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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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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说着,一面转身走了出去。

那小妹掩上房门,便开始宽衣解带,口里还哼着小曲,显得十分惬意。

也难怪她惬意,一身湿衣解脱,又有现成火盆烘衣,比起全身湿湿的,不知要舒服多少倍,可是,却苦了躲在屋梁上的桑琼。

承尘板既脏又破,蹲踞其上,必须提足一口真气,更要屏住呼吸,否则,一丝声响,一片落尘,都会引起下面的注意,最要命的是,那“小妹”又把房门掩闭了。

他真后悔刚才没有冒雨而去,其实,现在他想狡然夺门而逃,并不是办不到,问题是人家已经宽衣解带了,破庙陋室台,突然奔出个大男人,那该有多“惊世骇俗”啊!

如今留既为难,走又嫌迟,唯一办法只有紧闭眼睛,希望两名魔女早些烘干了衣服早些离去。

无奈他急人家却不急,雨声虽然渐小,哼小曲的声音却越来越高昂,左一遍,右一遍,哼个没完。

桑琼缩曲如弓,闻声如睹,不用看,也想得到下面是个什么撩人艳景,不过,他心正意端,并无涉及乱思,连眼皮儿也没撩一丝。

谁知小曲忽然停止,却听那“小妹”轻咦了一声,自语道:“这儿还有一柄宝剑,那家伙走得匆忙,连兵刃也忘了。”

接着,卡簧响处,一声龙吟,“小妹”顿时惊呼出声,叫道:“呀!飞龙神剑……”

桑琼一颗心猛可大震,陡然想起自己在更衣的时候,顺手将“飞龙剑”解下来情放墙角暗处,匆忙趋避,竟忘了取回。

这一来,不能不睁眼睛了,任何物件皆可不顾,失落“长龙剑”却非同小可。

心念震动,双目立睁……

但目光只仓促一瞥,不禁心跳耳热,急急又闭上了眼皮——

那一瞥,人目乃是~个白玉羊脂,裸无寸缕的美好背影,正一手拿着剑鞘,一手擎着“飞龙剑”,在火盆边反复凝视。

适时,“小妹”已扬声呼叫道:“十一姊,快来!”

外面一声答应,那位“十一姊”推广而入,“小妹”把宝剑递给她,同时惊喜地道:

“你看,这柄剑竟是千古神兵呢!”

‘十一姊”捧剑一看,立即沉声问道:“是哪儿得来的?”

“小妹”回答得妙,道:“我捡来的。”

“捡的广十一姊诧然道:“这种千古神兵,会是无主之物?”

小妹笑道:“我猜,准是先前那烘衣裤的家伙匆匆逃走,把这柄剑忘在这儿了,我们一直也没留意,是我偶尔发现倚在墙角边上。”

“十一姊”略一沉思,道:“这么说,快些穿上衣服,我们得准备一下,别到时候措手不及……”

“小妹”道:“准备什么?”

‘十一姊”道:“那人遗失如此珍贵的兵刃,少不得会再回来寻找,等他来时,你这样一丝不挂怎好应敌。”

“小妹”轻哦一声,连忙蟋蟋蟀蟀穿着衣衫,口里却振奋地说道:“十一姊,他若真的回来寻找,可不能把剑还给他呀!无

论怎么说,东西是我捡来的。”

“十一姊”微微一笑,道:“难道你想据为己有?”

“小妹”道:‘那有什么不可以?神剑原是无主的东西,谁得到就归谁有,他又能把我怎么样?”

“十一姊”道:“可是,你别忘了,那人既能持有这种千古神兵,必非没有来历的人,万一动起手来…”

“小妹”哼道:“动手就动手,我们又不怕他。”

“十一姊”道:“怕虽不怕,总得仔细一些才好,师父这次再人中原,是抱定破釜沉舟的决心的,我俩不能替她老人家折了威风,挫了锐气……”

“小妹”道:“依你说便怎样?”

“十一姊”道:“能不照面动手,尽可能不必动手,趁他尚未回来,我们一走了之,岂不更好?”

‘小妹”喜孜孜道:“你是说我们现在就带着宝剑开溜呀?也好,这叫做‘顺手牵羊不为盗’,我衣服已经穿好了,我们这就快走吧!”

桑琼早已焦急万分,为难的就是怕她“没穿衣服”,听了这句话,顾虑一失,那还由得她们撤退开溜。

正要现身喝阻,谁知外面院落中却有人抢先接去话头,冷笑说道:“带着东西想走?

嘿!你们想得倒容易,人家答应,我和尚却不答应。”

桑琼闻声一怔,只觉那声音颇为熟悉,心念微震,忙静伏梁间不动。

两名魔女却双双变色,红影疾闪,飞掠出屋。

天际大雨刚歇,后院中,昂然挺立着一个满身油垢的中年和尚。

那和尚生得十分硕壮,可是,一身僧衣既脏且破,头上一顶僧帽也布满了尘土蛛丝,脸上短鬓丛生,恍如刺猬,双目灼红,挂着两大堆眼屎,一张嘴唾沫淋沥,左手拿着半只烧鸡,右手却提着一只巨大的酒葫芦。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这和尚既邋遢,又肮脏,加上那付德性,十足是个酒肉和尚。

桑琼见那和尚竟甚陌生,不觉讶诧,尤其当他发现外面暴雨方止,而和尚衣履却毫无水渍,更为之心凉不已。

两名魔女含怒掠出,一见和尚尊容,眉心都打了两个死结,年轻的“小妹”樱唇一撇,冷哼道:“和尚,刚才是你在讲话?”

脏和尚怪眼连翻,道:“这儿就只有我们三个,不是我和尚还有谁?”

“小妹”沉声道:“你在对谁说话?”

脏和尚哈哈一笑,道:“人就我们三个,和尚不是自言自语,自是对你们说话了。”

“小妹”怒眉一剔,喝道:‘你是在找死!

声落,手中飞龙剑一挽,便想动手。

“十一姊”却及时低喝道:“小妹,且慢!接着,美目向和尚上下打量I一遍,忽然启唇一笑,和颜悦色地问道:“大师父,法号上下如何称呼?”

脏和尚似有些受宠若惊,忙也堆笑道:“不敢当,两位女施主芳名为何?”

“十一姊”掩n笔道:“是我先问大师父……”

脏和尚“哦”了一声,道:“我和尚没有法号,只有个绰号,叫做花和尚。”

“十一姊”笑容微敛又现,道:“大师父俗家姓花?

花和尚道:“不!我俗家姓艾,小名叫泥哥,自从出家做了和尚,总觉‘和尚艾泥哥’这几个字不雅,艾泥哥被人叫做‘爱

尼姑’,所以索性就改称花和尚了。”

“十一姊”闻方双眉微皱,“小妹”已愤然道:“这秃驴尽在胡缠,宰了就算,何必跟他穷啰嗦”

花和尚竟是个好问好答,恶问恶覆的性子,把眼一瞪,也怒气冲冲地道:“你骂谁是秃驴?你要宰谁?光天化日,奶奶的,要造反了么?”

“十一姊”再度忍气拦住“小妹”,微笑说道:“大师父你别生气,我妹妹是急性人……”

花和尚哼道:“性急早做小媳妇了,哼2年纪轻轻不修日德,当着和尚骂秃驴,这还像话吗?

“小妹”气得咬牙切齿,但“十一姊”似乎别有用心,竟不在意,仍然含笑道:“咱们姊妹并无恶意,这是因为大师父开始就对咱们不客气呀!”

花和尚道:“要怎样才算客气?你们妇道人家,占用我和尚的禅房脱得赤精条条地,不嫌沾了菩萨,临走又想拿走我和尚的防身宝剑,难不成和尚还该向你们叩头诵经?”

桑琼听得一惊,心忖道:“这和尚例会冒名顶替,飞龙剑分明是我的,竟变成他的防身宝剑了。

心里暗笑,人却隐身暗处不声不响,倒要看看他们能纠缠出什么结果?

那“十一姊”脸色微变,道:“大师父说这柄剑是你的?

和尚道:“怎么不是,不单这柄剑,这座庙也是我住持,你们烘衣服的火,也是我和尚生的……”

“十一姊”扬手一指墙边,道:‘那匹马,也是大师父的?”

和尚看也没看,应声道:“当然是,反正这儿的东西,不是你们的,一定就是我和尚的,再没有别人。”

“十一姊”道:“大师父刚才到何处去?”

和尚道:“镇下沽酒,村中购鸡,我和尚口渴腹饥,难道不能去弄些吃的?”

‘十一姊”笑道:“能!怎么不能。我只奇怪左近都是荒山,并无村镇,大师父怎不骑了坐骑去?”

花和尚道:“我和尚不爱骑马,总不犯法吧?”

“十一姊”点点头,道:“虽不犯法,却有些不符情理。”

花和尚道:“怎样不符情理?”

“十一姊”笑道:“大师父不喜骑马,为什么将马匹上妥鞍辔?更把它系在院子里淋雨?”

花和尚一怔,不期为之语塞,呆了一呆,才强辞道:‘那是我和尚嫌鞍辔和马匹脏了,特意系在院中洗上一洗……”

“十一姊”吃吃而笑,道:“原来大师父也怕脏?这么说;大师父自己也是在雨中洗过身子,才生一火盆,在房中烘烤湿衣了?”

花和尚道:“正是这样……”话未毕,低头一看身上脏衣,情知说漏了嘴,连忙就着酒葫芦喝了一口酒,又咬一块鸡肉,藉咀咽住了下面的话。

这情形,如何瞒得过“十一姊”那双俏眼,当下冷冷一笑,回顾“小妹”道:“我原顾忌怕识破伤了同路人,谁知果然是个冒认神剑的家伙,枉费许多口舌。”

“小妹”怒目道:“我早就看穿这秃驴是存心诓诈,咱们动手吧!

“十一姊”点点头道:“贼秃驴冒雨而来,身无滴水,可能武功不俗,你要仔细些。”

“小妹”应了一声,剑花疾抖,欺身而上。

那和尚连忙倒退数步,沉声喝道:“慢着,你们敢情是要打架?”

“小妹”冷哼道:“算你猜对了一半,咱们不但要打架,还要砍下你这贼秃的秃头才罢。”

说着,纤臂猛探,手起一剑经向和尚分心刺到。

那和尚脚下一滑,踉跄斜冲两三步,恰好将剑招避开,怪叫道:“反了!反了!窃财外带杀人,这还有王法吗?”

叫声中,身形东歪西倒,忽左忽右,那“小妹”一连三剑攻出,竟被他从容避开。

“十一姊”眼中异彩连闪,沉声道:“贼秃果非庸才,小妹,咱们联手对付他!”一探双臂,肩后两桶长剑同时出鞘。

和尚叫道:“要以多为胜么?来来来!我和尚舍了这条命,也不能叫你们看扁了中原武林人物,你们是三眼魔母座下第几钗?报上名来。”

十一姊目光暴射,冷笑道:“贼秃,你也知道咱们的来历?”

和尚笑道:“金丝带,红罗衫,此调不弹已十年,只是当年没见过你们这两张嫩脸蛋罢了!”

“十一姊”柳眉双挑,杀机毕露,晒道:“既是老朋友,咱们姊妹不愿相瞒,我姊妹是圣母座下新增十一,十二两钗,我叫阴雪珠,她叫阴美珠。”

“小妹”阴美珠接口道:“可惜你虽然知道了咱们名字,却没有机会活着替咱们传名扬威了,秃驴,纳命来吧!

声落招动,三柄剑联手合壁,剑幕顿盛,寒芒如海潮般汹涌,刹眼间,已将和尚罩在一片森森剑气之中。

二女剑术颇为诡异辛辣,从功力看,年轻的阴美珠似乎略胜过阴雪珠一筹,但阴美珠单独出手时,和尚犹能从容应付趋避,如今加入了阴雪珠,威力竟倏增一陪不止,但见寒芒交织豪光耀眼,已看不清和尚的人影。

桑琼看得热血沸腾,却不知是否该出手助那和尚一臂之力,如以同为中原武林一份子的立场,他义不容辞应该帮助和尚,然而,那和尚相貌狎琐,又冒认是神剑之主,居心来历,件件如谜,在没有弄清楚和尚底细之前,又怎能贸然相助?

心念连转,正自迟疑,但闻那和尚怪叫道“小妖女杀法厉害,我和尚要吃不消了,伙计们大家动手呀!”

二女闻声暗惊,只当和尚果有帮手,剑势稍缓,双双扭头叫顾,却不料和尚藉机猛拂双袖,人已冲出剑幕,拾着一双破鞋,踢踢踢踢向外便跑,一面跑,一面嘟嚷道:“乖乖!好人做不得,我和尚在桥命,人家却在瞧热闹,省点心吧,还是喝酒吃肉是止经…,”

别看他脚下一双破鞋,身法竟快得难以描述,话声出口,人还在内院房檐下,说到后来。业已奔出庙外二十余丈,遥遥向破庙前门而去。

二女那肯放松,各自挺剑紧追了下去。

桑琼连忙飘身落地,匆匆将内衣底胯穿妥,心想道:“这和尚语含深意,好像在责怪我袖手旁观,我得跟下去看看。”

主意一定,刚跨出明间,忽闻一阵破鞋响,和尚从前殿绕奔回来。

和尚在前,二女在后,流星赶月般由前门穿房而过,那和尚口里仍在嚷道:“闪开!闪开!刀剑无情,怕死的躲远一些,别沾上血腥!”

桑琼闻声退回卧房,目注三条人影从近处掠过,二女咬牙切齿疾追,那和尚却十分从容,一面跑一面还在啃鸡腿,喝老酒,身法如行云流水,丝毫不顾缓慢。

由此看来,和尚竟然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林异人。

想到这里,心念忽动,飞忖道:“莫非他故意引开两名妖女,是要我…·”

一念末已,和尚又从庙前兜了个圈子再度奔回,经过卧房门前的时候,沉声道:“小伙子,存心要和尚难看吗?马鞍后面小包袱里的绢册和药瓶,赶快搜一搜,那东西太重要……”

语声未毕,人影已匆匆掠过,后两句话,竟是以“传音人密”的玄功发出。

桑琼听得心神微震,眼前红影一敛,两名妖女忽然双双在后院中停了下来。

但闻阴雪珠低声道:“小妹,别追了,这贼秃径自绕庙而逃,只怕另有诡计。”

阴美珠道:“咱们一直未让他逃出目光之外,谅他纵有诡计,也难施展,这一次,咱们分头截堵,用金钗聘他……”

二女停步不追,那和尚也在庙外站住不再奔逃,闻言笑接道:“小心肝,我和尚跟你无怨无仇,你那钗淬过剧毒,又有机关,中人无救,千万别闹着玩儿!

阴美珠戳指怒骂道:“是人物,你就接姑娘一支金钗,像这般狗也似的逃命,不怕丢尽你们中原武林的脸面?”

和尚摇头笑道:“面子重要,性命更重要,我和尚承认接不住,宁可丢脸,也不能丢命,说句良心话,我和尚虽也沾些晕酒,还没讨过媳妇,教我死,我可不能甘心瞑目。”

阴美珠低声道:“十一姊,你替我掠阵,贼秃再跑,就迎头截住他,咱们今天非宰他不罢手。”

说着,纤腰一伏,向墙外射去。

和尚哈哈一笑,道:“宁可是这样好,外跑两圈不要紧,动暗器可不够意思!破鞋响动,又跑了开去。

这一次,阴雪珠果然横剑不动,只由阴美珠一人追赶。

那和尚也作怪,见阴雪珠按剑不追,便不再绕庙奔逃,仅在庙后一片空地兜着圈子,嘻笑如故,好像存心逗那阴美珠玩儿。

阴美珠银牙猛挫,暗暗从腰间丝带上摘下一支金质飞钗,突然振臂疾扬,那金钗脱手化作一缕金光,直向和尚后背心射去。

和尚洒步如常,似乎毫未查党。

桑琼从窗隙中望见,不禁替他捏了一把冷汗,于是,急忙束气如丝,也用“传音入密”

之法喝道:“留神暗器!”

那和尚倏忽停步,扬头问道:“在哪里——”

说时迟,那时快。他话才出口,金钗已射至近身三尺之内,突然“哦”地一声爆裂开来,大蓬金色碎屑四散飞射,周围丈余范围内,尽被金光笼罩。

和尚一声惊呼,抛掉鸡腿,掷去酒葫芦,双手抱头一连翻了两三个筋斗。

桑琼心头一沉,闭目不忍猝睹……

半响,耳际突然传来一声娇叱:“贼秃!那里逃!

叱声中,又听见那“踢踢蹋蹋”破鞋拖地的声音,渐去渐远桑琼骇然张目,不觉一怔,原来那和尚一袭破烂僧衣背上,满嵌着金光闪闪的飞铳碎屑,但却并没有受伤倒毙,正迈步如飞向荒野中奔去。

而阴美珠手中那俩“飞龙剑”,不知何时已到了和尚肋下,连鞘带剑,全被和尚挟持而去,两名妖女正随尾疾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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