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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者-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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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小峰是中午的航班回家,照例不肯让狄双羽去机场送行,只嘱咐她今年春节要早点回去。狄双羽知道他还有不少话要说,也知道必然不会是自己乐意听的,向戚忻使了个眼色催他开车,后者便一脚油门踩下去。戚忻是局外人,明眼人,她油盐不进,他也不想自己兄弟多讨没趣。大冬天的,易小峰开了车窗向狄双羽挥手,大声喊:“好好照顾自己,少喝酒……”
剩下的话,狄双羽笑得听不清楚,小子在酒瓶子里泡了两整天,还敢大模大样跟她念经。
到关允家楼下的时候,狄双羽看见一个瑞驰的同事,叫陈羽,本地女孩儿,就住这栋楼里,和关允不同楼层。狄双羽这之前也在电梯里见过她,彼此都不熟,因为名字里都有个“羽”字才记得住她,索性装作不认识。陈羽也没主动打过招呼,狄双羽猜她搞不好真不认识自己。
第一次碰见陈羽,狄双羽到家还跟关允提起过。关允说她应该认识你吧,语气不甚确定,狄双羽于是继续把她当陌生人处理。胳膊上挂着拎包,怀里抱个加湿器,进了电梯不方便按楼层,正倒手的工夫,陈羽后追进来,看她一眼,直接帮忙按了8层,然后在狄双羽略显惊讶的目光中搭话:“还真是你啊,我头两回看见了还没敢认,变样了,你以前不是齐头帘儿吧。”
狄双羽这发型都梳十来年了,也没纠正她,笑了笑,含糊应下,“是,胖了好多。”
陈羽熟络道:“你个子这么高,这样正好。要那么瘦干嘛啊?哎哟我特受不了那些减肥的这不吃那不吃,胖半斤大惊小怪的。可不是因为我自己胖才这么说啊,哈哈。真的,双羽你可别减肥,你再胖点儿都行,你看你下巴多尖啊……”这楼的电梯很快,没给陈羽太多发挥机会,8层就到了。她抓紧机会客套,“我就住12层,有空到我们家玩儿啊。”
狄双羽咧咧嘴,“先走了。”进屋来告诉关允,“刚才看见陈羽了,叽叽爪爪说一堆话,瞧着眼神怪怪的。”
关允不感兴趣,“哦。”
“你是不是和她说什么了?”
他淡淡地否定,“没说啥啊。”抬头看她抱个小熊加湿器呆乎乎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就说你碰到双羽都不打招呼的。”
☆、22叙述的方式
… …
叙述的方式
你曾给过赵珂一个婚礼,对吗;关允?并且这件事;在你讲给我的你们的故事里;从未曾被提及。
我以为你们的事我全知道,可这一刻忽然想起;你的叙述方式;是章回体的。
你讲的你和她的种种,是片段;有故意为之的断点。
2010年1月8日
关允斜眼看着屡放他鸽子的女人;一副不准备给好脸色的架势。狄双羽憋着笑,夸张地扑过去叫亲爱的;仰了头一下一下亲他;问:“你是特别想我还是特别想我还是特别想我啊?嗯?”
他定力不够;没怎么着就破了功,笑意上眼,欲迎还拒地推着她,“自重,自重一点噢。”
这种表情这样的语气都像极了易小峥,身上的温暖也像,暖得让狄双羽贴着不愿离开。可能是刚跟小峰分手的原因,今天格外想念易小峥。
关允也并没用力推,任她把全部重量都压过来,忍受她大分贝的娇嗲,以及不时的怪笑。“怎么像关宝宝似的还耍赖?”他说着,抚乱了她头顶的发,“这么大人了也梳一个傻头帘儿。”
隔着她刚从室外进来犹带凉意的头发,他的掌心是一泓热源,浸润了她四肢百骸,时空光影于这刻盈晃错乱。
狄双羽将手臂收得更紧,直感受到彼此皮肤也随心跳节奏怦动。
“怎么了?”他轻轻拍着她,“弟弟走了舍不得?”
为他奇准的猜测欣喜不已,面上却低笑否认,“调皮鬼我巴不得他赶紧走。”
“我看你玩得可欢着呢,乐不思蜀了。”
“思什么蜀啊,我喜欢北京,北京有雪。”她坐直身子,看看晴朗的窗外,“这两天都没下。”难得今年雪大,易小峰回国来竟是几个大晴天,害她想叫他出去看雪景都没机会。
“今早上刚下过……”关允疑惑地挑挑眉毛,“你不会跑出北京玩了吧?”
“下了吗?”虽然她陪小峰喝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可瞧天气不像下过雪的样子。视线从窗外拉回至他身上,狐疑道,“早上你起来了吗?还知道下雪。”这每天都恨不能睡死在床上的人,没事怎么可能起早?
他语调微酸地,“怎么没起啊?我又不像羽总业务那么繁忙,睡得早起得就早呗。”
狄双羽不受挤对,“倒真是稀奇……”猜想他那群狐朋狗友只怕都顾着与家人过节,没工夫陪他。“对了,我回家没找着你手表,倒翻出了两只袖扣,也不成对,一样一个。你两副扣都配不上套自己还没发现吗?”
他不在意,“我就没几副能配上对的。手表在我车里找着了。”说着自己也感到奇怪,“我为什么在车里摘手表?”
狄双羽忙着整理他的袖扣盒子,随口答,“谁知你干了什么好事。”
关允窃笑,“好事也就和你干过一回。你给我找皮绳了吗?”
她点点自己脖子上挂的,解下来皮绳给了他,自己拿根银链穿进原先的挂坠上。关允乐滋滋地去卧室找出他说的那枚指环。狄双羽不甚在意瞄了眼,彩金戒圈纤细,斜镶一排小碎钻——分明是只女款婚戒。
见她神情异样,他欲盖弥彰地解释,“新买那件开衫领子太秃了。”
狄双羽假笑,“我可以啃一串印子给你。”
他客气道:“那多辛苦。”皮绳穿过戒指,低头让她帮自己戴好,到大衣镜前臭美去了。
她冷冷看着,不愿去联想那枚戒指的来历。
可联想是非主观操纵行为。
晚上趁他洗澡,狄双羽窝在沙发里,盯着茶几上的戒指,出神好半天,倾身取过来,随意地套上左手无名指。隔着一条皮绳,戒指在指关节处就再套不进,她没敢硬戴,怕卡住了不好摘下。
赵珂比较瘦小,应该是她的手寸没错。
捏在手里看了又看,看到戒圈内部的品牌LOGO和K金标志,狄双羽想起此前收拾房间时,似乎整理过一沓购物发票和保修保养卡之类的物件。跳下沙发,从书架下面拖出一只草编杂物箱,很快找到那叠整齐的卡片证书,心说关允评价她乱扔东西太冤枉人了,她其实是某种程度的旧物癖,一些早该处理掉的玩意儿,要么觉得有意义舍不得扔,要么就是不敢扔的,总觉得以后可能用得到。
紫色折卡精美华丽,内有压膜的钻石鉴定书,附带产品照片,正是她手上拿的这只。信息栏上填着顾客姓名、手机号、生日等等。赵珂的字写得可真不怎么样。
侧耳听了听,浴室里水声未停,她将所有物品放回原位,重新蜷进沙发看杂志。搁在眼皮底下的戒指姿态静好,钻石折射绚亮的玫瑰金色刺痛人眼。
关允一身水气地出来,打了个冷颤,看她身上那条吊带睡裙,“你不冷啊?”
狄双羽瞥他,“冷啊冷啊就习惯了。”
他对这不着调的回答嗤之以鼻,坐到她身边点了根烟,爬爬头发叹道:“明天要去芜湖。唉,刚开工就要出台……”
“那边多好,尽是唱黄梅调的小妹子。”
“我对小妹子没兴趣。”邪里邪气盯上她胸部,“我喜欢大的。”
她漫应,“是吧。”仿佛听不懂他的调戏。
他稍稍错愕,扭头研究她的表情,“困啦?”
狄双羽回过神,颇有怨气地剜他一眼,哼道:“我才来你就走。”
“不是工作么?”拍拍她的腿,另只手伸长了去弹烟灰,“再说我昨就让你回来,你也不回啊,你弟难得来,当然陪他了。”
狄双羽笑得讥诮,“你还挺善解人意的,噢?”用杂志拨开他的咸湿爪,“明天几点飞机?”
“九点半。”他抽过杂志来翻了翻,“这期的吗?放我皮箱里,留着飞机上看。”
过期到不知哪年的了,狄双羽也没费劲对他说明,拿着去装皮箱。一打开却发现里面衣物文件电脑都已经装好,领带带了两条,估计是要走上几日的。
他去浴室送毛巾,顺便让她看看钱夹里还有多少现金。
狄双羽从侧袋里取出他钱夹,翻开看看,先是看到关宝宝的寸照夹在里面。溜溜的黑眼睛瞪着镜头,她看得喜欢,想抽出来细看,意外带出了后面一张照片。同样是寸照,照片里是个有着海妖般卷曲长发的女人。
也就是赵珂,寸照都能照得这么好。
“找着了吗?”关允探出头来问。
狄双羽不敢抬头看他,只把钱夹举起来,“有。”
“我还不知道有。”他笑问,“多少?”
她粗略数下,“就四百多。”若无其事地将两张照片依次放回,借由整理衣物的动作,调整自己的不宁心绪。
“明早想着提醒我去取点钱。”
“我包里有,你要用多少?”年前单位发的现金红包她还没存。
“也好,回来取了再给你。”他对着她包里厚厚一撂百元大钞吹声口哨,“我说怎么叫喝酒都不回来,合着赚现金去了,生意不错呢。”
“什么年代了关总,真正生意不错的,现在都带移动POSE机。”
“真的吗?”他歪头,“你知识真偏门啊作家。”
狄双羽却觉得自己知识面挺宽泛的,就连只看到一张寸照,她都能很快想到什么领域会用到这个,首先排除了结婚证,那上面是放合照的。而且关允和赵珂在一起时,还没离婚,也办不成结婚证。
可是,“和赵珂分手后才与孙莉离婚”的信息,本身就是从关允口中得知。狄双羽从没怀疑过它的真实性,因为他没必要说这样的谎话,也看到过孙莉发给关允的短信,大致是“离婚了还这样打扰你很不好意思,但我实在找不到别的人帮忙”之类的赌气调。总之关允确实是和孙莉离了婚的,他和赵珂也已经分手不会错,但如果这两件事的发生顺序,不像关允所说那样……
如果关允和孙莉离婚的时候,和赵珂并没有分手呢?
狄双羽想起曾在关允的电脑里看过一个文件夹,名字非常之不可思议,叫做“关允_祁舫婚礼”,不明白是什么概念。文件夹里是几十张照片,没有婚礼典礼场面,只是一群人吃吃喝喝的普通宴席,三两桌的规模,场面也不算大,有几个人狄双羽见过,都是关允的同学。祁舫的照片不多,看一遍下来甚至没找到哪个是他老婆。一张一张尽是赵珂身着盛装的美丽模样,有起身喝酒的,有说话大笑的,关允坐她身边的位置,一直看着她。还有几张照片上,他二人共同举杯,不知是敬人,还是被敬。
照片时间是2009年3月21日。
狄双羽听关允提过,祁舫是离异再婚的。想必二婚便没大肆铺张,只摆了酒请客。
初看这些照片,直觉是关允带赵珂参加祁舫婚宴,席间被敬上几回酒再正常不过。而这照片大概是婚礼主角祁舫整理的,专门挑出关允的放到一个文件夹里发给他,所以命名一律是“AA_祁舫婚礼”、“BB_祁舫婚礼”这种方式。也说得通,狄双羽当时未做它想,只对关允至今还保存这么多赵珂的照片耿耿于怀。
这些是基于相信关允所说的理解。如果他撒谎了呢?如果他和孙莉早已经离婚,赵珂跟了他两年,闹得那么厉害,不就为了让他娶自己吗?
那枚婚戒,是关允给她的交待吧?
电脑里那些照片上的赵珂,手指有没有戴那枚戒指,狄双羽之前没加留意,她想确定下,又怕电脑开机声太大把关允引出来。反正他的电脑常留在家里,她总有机会确定。何况有些事,实在没什么必要确定。伤口都那么明显了,还需要狠狠扒开它确定下疼痛吗?
现在回过来再理解这相片文件夹的名字,可以有另种解释吧:
关允和祁舫的集体婚礼。
他们同窗好友,选在同一天,携各自再婚的对象,宴请宾朋。
被这种猜测惊得骤然睁眼,狄双羽脑中咝咝嗡嗡响作一团,终是再也睡不着。担心翻来覆去吵醒关允,干脆起身下了床。
客厅里没挂窗帘,落地窗洒下的大片月光足以照亮房间,狄双羽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确定关允没醒,这才蹑手蹑脚从他行李箱里翻到皮夹。抽出赵珂的照片捏着一角,蹲在地上静静地看。
月光亮度毕竟有限,照片又这样小,她看不清这女人的五官,只知道是精致的、诱人的、让关允念念不忘的。他手机里有她的信息,房间里有她的日记,钱夹里有她的照片,电脑里有她发给他的邮件拷给他的歌曲,脖子上有她的戒指……明面尚且如此,心里呢?在除了关允自己,谁也看不见的角落,他划给她怎样一片位置?
从背后抱你的时候,期待的却是她的面容。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说来实在嘲讽。
寂静到连呼吸也无法放肆的空间里,泪砸在地板上,竟有回音错觉。晶亮水光中,赵珂模糊起来,看得人头痛。狄双羽捂着嘴,不让抽泣出声,在窒息中控制住自己险近崩溃的情绪。强忍着撕碎照片的冲动,将它塞进行李箱最外侧的夹层里,合起钱夹,放回原来的位置。
做这些的时候,狄双羽心跳得厉害,并不是怕关允发现她动了手脚,钱夹放在行李箱里,照片不见了,肯定要先找过行李箱,到时候也只会认为是不小心掉到夹层里了而已,怀疑不到她头上。她心跳是因为揣了一个想法,她在赌,赌这一切都是自己猜错了想歪了。
戒指只是件贵重首饰扔了浪费,这张寸照是很久之前放在关允钱夹里的,久到他都忘记了有它的存在。她在赌,即使照片没了,他也根本不会发现。
夹层比较薄,如果不是特意找,一张小照片是会一直被遗弃在里面的。直到某天,她会为关允换一只新的旅行箱,然后将旧的一切,看到的看不到的,当着他的面,彻底清理掉。
这个可能性有多大,她没有勇气想。越是没把握的赌局,越让人心跳加速,她不敢回卧室,不知该用什么心情面对关允。
她想离开,不知关允还是否会问她为什么?还会来找她吗,像上次一样?
分开了再回来他身边,她以为总会有所变化,不料却是她的自以为。关允未曾为失去她难受,他难受的是她离开的姿态,太潇洒,他挫败。他挽回的是自己的面子,而不是狄双羽。而狄双羽的挫败是,明知如此,她仍情愿被他“挽回”。
这一夜狄双羽在沙发上待至天亮,睡睡醒醒几回,分不清梦里梦外。有时感觉冷,裹紧衣服,裹不住温度,凉薄四面八方侵袭。对自己说果断离开算了,嘴巴说不服心,心又管不住脑子胡思乱想。想起一首歌,唱不出只哽咽,泪沿面颊曲线流到沙发上,不洇于皮质,也不蒸发于空,久久地窝在脸畔的位置,像枕了一汪凛冽的泉。
关允醒来时,看到床空了一半,开始不甚在意,狄双羽向来比自己起床早。血压不足让他思考缓慢,好半天听不见有人活动的声音,才隐约感到不对劲。疑惑地出了卧室,一眼看到沙发上裹件大衣蜷缩而眠的姑娘。
“双羽。”他走近了,蹲下来小声唤她,不敢惊到她,怕她滚下来摔到。见她张眼,才放心提了些音量,“你怎么在这儿睡啊?”
狄双羽望着他,一夜反复扎挣的记忆袭来,眼眶瞬间发胀,幸好睡眠不足的眼底早已充满红丝。光明正大地揉了揉眼睛,她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喃喃,“写会稿子眼睛累,想眯一会儿结果就睡着了……”
他有些心疼地皱眉毛,托着她的脑袋与自己额头相抵,“搞什么啊,以后早点睡吧,嗯?”
狄双羽点下头,眼泪却扑簌簌收不住。怎么办啊,她停止不了,不管他有过赵珂还是孙莉……
以为她不舒服,关允把钥匙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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