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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缕甲·秋水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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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手印,都不禁变了脸色,可见“黑沙掌”何等厉害了,他……不知要不要紧?”

她想到这里,不知怎的只觉心头一紧,忍不住又朝他脸上望去。

她连他姓甚名谁都还一无所知,却无端的关心起他来!

时间渐渐过去,凤仙姑娘一个人枯坐着渐渐有了倦意,但她可不敢阖眼,这是爷爷交代的,到了子时,就要喂他服药,不能错过时辰。

就在此时,耳中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呻吟。

凤仙急忙回目看去,躺在木床的少年上眼皮抬动,居然缓缓睁开眼来。他胸头虽有黑手印,但穿黑袍的独国老者只用了两成力道,伤势就不会太重,棉褂老者看他中的是“黑沙掌”,以为伤势很重了。

“黑沙掌”击中人身,色呈乌黑,那是已练到十二成火候了,有十二成火候的人一掌击中人身,岂会只用两成功力?

少年服了棉褂老者专治重伤的夺命丹,但身上只有两成伤,自然好得很快,这时就能醒过来了。

凤仙姑娘心里一喜,急忙站起身,说道:

“你……醒过来了!”

那少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前站着一个并不认识的少女,心中不禁大奇,口中发出一声轻“咦”,上身抬动,似是要坐起身来;但他这一动,陡觉胸前沉痛欲裂,“啊”了一声,额角上立时绽出黄豆大的汗珠来。

凤仙吃了一惊,急忙说道:

“你快躺着别动,你身负重伤,挣动不得!”

那少年缓缓纳了口气,望着凤仙姑娘惊奇的道:

“在下负了重伤?在下怎么会负了重伤呢?”

凤仙眨着俏眼,问道:

“你不知道自己负了伤?”

少年茫然道:“在下不知道。”

凤仙又道:“你没和人家动过手?”

少年摇摇头道:“没有。”

“这就奇了!”

凤仙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说道:

“这会是什么人把你打伤的呢?”

少年望着她,问道:

“在下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呢?”

凤仙道:“你是我爷爷在路上遇到的,你昏死路旁,爷爷抱着你回来的,那时你已经昏迷不省人事,爷爷解开你胸口衣衫,发现有胸有一个乌黑的掌印,爷爷说:你是被‘黑沙掌’击伤的。”

“黑沙掌?”

少年吃了一惊,说道:

“在下胸口被‘黑沙掌’击中,十有九死,在下这条命原来是令祖救的。”

凤仙道:“对了,你已经醒过来了,现在差不多是子时了,该服药了。”

她迅快转过身去,从桌上取起准备好的一颗药丸,送到少年嘴边,纳入他口中,说道:

“你先把伤药嚼碎了,要用酒吞下去。”

然后端起小半碗陈酒,侧身在床沿上坐下,又道:

“你躺着别动,爷爷说你伤势未愈,挣动不得,我用汤匙舀着喂你好了。”

话未说完,一张粉脸,早已飞起两片红云。

少年果然不敢再挣动,依言把药丸嚼碎。凤仙用汤匙舀着陈酒,一匙又一匙的喂他把药丸吞服下去。

她放下酒碗,又从桌上取过一包药粉,放入碗中,倒了小半碗温开水,用汤匙把药粉调散,又道:

“这是培元散,爷爷说的,你中了黑沙掌,伤在内腑,必须培元和疗伤同时并进,喝下这半碗药,就要好好静养,不可再说话了。”

她依然用汤匙一匙一匙的喂他服下。

少年望着她,低低的道:“多谢姑娘。”

“不用谢。”

凤仙飞红着脸,伸手替他拉好盖在身上的棉被,说道:“服药之后,你该好好休息了。”

少年问道:

“请问姑娘,不知今祖如何称呼?”

凤仙道:“爷爷姓丁,大家都叫他老人家丁药师。”

少年轻啊道;

“原来令祖就是伤科圣手丁药师!”

凤仙眨眨眼问道:

“你认识爷爷?”

“不认识,只是听人说过。”

少年喝下小半碗酒,本来没有血色的脸上,就红了起来,望着她问道:

“姑娘芳名如何称呼呢?”

凤仙脸色更红,忙不迭避开他的眼光,低低的道:

“我叫凤仙。”她不让他再说话,忙道;

“你不可再说了,爷爷说的,话说多了会伤神,还是快些睡吧!”

少年又道:

“姑娘也该休息了。”

丁凤仙道:

“我不累,你再和我说话,我不理你了。”

她心里巴不得和他多交谈些,也问问他姓甚名谁?但他伤得很重,不能多说话,她话声一落,故意背过身去。

那少年没人和他说话,何况他伤势虽然好了许多,究竟尚未痊愈,服药之后,药力渐渐发散,也就迷迷糊糊的睡熟了。

丁凤仙回身看去,他已经睡熟了,也就在床边一张木椅上坐下。

先前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子时要喂他服药,连眼睛都不敢阖一下,现在他已经服过药了,心中也就没有事了,坐在木椅上不知不觉的打起盹来。

过了半夜,后半夜就很快的过去,现在天色已经快要黎明。

上了年纪的人,睡眠相对的会减少,丁药师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已起来,平日他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整理药箱,准备一天所需的九散药材,才洗脸、吃早餐,就要出门了。

今天,他因家里有一个中了“黑沙掌”,身负重伤的病人,需他治疗,就不打算再出门去。

不出门,当然就不用再整理药箱,这就到厨下舀水洗了把脸,看看天色也随着透现出鱼白。

丁药师跨进右厢,看到孙女凤仙倚着木椅睡着了,这就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低声叫道:

“凤仙”

丁凤仙一下惊醒过来,揉揉眼睛,叫道:

“爷爷,天亮了吗?”

“嘘!”丁药师轻嘘了声,压低声音道:

“你一晚未睡,快回房去睡吧!”

丁凤仙站起身,轻声道;

“爷爷,你出来一下。”

举步走出房门。

丁药师跟着走出,问道:

“你有什么事?”

丁凤仙站定下来,说道:

“爷爷,昨晚子时,他醒过来了。”

丁药师听得一怔,不信的道:

“他伤势极重,子时怎么会醒过来的?”

以他估计,中了“黑沙掌”的人,内腑受创,纵然服了自己的救伤丹药,至少也要昏迷上一两天才会清醒。

丁凤仙道:

“我说的是真的咯,他醒来之后,还说了许多话,我喂他服药之后,才睡熟的。”

丁药师心中觉得奇怪,问道:

“他说了些什么?”

丁凤仙道:

“他说,他并没和人动过手,也不知道自己负了伤……”

丁药师道:

“他不知道什么人打了他一掌?”

丁凤仙道:

“他说一点也不知。”

丁药师一手摸着花白胡子,说道:

“这不可能。”

丁凤仙道:

“但人家真的不知道咯!”

“好,就算他不知道。”

丁药师蔼然笑道:

“你快去睡吧!”

“好嘛!”丁凤仙用手背掩着小嘴,打了个呵欠,就翩然朝屋后房中走去。

丁药师回身跨进右厢,这一阵工夫,天色已经大亮,他走近床前,凝目看去,这少年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已经好转了许多,再听他呼吸,也已极为轻匀。

他是江淮一带极为著名的伤科圣手,对治伤一道,可说积数十年的经验;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少年人被“黑沙掌”击成重伤,居然会好得如此快法,真是大出意外之事!

这是他依一般常情而言,须知“黑沙掌”乃是外门重手法功夫,被击中胸口,又有这般乌黑的掌印,已是十有九死,能保住性命,该是不幸中之大幸,这少年人仅服了他两颗“救伤夺命丹”,就会好得如此神速,岂非奇迹?但他怎知独眼黑袍老者下手之时,其实只用了两成掌力?

这原是独眼老者有意要在少年右胸留下这个乌黑掌印,因此在吐出两成掌力,震伤少年内腑之后,再用掌力击伤少年肌肉,所留下来的掌印。

因为仅仅使出两成掌力,留下的掌印,就不会有如此乌黑,掌印有如此乌黑,就该伤得极为沉重。又有谁会知道他“黑沙掌”留下的乌黑掌印,仅是肌肉受伤而已!

要使受伤的人,肌肉留下乌黑掌印,而内腑所受的震伤,仅只两成,此人掌力自是已达收发由心之境。但以他的功力,这两成黑沙掌力,也已经非同小可,被掌力所震伤的内腑,也绝非轻伤,不是伤科圣手丁药师的“救伤夺命丹”,也绝不会好得如此快法。

一个爱好古董的人,看到人家稀世奇珍,就恨不得掠为己有。一个练武的人看到人家的武功秘笈,就会心生觊觎,恨不得让他看上一遍,这并不一定是贪,心之所好,多半出之好奇使然!

丁药师是著名的伤科圣手,他看到这少年不可能好得这么快的伤势,竟会好转得如此快法,自然也会心生好奇。

他把木椅移近床前,坐了下来,缓缓伸过手去,三个指头搭在少年左手脉门之上,他要仔细切切少年脉象,伤势是否真的好转了?

当他手指落到少年腕脉上的时候,少年忽然惊醒过来,倏地睁开眼睛,口中“啊”了一声,望着丁药师说道;

“这位老人家,大概就是大名鼎鼎的伤科圣手丁药师了?”

丁药师含笑点头道:

“老朽正是了某,圣手二字,愧不敢当,小兄弟重伤初愈,且莫说话,让老朽先切切你的脉象。”

少年听说他正在替自己切脉,就不再说话。

丁药师也没有去理他,缓缓闭上眼睛,专心切起脉来。过了好一回,才松开指头,取过少年右手,又闭上眼睛,仔细切了一回,方始收手,一言不发,站起身,揭开棉被,轻轻翻起少年胸口衣衫,目光一注,少年右胸,那个黑沙掌掌印,依然乌黑如故,并未稍褪,(伤在肌肉,自然不易消退)。

一时不禁大惑不解,掌印未褪,显然是伤势并未减轻。但从少年的脉象上诊察所得,他伤势却显著的好转甚多,口中忍不住沉吟道:

“奇怪!”

少年睁大双目望着他问道:

“丁老人家,在下伤势不知如何了?”

丁药师用手指轻轻在他胸口乌黑掌印上按了按,问道:

“痛不痛?”

其实他不用问,就已看出少年脸上神色,如果伤势沉重,手指轻轻一按,他就会痛得冷汗直冒。如今他只是咬牙忍受,可见痛虽痛,但还能忍受,那就痛得并不厉害了。

果然。少年等他收回手指,就吁着气道:

“很痛。”

丁药师替他掩上衣衫,再盖好棉被,才颔首笑道:

“小兄弟内伤,已好了十之三四,外伤反而较重,老朽本以为最少也得十天半月才可痊愈,如今看来,大概有三天时间,差不多就可复原了。”

少年感激的道:

“丁老人家救命之恩,在下不敢言谢……”

丁药师没待他说下去,莞尔一笑道:

“小兄弟快不可如此说法,老朽学的是医,救伤是老朽份内之事。”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一声道:

“老朽还没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少年道:

“不敢,在下徐少华,世居云龙山。”

丁药师听得双眉矍然一动,问道;

“原来是徐少侠,不知少侠是云龙寨徐大侠的什么人?”

徐少华道:

“丁老人家说的正是家父。”

丁药师欣然道:

“原来少侠乃是徐大侠的哲嗣,老朽失敬之至!”

徐少华道:

“丁老人家原来认识家父。”

丁药师呵呵一笑道:

“令尊人称江淮大侠,名满武林,老朽只是走江湖卖药的老头,只是久闻徐大侠大名,并不相识。”

徐少华道:

“丁老人家言重,在下也久闻你老大名,在黄淮之间,行医施药,简直是万家生佛……”

“哈哈!”了药师掀髯大笑道:

“这是少侠给老朽脸上贴金,哦!”他目注徐少华,问道:

“老朽听小孙女说:少侠昨晚并未和人动手,也并不知道身负重伤?”

徐少华道:

“是的,昨晚……在下根本一点都不知道,还是醒来之后,听丁姑娘说的,在下是被‘黑沙掌’击伤右胸……”

“这就奇了!”

丁药师望着他问道:

“那么少侠昨晚可曾遇上什么事吗?”

徐少华想了想道:

“这个月十六,是家父六十寿诞,在下从马陵山赶回家去给家父拜寿,昨日傍晚,路经车幅山,天色已晚,就在山下一家卖酒饭的小店打尖,因车幅山是一处山野小村,没有客店可以过夜,由酒店中的一位大嫂领着在下到一家姓王的人家借宿……后来就没有了。”

丁药师道:

“你是说后来就想不起来了。”

徐少华道:

“是的。”

“车幅山和这里相去已有七八十里……”丁药师攒着花白眉毛,沉吟道:

“这事果然大有蹊跷……”

徐少华望着他,问道:

“丁老人家,你老认为……”

丁药师凝重的道:

“此事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也许是记错了日子,或许是在小酒店就遇上仇家,你并不认识他,还可以说是偶发事件;但此事发生在少侠身上,就颇不寻常……”

徐少华道:

“在下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呢?”

丁药师道:

“因为少侠乃是江淮大侠哲嗣,此事究竟有何种阴谋?老朽不得而知,但此事至少有两点可疑之处。”

徐少华道:

“丁老人家说的是哪两点呢?”

丁药师道:

“第一、少快被人用‘黑沙掌’击伤右胸,按说胸上留有如此乌黑的掌印,伤势已是十分危险,纵有老朽的救伤夺命丹,能否治得好,老实说老朽也只有一半把握,那就是生死各半……”

他口气微顿,接着说道:

“但少侠服下老朽一颗夺命丹,半夜子时就醒过来了,老朽听了小孙女的话,还以为少侠本身内功火候精深,才能很快醒来,方才老朽切你脉象,少快内功修为,最多不过十年,火候尚浅,但伤势却确实好了十之三四……”

徐少华只是望着他,听他说话。

丁药师接下去道:

“经老朽仔细诊察,才发现少侠所中‘黑沙掌’,内伤较轻,外伤较重,这和‘黑沙掌’伤人的情形,恰好相反,因为被‘黑沙掌’所伤,外面印有如此清晰的乌黑掌印,内伤必然更为严重,而少侠的伤势,却全在肌肉,内伤不过两成而已!”

他果然不愧是伤科圣手,一言就道破了。

只听他接着道:

“此人能把黑沙掌运用到使你伤势轻重由心,可谓已臻上乘,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就是疑窦之一。”

他不待徐少华发问,又道:

“他向你下手之后,又把你从车幅山连夜送来利国驿,那是算准老朽早出晚归,看到了自然会把你抱来施救。他既要伤你,又要老朽救你,这是为什么呢?”

徐少华瞠目道:

“在下不知道。”

丁药师莞尔笑道:

“如果老朽猜测得不错,此人必然是令尊昔年的仇家,以少侠的伤势,向令尊示威而已!”

徐少华道:

“依丁老人家的说法,这人很可能是家父的仇家了,但在下听家父说过,他老人家一生从不妄杀一人,纵是黑道凶徒,也本与人为善之心,劝其改过自新,应该不会有什么仇人。”

“唉!”丁药师轻喟一声道:

“令尊在江湖上人缘一向极好,但江湖上人,多半暴戾成性,令尊本与人为善之心,遇上凶徒,纵或贷他一死,但惩罚在所难免,甚至一掌之仇,认为毕生奇耻大辱,这等事也在所难免,令尊认为已是法外施仁,对方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一个人只要在江湖上,若说没有仇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徐少华点头道:

“丁老人家说得极是。”

丁药师道:

“少侠伤势尚未痊愈,话多伤神,你还是再睡一回的好,等到该吃药的时候,老朽自会叫醒你的。”

徐少华看他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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