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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信芳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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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个计划只能付之阙如了。


未实现的梅周合作

“八·一三”战争以后,卡尔登戏院准备搞一次梅兰芳与周信芳的合作
演出。

当时梅兰芳寄居香港,周信芳在卡尔登做后台负责人。卡尔登戏院座落
在英租界派克路与白克路口,场子并不大,有八百多个座位,原是电影院,
现改唱京戏,采取前后台分账制。

一天,卡尔登的老板找周信芳商量。他说:“周老板,我想请梅先生来
上海与你同台演出,你看如何?”

周信芳一听,十分兴奋:“梅先生能来上海演出,那真太好了。”

卡尔登老板打算,梅、周合演放在比卡尔登更高级,座位更多的大上海
戏院去唱。这一点,周信芳也很同意。

老板觉得较难办的是梅、周二位牌子怎么挂的问题。他试探地问:“周
老板,梅先生来的话,你们二位的牌子怎样挂比较好?”

周信芳听了,笑笑说:“梅先生戏艺高,名望大,他挂头牌,我挂实二
牌。”

老板又补了一句:“你要不要挂个特别牌?”

“不!我挂实二牌好!”

卡尔登老板听了非常高兴,马上就着手筹备。

首先是托费穆到香港与梅兰芳接洽。费穆与梅兰芳一向契合,梅兰芳把
他视同畏友,因此请他去谈最合适。除了邀请梅、周以外,还准备请老生谭
富英,小生姜妙香、俞振飞,丑角萧长华,二路老生王少亭,花脸刘连荣,
还有为周信芳配戏的旦角王熙春以及卡尔登的班底。

其次是拟戏码。周信芳的《明末遗恨》;梅兰芳的《费宫人刺虎》;梅
兰芳的《玉堂春》,周信芳加入串演蓝袍刘秉义;《牡丹亭》是前周信芳、
王熙春合演“春香闹学”,后梅兰芳、俞振飞、王熙春合演“游园惊梦”;
《霸王别姬》是梅的虞姬,周串演霸王;还想请费穆把梅的《太真外传》浓
缩改写成连演两夜场唱完的《长生殿》,梅演贵妃,周演唐明皇,俞演李太
白,王演梅妃。特别有趣的是:还安排了一出《战蒲关》,梅的徐艳贞,周
的刘忠,谭的王霸。这是周信芳与梅兰芳幼年时在喜连成合演的戏。这些戏
码确能发挥各人所长,并有珠联壁合之妙。因此周信芳深表赞同。

费穆同梅先生洽谈后,从香港回到上海。他说,梅先生对这次演出及戏
码安排都很满意,但梅先生提出两个问题:一是,虽然他与上海开戏馆的顾
竹轩、金廷荪等闻人毫无瓜葛,但如果他们对此有什么闲话,要卡尔登老板
出面对付。第二件,这时上海租界四周,已经为日寇占据,如果“大道市政
府”要强令他广播,那么他是决不妥协的。这一点要戏院方面负责抵挡。

费穆带来的回话,使卡尔登的老板颇费踌躇。觉得这两个问题都没有把
握解决。如果兴师动众,角儿云集,到头来却横生枝节,不仅经济损失不得
了,而且很难收场。考虑再三,只得忍痛作罢。

于是,这次想象中极为精彩纷呈的梅、周合作,终于未能成为现实。


东山再起的移风社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间,日寇占领了上海。上海沦陷,只剩了英、法租界,
遂成为孤岛。

这时,上海戏剧界救亡协会在地下党领导下,组织了十三个救亡演剧队,
走向前线和农村宣传抗日。其中有五个队,辗转到达武汉,后来与一些进步
演剧团体改编成十个抗敌演剧队。周信芳与欧阳予倩等被留下来,在孤岛上
海坚持抗日救亡运动。

上海南市大火那天,田汉与苦难的上海凄然告别,周信芳到金家码头送
别。田汉握着周信芳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无论是离开还是留在上海,我
们都是在战斗,为不做亡国奴而斗争!”

周信芳紧紧地握着田汉的手,说:“老大!请放心!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请一路珍重。”

那时,欧阳予倩组织了一个中华剧团,成员有金素琴、金素雯、葛次江、
张彦堃、李吉来(小三麻子)、李东来、何英奎、马金凤、许幼田、陆小亭
等。剧团鲜明地打起“改良平剧运动”的旗号,准备专演自己编写和改编的
一些抗日爱国的京戏,如《梁红玉》、《桃花扇》、《渔夫恨》等。但是他
为没有演出场所而发愁。正好,周信芳这时想把卡尔登戏院租下来。两人一
商量,就决定一起合租。一家一天轮换着演出。最主要的困难还是钱。幸亏
周信芳与岳母的关系有所转机,这给他帮了大忙。

裘丽琳自从被迫离家出走后,开头两年,大年初一还回娘家拜年。但她
母亲却不愿下楼接见她,她的兄嫂也避而不见。后来,她赌气不去了,但还
是每年三节派人送去节礼。有一年的小年夜,裘丽琳照例派人把节礼送到娘
家去。送礼人回来说,这一次老太太特别客气,还叫住他问长问短。裘丽琳
认为,这是一个“解冻”的信号。

年初一早上,裘丽琳上门去给母亲拜年。分别几年,母女一见面,就像
打翻了五味瓶。不过,两人都装作好像过去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老太太只是问:“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裘丽琳回答道:“信芳本来应当一起来的,可他怕你还在生他的气,所
以我一个人先来了。”

老太太笑了笑说:“你们要真的怕我生气,当初也不会那样了。”

就这么一句话,谈笑之间,把往事一下子都抹掉了。裘丽琳马上把周信
芳接来,对母亲行了“见面大礼”。这之后,裘丽琳就经常回娘家了。一天,
老太太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红封袋递给裘丽琳:“你又是我们裘家的人了。我
们是开银楼的,你哪能没有几样像样的首饰。这点钱拿去自己添办吧!”

裘丽琳回家,拆开红纸封套一看,里面装着一张钱庄存折,上面的数字
是陆万元整。这是一个相当大的数字。周信芳与裘丽琳又惊又喜。

得到了这一大笔钱,租用卡尔登剧场一事就成为现实了。周信芳恢复了
原来组织的移风社,在人员上进行了调整和充实,仍由周信芳任社长。金庆
奎任后台文武总管,李长山为文管事,李人俊为武管事,张世恩为场面(即
乐队)负责人。主要演员有袁美云(原为京剧演员,后为电影明星)、高百
岁、杨瑞亭、刘文魁、王兰芳、张畹云、路凌云、贾斌侯、刘斌昆、刘韵芳、
张津民、李文浚、姚渔村、王仲平、曹慕髡、梁次珊等。

周信芳的移风社与欧阳予倩的中华剧团轮流在卡尔登戏院演出。一九三


七年十月二十八日,移风社在卡尔登戏院演出了《明末遗恨》,接着中华剧
团演出了《渔夫恨》、《梁红玉》等。《梁红玉》由欧阳予情编剧,塑造了
一位抗金女将的英雄形象。她勇敢热情,足智多谋,善用策略。当金兀术派
军师哈米蚩到宋营谈判,要求割地时,梁红玉义正辞严地说,“什么?要我
们让出这一带地方?自古以来,那里就是我们中国的领土。身为武将,守土
有责,寸步不让。。。”最后一场,为了打退侵略军,梁红玉下令,打开兵
器库,武装百姓,共同把金兵赶出黄天荡。演这些戏目很明确,欧阳予倩说:
“都是为了抗战作宣传。”周信芳曾陪同郭沫若、于伶等观看《梁红玉》,
并热情地向欧阳予倩及其同仁祝贺演出成功。不久,中华剧团移师更新舞台
演出《桃花扇》等。后来欧阳予倩离开上海,经香港到广西桂林。这样,卡
尔登戏院就由周信芳的移风社独立支撑。

孤岛时期,上海京剧舞台情况很复杂。在舞台上出现了荒淫色情的剧目,
连“电子真蛇”“脱衣舞”等都上了舞台。周信芳领导的移风社和其他爱国
艺人都不愿同流合污。他们努力编演了许多宣传爱国思想、鼓舞抗敌斗志的
进步剧目。周信芳领导的移风社,可说是为抗日救国呕尽了心血。那时,午
夜起常常实行宵禁。他就利用散夜戏后的时间来排戏。

他领导的移风社与别的剧团不同。首先是重视剧本编写,像《明末遗恨》、
《冷于冰》是周信芳亲自编写的;《温如玉》是杰出的京剧艺术家冯子和编
写的;《文素臣》则是著名电影艺术家朱石麟所写。

周信芳对剧本的采用和处理,态度很慎重。凡是新排的戏,本子拿来后,
他总要亲自审读,并且根据演员条件,和作者商量,进行修改加工。他从来
不随便抓个剧本来就乱演。本子一旦定了,就不随便改动,要求演员在台上
根据剧本唱念。他自己更是带头唱念剧本上的台词,反对那种“台上见”的
作风。有时,他又把某场戏交给主要演员去补充、丰富,这样一方面可以充
分发挥主要演员的长处,另一方面也是集思广益,使剧本更加丰富、完善。

周信芳排戏时不仅认真,而且常常循循善诱地启发演员表演。有一次,
排练《文素臣》,一位演员演张老实。当他看见一个大元宝,动了心思,但
表情总是不够味儿。周信芳就给他做了一个示范动作。周信芳瞪大了眼珠,
瞧着元宝,两手曲举过肩,五指张开,说:“呀!一个大元宝!”他用这种
夸张的动作,很生动地把一个爱财人的心理刻画了出来。

在周信芳领导下,移风社的演出态度严肃认真,演员在台上从不偷工减
料或马虎走神。平时生活中,也努力克服旧戏班中的一些坏习气。因此,移
风社在京剧界颇得好评,人们说:“卡尔登出来的人是有王法的!”

对年轻人的缺点,周信芳总是处处从爱护出发,从不求全责备。那时移
风社有一位青年演员,叫葛次江。他是欧阳予倩在南通办的伶工学校的学生。
毕业后,先在中华剧团唱戏。后来中华剧团由于种种原因无法维持而解散了。
周信芳看过葛次江在《桃花扇》里演的杨文聪,觉得不错,有培养前途,就
吸收他进了移风社,并让他扮演《徽钦二帝》中的张邦昌等较重要的角色。

有一次,葛次江演张邦昌。那天,天气炎热,他演完“金殿争辩”一场
下来,感到实在太热,便把“胖袄”脱了下来,凉快一下。他以为离下面城
楼一场大戏还有一段时间,因此一边乘凉,一边在背下面的词。不料这时忽
然有人叫道:“张邦昌赶快上场!”原来葛次江忘了当中还有张邦昌挨打的
一节戏呢,结果误了场。

接下来是“城楼”一场,张邦昌念白很多。葛次江因为误了场,心里很


懊丧,念词也不流利了。同场的周信芳听了,立即跑到城墙后,对他低声说:

“误了场,过去就算了,不要放在心里,注意把下面的戏演好,沉住气!”
葛次江听了感动极了,立刻镇定下来,从容地把戏演了下去。
为了把青年人吸收到进步戏曲事业中来,周信芳还曾计划成立一个移风

分社,让青年演员参加。为此,他亲自下剧场选贤。他曾到卡德大戏院、先
施公司京剧场等处看戏,看过徐鸿培、杨宝童演的《明末遗恨》等。只是后
来因为客观条件不允许,移风分社未能建立起来。


两颗“艺术炸弹”

恢复后的移风社,从一九三八年到一九四二年,共坚持了四年之久,演
出了大量新编的历史剧和传统戏。如胡梯维编写的《香妃恨》,周信芳根据
传统剧目整理加工的《亡蜀鉴》,还有周信芳当年在南国社跟欧阳予倩合演
过的《武松与潘金莲》,周信芳、冯子和编的《温如玉》、《冷于冰》,连
台本戏《文素臣》等等。

卡尔登戏院比较小,台也小,无法卖弄机关布景,全靠戏好,演员好,
才能吸引住观众。比如《文素臣》,由著名电影家朱石麟编剧,场子紧凑,
高潮迭起,还运用了电影手法,连满了四个月。在三本“金殿骂奸”一场中,
慷慨激昂的念白,获得满堂彩声。《文素臣》被称为独具风格的新型平剧。
一九三九年,上海的申曲、电影、弹词竞相仿演,时人称之为“文素臣年”。
那一时期,每逢札拜天,由周信芳、高百岁演出老戏折子戏,也是每场必满。
这时,周信芳还清丁全部债务。以前被跟包偷去不少行头,如今也新置齐全
了。还在蒲石路高福里买了一栋住宅。

周信芳演得最多,影响最大的要数他自编自演的《徽钦二帝》和《明末
遗恨》这两部戏。有人说,这是周信芳在抗日时期投向敌人的两颗“艺术炸
弹”,这话是不过份的。

《明末遗恨》,周信芳从“九·一八”之后就多次演出过,可是现在抗
战全面爆发,祖国大片土地沦陷于日寇的铁蹄之下,再演此剧,其效果就更
强烈了。

第六场闯王兵犯山西,危及京城,崇祯皇帝撞钟擂鼓,召集群臣,商量
对策。国丈田宏遇提出:“万岁何不向百姓输捐粮饷。哪个不肯,就国法从
事。”这时崇祯有一段长篇的念白:“听国丈之言,叫孤去输捐百姓,嗐!
百姓们虽有救国之心,但是他们能有多大力量。国家捐了他们不止一次了。
捐得他们精力全疲,而且自顾不暇,现在那里还有钱来捐助呢?虽然爱国心
未尝少息,但是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我这做元首的,再去压迫他们,敲
他们的骨髓,实在的于心不忍。可是那些面团团,腹便便的有钱的百姓,他
们又没有爱国思想。一个个花天酒地,我我卿卿,逢到缠头之费,一掷千金,
国家兴亡,置若罔闻,慈善事务,不舍分文,富翁如此,能不痛心也。”这
里写的是明末历史的状况,其实分明影射当时抗战初期社会的现状。

在“踏雪探府”一场中有一段崇祯皇帝与太监王承恩的对话:崇祯:这
是做什么的?

王承恩:这是守夜的兵卒。

崇祯:他们不冷么?

王承恩:不到换班的时候,不敢擅离寸步。崇祯:他们的长官也在此处?

王承恩:他们的长官,早就抱着姨太太入温柔乡了!

崇祯:他们多少俸银?

王承恩:二两银子一个月。

崇祯:只有二两银子?

王承恩:他们八个月没有关饷啦!

崇祯:孤的国库空虚,都发了饷了哇!

王承恩:您的饷银是按月不缺,都被他们的长官从中给克扣去了!

崇祯:咳!这就莫怪天下大乱了!


周信芳饰演崇祯皇帝,念、表苍凉有力,抑扬顿挫,具有强烈的艺术感
染力。这段对白把当时国民党当局的腐败揭露得淋漓尽致,观众无不拍手称
快:“骂得好!”当念到“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时,台下总
是响起阵陈掌声。

在“杀宫”一场,崇祯皇帝以悲凉深沉的语调对其子女说:“世上什么
最苦,亡国最苦!世上什么最惨,亡国最惨!”“要知道亡了国的人,就没
有自由了!”一字一句,催人泪下,全场观众无不为之扼腕动容。

接着崇祯闻报义军杀进紫禁城,知道大势已去。皇后跪在他面前求计,
崇祯无言以答,右手拿起一块白绸子,举到面前,四目相对,默默无言,崇
祯以绝望的眼神暗示皇后,只有“黄泉道上再相逢”了。皇后会意,拾起白
绸急奔而下。崇祯又手刃长平公主,走出后宰门。此时锣鼓声起,撼人心旌,
崇祯在悲凉的〔二黄〕唱段“战鼓咚咚连声震”中起跑圆场,惊恐之中靴子
也掉了,他一边跑,耳边仿佛听到乱军中百姓的悲号,他时而登山,时而跌
扑,最后在“实无面目见先灵”的唱词中,作挺立僵尸的塑像,表现他吊死
在煤山。

《明末遗恨》这出戏,以前潘月樵、夏月珊、夏月润、林树勋、七盏灯
等曾在新舞台演过。周信芳根据潘月樵的旧本进行改编,并有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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