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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连环-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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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素敬姑娘正直,绝不致偏袒隐蔽。”

曹克武也催促道:“贞儿,说呀! 十年前师父是怎样被他们残害的,你要照实说出来。”

路贞贞一甩额际发丝,抹去颊上泪痕,凝目道:“师父真要徒儿秉公陈述,全部照实直说?”

曹克武笑道:“那是自然,一字一句,都照实陈述。”

路贞贞泪光复闪,幽幽道:“可是,徒儿与师父既有师徒之亲,更有父女之义,徒儿的话,怎能博得天下英雄和桑公子信任?”

不料桑琼未待曹克武开口,已抢着回答道:“在下已经申明过,深信姑娘必能秉公正直,据事论事,姑娘尽管照实述说,勿须作难。”

欧阳玉儿张口欲言,但望望桑琼,又把到口的话咽了回去,默默不再出声。

路贞贞凤目又投,飞过来一瞥似敬似怨的眼波,终于点了点头,毅然说道:“桑公子不避亲隙,足见心胸磊落,既如此,贱妾就只好据实直说了。”

微顿,螓首一昂,徐徐道:“贱妾以人格作保,凭良心为征,面对天下英雄,指天设誓,绝不虚言,十年前——”说到这里,突又一顿而止,没有再说下去。

曹克武沉声喝道:“说下去!十年前怎么样?”

路贞贞双目交睫,挤落两眶热泪,颤声说道:“适才家师所言,都是实情,十年前,家师所有‘混元震天秘录’—书,确是被桑大侠和欧阳大侠联手夺去,家师双腿,也是被欧阳大侠砍断的……”

这话一出,全场嗡然骚动,欧阳玉儿和三燕以及莫金荣、罗天奇等人都脸色齐变,曹克武却扬起一阵得意的哈哈狂笑。

只有桑琼既未激动,也不惊诧,仍然平静如常挺立在原地,好像这些证词早在始料之中,毫无意外之感。

曹克武鹰目炯炯瞅视,冷喝道:“桑琼小辈,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桑琼缓缓道:“在下深信路姑娘指证都是实情,不过,却有几句话想详细再请问路姑娘。”

曹克武大笑道:“好!贞儿就答他问话,叫他死得心服口服。”

桑琼静待四周议论惊诧之声沉寂之后,才肃容问道:“路姑娘指证先父和欧阳老宫主伤人夺书,只是事情的结果,并非事情经过,同时,路姑娘当时是怎样目睹惨变的,可否再说得详尽一些?”

路贞贞含泪答道:“贱妾幼失怙恃,蒙家师收养,行止俱共,敦煌石窟获得奇书之后,师徒二人即隐居祁连乱山按书习练。那一天,贱妾出山采办食物,返山时恰见桑老庄主和欧阳宫主正联手合斗家师,故尔匿藏洞外大石后面,得睹全部经过实情。”

桑琼问道:“当时姑娘何以不对令师援手呢?”

路贞贞说:“十年前,贱妾年甫九岁,初习剑术未成,更未携带兵刃,加以事出意外,难免胆怯,以致未敢露面。”

桑琼点点头,又道:“依姑娘目睹,那部秘笈最后是被何人夺占?”

路贞贞道:“书是桑老庄主得去,家师双腿却是欧阳大侠所伤。”

桑琼紧接着又问道:“两位老人那有既然夺书伤人,因何又未杀害令师,仅断去令师双腿呢?”

路贞贞轻叹道:“当时家师力战护书,曾伤了桑老庄主一掌,落败后,欧阳大侠便欲杀害家师泄忿,却是桑老庄主一力劝阻,才仅断家师双腿,贱妾亲聆老庄主说:‘姑念他邪功未成,尚无大恶,留他一命盼其革心洗面吧!’……”

桑琼接口道:“所谓‘邪功’二字,系何所指?”

路贞贞道:“自然是指秘录上所载修习‘震天罡气’内功的方法。”

桑琼目中异光一闪,却转握了话题,问道:“那震天罡气如果练成,想必是十分厉害的了?”

路贞贞点头道:“不错,家师修练罡气尚未大成,不然的话,桑庄主和欧阳大侠只怕未必能够获胜。”

桑琼淡淡一笑,道:“奇怪得很,先父和欧阳宫主不惜夺书伤人,做出那遗笑天下的傻事,奇书到手后,两人却各执半部,而东庄北宫两家子弟,都没有习练过书中绝世武功,姑娘不觉得此事有些违情悖理吗?”

路贞贞道:“这是因为——”

话犹未毕,却被曹克武厉声打断,道:“谁说没有?天寿宫的旋风十三式剑法和弹指飞星,都是混元秘录上所载武功。”

桑琼正色道:“在下指的是‘震天罡气’,同时,在下是问路姑娘,请你不要从中打岔。”

曹克武冷哼一声,悻悻道:“伪善匹夫,那是他们恶报太快,来不及偷习而已。”

桑琼不理,注目问道:“路姑娘想必知道其中原因?”

路姑娘迟疑了一下,道:“以贱妾猜想,可能有两个缘故,其—,是因为桑庄主和欧阳大侠曾有约言……”

桑琼接口追问道:“姑娘怎知曾有约言?那约言又是什么?”

路贞贞道:“贱妾曾见桑庄主和欧阳大侠为了混元秘录发生挣执,依桑庄主之意,实欲将书焚毁,但欧阳大侠却不赞同,从争论许久,最后才决定将书分为二份,各执半部,以免有人偷习书中武功,事后,欧阳大侠仍然颇有不满之意,贱妾曾听见他冷冷说道:‘桑兄名望已具,自是不必再练什么精深武功,小弟却尚未创立基业,得此奇学,竟如废纸,心里委实觉得可惜。’当时桑老庄主便不悦地道:‘你我侠义中人,成名扬万之法尽多,岂能以这种手段创立基业,欧阳兄如信不过小弟,倒是将书烧了干净。’欧阳大侠苦笑了一声道:

‘那又未免太暴殄天物了,反正你我各执半部,谁也别偷练书中武功便成了。’为此一事,两位颇有不豫之色,贱妾猜想这就是他们都未习练‘震天罡气’的原因之一……”

桑琼急问道:“那原因之二呢?”

路贞贞张口欲言,望望曹克武,忽然一顿,道:“第二点原因,贱妾不便出口……”

桑琼朗声道:“值此恩怨攸关,血仇所系,姑娘既为目击证人,当着天下英雄在场,还有什么话不便出口的?”

路贞贞呐呐无以为答,粉颊却涨得通红。

四周议论又起,都鼓噪着要路贞贞据实说出第二个原因,群情竟激动起来。

曹克武厉声道:“桑震寰和欧阳大寿夺书伤人既证属实,证词即可结束,至于他们为什么没有偷练震天罡气,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与今日之会并无关系……”

人众中呼啸纷起,行人大叫道:“不行,既为证人,就有责任回答疑问,请路姑娘务必要直说出来。”

有人振臂呼道:“对!事关重大,没有什么不便出口,否则,何必出面作证?”

呼叫声中,路贞贞突然扬目一扫全场,朗声道:“既然诸位一定要知道,贱妾只好厚颜直说……因为习练震天罡气,并不是正常练功方法能够练成,它必须以采补邪法为手段,而且要配以惨无人道的‘紫河车’……”

群雄戛然失声,顿时寂静了下来,许多正道高人,闻言都泛起怒容,那所谓“采补邪法”,已素为侠义中人不耻,而“紫河车”乃是指孕妇腹中成形而未生产的胎儿衣包,摄取“紫河车”必须剖腹杀人,一尸两命,最为天下正人君子所恼恨之事。

桑琼突然跨前一步,正色问道:“最后请问路站娘—事,令师既巳习练震天罡气,是否也摄取过‘紫河车’呢?”

路贞贞热泪泉涌,道:“是……是的……”

桑琼又欺近一大步,朗声道:“那么,当年先父与欧阳宫主能在荒山野岭中找到令师,多半是根据居民惨被奸杀,才追踪而路贞贞忽然举手掩面,悲不成声,大哭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师父总是先遣开我,然后才外出行事……有几次,我看到血渍,曾经追问师父,可是,我那时才十岁不到,又能懂得什么;人微言轻,师父又如何肯采摄……”

刚说到这里,陡闻曹克武一声厉喝道:“该死的畜生,你还敢信口胡说!”声出,人到,金拐一扬,竟向路贞贞头顶猛劈下来。

路贞贞不避不让,双膝一屈,扑地跪下,凄然道:“师父杀了徒儿吧!徒儿不能不说实话……”

金拐砸落,—条人影突然疾掠而去,寒芒飞闪,一剑横天截迎,“铮”地—声,立将曹克武金拐削断。

原来桑琼早防备曹克武会恼羞成怒,遂下毒手,刚才藉问答之际,—连欺近两大步,及时出手抢救了路贞贞一命,沉声喝道:“事证已明,就算你杀她泄忿,今天也难逃公道。”

曹克武勃然大怒,右拐再举,狂扫猛劈,登时跟桑琼激战起来。

毒圣巴戈眼见桑琼剑利人强,曹克武绝非敌手,霍地站起身来,举手一挥,低喝道:

“动手吧!是时候了。”刹时人影飞纵,天残门下纷纷扑向南边彩棚,巴戈亲自蹑空来战桑琼。

欧阳玉儿连忙拔剑护住路贞贞,彩棚中莫金荣等人也纷纷迎出,混战立起。

四周群豪也同时大乱,正道中人驰援四大世家,黑道邪魔支持曹克武,刀剑纷纷出鞘,汹涌而上。

其中只有阴山三眼魔母和门下十二钗仍然端坐不动,完全—副坐山观虎斗的姿态。

桑琼深知毒圣巴戈最难缠,不待他赶到,剑招突然加速,一连三式“飞龙剑法”,银虹闪处,将曹克武双拐一齐削断,剑锋疾转,猛然指向前胸,便欲将他立毙当场。

真力刚要发出,陡闻路贞贞一声悲呼道:“桑公子,剑下留情!”

桑琼突然记起路贞贞赠剑时的示意,心中一软,顿腕撤招,飞起一脚将曹克武踢翻,顺势点闭了穴道。

只这一瞬间,毒圣巴戈业已横空掠到。

欧阳玉儿娇喝道:“桑哥哥且退,这老头让给咱们姊妹了。”

北宫四燕齐展身形,围住毒圣巴戈,四剑连环,结成一道紧密的剑幕。

毒圣巴戈大笑道:“区区合击之术,也敢拦阻本座。闪开了!”猛挥大袖,一缕紫色烟雾,射向左侧的墨燕欧阳珍。

墨燕性子最刚,右手剑横胸护身,左掌一翻,便想便接过去。

突然,一声佛号人耳,道:“阿弥陀佛,姑娘快撒手,硬接不得。”

墨燕闻声方自一怔,数条人影已电掣般穿入剑阵,为首是个中年丘尼,及时扬衲拂向紫色烟雾。

但听“蓬”然一声暴响,尼姑堕身落地,毒圣巴戈却摇晃着倒退了两三步,那蓬紫色烟雾,早已消失无踪。

毒干巴戈骇然喝道:“贼尼姑,你是谁?竟敢破本座的内丹毒烟?”

中年尼姑合十当胸,微笑道:“出家人何须提名道姓,施主这内丹毒烟人中无救,太过歹毒霸道,贫尼不愿见它肆虐,只好伸手了。”

毒圣巴戈怒哼道:“好尼姑,大言不惭,你敢再接本座三掌‘天毒手’,本座就服了你。”

中年尼姑淡淡一笑,道:“有何不敢,贫尼舍身入地狱,愿以这具臭皮囊,让施主全力打上三掌,但若三掌打不倒贫尼,施主却须答应贫尼—个要求。”

毒圣巴戈道:“什么要求?”

尼姑道:“放下屠刀,消除嗔贪,随贫尼南海礼佛。”

毒圣巴戈眼珠一转,笑道:“使得,贼尼姑接掌吧!”话声甫落,人已欺身而上,双掌交辉,接连劈出。

尼姑—哂,双掌合十如故,果然不避不让,硬挨了三掌。

三掌打实,既不闻劲风锐啸的声音,也不见掌力着体有什么反应,倒像是毒圣巴戈仅扬掌作势,并未真正发力。

但三招—过,却见那中年尼姑原本丰腴的脸颊上,肌肉突然干巴萎缩,如墨黛眉,也遂然变成霜白,一袭袈裟如遭虫噬,眨眼间碎手成齑粉,仿佛由中年蓦然苍老了三四十年,身上袈裟碎烂,仅剩缁衣掩体,却仍屹立未动。

毒圣巴戈骇然一震,双手疾探腰际,便待抽取软剑。

老尼姑霍地睁目,叱道:“孽种你敢言而无信,还不皈依?”

双手就势向外一翻,掌中金光耀目生辉,一口寸许小剑,正射中巴戈前胸“气户”穴。

毒圣巴戈身躯一震,真气顿泄,萎缩地跪了下去道:“老菩萨,再也不敢逞强了。”

老尼姑挥手道:“去把你门下唤集彩棚,随贫尼去见见你大师兄。”

毒圣巴戈就像变乖的小孩,唯唯应诺,果然喝止天残门下,随老尼姑走入彩棚。桑琼等人虽然不识那老尼姑,却认识跟随老尼同来的盲丐,酒痴和郝休,不用探问,也猜到老尼姑就是南海神尼。

大伙儿依次见过神尼,恭迎入彩棚坐下,毒圣巴戈走到软椅前,屈膝跪倒,拉起耶律翰的手,颤声叫道:“大师兄,我错了……”

耶律翰颤巍巍将他一把抱住,清泪如雨而下,道:“三弟,是师兄和师姐的错,我们对不起师父,也对不起你,可惜现在后悔已迟,你师姐已经死去,师兄我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虽有心跟你回去拜谒师父他老人家的灵位,恐怕也难如愿了。”

神尼微笑道:“这倒不必担心,耶律宫主情坚弥深,令人感动,区区一点内伤,不难医治,贫尼已命麦佳凤和璇姑去邛崃落凤峡取力士泉水,不久即可取到。”

桑琼在旁听了,才恍然明白麦佳凤未能同来的原因,忍不住轻声问身边的郝休道:“凤妹妹不是跟隐娘在—起么?那璇姑又是谁?”

郝休学袖掩口,卟哧一笑,道:“哪儿有什么隐娘,她就是龙船帮竹林逸土黄老前辈的孙女儿璇姑。”

桑琼—惊,道:“那么,郝兄想必知道秀珠和春梅的消息了,她们都在南海是不是?”

郝休眼中忽然闪现泪光,久久才轻叹一声,道:“春梅已经回金陵去了,至于杨秀珠,却早就死了!”

这句话,被罗天奇听见,登时机伶伶打个寒禁,探手一把抓住郝休手臂,急声问道:

“什么?秀珠她死了?这是真的么?”

郝休一挣,摔脱了罗天奇,嗔道:“你这个人是怎么了,动手功脚的。”

罗天奇郝然—怔,尚未转过念来,却听神尼笑喝道:“珠儿,不许装腔作势骗人,快把面具取下来让他看看,省得人家替你担心。”

桑琼心中一动,恍然笑道:“好啊!原来你就是秀珠,瞒得咱们好苦!”

罗天奇更是大喜若狂,情不自禁又拉住了郝休的手,摇撼着道:“秀珠,秀珠,原来是你?……”

郝休虽然戴着面具,却掩不住耳根颈脖全羞红了,急得蹬脚低喝道:“你还不放手!”

群雄见此情景,不禁轰然大笑。

神尼又唤过路贞贞,轻抚香肩,感喟地道:“好一个出污泥而不染的正直孩子,你那不成材的帅父罪本当诛,念你求情,姑免一死,贫尼自当带他同返南海,叫他面壁思过,修心养性,耶律宫主还须护灵返回西域安葬,从今以后,你就是阿儿汗宫主人,你要谨慎处世,约束门下,几位同门师兄帅妹,更以严加督促,务必使他们弃恶向善,冀成大器,也许将来阿儿汗宫就是武林第五大世家也不一定,孩子,这要看你的作为了。”

路贞贞含泪跪求道:“弟子无意名利,世情早淡,宁愿随老菩萨同往南海,青灯木鱼,皈依我佛。”

神尼摇头笑道:“不许说傻话,你尘缘未尽,不是佛门中人,再说,贫尼那南海茅舍,也收纳不了这许多人,你如—走,丢下那个恶性末驯的师兄师姊,叫谁来管束?”

路贞贞垂首道:“弟子何德何能,只怕有负老菩萨期许,管束不了各位同门师兄师姊。”

神尼道:“不妨,麦佳凤可以陪你同住祁连,另外,贫尼再交待一个人帮你就行了。”

回头对九灵帮的头陀郝飞叫道:“假和尚,不许推诿,为师把这件事交给你了?”

头陀郝飞搔搔头皮,傻笑道:“师父,您老人家知道弟子自在惯了,干嘛一定要叫弟子受这份拘束呢?”

神尼笑叱道:“就因为你这些日子吃肉喝酒,不守规戒,为师才要你担这肩仔。”

酒痴李道元和肓丐青竹翁双双走过来,笑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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