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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的诅咒-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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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水花的变成水流,随着帆页的落下,船速一下子慢了下来。
船速虽然慢了,步半寸反倒比刚才更加谨慎小心起来。礁群中水流多变,礁石间风向怪异,所以他只用半帆,船的动力主要由下面的机械提供,而且还是给的缓劲儿。
“老叉,探左右水深。”
老叉其实没有等步半寸说完,就已经提着一圈浸漆绞绳走向船舷,绳头上拴着一只二斤八的铅砣。这是测水深的挂砣绳,也起抛绳的作用,船靠不上岸或者两艘船要拢在一起时,可以用这绳子抛到岸上,也可以把铅砣抛到另一艘船张开的网里,然后进行牵拉。
老叉试水深不用把绳子放到底,铅砣落水的声响他就能听出大概水深。这是他以前做“头漂引子”练出的功夫,那时他往头漂上一站,手中篙子往水面上一戳,听声儿就知道水深多少。
平常的礁群中,水深是要比外面海面子的要浅的,因为这里毕竟是长海石子的地方,而且搞不好有些石子尖儿就在水面下一点,稍不小心就会触礁。但是这里却不同,越往礁群中间,水深非但没变浅,反倒越来越深,更没有快穿面儿(离水面很近)的海石子,就像是被谁清理过一样。加上巨大礁石的遮掩,这里简直就是个极好的深水港湾,难怪能藏下那样大的两艘古战船。
魏晋时期,风水堪舆的鼻祖青乌子收有三大弟子,其中一人为东方海国子民,名许钧文,其著有《捏脉寻首全典》,其中有章“水脉篇”讲到:“浅为滩,深为港;窄为潭,宽为港;受风为洋,掩风为港。”是为古时渔民、海植者选定居息处所的要诀。
鲁一弃的脑海中当然能找到这样的典籍文字,也正因为对所处境地的了解,那不妥的感觉变得更加浓重,一团烦躁始终堵塞在胸口。
莫非一切都在别人算计之中?莫非又钻入了别人设好的坎面?最好还是赶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之前离开这里。
“见礁三层浪,近礁五分漩”这也是渔民和操船人都知道的理儿,步半寸当然对这个道理理解得更加透彻。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会出现如此一片平静的港子水面。错愕间也就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任由那铁头船便轻飘地滑入这片平静之中。
铁头船虽然滑入平静水面,却没有滑到平静水面的中间。如果真要这样,那步半寸这些年的船也就白操了,江湖也白走了。他是将船控制在礁石与水面中心三分之一处,然后绕着大圈儿缓慢行驶。这样就算突然出现什么意外,既可以迅速地钻进礁石间与之周旋,也可以迅速摆脱暗藏在礁石间的突袭。
第四节:剪子潮
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铁头船凭地升起很高后又骤然落下,位置几乎没有发生任何改变。更没有一点将他们撞向礁石的迹象。
鲁一弃在船体拔高到最高处的时候,快步走到船舷边上,并且探头往外看去。这动作着实让老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只手在根吊缆上缠了两道,然后纵身跃向鲁一弃。
就在老叉抓住鲁一弃没有手的右手手腕时,铁头船刚好落下,船体狠命地一个大震,让老叉已经抓住手腕的手重新滑落了。
同时,鲁一弃的身体也滑出,但不是滑向船外,而是朝着舱口方向过去。其实这灵巧的几步是鲁一弃自己走出的。船体的震动没有对他趋势附势顺其自然的步法造成任何影响,除了船外海水巨大的起伏变化让鲁一弃感到害怕外,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反正他确实是不由自主地就往船舱那边避让过去。
铁头船在上下着实起伏了几下后稳住了。站在舱口的鲁一弃也并没有真的钻到舱里去。而是平稳地站立在那里,用询问的目光平静看着老叉,然后又转向步半寸。
鲁一弃目光中包含的意思不是每个人都能看懂的。就算能看懂了的,理解的程度也不一定相同。
老叉一副茫然的模样,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鲁一弃的眼光。黑暗中也看不清他到底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步半寸却是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刚才提起落下起伏不定的心境调整了一下。然后侃侃道来:“潮水过来虽然是一线花,但遇到礁群后便会包绕过来。潮头子都被外围礁石给挡了,而潮头下方的涌流却无法被阻挡。包绕过来的道涌流从许多礁石狭道中一起涌入,一下子就将礁石群中间的水位给顶上去。等潮线一过,顶起的涌流一下子失去了后续的力道,便直线落下。幸好这里礁石间的狭道大小和位置分布还算对数(平均的意思),我们的船位置也搁得好,没在冲道上,这才能立在数道涌流一同作用的托面上,没被甩到哪块礁上。还有大少你刚才”
步半寸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船舱中一个带些哭腔的声音给打断了。那是鯊口,那是鯊口正咧着他那张大嘴像死了亲爹亲娘一样在干嚎呢:“剪子潮!回头的是剪子潮!剪口对直着铰过来了!!”
步半寸和老叉猛然间同时侧头观望,满面惊骇之色。他们是朝藏着两条大战船的礁石水道那边望去的。鲁一弃也随着他们也往那边看。什么都没有,那边黑鸦鸦的。从他们的角度几乎就连那点了许多光盏子的两艘古战船都看不见了,因为那两艘船都死死地往水面的边上靠,贴紧两面的礁石,好像还用索缆在礁石上固定了。从鲁一弃他们的位置看只能看到两艘大船的尾角和支出的一段帆桅。
他们是在躲避什么?!这是鲁一弃对见到的情形做出的第一反应。于是聚气凝神,想获取更远范围中的信息。可是还没有等到他进入到状态里,他就已经听到了,清晰明了地听见了,那是种利刃割破布帛般的声响。紧接着他也看到了,黑夜中可以看到两股雪亮的水线聚成一朵尖削的水浪,那浪头子越升越高,越聚越大,仿佛水中探出的一把巨斧,闪烁着烁烁寒光,朝着自己这边直劈过来。
“速离!”鲁一弃此时脑子如电闪划空,一下子就闪过养鬼婢离去时招魂幡子烧出的两个字。而他的身形却在一刻凝固了,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才是正确的。
身体的反应肯定有人比他快,也肯定有人一早就知道会出现怎样的情形。所以还没等那巨浪出现时,步半寸就已经跺脚大喝一声:“转桅,踏轮!”整个铁头船在跺脚和喝叫声中“嗡嗡”作响。
“巨斧”是往铁头船直劈过来的,而且是拦腰直劈过来。现在最需要做的事就是躲开它。
老叉已经来不及松缆紧缆,朝前纵身吊住帆页最下一根横杠,借着身体的纵出的惯性将帆页扭摆出一个角度。然后双脚挂住对舷的几根缆绳盘绞在一起,让自己的身体变成一个改变角度的拉缆。
船舱下传出几声怪叫,那是拼命发力导致出的叫声。船底又有水花翻滚起来,铁头船在最短的时间里提速行驶了。
步半寸将舵把子用力地推到右侧的最底边,并且将身体尽量往右边侧过去,死死压住舵把,不然它退回分毫。而他的一双眼睛则灵活地转动着,不断地在背后浪头和前方礁石间瞄来瞄去,度算着船头的角度和方向以及浪头冲击过来路线,以便随时应付下一步每一个可能发生的变化。
鲁一弃根本没有机会看清船上一瞬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只是呆呆地注视着直劈而来的巨大浪头,这是他以前所有获取的知识中没有包含的,这奇怪的浪头到底是从何处而来,海面下到底是什么怪异的力量在支配着它?
眼见着那巨大的“斧头”从那两艘古战船中间冲过,掀起的波涛让那两艘船在礁石上摩擦,由此发出“咔咔”的怪响与那两艘船上传出的一连串人们的惊呼夹杂在一起,那高频率的声响竟然是那浪花的喧嚣不能掩盖的。
步半寸的嘴角稍稍牵动了一下,侧压住舵把的身体也摆正了。有这样的表情和动作是因为他已经将船身转过了一个角弧。而且从那“斧锋”过来的路线看,它最多是从铁头船三船宽外冲过。现在要做的就是要与那浪头带起的力道配合,在它冲过去的一刹那,再次调转船头,从侧面那几块礁石的狭道中闯过去,避免让那浪头掀起的力道把铁头船甩到礁石上。
鲁一弃怔怔地站着,他在感觉中能看到两艘古战船与礁石摩擦后木屑乱飞,碎石四溅,也可以看到船上人们慌乱中死抓住死抱住固定物的身影,以及他们惊骇恐惧的脸。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这些惊骇恐惧的脸中还看到了自己的脸,同样地恐惧,不,甚至比那些脸还要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
没等到鲁一弃在心中将这个问题给问完,答案已经让他从疑惑的感觉中回到了恐惧的现实中来。
第五节:盏茶约
(南歌子)敌手亦知己,盏茶试英雄。
云淡浪静请君行。
铁舟横帆挽缆、约定辰时先赴凶命,懵懂心自清。
一桅遥指海天平。
往水漩云卷处、觅宝玑。
大船上缓缓地吊下来一只用栗油金麻绳系着的篮子。鲁一弃一眼就认出那篮子是用浙东淡竹林海中偶尔才会出现的“淡青金粉竹”编制的。编制的规律方法和鲁家制作“地方天圆镂网龛”应该是同样的路数。
篮子中放着一只用“墨里泛青”砂料做的紫砂杯,杯子的造型是“单夹棱外卷六沿”,那杯的砂质细腻得仿佛琉璃一般。而杯子中盛着的绿色茶水清澈得好似老坑子九分水的翡翠,其中散发的清香,在篮子才下到一半时,就已然让鲁一弃有些沉醉。
鲁一弃的确是渴了,为了滋润好喉咙更好地交谈,他没有作半点的斟酌和犹豫。
端起杯子先在鼻下一晃,这叫嗅香。
再小呡一口在唇舌间,这叫品味。
最后一口喝干,让茶水在舌根和喉咙间尽情流淌,这叫尽爽。
喝完后,鲁一弃将杯子在仅剩的那只左手中稍稍把玩了一下,就又放回到篮子里说道:“秋末的头霜青乌龙才有如此芳咧;应该是产在背阴多雾的地方,这才不会有躁涩冲喉感觉;产此茶的茶树高不过尺,根须附土四分,附石六分,茶汤才会如此清澈剔净;最重要的是此茶未炒未酵,而是用八层纱捂,这才会如此碧绿如翠。请再给我添一杯。”
青布衣人笑了,很开心地笑了。天下最难得的是知己也是对手。
四面船上众多的高手惊叹着,心悦诚服地惊叹着。年轻人的从容的气度,豁达的胸襟,广博的论知,岂是一个江湖可以容下的。
鲁一弃呢?他只知道对家不会也不需要下毒要他的命,所以从容喝下了茶水。而且他不知道江湖上有其他比下毒更可怕的手段可以下到茶中,比如下蛊、下咒。值得庆幸的是他面前那个青衣高手的身份太高,是不屑做这种事情的。而青衣高手那边专门做这种下三滥事情的手下也都没动手脚,因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鲁一弃会真把茶给喝了。
鲁一弃一番言语是品茶的高论,但他却不是什么品茶的高人。只是在北平上学时有个同学家里开了全国也少有的大茶庄,这个肯定会继承父业的同学曾经借给他两本有关茶的古籍,《茶秘》和《百茶辨乐》,他看了而且还记住了大部分。而这大部分中恰好有和刚才那杯茶相似的描述。
茶篮又降到鲁一弃面前,鲁一弃对给他茶的人报以诚挚地微笑。但这次端起茶杯后,他却没有喝,只是静静享受着茶水散发的清香。
只有将微笑放得谈了、收敛了,才能让嘴巴清楚地说出自己要说的话:“这么快又见面了!”说出这句话时,鲁一弃的面容已经平静得和平时没有一丝的区别。
青衣人的话是和鲁一弃一同出口的:“等了你好久了!”
两个人都听清了对方同时说出的话,于是又一同笑了。
鲁一弃:“心境不宁,光阴难度呀。”
青衣人:“虽有把握,欲速也难达。”
鲁一弃:“无欲无求,气走玄道,体行自然,自达清灵。”
青衣人:“无欲难辞天之任,无求须当众之责。还望体谅。”
鲁一弃:“自然体谅,只是何苦哉?!“
青衣人:“吐纳天地气,修炼自然身,只可惜修不了先天之命呀。”
鲁一弃:“命一场,梦一场,天下几人辨得清、道得明啊!”
青衣人:“我当然,你亦然,劝我还是劝己?”
鲁一弃脸上的笑瞬间很自然地变化作了苦笑:“我不如你,没得退。退了,你能依?!”
青衣人的笑颜依旧:“你让我一物,我让你天地,何乐不为?”
鲁一弃面容重新恢复了平静:“如若天地不容,又有何乐?又怎可为?!”
“秤有百星分,尺有十寸断。你我今日一聚总要有个分说。”
“客气,秤、尺都在你手,轻重长短你定。”
“我定的话你会无乐。”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那么就你先入一日,我随之。其后各显手段,生死凭力凭命。”
“三日!”
“两日!”
青衣人说出“两日”时,鲁一弃在他眼神中见到了刀锋般的光芒,这锋芒是在坚定这最后的价钱。正是这锋芒同时也乱了他很稳很静的气相。鲁一弃知道,这趟交锋自己又占上风了。
“成交不过不需要你们押着我们走,给我路线图,你们**后跟着。”
“可以!”锋芒更盛。
“哦,再有,你们要先给我们补充足水和食物。”
“也可以!”锋芒中似乎还加带了牙齿的光泽。
“还有还有!再给我搞点这种茶叶。”
锋芒一下子全消失了,本来边缘已经开始散乱的气相重新凝结成团了。青衣人意识到鲁一弃是故意在激怒他,搅乱他的状态。鲁一弃也意识到有点过了,本来很好的优势在最后关头被自己丢失了。
高手的较量一般稍有差错就意味着失败。本来鲁一弃要在第二个附加条件被答应后就此打住,那么他刚才所占的上风,完全可以与这趟被坎叠坎地围捉、逼入、拍出、锁困所遭受的失利相抵消。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江湖高手,最后一个要茶叶的条件,就是个一般的江湖人都可以听出游戏调侃的味道了,更不要说青衣人这等高手,这相当于是提醒了对手。
“哈哈!哈哈!”鲁一弃想用这样的笑声来补救一下,但不再有用。青衣人面容不改地对着鲁一弃微笑,气息起伏沉稳坚定。
笑声嘎然而止,鲁一弃也不再理会青衣人,靠在船舷上,抬头数着天上的星星。
船移波荡,大船让开了路。铁头船平静地驶出,带着刚装上船的补给已经夹在其中的一份路线图。
望着远离了的铁头船,青衣人重重发出一声叹息:“最惜之事莫过此子不是我朱门中人!最惧之事莫过此子为我朱门之敌!今日这两最竟均不能免。”
第五节:盏茶约2
其实这次心理的交锋和暗斗鲁一弃还是占了上风,只是他自己并不知晓。
一是在整个过程中,鲁一弃不管是占上风时还是失掉先机,他的气相都没任何的变化,因为他不是真正的江湖高手,他没有输赢的概念。他心中只有生与死,再者就是成功与失败。如此跌宕变化的局面中,能保持住气息不变的只有他一人。
还有就是当青衣人的手下看到鲁一弃很爽脆地喝下那杯茶水,便在他要的第二杯茶中下了“失魂无心咒”。但鲁一弃却拿在手中始终没再喝下去。朱家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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