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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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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了几圈,想到自己出道以来,还没吃过几回瘪,受过这种窝囊气。不想这一回却在沈世韵和玄霜处接连碰壁,心里那火就别提了。有心想寻个开阔地儿,去找回点场面。再抬头时,只见刚好到了李亦杰房门前。暗自失笑:“看来只有倒霉的李兄能待我陆黔好些,最起码他口才拙劣,不会像玄霜那个小魔星般咄咄逼人。那小子见我折磨梁越之时,对我还有几分敬意,后来知道我是暗夜殒的手下败将,那态度就变了,说是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都绰绰有余,拿我当猴儿耍?看来人不立威,不足以服众。等改日有空,我还得抓个人来虐待给凌小爷看看,这个就叫‘杀鸡给猴看’。哈哈!”一边抬手敲门,咚咚咚的敲了几下,心中不耐,手掌一翻,朝门板推了出去。这也仅为试探,不料李亦杰没插门闩,两扇门板应手而开。心道:“早知如此,也不必多费那敲门的力气。”
刚一进门,就闻到一阵极强的酒气。酒香浓醇,是为扑鼻,但如太烈,则为刺鼻。陆黔皱了皱眉,心想便是酒馆中也比这儿好些。没用多张,就见面前一张破破烂烂的方桌,李亦杰衣衫大敞,双眼微眯,双颊两片红潮,烂醉如泥的伏在桌上,还不时举起酒碗,大口大口的灌下,每赞一声“好酒!”便要垂下头眯缝一会儿,衣上被酒渍濡湿大半。他刚才睡不多久便即醒转,疲累未减半分,却已是再无睡意。只好爬起来图个醉。
面前摆着几大坛酒。要说“摆”也过于抬举了些,或倒或歪,没一坛有个正形。垂在桌角的一桶,坛口正垂下一条极缓的细流,在地上积成了一小摊。陆黔自叹道:“上等的美酒,就给你白白糟蹋了。”伸手去扶,坛子触手甚轻。拿起来摇晃几下,才见底部已只剩下薄薄一层。再看其余酒坛,也大致相同,脚边酒碗零零落落的散了一地。李亦杰打个酒嗝,又将手中一碗喝干,仔细打量着面前之人,似乎突然不认得他了。
凡是倒霉蛋,一见有人比自己更惨,心里也会好过许多。陆黔这“半路出家”的也不例外,笑道:“堂堂武林盟主,怎会这么落魄啊?竟弄得一个人喝起闷酒?来来来,做兄弟的就是这时候给你差遣的,我陪你一起喝!”说着从墙角提起一坛,拍开了泥封,也给自己倒满一碗,为示豪爽,学着他一口喝干,一股清凉酒香顿时滋润了干渴的喉咙,拍桌赞道:“好酒!”
李亦杰摇头晃脑的道:“是宫里的御用美酒,怎会不好?反正闲来无事,不喝白不喝。咳,陆贤兄,有你这个酒肉朋友,还真是不错。在外面我是盟主,可那群人真心听我号令者又有几个?我最讨厌阳奉阴违,可偏偏又不能明说,还得装作全没脾气。待他们一千个好,一万个好回到吟雪宫,这里没一个把我当自家人。别看我装得迷迷糊糊,其实那都是给他们面子,我的心里雪亮,谁都没有我咳咳看得清楚!”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向他人诉苦。
陆黔冷哼道:“世上有谁不是戴着假面具活着?可用的脸谱比川蜀之地的变脸大师还多些。在宫里原就是尔虞我诈,每个人都在暗地里图谋算计,是不会对任何人有怜悯之情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心软,你就得输!”这些话一半是教训李亦杰,同时也借以警戒自身。当初在太行山顶,要不是自己一时心软,顾及众位一齐打拼的兄弟性命,放弃抵抗,就算死伤者多些,也不会还拿不下暗夜殒,至少保住了青天寨不倒。何况当初沈世韵在生辰宴席上巧手布置,以一众低阶官兵之力,就将刺客擒下。自己一方再如何不济事,究竟人数比他多,实力比他强,更无败阵之理。程嘉华贪生怕死,就该在他背叛时一刀杀了,才好在余人面前立威。
李亦杰苦笑道:“是啊官场沉浮,世道复杂,还是酒待你最好,绝不会背叛你不如都去当个酒中神仙。”
陆黔明白这些都是他醉话,但又焉知其非“酒后吐真言”?陪着他喝了几碗,道:“怎么样啊,去‘质问’过韵贵妃了没有?”话中特意将‘质问’加了重音。
李亦杰脸上喜色登时退去一半,仍留一半倒显得不伦不类,终于撑不下去,喃喃道:“没还没有韵儿,累了,我暂时别去打扰她,惹她烦心。等过得几日,再说,再说”
陆黔冷笑道:“李亦杰,你知道你这副模样像什么玩意儿么?你不像武林盟主,甚至不像个男人,你只像是一条依附在她身上的小爬虫。韵贵妃,她支使着你东奔西跑,送了大半条命,九死一生才回宫复令,你还没叫累,她那边儿倒先累了?跟皇上算了算了,太难听的话我不说,你也不爱听。‘等过得几日’?哈,好啊,你等罢,你就无休止的等下去罢。这几天是无中生有,说她累了乏了。五日以后就是福亲王寿辰,你总不见得在寿筵上扯着脖子叫骂,破坏气氛?这几日再一过,她或许又有个什么鸡零狗碎的任务要交给你了。你再想问她,我看是遥遥无期了。”
李亦杰借着酒意,将平时隐藏最深的真心话都挖了出来,道:“实不相瞒,我的确是不想问她。能拖就先拖着罢,拖得越久越好,等到每个人都忘了,也就无事。”
陆黔道:“别的事还好说,不过大家在古墓里中了毒烟,你不去向她讨解药?”
李亦杰淡淡一笑,道:“过了这么久,咱们几个都没毒发。那些武林同道也没上门来讨过,或许就是没事了。再说凌贝勒总和程嘉璇在一起,她要有什么事,他也不会坐视不理的。我打的主意,就是沾他俩的光。”
陆黔笑道:“你往坏处想想,就在咱们困在山洞中这几日,那群人都已毒发身亡,这才没一点消息。”李亦杰一怔,努力运转着已极不灵活的脑筋,道:“不会不会的。那许多成名人士,要真一夕暴毙,在江湖上定会引起轰动,一路走来,就不该是那么风平浪静。且让它不了了之便啦,我跟韵儿也不会影响我俩关系。你说哈,我是不是个很自私的人?连我都要瞧不起我自己了。”
陆黔干笑道:“没错,没错,的确自私,枉你平日里装得大义凛然,这一喝醉,真面目统统暴露。看来以后还得多灌醉你几次。”与他碰了次杯,道:“前几天在山洞里,你对雪儿说,不管她嫁的是什么猥琐小人,只要能待她好,你都乐意将她交托出去。也算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这话可还算数?”
李亦杰耳中听到,脑中盘旋一阵,恍惚记得自己似乎是说过这么一句话,点了点头。
陆黔心中大喜,道:“那你看看,我行么?我爱慕你的师妹,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六年前,我们就有一段纠葛,我为了她而死,她为了我常年面壁。这些陈年旧事,旁人不知,你却都是了解得最清楚的。”
李亦杰醉意微醺,将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一番,大着舌头道:“其实也不是不行。你是我的兄弟,我也知道你是真的喜欢雪儿”陆黔接口道:“不错,比你喜欢韵贵妃,有增无减。”李亦杰嗯了两声,道:“不过,我我有几个条件,你考虑着看,不行就算了。”
陆黔淡淡的道:“什么?说来听听?”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李亦杰对他口出赞许之言,但既知他酒醉,也就没多欣喜。对一个头脑不清之人表达欢欣,实为不智,回应也就漠然以待。
第二十九章(14)
李亦杰道:“第一,你别再想什么三宫六院只能娶雪儿一个,这一辈子,都一心一意的待她好。第二,从此金盆洗手,封刀退隐,再不与人动武,不过问江湖之事,让雪儿能过上一份平凡人的生活。就算做到了这些,也还是要看雪儿自己的意思。她实在不愿,我也不能勉强她。”
陆黔冷笑道:“李亦杰,你懂得什么?这不是谈条件,简直是做春秋大梦!古往今来,男人三妻四妾,用情不专都是再寻常不过,你凭什么非要我在一棵树上吊死?我将来对雪儿绝不会少宠半点,不会让其他女人来分了给她的爱,这还不行?又说叫我退出江湖,更是想也别想。我生于江湖,长于江湖,那江湖就是我的家。我正混得顺风顺水,春风得意,还没干出一番大事业来扬名立万,你竟然叫我退出?去扛起锄头,做个山野村夫?那别说是我自己瞧不上眼,就连雪儿也不会看得起我。她是南宫女侠,嫁的男人也该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还不提我,就连你不也放不下功名利禄?你就是被盟主之位迷住了,否则要你代大伙儿出头,去管七煞魔头的那点儿破事干么?可别给我扯什么为了天下苍生造福之类的通天鬼话,别再说笑了。最荒唐的还是,即使做到这没可能的一切,到头来还要看‘雪儿自己的意思’。她不答应,那就一切免谈了?是不?”
李亦杰给他这番言辞一激,酒也醒了不少,道:“最起码我还懂得,我是雪儿的师兄。我虽然对不起她,可一直是拿她当亲妹妹来关照,我希望她能过得幸福,过得安稳,唯一的法子只有远远避开流血仇杀。”
陆黔道:“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情怨恩仇,避无可避。你叫我们到深山老林里去当野人不成?”说着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苦口婆心地劝道:“李兄,长兄如父啊!有你给雪儿做主,她哪能违拗?”
李亦杰道:“我这个师兄,已经当得够不称职的了。至少在这一点上,我希望能如她所愿。陆贤兄,我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她是个怎样的女孩,想过怎样的日子,就算她平素嘴硬不认,却也实在没人会比我更了解的了。”
陆黔仍与他对酒笑谈,脸上神情丝毫不变,心里却已暗中抱怨起来:“哼,李亦杰,你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雪儿打定了主意,非你不嫁,你才能吹得起来?可你心里就想着韵贵妃一个,对不起她,这次更弄巧成拙,让她生出误解,以至于自暴自弃起来。这当口就轮到我来安慰她了,谁能得到雪儿,各凭本事。”想了想不再继续这话题,道:“等福亲王大寿之日,你去是不去?”
李亦杰一愣,道:“去啊,怎么不去?”陆黔一笑,道:“说得也是,你怎会放过去见韵贵妃的机会?什么福亲王的,你又不识,不过都是个陪衬而已。到时不带寿礼可以,就别带了一身酒气过去。那些妃嫔娇生惯养,可受不得这么冲天的酒气。到时个个烦恶作呕,那宴会也没法再开下去了。”
李亦杰道:“惭愧。”陆黔又与他喝了几碗,起身告辞。心道:“今天不知是不是老子的黑煞日,诸事不顺,连李亦杰也给我摆脸色看。瞧来真得烧几柱高香去。”李亦杰看他扬长而去,“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了自己一人。此时天际尚明,也享不得那“对影成三人”的意境。唯有继续举杯,借酒消愁。
愁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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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意者而言,时间消逝迅疾如电,一会儿功夫就没了影踪。而失意者却是度日如年,恨透这没完没了、难于打发的时间。然而无论如何,时光总如流水,匆匆而过,或许这也是世间不拘于各人身份地位,唯一平等之物。这一天到了福亲王寿辰。李亦杰一早起来,就将自己精心打理了一番,每个衣褶都要抚到平整如新,比最爱美的女子打扮还要认真些。这也难怪,今天是他回宫以来,第一次能见到沈世韵。一别数月,这首次重逢,当然要给她留下个好印象,即使这份卑微奢念,无足在她心头激荡起寸缕涟漪。
没等多久,外头就有宫女前来领路。李亦杰想到自己竟也能受邀于出席之列,虽说这是他满心期盼,仍觉受宠若惊。一路上心脏跳得格外迅速,连打擂台选盟主之际,也未有如此紧张。
到了场上,当中只见一大片戏台,而仍有诸事尚未齐备,台上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无。四周搭起了几篷看台。顺治要与福亲王及太后等人陪席,端坐上首。沈世韵等众妃则坐在另一侧。李亦杰来时,见她们也是刚到。沈世韵先与贞莹寒暄,互赞对方容貌更美,仪态又是素雅端庄,“定能令皇上大为惊艳”。虚情假意的称赞一番,各自入席。
陆黔和玄霜、程嘉璇都坐在沈世韵身边。李亦杰一个人冷落在一旁,尴尬不已,见着周围无人,便站起身,挪了几个位子,也跟她们坐成个小圈子。沈世韵正与陆黔闲聊,话间眼望戏台,唏嘘不已。叹道:“六年前本宫生辰,那戏台也是这么布置。便有刺客胆大妄为,胆敢来暗杀我。多亏了李卿家奋不顾身,替我挡下一掌。这份功劳,一直还没奖赏。”
陆黔笑道:“对了,卑职也还记得,就是那次,李盟主中招后,体内气血翻涌,身受重伤。直拖了六年多,近日前才碰巧撞着大运,学会一套内功,好将异种真气挪为己用,才算彻底根治。说起来这份护主忠心,撂在下属群中,实属不易。”
沈世韵向李亦杰望了望,道:“本宫也真糊涂,不但未赏,连谢字也还没说过一个,李卿家不会怪罪罢?你与本宫乃是昔年旧识,关系可比寻常主仆亲近得多。你们困在山洞中,以至因祸得福等情,我都听小璇说过了,真属不幸中的大幸。李卿家如今身体好多了么?不过看你脸色,好像仍是苍白虚弱,气虚体乏。还撑得住么?要是不大舒服,可以先回房休息。那贺寿么,反正大家各自不识,你不到场,也没人能指责你失礼。”这话说得满是体贴,李亦杰听了却总觉古怪,但真要说哪里出了问题,又难辨分明。脑中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倒先涨得通红,他口才本就不佳,到了沈世韵面前,更是相形见绌,讪笑道:“不妨事的,卑职伤势已然痊愈,或许只是前些日子喝多了酒,休息不足,才稍显疲乏。”沈世韵道:“酒能伤身,李卿家何以不爱惜自己身子?”李亦杰道:“卑职离宫多日,想念得紧,好不容易回来了,心里一高兴,难免得意忘形。以后尽量避免就是。”
程嘉璇冷哼一声,拖长了音调,道:“稀罕么?任务办得一塌糊涂,索命斩在冥殿就落入他人之手,而不自知悔过。这当口又仗着往日功劳,阴阳怪气的,一副伤势过重,立马就死的衰样,谁乐意看?你想在娘娘面前扮可怜,算你用错了战术。哼哼,一点儿芝麻绿豆大小的旧功,可就喘个没完啦,怎么着,你还能靠那一次功劳过一辈子不成?那倒像人家说的,早上吃了一碗饭,以后就不用再吃。当时情形我虽未亲眼所见,想来韵贵妃娘娘也是早有部署,不劳你多事,她也能逮住刺客。你给我趁早放明白点儿。”
陆黔笑道:“小璇,做女孩子说话别那么狠,给人家留点面子,就算是实情,咱们意会即可,何必挑明了一道儿尴尬?韵贵妃娘娘,李大人可不能就这么走了。等会儿万一再有刺客混在戏班子里行凶,我们这些吃白饭的只晓得干瞪眼,还得要李大人‘舍命相救’,再来挡上个一剑一掌的,才能护得娘娘周全。”沈世韵知道他两人是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专为寻衅讥讽李亦杰,也不干预,笑了一笑,低声道:“不用担心,你忘了?暗夜殒是自己送上门来,给本宫整治得服服帖帖,日后成了最为关键的棋子?连整个魔教都给连锅端了,都是他的功劳,李亦杰也只是给他打打下手。凭他这一桩功绩,倒真够格封个少帅了。这次假如真有刺客,说不准将来还能派上什么大用场。不过本宫想,刺客也没有那么笨,会在福亲王的寿筵上来暗杀我,那就不好收场了。”
李亦杰本是打算好了做个局外人,这宴席欢庆全与他无关,只要能从旁看到沈世韵的音容笑貌,这一趟就算没白来。可陆黔和程嘉璇不断拿他开涮,引得场中不少目光都向他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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