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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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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吩咐太监宫女严格遵命行事。众人手脚勤快,片刻功夫已万事俱备,贞莹见再无托辞,只好支起画板作画,但每起一幅,都是第一根线条便画坏了,私下曾扯掉数张,遂想艳能掩拙,将身旁五彩缤纷的颜料一股脑儿涂到纸上,一张白纸比染房浸过的布料还花哨。太后等得不耐,自行起身察看,顿时勃然大怒,只见画得哪里是她,根本成了个不男不女的老妖怪。这庄妃刚当上太后时年岁尚轻,容颜仍颇为秀丽,一直自负美貌,今日却在百官面前给一名妃子出了个大丑,而那人又是皇儿在面前极力引荐,声称“观其画,形神俱似,胜于揽镜自照”对比之下,无异当众羞辱。她火冒三丈,当场拍案离席。福临脸色一沉,匆忙起身追赶。这是他好心办下坏事,也憋了一肚子火。众臣见皇上和太后都动了怒,皆惧于担当责任,争先恐后的赶上劝说。只把贞莹一人留在场中,隔日就成了宫内众人的笑柄,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戳戳,连知情的宫女也在她背后偷笑。虽见不着福临的面,想来更不会再对她有好脸色。又传言沈世韵听闻此事,花一天功夫,为太后另绘得一幅全身像,亲自送往慈宁宫呈献。据传画技一流,太后向与其颇有嫌隙,经过此事,连态度也好转不少,又厚赏绫罗细软。福临趁她愉悦时百般规劝,方使她气消了,亦未再提及给贞莹降罪论处。

但贞莹想到这一回得不偿失,又等同领了沈世韵的情,郁结万分,在寝宫中狠命摔东西发泄。茵茵不合时宜的道:“娘娘,您可真不该揽下这一桩差事的,哎”贞莹怒道:“用得着你来废话?还不是皇上要去吟雪宫,本宫为拦下他,没话找话,东拉西扯,才惹上了这身麻烦?”茵茵道:“您不该拦住皇上的,否则韵妃娘娘早已自掘坟墓。正是盗画次日,奴婢念着落失的耳坠,挂心不已,又担心您事后或忘,早饭也没顾得上吃,便独自赶往吟雪宫,正是那个时候,结果结果被我看到韵妃娘娘又在同野男人见面,两人打情骂俏,说出来的话远比上次更露骨啦,最后还搂搂抱抱的,我不好意思,就先溜了。”贞莹脸色一僵,头脑随之僵化几秒,才慢慢理解了这条讯息,干巴巴的问道:“如此说来,若是本宫不截住皇上,令他按时到达吟雪宫,即能恰好撞着这一幕,本宫也不用惹祸上身?而即是那副画没出鬼,也及不上眼见之景更有说服力?是不是这个意思,是不是?”茵茵声音清脆的道:“正是。”贞莹眼前阵阵发黑,踉跄退了几步,喃喃道:“这样的好戏,竟然是被本宫给生生拦下的。不仅引火**,还在损己利人,救了沈世韵一命,又给她制造日后的狐媚之机?她她我”不断喘着粗气,几欲晕倒,茵茵拍着她的背,连声安慰。

第十六章(11)

无论如何,贞莹这一回受到重大刺激,怒火烧心,气得大病一场。沈世韵却每日令胡为前来看顾,探问病情,时常带来一碗参汤给她补养。在贞莹看来却全是虚情假意,惺惺作伪。前几日总将汤碗打翻在地,指天划地,破口大骂。胡为叉手而立,始终笑嘻嘻的听着,不仅不顶一句嘴,脸上连半点不恭敬的神色也找不出来。或是因人生来便有征服之心,旁人对自己愈加霸道,就更想挫磨些他的锐气,而真有人甘愿给指着鼻子,如同孙子般的挨骂时,自己倒要先失了趣味。这一天贞莹便忍不住问了一句:“哪个教你态度这么好的?”胡为笑道:“敝上感谢娘娘的救命之恩,更谢您成人之美。宫里能威胁到她位子的嫔妃,算来当属您居首位,而今您自毁形象,落得卧病在床,正可教她与万岁爷的关系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谢您却又谢谁?是以敝上吩咐卑职,不论娘娘说了多少难听话,总让我不可还口,任您发泄,至于参汤,还是照样给您调理身子。”贞莹冷哼道:“本宫害病,她要是心中高兴,何必假模假样的送参汤?你们该不是下了毒罢?”

胡为笑道:“倘使有毒,又何必要卑职亲自送来?到时您宫中的下人均可指证吟雪宫,我们也没那么傻。为娘娘设想,您只有养好了病,才有力气跟咱们主子一争短长,您说是不?”贞莹冷笑道:“想让本宫病着看她风流快活?休想!你拿过来,我喝!”看着波纹晃动的参汤,咬牙切齿的发狠道:“这是沈世韵的血!终有一日,我要你血溅三尺!”说着仰脖大口喝干,喉头不住咕嘟作响,胡为笑眯眯的捧着空汤碗回宫交差。此后贞莹在治病喝药一节无比配合,只想尽快痊愈。一日出过一身虚汗后,自觉身子舒坦不少,唤来茵茵问道:“本宫叫你找工匠刻的木偶,你找了没有?”茵茵想到她病中还牵挂着算计沈世韵,只感说不出的怪异,另一面又庆幸自己总算不辱使命,足可胸有成竹,答道:“是,近日已然完工。”贞莹大喜道:“太好了!你给我找几个盒子来,不计价钱,只要是最好、最贵重的,将木偶放在其中,再用丝绸锦帕包裹,到吟雪宫找个隐蔽处藏妥,以造出她对野男人的礼物十足珍爱的假象。再带几个人日夜埋伏,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本宫禀报。”她兴奋得脸上也恢复了血色,自语道:“沈世韵,上次是本宫太过大意,这一局,可绝不会再输给你!”

贞莹自小在草原长大,体质算不得弱,康复倒也迅速。但她自派出暗线起,每日耐心等候,始终不见有人回报。这一天委实沉不住气,索性亲自出马,带领人手寻偏门潜入。掩至窗下,就听到殿内传出的阵阵谈笑声,又是沈世韵在与李亦杰幽会。她既喜且恼,暗想定是下属不够用心,否则怎会连日风平浪静,偏等自己一来便见状况突发?观察了好一会儿,忽见李亦杰将沈世韵拦腰抱起,在殿内连转几个圈子,沈世韵娇笑连连,二人一齐行入内室。贞莹喜得站起身来,压低声音道:“最初他们是私下见面,不久后手脚不规矩,现下可就快发展到床上去了!过一过二不过三,本宫这就去告知皇上,是我害他错过一场好戏,自然要补一出更精彩的给他。都说捉贼捉赃,捉奸拿双,如今两者俱全,还能作何狡辩?我要这一对狗男女统统人头落地!你们都给我瞪大眼睛,牢牢盯紧,连一只蚂蚁也不准放出了这个范围!”接着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茵茵在身后叫着:“娘娘,您不补个妆”以及小太监发问:“娘娘究竟要我们盯人,还是盯蚂蚁?”等嘈杂声,一律当作耳旁风。难为她穿着厚如花盆底的鞋子,还能奔行如飞。这次又是在半途遇到福临,身边也是没带侍卫。贞莹暗叫:“天助我也!”急请安道:“皇上啊!”却是她奔得刹脚不住,整个人向前跌倒,扑到了福临怀里。福临面色冷淡,双手扶住她肩头,硬梆梆的将她推开,不来过问一句,绕开她继续前行。贞莹脱口叫道:“皇上行色匆匆,莫非又是往吟雪宫去?”

这一句不问尚好,问来福临对她印象更是大打折扣,只觉她与那些醋缸般的妃子亦无本质差别。满心不耐,随口应付道:“朕虽无能,却也不是荒淫无道、终日只识享乐的昏君。近来洪水泛滥,朕正要寻几位亲王重臣,商谈兴修水利大坝的工程安排,并非到吟雪宫,你该放心了?”关于修建大坝,防洪固堤的提议已在奏章内央及多次,福临只觉如待审核面面俱到,太过烦琐,此事又颇为枯燥,便吩咐近臣先讨论个大致计划,再奏报最终下令。而说到今日此行,倒确是去吟雪宫寻沈世韵,庆祝她与太后日渐和睦。但此刻既给贞莹纠缠上,却宁可听老大臣啰嗦,也不想听她喋喋不休,情急之下只好搬出旧事挡驾。贞莹哭笑不得,心想:“皇上倒也有趣,为了躲我,连修大坝的理由都编得出,怎地又不说修长城呢?”她此刻是分秒必争,四面乱晃,独给福临留出往吟雪宫的方向,口齿灵活的劝说道:“不不,您应该去吟雪宫,您一定要去吟雪宫!实不相瞒,臣妾今日找您,就是想邀您一道儿去吟雪宫坐坐!”

福临怔了怔,奇道:“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主动请朕去找韵妃?”贞莹泫然欲泣,双眼泪汪汪的看着福临,道:“皇上,臣妾知道您还在生我的气,但臣妾是当真不会画画,绝无当众给太后和皇上难堪的意思。否则怎地古训教人不可说谎,但须说得一句谎话,就要再说个十句八句来给它遮掩。那幅画像其实是韵妃所绘,只因臣妾虚荣心作祟,一时鬼迷心窍,猪油蒙了心,这才将错就错,胡乱认了下来。”见福临表情仍是冷冷的没几分变化,却似添了些“意料之中”的淡然。忽想:“他便是爱听人家夸沈世韵,比夸他本人还开心。我何不照此一试?反正只要骗他到了吟雪宫,亲眼见着那幅丑相,也不会再迷恋那个女人了。暂且说几句违心话,又不会死。”于是改口道:“臣妾虽不愿承认,但对韵妃娘娘实是因嫉生妒,看她极具世间万般灵秀之气,尽显造物主所赋予一切神奇,简直美得不食人间烟火,自知弗如远甚,皇上宠她也是正常得很,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会爱她而不是我。不过也只有您这等真命天子,才配得起仙女下凡。况且臣妾又羡慕她画得一手好画,想向她讨教些技巧,可一看到那幅画像,就明白自己是永远及她不上的,因此动了歪心思,花言巧语将画骗到手,就来献给皇上,如今真悔不当初,原是想争些台面,却反而丢尽了脸,都是自作自受。韵妃娘娘比臣妾好上百倍、千倍,风头早已远盖弥甚,臣妾还有什么可瞎企盼的?”

她表面大加恭维,却仍是不愿从自己嘴里说出夸奖沈世韵之言,不少语句暗含另一层深意,如“不食人间烟火”,即骂她是个小妖精,“换作另一个男人”,指她背地里与李亦杰勾搭。“仙女下凡”指的则是自己。但福临思路哪像她这般迂回百折,自不会想到那许多,只当她诚心改过,脸色也缓和了几分,温言道:“既是如此,你当初怎不对朕明言?此事由朕处理,只当私下里互开玩笑,也没什么严重,何苦闹到太后面前,将小事惹成了大事?”贞莹哀声道:“臣妾时已骑虎难下,不敢出尔反尔,若再改口,只恐犯下欺君之罪,又怕给皇上讨厌。何况您提议时,臣妾不敢逞强,确是拒绝过的,可您又不准。”福临听她说得委屈,又好气又好笑,倒也不忍再骂她,道:“那算什么‘欺君之罪’了?你就是想得太复杂。不论哪一位爱妃多才多艺,都是令朕欣喜之事。另外朕花过一番大力才说服太后,取消对你的处罚,一切到此为止,你今后时常引以为戒便是。”贞莹俯身道:“多谢皇上恩典。”福临笑道:“别谢朕,要谢就谢韵儿罢。要是没有她的新作,先哄得太后气消了一半,朕也没那么容易说得上话。”贞莹道:“是,臣妾与韵妃妹妹作比更是相形见绌,惭愧万分,不瞒皇上说,臣妾已内疚得卧床数日不起,今方大病初愈,就急着往吟雪宫亲自道歉致谢,又担心诚意不足,想请皇上同去,替臣妾说几句好话。”

福临道:“怎么,你生了病?哎,朕连日忙于向太后求情,摆平这桩祸事,委实不知,却不是跟你赌气,有意不来探望。你现下感觉怎样?”贞莹捅下这么大的篓子,百官看她必然失宠,人人懂得见风使舵,自无人再费心向皇上禀报弃妃诸般起居状况。贞莹觉出他关切出于真心,也觉自得,微笑道:“承皇上金口相询,什么病也好了。还要劳动皇上四方奔走,替臣妾收拾烂摊子,臣妾更是无地自容。但仍想当面求得韵妃妹妹谅解,才能解开这个心结。”福临笑道:“难得你是个有心人,刚好朕也正要去吟雪宫,就与你同行好了。其实你还是与韵妃接触不多,了解尚浅。她不仅善解人意,更且宽宏大量,定然不会怪你。但你二人能成为朋友,倒不失为美事一桩。”贞莹只听得首句,心下苦笑:“你当真‘正要去吟雪宫’,还说要修建大坝,果然是骗人的。”自嘲道:“不会怪我对啊,大人不计小人过嘛。”

第十六章(12)

片刻工夫行至吟雪宫门前,遥遥望见肃容凛立的守门侍卫,贞莹心里打了个结,暗叫:“失算!倒忘了这茬儿。他们一出声通报,不正给了沈世韵可乘之机?”但既不能拉着皇上钻树丛,也不便抢先他一步进门,暗中塞给几人封口费。左右为难之际,却见一众侍卫对皇上点头微笑,口中不发一言。贞莹一时又惊又喜,胡乱猜测:“难道是苍天助我,令他们突然哑了?唔,定是沈世韵平日施压得紧,这些侍卫敢怒不敢言,也都盼着她倒霉,因此故意创造机会,好教皇上看她现原形。据此观来,除沈世韵乃是众望所归,本宫正是替天行道。”她愈觉推想有理,忍不住露出微笑。进宫时福临不经意的说道:“朕与守门侍卫早有约定,令他们见朕时不可通报,是为给韵妃一个惊喜,你别误会是对你不敬。”贞莹听了,虽与设想不符,于进展却也没多大影响,心道:“惊喜,惊喜。沈世韵,今日要教你唯惊而无喜。”

踏入内府小园,没走几步,就听到一连串的吵嚷撞击声,原来是两个丫鬟正在打架,贞莹暗自窃喜,心道:“这才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没教养,教出来的丫鬟也个个下贱。”走近一看,却正是洛瑾与茵茵。两人扭作一团,都一个劲儿的拉扯对方头发,用指甲互相抓挠。洛瑾虽是身形瘦小,动作却极灵活,但见茵茵挨打的多,还手的少。自己的丫鬟打架也罢了,偏生处于下风,贞莹心浮气躁,立时便难以容忍,快步上前喝道:“都停手!在皇上面前动武,还有没有规矩了?到底怎么回事?茵茵你说!”她担心福临爱屋及乌,于洛瑾有所偏袒,因此抢着询问茵茵,只盼她能言善辩,将局势有利一面引向自身。哪知茵茵不识大体,仍是不断挣扎着要冲向洛瑾,嘴里叫着:“那是我的东西,我怎会认错?你把耳坠还给我”洛瑾淡淡一笑,从她旁侧绕过,福了福身道:“皇上吉祥,娘娘吉祥。还是由奴婢来说罢,我刚才正在园中修枝,看到茵茵姑娘在附近,就想同她打个招呼。没想到她突然对我大叫一声,扑了上来。奴婢自省或是平素秉性骄横,待宫中姊妹过于苛刻,才会令茵茵深有看法,总想着要揍我一顿。”茵茵叫道:“什么叫‘对你大叫一声’?你不要避重就轻!我所指是你戴的那个耳坠!究竟是你在角落捡到的不是?我跟你说了,那是我的东西!”洛瑾晃了晃脑袋,两根手指抚摸着耳坠,满不在乎的笑道:“我几时说过耳坠是捡来的?这个啊,是我娘留给我的,一对两只,几日前才有一只不见了。”茵茵也用二指拉起耳坠,大声道:“如果是你娘的遗物,我怎会也有一只,而且式样跟你一般无二?难道还是凑巧的不成?”洛瑾笑道:“我的耳坠刚刚不见,你这边就戴起了一只,我也觉得不似巧合。”茵茵怒道:“你说我偷了你的耳坠?”洛瑾笑道:“没凭没据的,我可不敢胡说八道冤枉人。不过要是你做贼心虚,自己承认,那是最好不过。”

福临见二人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让谁,再看茵茵左耳戴一只耳坠,洛瑾右耳戴一只,虽能明确看出两只耳坠是一对儿,却无法轻易判定谁是真正主人。贞莹听她提起这个“偷”字,吓得寒毛倒竖,厉声道:“茵茵,你说耳坠是你的,本宫怎地从没见你戴过?教你的规矩都踩在脚底了?好的不学,倒学起偷东西了!还不快把耳坠摘下来?”她思前想后,觉得唯有茵茵所窃是另一名婢女之物,才绝无可能是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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