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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儒传-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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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老夫暂时失陪?”

说完,弹身朝峰下泻去,由于左腿已因伤失去功力,身形显得十分笨拙。

丁浩在峰头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却不见那老者回头,心中十分懊恼,暗忖:自己失算了,不该放他脱身的。

但又想到母亲遗言要自己找竹林客,究明身世,这系属隐秘,也许对竹林客本身,并无多大关系,他死时也许疏于交代,甚或根本没有提及,那后继的老者,可能毫不知情。

刚才应该抖明身世,直道来意,也许对方会考虑说出,或者坦承不知情,便省得挂上这件心事了。

但,事非无可挽救,下谷找他便是。

心念之间,他取出干粮吃了一个饱。

看日色业已过午,必须要在入夜之前办妥这件事,那夜的滋味颇不好受,万一对方居心叵测,乘夜施暗算,后果便难料了。

于是,他弹身下峰重返谷中。

到了谷中,竹林客那座石坟,又呈现眼前,丁浩有一股说不出的懊丧与感慨,面对石坟,徒呼奈何!

呆了一阵,他举步朝谷底的一端走去。

愈走愈不是路,不见人影,也不见有屋棚或是可供居留的洞穴。

人到那儿去了?

看来对方是有意不再见自己的面了!

一股无名之火,升了上来,救对方一命算是白费,虽然自己无意居恩市惠,但人情道义上总说不过去。

丁浩加快身形奔到谷底,又回头急奔了出来,依然不见人影。

他兀立石坟之前,气无所出,俊面胀得通红。

突地……

一个声音道:“少侠,失礼之至,累你久等。”

丁浩一回身,见那黄葛布衫的老者,站在身前,对方既然主动现身,心里的气便平转了些,望着那老者道:“贵友走了?”

“尚未!”

“区区最后问一句,竹林客生前曾否向阁下交待过什么事?”

“有,任何武林人,多少总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私。”

“如此,区区再问一句,是否提到过一位姓丁者的家世?”

老者骇然一震,栗声道:“少侠到底是谁?”

丁浩心想,干脆抖明了吧,也许能探到些蛛丝马迹,母亲临死要自己找竹林客,可能这竹林客与父母有所渊源,至少,决不会是敌人或仇家。

心念之中,沉声道:“区区姓丁名浩!”

老者身躯又是一震,双目闪闪泛光,激声道:“少侠姓丁?”

“不错!”

“令尊是……”

“这便是区区要问之点。”

“令堂?”

石坟后冒出一个人头,栗声道:“邢慧娘是么?”

丁浩大吃一惊,一看那人头,赫然是汝州城外关帝庙前卖卜的半半叟,他曾骗自己东行十里可遇竹林客,不由脱口道:“想不到阁下也到了这里,真是幸会!”

半半叟现身出来,老脸一片激动之情,颤声再次问道:“令堂可是……”

“阁下说对了,家母正是邢慧娘!”

“啊!”

那老者与半半叟齐齐惊“啊!”了一声,双双躬下身去,口称:“少主!”

丁浩困惑至极,愣愕莫名地道:“两位……是什么意思,谁是少主?”

老者与半半叟抬起头来,老眼中竟挂着四行清泪。

老者激越地道:“少主如早说出姓氏,便免了这多波折,幸而老夫心存感激之念,不然冒昧下手,这误会可就大了!”

丁浩茫然道:“到底怎么回事?”

老者用手朝胸前一比,道:“小老儿便是竹林叟!”

丁浩惊喜地叫道:“阁下便是竹林叟,啊!想不到……”

“请少主到里面再谈!”

“里面!那里?

“请随老夫来!”

说着,转到石坟之后,只见藤蔓掩盖中,露出一个洞穴,直透峰壁之内。

“少主,请进!”

半半叟上前,用手拨开藤蔓,洞穴不大,但看来很深。丁浩怀着激奇的心情,步入洞口,半半叟把藤蔓扯好掩上,两老跟着入洞,一按壁间,一块巨石自动移出封住洞口,洞内登时漆黑一片。

丁浩可未尽信对方之言,功聚双掌准奋应变。

竹林客走近前来,道:“少侠,老夫带路!”

洞径虽然漆黑无光,但以丁浩的功力,仍可分辨人物,当下随在竹林客身后,向里淌去,走了十余丈之后,洞径向右一折,突地眼前大亮,一间广宽的石室,呈现眼帘,灯火通明,几桌等物俱为石制,摆设得井然有序。

进入石室,竹林客请丁浩上坐,自己与半半叟打了横。

丁浩目光浏扫了一遍全室。

然后他首先开口道:“两位因何称呼区区为少主?”

半半叟唉了一声,向竹林客道:“由你说明白吧!”

竹林客点了点头,道:“少主,主母现在何处?”

丁浩心头一惨。咬着牙道:“先母业已辞世了!”

“什么?”

竹林客与半半叟双双惊叫起来,老脸起了抽搐。

丁浩忍住了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栗声道:“区区要先明白身世!”

竹林客用衣袖拭了拭泪水,满面悲愤之容,开口道:“少主可曾听说过‘南庄北堡’?”

“何谓南庄北堡?”

“南庄在洞庭湖滨,北堡在涵谷关旁……”

丁浩心中一动,道:“北堡便是指的望月堡?”

“一点不错,南庄便是齐云庄,这一庄一堡,分执南北武林的牛耳,实际上也是南北两大盟主,无论黑白两道,都忌惮三分,数十年来,形势没有改变,庄堡之间,素无往来,但也河井不相犯!”

“哦!”

“主人昔年英名震南北,武林中尽人皆知‘都天剑客丁兆祥’!”

“啊!”

丁浩惊呼一声,激动得站了起来。

他记得师父曾提到过,中原武林能与他相抗百招的,只‘都天剑客丁兆祥’一人,可惜当初身世不明,不知道‘都天剑客丁兆祥’便是父亲,照此说来,如果‘黑儒’名尊第一,父亲当列第二。

“少主总听说过主人名讳?”

“是的!”

“请坐下,听老夫细说根源!”

丁浩强捺住狂跳的心,坐了下来。

竹林客接着又道:“当年,南庄庄主‘南天神龙余化雨’与北堡堡主‘郑三江’,均曾千方百计,想罗致令先尊,但主人耿介自恃,不肯卑颜以事霸主……”

“以后呢?”

“由此便种下了祸根……”

“请说下去。”

竹林客情绪相当激动,按捺了好一会才道:“十四年前,那时少主才三岁未足,是一个阴雨之夕,有八位不速之客到访,都是当时江湖中知名人物,主人照江湖规矩予以接待席间,对方排出一份重礼,俱是价值连城之物,说是奉齐云庄余庄主之命,礼聘主人出山,辅佐他君临天下,称霸……”

丁浩咬了咬牙,道:“后来呢?”

竹林客双睛倏地睁得滚圆,颤声道:“主人当场予以婉却,其中为首的长白一袅突地变脸,掷杯怒斥主人拥名自重,不识抬举,这本是预谋的,其余七人,同时离席,各出兵刃,此时始发觉宅院早已被对方手下层层包围……”

丁浩咬牙切齿地停了一声,寒声道:“先父如何应付?”

竹林客激动过甚,喘息不止。

半半叟接下去道:“当时宅中弟子连下人共有二十余人之多,但那些弟子都是入门不久的,还谈不上出手,只老夫羲兄弟四人,闻声奔出,厅中已动人了手,对方八人中,两人联手对付主人,四人接战我羲兄弟,另两名乘乱入内宅,大肆杀戳,弟子及下人无一幸免……”

丁浩陡地站起身来,目赤如火。

半半叟栗声接下去道:“主母抱着少主,力战两凶,不敌受伤,少主被执……”

“以后?”

“主母被当场废了武功,两凶分别兵持着主母与少主,来到前厅,协迫主人就范,此时,与主人动手的两人,已有一人被杀,一人负伤,主人一见妻儿落入对方手中,登时乱了章法,喝令我四兄弟停手,就在此时,对方猝然以暗器集中对付主人……”

“怎样?”

“主人……不幸命丧当场,但临难又毁了对方三人。”

“哇呀!”

丁浩狂叫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俊面一片凄厉。

半半叟老泪纵横。

竹林客咬着牙道:“少主请节哀……”

丁浩狂声道:“说下去?”

竹林客沉重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这时,宅中四面火起,我弟兄见大势已去,只冒死抢救活的,联手之下,救出了主母,但我弟兄已四折其二……”

“说下去!”

“老夫与大哥洪锦,拼死把主母送到后面荷塘藏匿,再回头抢救少主,火光中只见少主被一个胸衣洞开的中年武士抱住,我弟兄忘命扑上,那武士弃下少主应战,最后不支而退,那中年人是八人中唯一不知名号的人,记得特徵是胸前刺了一条蟠龙……”

“再以后?”

“老夫兄弟易容改装,保着主母与少主北上,途中又被追击,便失散了……”

丁浩又张口吐了一口鲜血。此刻,他感到灵魂似被活生生地剥离躯壳。

石室内变成死一般的沉寂,各含痛泪,谁也不再开口。

良久,丁浩坐回椅上,怆痛地开口道:“我的家世,盼两位能再详告些。”

竹林客深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弟兄四人,本是关外武林人,仰慕中原风光,四异手足连袂入关,一路沿黄河而下,有一次与中原道上的朋友发生冲突,几乎不保,亏得主人援手相救,我兄弟心感救命深恩,同求主人收留,追随左右,老夫行三,名李茂竹,大哥洪锦,二哥与四弟罗难…

“区区……晚辈……”

“少主岂可自称晚辈?”

“该当的,谅来两位的年纪都在先父之上……”

“事实是不错,但主从有别,礼不可废。”

丁浩停了停,又道:“两位的外号又是怎么回事?”

“老夫兄弟改装易容,遍寻主母及少主的下落不获,数年之后,蓄发留须,形貌已变,便自号半半叟、竹林客,洪大哥留在江湖,藉卖卜为名,继续查访少主母子的下落,老夫觅得此谷,潜修武功,以备他日报仇雪恨……”

“真难为两位义薄云天!”

“少主言重!”

半半叟接过话头道:“天幸主人在天之灵,使少主寻了来,少主当初未说明身份,老夫以为是仇家不放过,又找上门,所以才有此误会。”

“这得归功于一位叫柯一尧的老秀才,若无他指点,我寻不到这里!”

“哦!对了,少主说主母……”

丁浩心头又是一阵悲惨,含泪道“记得是五岁时,我母子投奔望月堡……”

“啊!北堡,这可免于南庄的追杀!”

“家母受尽折磨,结果……”

“怎样?”

“被堡市污辱,自尽而亡!”

“啊!该杀!”

“我是被毒打后抛尸荒野,幸得烟云客沈刚前辈相救,死中得活,及后,在一种巧合的情况下,得蒙恩师收录,两年苦学,算小有成就!”

竹林客惊声道:“两年能调教出少主这等身手,令师是谁?”

丁浩不愿说出黑儒之名,含糊以应道:“这点限于师令,不便奉告了!”

“啊!那就罢了!”

“当年凶手现存的有那些?”

“现存的是长白一枭、酆都使者……”

“酆都使者也是其中之一?”

“不错,不过他昨晚乘危下手,是否专为老夫,或许是没有认出老夫底细,为了王屋之主而来,则不得而知,也有可能是此魔无意中路过,由于凶残成性,顺便下了毒手!”

“另外呢?”

“另外是江湖恶客胡非、云龙三现赵元生,和那胸刺蟠龙的无名人。”

丁浩目眦欲裂地道:“天涯海角,我必找到这五名凶手,把他们挫骨扬灰,也许,他们仍在齐云庄中……”

半半叟道:“很奇怪,经老夫数年来设法打听,庄中无此“五人……”

“会远走高飞么?”

“难说,不过,这桩惨案并未传出江湖。”

“我立誓血洗齐云庄!”

竹林客与半半叟惧感一震。

竹林客沉凝地道:“少主,齐云庄高手如云,庄主身手更是莫测,必须谋而后动?”

“我知道!”

“可惜老夫左腿成残……”

丁浩斩钉截铁地道:“此事我独力为之,我要亲手刃仇!”

说到这里,觉得有些过份,改了口气道:“两位请从旁协助,随时多提供指示。”

“少主……独木难支大厦啊!老夫兄弟功力只如斯,除了拼却残生,做到那里算到那里,别无良策了!”

“两位的居心,存殁均感!”

“少主这么说,老夫愧死了。”

“昔年我的家园是在何处?”

“哦!刚才忘了说,是在隆中山麓,汉水之滨,现时……连废墟都没了!”

半半叟叹了口气,道:“少主,愿听些主母生平么?”

“当然,极愿!”

“主母当年,在江湖上被称为天南一美,人才武功,俱属上乘……”

了浩心中顿时浮现出母亲的绝世姿容,这是他自幼的感觉,娘是世上最美的女人。他一直以为母亲不会武功,是个平常女子,想不到是在惨劫中被废的。

半半叟接着道:“主人在年轻时的俊美,决不逊于少主!

“我?嘘!怎能称得上俊美二字。”

“这是实情,当时还有一位美人叫南天一娇苏倩倩,这外号正与主母相似而对称,更巧的是两人都爱上了主人…

“哦!”

“结果主人选中了主母的柔顺,结为夫妻,南天一桥苏倩倩一气之下,削发为尼,投入冷面神尼门下,常伴青灯古佛!”

“她……真是不幸,但也有幸,如家母,唉!”

竹林客凄清地一笑,道:“大哥,让少主歇歇,我们去弄点吃的!”

“哦!是,我忘了!”

丁浩摇手道:“不必费事,我带有干粮,同时,也食难下咽。”

竹林客道:“少主,我兄弟也很悲痛,吃总是要吃的,把悲痛放在日后的报仇行动上。”

说完,两老转人旁边的石洞剩下丁浩一个人在石室里,沉浸在无比的痛苦中,这番身世,充满了血泪,的确铁石人听了,也会落泪。

不久,两老搬出了酒菜,多半是山鸡鹿脯兔干之类的野味。

丁浩虽对龙肝凤髓,也难下咽。

但二老盛情不可却,勉强用了些,在石室中过了一宵。次晨,商定半半叟仍出江湖卖卜,地点转移到南方,竹林客左腿已残,目前行走江湖不使,暂留谷中,习练如何运用本身功力,配合残腿,丁浩暂时放开母仇,先南下查探仇踪,见机行动。

早餐之后,出谷分头而行。

丁浩离了王屋山,到邵源客栈中,取了寄存的坐骑,上道南行。

走了没几里,忽听道旁林中传出一声十分熟捻的娇喝:“站住!”

丁浩勒马停在道中,人影晃处,一个红衣女子俏生生站在马前。丁浩定睛一看,现身的赫然是血影夫人的弟子方萍。

记得两年前,血影夫人把自己带离药王庙,自己因无功力,无法赶路,方萍曾负自己而行……

红衣女子朝林中大声道:“夫人,真的是他,没错!”

一个十分悦耳的声音道:“带他过来!”

“是!”

丁浩下了马,冷冷地道:“方姑娘,久违了!”

方萍眉目合情地深深看了丁浩几眼,娇媚地一笑,道:“小兄弟,你还记得我这姐姐?”

丁浩面上一热,没有答腔。

方萍又道:“小兄弟,你长大了!”

“嗯!”

“夫人要见你……”

“在下没空!”

方萍抛了一个媚眼,咯咯一笑,道:“小兄弟,别那么说话,走,到林中见见夫人去!”

丁浩心想,见识一卜天地八魔中排行第二的女魔也好,看对方说些什么。心念之间,一颔首道:“请带路!”

“你不叫我一声姐姐?”

丁浩装作没听见,拉着马,大步往林中走去。方萍抢前两步,与丁浩并肩而行,阵阵幽香扑鼻,使丁浩耳热心跳。

入林约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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