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解疑踪-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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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眼中的柔情却渐渐消失，过了半晌，道：“你的使命到底是什么？”

七夫人终于把目光投向他，道：“我已经说过，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大公子”只好耸了耸肩，却又道：“承都王讲过你只比小茜晚来一个月，你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七夫人身体微微抖了一抖，道：“你想说什么？你白天也问到过她，你为什么对她这么感兴趣？”

“大公子”盯着她的目光几乎静止，道：“府里对她感兴趣的可不止我一个。”

七夫人道：“除了你，还有谁？”

“大公子”却把脸转向天空，只喃喃道：“那个小茜，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呢？”

七夫人的眼神变了变，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你是不是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大公子”的眼神也变了，变得有些深邃，过了片刻，才默默道：“有些事情，你也还是不知道的好…”

荒草被夜风吹得一阵阵翻起，两个人却都不再说话了。

他们发现彼此都有太多的秘密。

虽然已经是初春，但初春的半夜还是很冷，七夫人的身体已不自觉地缩了起来。

“大公子”当然不会不注意，终于道：“我们不如回那通道里去，至少可以避避风。”

七夫人点点头爬起身来，两人转眼又来到通道出口钻了进去。

可惜火烛早已熄灭，他们又没有火石，但透进来的冷风总比外面少得多。

“大公子”看上去十分疲惫，倚靠着墙又坐了下来，闭起了双目。

七夫人当然也不会再站着，只不过这次坐到了“大公子”的对面，就好像生怕离得太近的话心中的隐密会让这个神秘的男人吸过去。

“大公子”倒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知是不是已经睡着。

七夫人却一直盯着他，盯着他的衣袖，他的袖子里除了那面镜子外还有没有别的？

他的身上又是否藏着别的东西，尤其是…

七夫人的手已经慢慢伸出，只要一下点过去，点住“大公子”腰下的大椎穴，就可以搜他个遍，事情也许就会简单很多。

但那双手呢？

那些手指会不会在自己得手之前先点过来？

七夫人只觉得头顶一阵发毛，伸出去的手又渐渐缩了回来。

她还是不敢冒这个险。

她缓缓呼出口气，正打算闭目养神，过道深处却突然有脚步声传来！

第六十一章　有船来到

他们坐的地方原本离出口就很近，还有些许亮光，但过道深处却是一片漆黑，再往里两三丈，就已看不见任何东西。

七夫人心猛地狂跳起来，刚想伸手去拍“大公子”，他却把手指竖在嘴边：“嘘——”

原来他根本没有睡着，忽然紧紧贴着墙侧卧下来，把双腿伸直并拢也靠在土墙上，并示意七夫人也这样做。

七夫人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通道很黑，如果他们两人放低身板保持这种姿势，即使有人走过来也未必能发现他们。

于是她立刻也像根竹竿一样贴住了墙，尽量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时，却突然停住了。

七夫人并不是胆小的人，但她的心跳也几乎停止！

难道来人还是看见他们了？

她不敢转目去瞧，她生怕瞥见一张面目狰狞的脸。

过道里安静得可怕，连出口外的风声都仿佛已在一瞬间消散。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脚步声终于又响起，却不是朝这边，而是退了回去。

七夫人听着那声音远去直至消失，才把嘴里含了很久的唾沫咽下，小心翼翼地向通道深处瞄去——

她当然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大公子”却已重新站了起来。七夫人看到他正在抹汗。

她自己的前胸后背也都湿透，已完全感觉不到冷。

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又突然回去了？

是这通道里有他们没发现的分支旁道，还是那人也是从地下大厅走过来的？

如果是，为什么刚才大厅里没有其他人，还是那人一直隐藏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

只有一点七夫人是肯定的，那不是承都王或程玄机的脚步声，也不是她以前听过的任何脚步声。

她还在想，“大公子”已伸手一把拉起了她，向过道外走去。

外边依然冷风阵阵，风声和水声也重新灌入了他们的耳朵。

“大公子”拉着她走出一段距离才停下来，重重喘了口气，道：“你想得出那个人为何会停下来么？”

七夫人当然摇头，道：“我想不出，你聪明，你想得出么？”

“大公子”这次居然也摇起了头：“我也想不出，那人都快到出口了竟又返回去，真是奇怪。”

他有意无意地又低声道：“也许那根本不是个人…要知道承都王在那大厅里一定害死过不少人的…”

七夫人瞪大了明亮的眼睛盯着他，只觉得腿肚子有点软，竟一下坐在了草丛里。

她毕竟还是个女人。

“大公子”当然也顺势坐了下来，坐在她身旁，喃喃着道：“明月、佳人、流水，都有了，就缺美酒…要是刚才带一坛出来就好了…”

七夫人的眼睛还是很亮，里面已升起了柔意，脸也有点红了，只可惜在夜里未必看得出来。

如果昨天有人告诉她今晚会和一个连身份都不能确定的男人单独待在一个荒无人迹的小岛上，她一定会敲扁那人的鼻子。

但很多事情，岂是常人所能料及的？

她干脆把头一斜，靠在了“大公子”的肩膀上，两眼却又盯向通道出口的地方，像是怕真的会有个冤魂跳出来。

“大公子”也不避，竟也把手搭在七夫人肩上。现在他们看上去倒真的像一对正式的幽会情侣了。

满天的星星都在眨眼，都在默默注视着。

七夫人只觉得浑身暖烘烘的，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样坐在草丛里靠着情人的时刻，可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自从两年前来到承都王府，她就必须和从前说再见。

“大公子”两只眼睛却半睁半合，他又在想什么呢？

七夫人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她明白现在睡着并不安全。

谁知“大公子”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眼睛又睁大了，道：“不如我们轮流睡，一人睡一个时辰，怎么样？”

七夫人慢慢摇了摇头，道：“不好。”

“大公子”笑了笑，道：“你是怕睡着了我占你便宜么？这样吧，我先睡好不好？”

七夫人居然也笑了，眯着眼道：“你看我像是怕被人占便宜的女人么？”

“大公子”忙将目光避开去，叹了口气道：“我懂了，你其实是怕睡着时我跑掉。”

七夫人不禁怔了一下，她发觉“大公子”很可能又在试探，于是半真半假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跑呀！是在那能冻死人的水里游泳还是回那阴森森的大厅去？小心碰上恶鬼！”

她虽然装着生气，头却又靠回到“大公子”的肩上，“大公子”果真又长长叹息一声，道：“你的目标果然就是我…现在我的人就在这里，你该很满意了吧…”

七夫人脸上虽没表示什么，心里却早已在偷笑，过了半晌才道：“我岂非早就说过，要你多陪陪我的？”

没有回音，倒是有微微的鼾声传了出来。

七夫人用眼角瞟了瞟，“大公子”居然真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七夫人的心突然又是一动，这么近的距离，自己若出手急点他的穴道，应当万无一失的。

就算“大公子”真的是莫一群，就算莫一群的手真有传说中的那样快，也一定来不及反应。可是——

如果“大公子”不是莫一群，身上也没有她要找的东西，又该怎么办？

而且这位“大公子”会不会又像刚才那样假睡，其实一直作着防备呢？

七夫人感到内心又乱了起来，手指与手指间又没法协调了。

她正不知该不该下决心动手，两眼却蓦然瞪大了——

她发现远处漆黑黑的湖面上，竟隐隐有亮光闪现！

光亮越来越强，也越来越密集，看上去竟像是艘大船！

“大公子”的鼾声也突然停止，睁开双目道：“是谁这么有兴致，三更半夜来游湖？”

他好像闭着眼也能看到东西的。

他说着话的时候，人已向前伏了下来，七夫人抿了抿嘴，也跟着伏在草里。

亮光越来越近，显然就是朝这边来的，甚至已有人声隐隐传出。

七夫人低声道：“你看他们是不是要登岛？”

“大公子”道：“看起来是的。”

七夫人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大公子”道：“作好在能冻死人的水里游泳的准备。”

七夫人瞪了他一眼，真恨不得跳起来揍他两拳。等到她把目光又转回去，发现那船已渐渐靠岸，靠在刚才承都王他们离开的地方。

第六十二章　化险为夷

这艘船看上去真的不小，就算装不下一百人，装八十个总是可以的。

船头离岸滩还有数丈时，四根跳板就已齐刷刷从船的两舷前端伸出。

跳板刚刚触地，十几名精壮大汉就顺着四条板一齐涌了下来，每人手里都举着个火把，动作鱼贯而迅速，竟直直奔向那暗道出口！

七夫人暗暗咬了咬牙，恨恨道：“果然是承都王派来的！”

“大公子”叹了口气，道：“除了他的人还有谁会在深夜来这里？这下真的糟了…”

七夫人道：“糟什么？不让他们看到就好了。”

“大公子”摇了摇头，道：“你当那么多人是为我们来的？那条船少说也能容个百八十号人，现在看来连下船的加在一起还不到三十个，如果我没想错，他们根本就是奉命来取大厅里那些兵器的。”

七夫人脑子立刻“嗡”的一下，她当然也马上想到了，承都王既然让这些人去地下大厅，自然也该关照过他们的事，一旦这些人发现他们两个已经不见，肯定会立马四处搜寻。

七夫人咬着嘴唇，喃喃着道：“难不成真要姑奶奶下水…”

“大公子”看着她，忽然笑了一笑，道：“办法倒是还有一个。”

七夫人睁大了眼睛，道：“什么办法？”

“大公子”道：“你看那大船的左侧。”

七夫人立刻将目光投过去，眸中马上又亮了。

大船的左舷，清清楚楚挂着条小舟，还有两根木桨搁在舟沿。

“大公子”轻声道：“我们偷偷上那小船离开，你怕不怕？”

“只要那大船上没有程玄机那样的人我就不怕”，这句话七夫人没有讲出来，她只说了最后四字中的三个：“我不怕。”

她虽然并不胆怯，但一想起程玄机那硬得像生铁一样的拳头，还是令她不寒而慄。

下船的十多二十号人都已经钻入那通道，船上看得见的人现在只有四个，两个在船头，左右舷各一个。这本该是艘货船，船舱并不大，就算里边有人应该也不会超过十个。

“大公子”已猫起腰，借着前后起伏的荒草掩护慢慢朝那船靠过去。

七夫人虽是女人，这种时候当然也不想示弱，一躬身跟了上去。

到了离船头还有七八丈时，他们便不能再往前。船头本来就不沾岸，四根跳板间也都插了长长的火把，再向前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两人侧身小步来到水边，七夫人刚想下水，“大公子”指了指天：“等一等。”

七夫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大片云正慢慢向明月靠过去，云边一触及月晕，天空立刻就开始变暗，水里当然也一样。

“大公子”这时才弯身步入水中，缓缓朝大船的左舷淌去。

七夫人也立即跟上，湖水果然冰冷彻骨，她只觉得连头顶都快要结冰！

她咬着牙跟在“大公子”后面，大风像刀子一般刮过她全身，却也遮住了他们淌水的声音。

等水没到大腿时，两个人终于悄悄来到船舷下，再抬首看天，那片云已全部飘过，水中刹时又明亮起来。

七夫人终于将胸中憋了很久的那口气缓缓吐出，她转眼扫了扫，那条应当是用作救生船的小舟离他们只有不到两丈的距离，但却是挂在半空，船头船尾被两根粗缆绳拴住。

七夫人凑近“大公子”的耳边轻声道：“我们头顶上不到丈半就有个人，现在该怎么办？”

“大公子”往怀里一划，手中已多了把小刀，他将刀小心翼翼压在掌下以防反光，道：“我们先去小船的船头，这刀极为锋利，你用它割断绳索，我尽力托住船，然后你去船尾割断另一根，也托住船身，随后我们同时将船放入水中，大船上那人应该看不见。”

七夫人点了点头，两个人配合得居然很默契，眨眼之间小船已被他们扛在肩上。

船虽小却并不轻，七夫人蹲下身让船浮在水面上时，感觉整个肩膀都要被压垮。

“大公子”示意她先上船，然后自己才静悄悄跨进去。

过了片刻，又一阵大风刮过，两人这才借着风声操起木桨向后划去。

他们尽量让小船和大船平行，希望以大船船舷的高度作掩护。

可他们还是忽略了一件事——

大风刮过的同时，也把两条被割断了的缆绳吹了起来！

绳子一飘在空中，船舷上站着的那人当然就发现了！

他顺着绳子看下去，就看到了正在划桨的“大公子”和七夫人。

“站住——”，这大汉一声大吼，人已掠舷而出，手中钢刀迎着风劈斩下来！

七夫人惊讶之下并未慌神，刚才割绳的刀还在她手里，说了声“抱歉”，腕子一抖已发了过去。

寒光一闪，钢刀斫风的声音在半空嘎然而止，那汉子惨呼一声，手捂胸口跌入水里，银光闪闪的湖面瞬间就浮上了红色。

“大公子”一边苦笑一边用力划桨，他当然知道刚刚的“抱歉”是对谁讲的。小舟刚过大船尾，他才发现原来船尾也立着两个人，此刻也都挥舞利刃朝小船跃过来。

七夫人咬了咬牙，左袖突然扬起，两点星光暴射而出！

那两名大汉本能般挥刀去斫却劈了个空，紧接着又是两声惨叫，“扑通”“扑通”落入水中。

“大公子”忍不住把头转向七夫人，就仿佛忽然也看不懂了她。

七夫人脸上却露出得意之色，可惜还没来得及笑，就听大船头有人高喊：“程总管，不好了，有人偷船！”

七夫人一听到“程总管”三个字，得意的神色瞬间就无影无踪，手中的桨差点滑到水里去。

在昨日之前，她一直都对那个白发苍苍态度躬卑的老人印象不错，直到傍晚王府大厅里那一刻。

那一刻她所幸还是提前作出了反应，否则骨头恐怕真的要断了。

只见大船舷舱的后门一开，一团黑影暴窜而出，凌空一个倒翻就落在水面，身形一展踏水而来，施展的竟是“蜻蜓点水”的绝技！

七夫人脑子里又“嗡”的一声，但她立刻让自己冷静下来，牙关紧咬，这次右边衣袖一扬，一蓬星光朝来人疾射过去。

黑影离小舟已只剩三四丈，月光皎皎，露出程玄机满是皱纹却依旧矍铄刚毅的脸，宽大的衣袖照常一卷，星光就像被吸噬进无底洞一般湮灭无迹。

七夫人感觉全身都像浸在冰水里，另一只手里的桨也不自觉停住了。

“大公子”的桨却没有，他似乎预料到了七夫人的招术不会管用，早在她出手的同时，手中的木桨已猛刮水面，狠狠带起一大片水花，扫向程玄机！

程玄机当然又用衣袖去卷，可他忘了一件事，水是软的。

部分水花虽在他袖风下往两旁移，但“哗啦”声响过，两只袖子还是湿透，顿时觉得沉重不少，更糟的是他瞟见“大公子”手里光芒一闪，比七夫人的要亮得多，一样东西已直直击了过来。

他终于忍不住怒叱一声，湿袖迎光而上，如硬石般将那样东西重重扫出，远远的落入水里，看上去圆圆的竟像是面镜子！

他虽知上当，但口中声一出胸内的运气便已散，人非但不能再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