼糊涂了。
“昨天,她打电话给我,要我更改你们入境兰那王国的时间,并约我今天去机场接你们。”
“上帝啊,昨天她打电话问入境许可证的事?”
“是,她详细说明了。所有手续都通过了。但我们需要核对你们的证件。哦,现在我不得不作点改动,删掉她的名字了。那样的话,我得打个电话”
本尼忽然想明白了,也许是旅行社或旧金山的其他人。本尼发过一份传真给旅行社。既然每件事都说明这是陈璧璧的旅行团,沃特应该相信他在和真正的领队通电话了。
他们得到许可证了!太棒了。做到的人真是个天才!
(我很高兴听到这恭维。)
本尼在电话里问:“如果加上我的名字,还需要什么东西吗?”
“全都办好了,我们收到传真后就加上你的名字。一切都没问题了。”沃特停下来叹了口气,语气转而悲伤,“本尼先生,虽然很不合适,我不得不问一下,陈小姐让你给我带来圣诞礼物了吗?”
本尼立马就慌了,这显然是幕后交易,这家伙想要多少钱?
“陈小姐提到过礼物,”本尼有些冒险地说,尽量显得客气,“但请你再说具体点,她说给你美元吗?”
对方轻声笑了:“哦,不是美元,是CD。”
“是存折证明?”本尼惊叹于这里的受贿手段多么高明,“CD里要多少呢?”
“哦,这真不好意思提,是陈小姐昨天告诉我的,她会给我带CD来,我听到很高兴,她会带来《剧院魅影》。”
本尼简直要哭了,原来真的是压缩光盘啊。
“我也给她带了兰那王国的舞蹈音乐,希望她会喜欢,如果她真的去世了,也是她喜欢过的。”
“给你带十张CD吧。”
“哦,不!太多了,《剧院魅影》一张就够了,是陈小姐说会带来的那张。谢谢你这么周到。我不太喜欢西方音乐。”
“就十张,”本尼坚决地说,“毕竟是圣诞节嘛。”
终于结束了这次艰难的通话,本尼将行李中的CD掏出来,终于找到了《剧院魅影》。他正好有这张,多幸运。
还有这些如何?DianaKrall,SarahVaughan,GladysKnight,他要再去马塞先生、柏哈利和莫非那多弄几张来。
他们应该拿出点什么来。实际上,沃特对十张已经很高兴了,就算二十张又如何呢?
沃特已将红地毯铺到了他们脚下,每人拿出两张CD来又有什么呢,不然的话,让大家再在这里待几天吧。
从Bono到Albinoni,Nirvana到WillieNelson,品位全然不同的十二个美国人,高高兴兴地拿出了自己最好的CD。
亲爱的朋友们,我也拿出了我最好的。
昨晚,当沃特沉睡在梦乡时,我拜访过他,只有这样我才能被人看到——在梦中,在记忆里,在想象中。
虽然用普通人的感觉,对我的存在来说没有用。但我可以存在于意识中,而不是现实的物质世界。
再见丽江(2)
我的意识能渗透到他的脑海中,甚至修改他的意识,我给了他一段不存在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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