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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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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精工所建,几人行得几步,见一家厅堂之内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倒也清静,当即入内。那店家正在招呼一名清兵,态度极是恭敬,替他打了满满几大葫芦酒,连连道:“官爷客气了,您肯赏脸光临,小店已是蓬荜生辉,还望在各位大人王爷面前多美言几句,银两却是万不敢收,当真折杀小人了!”手上正忙着将几两碎银子塞入那官兵怀中。楚梦琳心道:“此人做的是打酒差使,地位想必也是微不足道,却有什么分量了?谁肯来理会他!”见那店家满脸堆欢的巴结,不由暗暗好笑。那清兵推托不得,哈哈一笑,径自去取酒葫芦,岂料他双臂一张,却从怀中落下诸多物事,不过是些银两与火刀火石一类,本是些极寻常之物,他却像宝贝一般揣着。叫了声“啊哟”忙蹲下身捡拾,这一回总算妥当塞入衣袋。沈世韵见他站起时,地上仍留了块锦缎所制的帕子,俯身拾起,上前微笑道:“这位大哥,这是你的东西,还要收好了。”那清兵却并不伸手去接,只低头向那帕子瞟了一瞬,又猛的抬头深深向沈世韵看了一眼,这一眼竟似大含有哀恳之意。沈世韵微微一怔,那人已去得远了,仍是不解其意,蓦的手中一空,却是楚梦琳劈手将帕子夺过,笑道:“依我之见,他定是瞧你生得好看,才送了你这定情信物,聊表衷情。”南宫雪见李亦杰神情也甚是关注,醋意滋生,故意大声道:“我们便来看看,他可有写了什么情话。”
沈世韵面色微红,窘迫道:“你们别闹了!这帕子还要还给人家的!”那二人却哪里去理她,已自手忙脚乱的展开帕子。楚梦琳念道:“‘今夜子时,城郊荒庙。’哈,他果然是写与你幽会,却是太也不会选取地点。咱们须得指点他一番”李亦杰早觉此事甚是古怪,又听得那诡异之言,忙上前几步,道:“给我看看。”接过帕子,上面果真只有这八个字,却是以鲜血写就,笔迹清丽,似是女子所写,但笔锋又时有相连,想是写时心中惶急所致。李亦杰支颐道:“这会不会是个陷阱?可能又是那曹大人的圈套。”江冽尘道:“是不是圈套尚未可知,但那人与清兵不是一路,否则也不必如此煞费苦心女扮男装,再借打酒之机传递讯息。”李亦杰抓了抓头皮,苦笑道:“有这般复杂么?还是你想得透彻,如今我们却该怎生是好?”江冽尘冷笑道:“那便去啊,她纵有通天本事,又能奈我何?”南宫雪听他这话甚是狂妄,心下不喜,道:“江公子还是莫要太自负了。”沈世韵自刚才始终沉默不语,此刻开口道:“不对,她没有恶意。”李亦杰道:“何以见得?”沈世韵向远方凝视片刻,道:“刚才她的眼神,分明含了无限悲伤,压抑了颇多惆怅,我不会看错。发自内心的情感流露,绝做不得假。”江冽尘冷冷道:“今时不同彼昔,行走江湖,防人之心终究不可无。”沈世韵怔了一怔,感到他犀利的眼神似乎直射向自己心底,目光黯淡,惨然一笑。南宫雪心道:“是啊,你始终防贼一般防着我们,枉我师兄待你掏心掏肺,当你是好兄弟。”这话在唇边绕了数转,几欲冲口而出,最终未免双方失和,惹得李亦杰为难,仍是强自压下。
城郊倒并不如何难找,只是在长安附近竟有如此荒凉之地,形成极鲜明对比,却也不易。遍地生着及腰高的杂草,偶有山风吹过,凄厉如野狼咆哮,又似呜咽之声,夜半听来自有几分毛骨悚然的寒意。古木枝节横生,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李亦杰等人四面巡视一番,并未发现有何埋伏,这才抬步进庙。那庙也像一幅飘在浮云上的剪影一般,虽荒废已久,仍是沉寂肃穆。大殿内尘封土积,蛛网纵横,壁画因受风雪侵袭,色彩斑驳,模糊不清。正中立着一尊观音像,相貌端庄慈祥,手持净瓶杨柳,工艺精细,通体由极精致的花岗岩所制。李亦杰手按剑柄,四面环视,仍是不见异常,楚梦琳与南宫雪背肩而立,各自全神戒备。不一会儿,耳听得庙内传来衣衫窸窸窣窣之声,塑像背后转出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子,身穿粗布衣裳,走至几人身前,正身直立,两手置于腰侧,微俯首屈膝,行了个“万福”之礼。见她容貌,依稀便是日间那个来打酒的官兵,现下却已洗去脸上污垢,,换了女装。沈世韵取出帕子,道:“这是姑娘之物罢。”那女子接过帕子,道:“几位能够如约前来,小女子何德何能,劳动各位英雄大驾,只是日间境况甚危,我若是开口,只怕立时便有杀身之祸,这方出此下策,还盼勿怪。”李亦杰颔首道:“你费尽心机寻我们来此,究竟所为何事?”他生来对装神弄鬼之事极感厌恶,觉得这女子所行无一不透着古怪,始终未敢轻易卸下戒心。
那女子道:“各位都知道建业镖局所押送的这趟镖罢?我扮作官兵跟随,也是为此。沙盗亦有抢夺之心,可他们不知内情,那实是不祥之物,此物一出,必将使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小女子在船上曾见各位身手不凡,这才斗胆请求,阻止这一场浩劫。”李亦杰沉吟道:“若真有这般严重,我们自当相助,只不知姑娘要我们做什么?”那女子正色道:“劫镖。”她这二字说得极重,李亦杰不由一怔,重复道:“劫镖?”那女子微微颔首,续道:“劫镖确非善举,但若能救得无辜苍生,以小易大,也是值了。”南宫雪道:“究竟是何物事,为何会有那般大威力?”那女子咬了咬唇,想来仍在是否能全盘信任几人上心怀犹豫。但想既已出言拜托,又怎能再处处防着人家,正待开口,突然传来“嗤”的一声暗器破空之声,那女子面上显出一副惊恐至极之色,片刻后便仰天倒去。沈世韵奔上相扶,见她颈中插了一枚形似梅花的飞镖,创口鲜血将胸前衣衫尽数染红,已自气绝。
李亦杰疾上前查看她伤势,实已无幸。楚梦琳却凝神细看那镖,半晌才道:“这是崆峒派的独门暗器,叫做‘梅花镖’,镖上通常喂有剧毒,中者即死,便是武功高强之人也撑不过几个时辰。”话音刚落,就听得有人长声大笑道:“小女娃很有眼力见儿,不错,正是老夫。”说罢从暗处一跃而至,正是崆峒掌门,其后奔来大群清兵,涌入庙内,各执长刀,庙外同是脚步喧哗,已将这小庙围了个水泄不通。李亦杰挺剑道:“原来是你下的毒手!”崆峒掌门冷哼道:“华山派的小贼,怎地还未死尽?见了前辈,也不拜见?”李亦杰怒道:“谁是你的小辈了!这姑娘哪里碍着你?你胆敢在菩萨脚下杀人,也不怕遭天谴么?”崆峒掌门森然道:“挡我路者死!我杀她一人是杀,要将你们尽数杀了,却也并非办不到。”李亦杰上前一步,朗声道:“你的路?你的路便是得残影剑、断魂泪,进而得天下?武林中怀此愿者何其众多,你就想凭了一己之力和那两样徒有虚名的宝物?你犯下欺师灭祖的恶行,崆峒派百年清誉势必毁于你手中。将来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贵派先辈?”崆峒掌门怒道:“我所行即是要使崆峒成为武林第一大派,什么少林武当,华山昆仑,统统向我俯首称臣!你又懂什么了?”李亦杰心念一转,缓和了语气道:“我是不懂,那末现下有一事不明,倒要向前辈请教。”崆峒掌门道:“你说。”李亦杰道:“断魂泪下落不明,前辈倒搜寻得紧,那残影剑普天下皆知是在祭影教总坛之中,前辈为何不直攻而上,一举灭了魔教,夺得宝剑,既可树立一番威名,其二宝亦得其一,宏图大愿已是实现了一半,何苦舍近求远?”崆峒掌门道:“这”但只说了一个字,便接不下去。江湖中人每提及祭影教,皆是脱口咒骂,但心下实存着三分畏惧。李亦杰明知以他身份心性,决不愿在众人面前口出示弱之言,其意便是要将他逼入这般尴尬境地。崆峒掌门竟当众给一小辈逼得口不能言,又见庙内官兵同是面露探询之色,干咳一声,缓步踱开,这回转移了目标,做出一副谄媚神态,向江冽尘拱手道:“江公子别来无恙否?你要追查令师兄死因,这两个华山派小贼便是凶手啊,你快将他们一剑杀了,以告慰二位英雄的在天之灵!”江冽尘斜睨着他,不屑道:“那是本派之事,我自会处理,不劳你多事。”崆峒掌门也不着恼,仍是好脾气的笑道:“好,暂且放下私事不谈。江公子为何不与老夫合作?你我当可共谋大事,开创一番惊世业绩,平分天下!”
第六章 真假劫镖(1)
庙外突然有人冷冷的道:“只因他并不需要你这废物。”崆峒掌门勃然大怒,喝道:“什么人?快给我滚出来了!”却见庙内防卫的官兵齐齐散开,列于庙门两侧,形成了条笔直畅通的道路,这庙原是简陋不堪,此刻造得如此声势,倒也颇有些迎接大人物的排场。一青衫男子缓步走入庙中,每一步固是踏得甚轻,却无形中带了种压迫感。崆峒掌门起先的嚣张气焰登时荡然无存,忙躬身垂首,叫道:“曹大人。”曹振彦道:“我命你在镖局中好生照看着龙总镖头,你却带了我的人来此胡闹,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话中虽含疑问之意,却以平缓语调叙出,责备之意尽显。声音听来全无温度,众人均觉自肺腑间直升起一股寒意。李亦杰心道:“原来这些人都住在长安分局中。是了,他们自恃地位甚高,自不屑栖居于寻常客栈。”崆峒掌门眼神躲闪不定,在庙中地面随处扫视,蓦地看到那具仰卧于地的尸首,心想这缘由也算说得过去,略微有了底气,应道:“属下查知我等内部混入了意欲劫镖的探子,图谋不轨。唯恐走脱了贼人,事急从权,是以自作主张,未及向大人禀报。”曹振彦哼了一声,道:“探子呢?”崆峒掌门道:“已给属下处置了。”曹振彦淡淡道:“嗯,你做得很好啊,倒是我错怪你了,想要什么奖赏?”崆峒掌门心下一喜,微笑道:“却也不敢”刚抬起头,猛然接触到一对极为凌厉的目光,几如刀锋般森寒,哪有半分赞赏之情?适才想必亦只是讥讽之词。曹振彦道:“要为华山派清理门户,却也轮不到你。你再不回去,莫非当真要我寻了轿子来抬你不成?”
崆峒掌门在武林中虽说地位不高,究竟贵为一派掌教之尊,同道中人明面上都得礼敬有加,几曾受过这等闲气?恼得只想当场撂挑子不干。转念心想未等计划得手,仍须以一个“忍”字当先,否则此前种种忍辱负重不都全白费了?向李亦杰等人瞪了一眼,鼻中重重“哼”出一声。庙内官兵见这崆峒掌门虽心高气傲,不可一世,在他们面前却是接连受挫,丢脸之至,均觉万分好笑,但也知其心胸狭窄,手段更是毒辣,自己要惹恼了他,当真会给他捏蚂蚁一般捏死,唯有强自忍耐。曹振彦再不去理他,又向众下属挥手道:“你们也都回去守着镖箱,若是出了差错,先看看自己有几颗脑袋。”官兵面面相觑,想到在船上都曾亲身吃过苦头,兀自记忆犹新。一人出列道:“大人,他们的武功很是邪门,您的安危要紧,还是让奴才等在此保护大人为是。”他们不过是一群地位卑下的从属,万一曹大人有个好歹,上头怪罪下来,吃亏的还是底下人。崆峒掌门已走到门口,此番讨了个没趣,又见众官兵面上肌肉抽动,内心定是笑了个天翻地覆,心头火起,有意要奚落一通,回身冷笑道:“让你们走便走啊!留在这里自讨没趣么?曹大人是何等样人物,岂需你们保护?若真有连曹大人都料理不得的强敌,你们便能打败了?你们自认功夫更高明些么?”他这话听来虽是奉承,其中对曹振彦却也暗含讥讽之意,那是说你的武功同样不济,定然一败涂地。这群满州官兵确是军纪严明,片刻功夫即聚拢成队,形成两列,渐次散去。
曹振彦浑若无事,漫不经心地向前踱了几步,走至李亦杰等人身前,淡淡的道:“几位好高兴致,从常州一路追踪来此,便这般想要那东西么?”李亦杰见他语声神色皆显疲倦,想来连日为此事劳神不少,今日或可善了,当即拱手作揖,恭恭敬敬的道:“在下实是师命在身,不得已而为之。方才那姑娘又曾说此物定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在下不才,却也不能坐视不理。敢问那镖究竟是何物,还望大人明白告知了,至于两全其美的解决之法,稍后再商详谈。”他一番话很是彬彬有礼,曹振彦却不以为然,左眉一挑,冷冷的道:“小子口气不小哇,你是什么东西,要来与本府谈条件?想打这趟镖的主意,那是你打错了算盘,本府好言相劝,切莫不识抬举。”南宫雪已按耐不住,“唰”的一声,拔剑出鞘,怒道:“你这种态度也可算作好言相劝?那如恶言相向,是否即要亮兵刃了?”曹振彦淡笑道:“现下亮兵刃的,似乎并不是本府。”南宫雪一愕,强辩道:“是我先动手,那又怎的?你胆子倒也不小,敢让手下尽数退去,以为做得朝廷命官,我们便不敢动你?你若是未携兵器,我也不来占这个便宜,且让我师兄借一柄剑给你,不知你使得惯么?却休想钻那‘手无寸铁’的空子。”
曹振彦冷然道:“不错,我确是料定你们不敢动我。如今本府并无动武之意,你不分青红皂白出手攻击,岂非有违‘侠义’之名?尊师也没教过你,对一个一心求和之人下杀手罢?似各位一般自居名门正派,对名声素来最为看重。即使为这份不值钱的虚名搭上性命,也是在所不惜。”江冽尘听到此处,不由赞道:“说得好!此言深得我心!”他于假仁假义之人最是不屑,又道:“大家各司其主,各尽其职,原也不必如此苦苦相逼。”曹振彦早对他极为欣赏,微微一笑道:“江公子所说不错。这局面当可改善。此时荒庙之中诸多不便,明日本府在长安‘谪仙楼’相候。”说罢不待对方作答,转身便行。当临大敌,却将背面相待,既是凶险之举,却可证其确然胸有成竹。南宫雪见他如此自大,即欲挺剑直刺,李亦杰抢上挥臂相格,拉住她手臂道:“以多欺少,胜之不武!有损我华山威名!”南宫雪奋力挣脱,怒道:“谁要你出手了?我一人足可擒住了他!”李亦杰仍是摇头,道:“若是动武劫镖,与盗匪一类有何分别?华山派第五戒便是戒见利忘义,偷盗财物。你可以不听我的话,难道连华山规矩也当做了耳旁风?”南宫雪见他竟将门规搬了出来,仿如师父教训犯下大过的逆徒,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这当口摆起师兄威风来么?”一把甩脱他手,曹振彦却早已行得远了。
那谪仙楼乃是长安最大的酒楼,自南宋末期初建以来,历经数次翻修,规模不可同日而语。约定时辰乃是午时,南宫雪主张巳时三刻先行前往“详查敌情”,余人除江冽尘外实也确有此意,但如从自己口中说出,倒显得胆小怕事,此刻正装作顺依南宫雪之意。才行到酒楼正门前,却见曹振彦独自一人负手而立,他此时已换上官服,身穿云雁补,朝冠顶饰着一颗小蓝宝石,上衔青晶石,另有一派威风。南宫雪快步上前,朝他打量几眼,含讥带讽地道:“曹大人当真准时。”曹振彦皮笑肉不笑地道:“时辰地点皆由本府所定,若再误时,岂非太也说不过去?倒似堂堂的朝廷命官,反怕了你们几个小贼。”南宫雪蹙眉道:“可你现下却是提前到了,怎么,要预先设下埋伏么?”曹振彦冷笑道:“昨夜荒庙之中,你们早已是瓮中之鳖,本府要存为难之意,又何必等到今日?”李亦杰知他所言非虚,心下微感歉仄,道:“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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